第3章

看著屏幕上醒目的‘你已添加了薑之煦,現在可以開始開始聊天了’一行字。

於似精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當薑之煦詢問是否能加她微信時,一股撲麵而來的不真實感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是她沒有想過的發展走向。

或者說,從他問她合不合眼緣開始,她就有點慌了。

之前見識到了他的遊刃有餘。

但再次麵對他的主動。

她還是招架不住。

往常麵對這種情況順口吐出的拒絕卻怎麽也沒說出口。

於似突然像個不問世事的小白。

完全被薑之煦牽著走。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是該笑自己心緒不穩容易被左右,還是對方段位太高。

於似垂眸看著兩人空白的對話框。

這算是第一步的接觸嗎?

-

周日那天起了雪。

霧靄雲靄交錯,天空蒙上了一層灰白的細網,簌簌細雪漏過網洞落下,映了一地銀光。

於似從小在南方長大,像許多南方孩子一樣,很喜歡下雪天,見到雪的新奇是油然而生的。

周一於似要去薑氏報道,趁著周末,師母叫她過去吃頓飯。

於似到導師家十點多。

師母還在廚房忙,門是導師開的。

老杜跟她爸年紀一樣大,於似也是後來才知道,兩人是小學同學。

見於似冒雪而來,老杜蹙眉,“怎麽也不知道打把傘。”

一路過來,雪勢漸大。

於似拍拍發絲、衣服上沾染的細雪,“沒想到會下大。”

“你爸最近還好嗎?”

“挺好的。”她回。

“快進屋暖暖,別凍感冒。”老杜看她嘴唇泛白,忙催促。

他對底下的學生不會客套,也使喚的慣了,“沒事去廚房幫幫你師母。”

“......”

臨近開飯前,師母探出門來喊老杜,“你那小友什麽時候過來?”

坐在沙發上搗鼓他那點茶具的老杜看了眼時間,“快了吧。”

聞言,於似扭頭問:“還有別人?”

師母嗯了聲。

師母沒多說,於似也就沒多問。

見廚房忙的差不多了,師母把她轟了出去。

於似轉頭進了衛生間,等出來後,明顯的聽到了客廳裏其他人的動靜,聲音略耳熟。

“雪大堵車,抱歉杜老師,來晚了。”

“來了就成。”

於似懷著幾分好奇往前稍走幾步。

抬眼看去,目光怔住。

攜裹著風雪而來,茵茵殘雪淺落在男人肩頭、眉眼,數秒間又化作虛有。薑之煦手中提著禮品,在老杜的“怎麽還帶東西來”聲中,抿唇淺笑。

薑之煦是很周正的骨相,隻是淺淺的一笑,就弱化了麵部的冷硬,與門外交加的風雪寒意形成極致的反差。

師母也循聲而來,“來的正好,馬上要開飯了,快進來。”

瞥見疑似在偷看的於似,老杜朝她招手,“來,過來。”

他不急不緩的接過薑之煦手裏的禮品,“介紹你們認識下。”

於似目光發怔,視線定格在門口的男人身上。

這接二連三的相遇,讓她不得不感歎緣分的奇妙。

於似思緒還飄著,人已經機械的過去了。

“這是薑氏的薑總,薑之煦,就是你明兒去實習的那個薑氏。”

老杜說完,又跟薑之煦介紹:“這是我學生,於似。”

薑之煦眸光沁著笑,朝於似伸手,啟唇,“於小姐,又見麵了。”

昨天在咖啡廳兩人分別時,薑之煦留了一句‘回見’,她沒想到他口中的回見竟來的這麽快。

但看薑之煦的模樣,似乎並不意外。

於似垂眸看向他前探的手。

男人指甲裁剪的圓潤幹淨,手指略長,骨骼勻稱,手背根根泛起的青筋噴薄著冷感。

看著這隻手,回想起說的那些渾話,於似麵上不禁泛熱。

她勉強穩住情緒,慢半拍的回握住。

一觸即離。

分寸感掌握的剛好。

可於似還是感覺的到。

他掌心幹燥,帶著餘溫。

灼了她一下。

這次輪到老杜愣了,“你們認識?”

薑之煦:“有過數麵之緣。”

於似留意到他話裏的‘數麵’。

算上這次,也才三麵而已...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老杜拍手,攬著薑之煦往裏走。

菜已經上了一些,師母還在忙著。

薑之煦本就來晚了,卡著飯點,也不好幹站著,於是進廚房幫忙端菜。

房門半掩,男人側著身,身形高挺。

於似蹭了下自己微潮的手心,從牛仔褲的口袋裏摸出手機,快速的朝薑之煦拍了張照片,發給了易嘉。

時間之緊迫、動作之心虛令她沒再給易嘉發多餘的話。

菜上齊了。

老杜拿出兩個杯子朝薑之煦晃了晃,“喝兩杯?”

薑之煦笑,“開車來的。”

老杜不幹了,“耍賴是不是?”

師母插話進來,“你喝你自己的。”

導師和師母坐在飯桌的一側,薑之煦和於似自然而然的就坐在了另一側。

薑之煦脫掉外麵沾雪的大衣,裏麵是件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子,兩側的鎖骨若隱若現,衣擺收束進褲腰裏,勾勒出他精瘦的腰型。

他不是那種偏瘦的身形,健壯卻不顯胖,勻稱好看,應該是有健身的習慣。

於似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就見他拉開椅子,距她間隔不過十厘米坐下,一瞬的壓迫而來,伴隨著淡淡的冷香撲鼻。

於似不自覺屏了下呼吸。

甚至能感受到身側傳來的熱度。

她下意識在耳後別了下頭發,垂下的雙手空空,莫名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兩個長輩已經動了筷子。

“似似多吃點,看你瘦的。”師母夾了塊肉進她碗裏。

於似點頭應好。

全程於似沒怎麽說話,低頭安靜吃飯。

可這種內心卻並不平靜。

薑之煦挨得近,兩人在桌麵相觸的手肘時不時的蹭在一起。

於似感受到他骨骼的溫度,肆意蔓延。

這種翻湧著的無法言說的曖昧牽動著於似的一瞬一息。

-

飯後,薑之煦跟老杜去了書房聊項目,師母拉著於似在客廳看電視聊天。

至此,於似才想起來發給易嘉的照片。

她摸出手機,低頭看消息。

易嘉:【一種植物】

【什麽情況這是?】

【你們也太有緣分了吧!】

【就問你尷尬嗎!】

有緣分。

一周之內偶遇了三次,確實很有緣了。

當然,她沒把將薑之煦錯認做相親對象這事告訴易嘉。

要說尷尬麽,尷尬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於似意識到這一點愣了下。

可見遇見薑之煦後的衝擊有多大。

於似打字回道:【我不是馬上要去薑氏實習】

【他,就是薑氏的總裁...】

【草】

【草】

【草】

易嘉回得快,連發了三個植物過來,足以證明她此刻有多麽的震驚。

寥寥幾句對話,植物含量過於高了。

易嘉:【他什麽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

於似沒看懂她這句話什麽意思。

易嘉緊接著又發。

【你不是說他很會do嗎,他看到你什麽反應?】

“......”

於似雙頰有一瞬的抽搐。

【沒什麽反應,很淡定。】

易嘉:【淡定?扯淡呢吧】

而後一句不確定的消息飄上來,【還是說他裝呢?】

“......”

易嘉:【你去實習是不是就有很多和薑之煦見麵的機會?】

這話問的於似一滯。

她還真不確定。

不過此時,嘴硬的於似堅決表明自己的態度:【我是去實習跟項目的,不是去撩漢的。】

易嘉:【實習和撩漢沒衝突吧,這不就是順手的事?】

【而且以我多年戀愛經曆看,他對你有意思】

【你們現在還在導師家呢吧】

【如果我猜得不錯,他肯定會提出送你回家】

薑之煦對她有意思...

說實話,好感可能會有,談不上喜歡。

於似並不相信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

也許他話裏的合眼緣不過是認為她是個很好的相親對象,適合結婚而已。

-

於似待到下午三點,提出要離開。

導師還在書房,她敲門進去跟老杜打了聲招呼。

薑之煦順著門縫徐徐看向於似,又垂眸看了眼腕表,也提出離開,“時間是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說完,似是禮貌朝於似揚眉一問:“我送你?”

於似抿著唇,目露複雜。

這份複雜不針對薑之煦,而是因為易嘉的話。

老杜看向窗外還不曾停的雪,也讚同:“外麵路不好走,讓小薑送你吧。”

導師和師母送到了門外,沒出廊庭,看著於似上了薑之煦的車。

雪下得急,簌簌間便落得滿地。

前方視線模糊不清,薑之煦打開雨刷器清掃玻璃上的細雪,又按開空調,開了暖風。

車內轟然暈著熱流。

薑之煦抬眼瞄向於似,她目光發怔,出來後因吸了幾口冷空氣她鼻尖泛紅,像個被凍呆了的兔子。

他悶出一聲低低的哼笑,提醒她安全帶。

於似後知後覺的係上安全帶,又聽見薑之煦問地址,她報了小區的名字。

路滑不好走,車子開得慢。

車內隻有淌著的熱流,誰都沒再開口。

車裏溫度漸高,於似嫌熱,把羽絨服的拉鏈往下拉了拉,呼吸瞬間暢通了些。

察覺到她的小動作,薑之煦抬手把熱風關小了點,問:“是悶了嗎?”

“還好。”

有人出聲打破沉默,所以之後再開口的話,也不會顯得很突兀。

於似躊躇良久糾結著稱呼,索性直接省了,“你...在我導師家見到我好像並不意外。”

“嗯,”薑之煦側眸看過來一眼,“聽杜老師提起過你。”

“......”

於似想問問他,那在咖啡廳呢?

是不是認出了她?

薑之煦見她不說話,蹙著眉心。

拉長聲線,出聲解釋:“嗯...在咖啡廳是認出你了。”

聽他這般,於似不由得又追溯。

那酒吧呢?

隻是腦海裏想了一下,就順嘴問了出來。

於似也愣了。

“酒吧什麽?”

薑之煦突然轉眸看她,目光饒有深意。

於似一滯。

顯然兩人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你是問,我看著就很......”

桃花眼看人本就深情,此刻薑之煦似笑非笑,還答非所問。

於似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慌過。

生怕他再問下去牽扯到do。

她是個要臉的人。

“沒什麽!”

於似的語氣頗欲蓋彌彰,她指了指前麵的路,弱弱提醒:“路滑,你認真開車。”

後又意識到他後半段未出口的話。

嗯...他確實是在‘開車’...

薑之煦深看她一眼,收回視線。

隻不過,如果他唇角弧度不是翹得那麽大,於似心情可能會好受點。

於似不是一個多話會找話題的人,況且剛在薑之煦這備受打擊,更不會再多嘴。

口袋裏的手機連震好幾次。

是易嘉的消息。

易嘉:【你回去了沒?】

【怎麽樣,我沒猜錯吧?】

【他是不是主動提出送你回來的?】

【?】

【動畫表情】

......

於似默默翻白眼。

打字回道:【是是是】

【我看好你倆】

【do了告訴我】

於似:【?】

於似神情有片刻荒唐。

【你別太荒謬!】

車內安靜的很,所以有微弱動靜便可察覺。薑之煦看向氣息明顯起伏的於似,她臉頰泛著紅,抬手又把溫度調低了些。

“臉這麽紅,還悶?”

觸到薑之煦的目光,於似沒由來的心虛,“沒,不是。”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

於似解了安全帶,等著薑之煦解鎖。

車子熄了火,薑之煦看了眼室外狂舞的雪,又看向於似,“真不用我送你進去?”

於似道了謝,委婉拒絕。

車門推開,寒意狂湧。

當車門關上的一刹那,混著嗚咽的風,於似聽見薑之煦喊了她的名字。

她茫然回頭。

薑之煦撐傘而來,隔著雪幕,遙遙而望。幾步之間,就把她罩進了他的方寸之地。

細雪迷亂,亂了視線,也亂了呼吸。

兩人對立而望,雨傘所罩之處,像把外界隔絕開,給兩人留有的隱秘空間。

薑之煦撐著傘柄,往前稍移幾寸。

“雪大,拿著。”

於似慢半拍的接過。

“於似。”薑之煦喊她。

他聲調沉緩,像是情人的呢喃。

於似感覺耳朵被灼的發燙。

她垂下眼簾。

視線受阻,於似覺出頭頂陰影覆下來,她下意識抬眸。視線之內,薑之煦突然傾身,雙臂以一種環抱住她的姿勢而下,側穿過她雙頰兩側。

一時間,冷香濃鬱,溫熱氣息拂麵。

呼吸險些不暢。

而後幾秒,薑之煦的身形撤離開,羽絨服後的帽子也穩穩的罩在了她的頭頂。

可薑之煦的手還不曾撤去。

雙手指尖捏著她兩側帽沿。

這個姿勢,在外人看來,像情侶間男人捧著女人的臉頰,深情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下來。

而薑之煦動了動唇,眼底溺著的情緒很深。

“ 明天見。”

雪霧彌漫,終將掩去一切行跡。

可這一刻的心動是留有痕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