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何慧芳一聽, 登時被驚的合不攏嘴,那姓李的一家人可是要上天了,兒子打媳婦, 就連做婆婆的也動手打人?

“早上婆婆揪著我的頭發,扇了我好幾個耳光。”秋娟邊說著邊再次紅了眼眶,

“發生了啥事“何慧芳記得上回回鄉祭祖, 秋娟的處境明明好了起來, 咋才過了半個月又大變了樣。

秋娟蹙著眉搖搖頭,“我故意打翻了熬好的雞湯,她手上被燙出一片水泡。”

這話兒一出口, 安寧和何慧芳都沉默了, 不知道該怎麽說, 過了會兒,何慧芳歎了幾口氣, 握住秋娟的手,“閨女, 你這是為啥啊?”

“我恨她們。”秋娟的聲音在打著顫, “她之前輕賤我、罵我、折磨我, 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覺, 一看見她就犯惡心, 現在我有了機會, 就想狠狠報複回來,嬸子, 我真的好恨啊……“

秋娟的話可謂字字都在泣血,見到此情此景,沒人不為之動容。

“秋娟姐,可你這樣, 以後怎麽辦呀?”安寧的眼眶也發著酸,她雖與秋娟不相熟,可同是初為人婦的女子,天然就有著惺惺相惜的感覺。

“孩子生下來前,他們不敢對我怎麽樣,我再鬧騰他們也都會忍著。”秋娟抬起臉來,麵上擠出一抹淒涼的微笑,“我肚子這個,可是他們李家的寶貝。”

說著她目光更哀涼幾分,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滋味兒,“我也知道,他們現在忍讓我是因為孩子還沒生下來,哼,以後肯定會加倍的折磨我,可我忍不住,我忍不住就想報複回去,以後,走一日看一日吧。”

秋娟心中明鏡似的透亮。

果然,沒過一個時辰,李元就到了。站在王漢田家院門外扯著嗓子喊,“秋娟,別慪氣哩,今天是小年,家裏做了好飯菜,快跟我回家吧。”

他站在寒風中,望著麵前緊閉的大門,不耐煩的舔著唇。

過了會子沒動靜,李元伸出又厚又壯的手掌死命把大門拍的砰砰作響。

“秋娟!俺娘說了,今早上她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別往心裏頭去,她可疼你嘞!”

“你聽話嘛。”

幺兒邁著小短腿跑到院門前把門拉開了,探頭往外瞧,“姐夫,俺姐沒回來,俺娘問,你又在瞎嚷嚷個啥。”

李元扶著幺兒的肩膀,直接往院子裏走,壓根就不信秋娟沒回來,她一鬧就往娘家跑,還能去哪兒。

“你是不是又打俺姐了。”幺兒追在他屁股後頭,從地上抓了幾顆小石頭往他腿上砸,“姐夫你是個壞人。”

李元心裏正煩躁著,當下粗眉一挑,把臉沉下來喝問道,“你胡說啥?誰教你這麽說的?!”

“啊嗚哇哇——”幺兒被嚇得腿肚子打轉,嘴癟了癟,哇一聲發出一·陣爆哭。

堂屋的大門應聲打開,劉春華怒火衝天的從裏頭奔出來,把哭嚎的厲害的幺兒一把摟在懷,一邊輕輕拍幺兒的背一邊瞪了李元一眼,“你幹啥嘞,好歹是你小舅子,你連小孩都欺負啊?”

李元一噎,心裏頭那股火更燒得煩躁,國字臉漲紅成了大柿餅,\"娘,俺沒動他一下,你別冤枉我啊。“

劉春華根本不想聽他的解釋,沒好氣的望著他,“你來幹啥?不是告訴你了嗎?秋娟沒回來。”

李元壓根不信,大步往屋子裏走去,堂屋灶房甚至臥房都轉了兩圈,忽然臉色一變,啞聲道,“壞了!”

“來的路上有好幾個泥坑,旁邊就是山穀,秋娟莫不是腳滑掉到山穀裏去了吧?”

說完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匆匆去來路上尋人。

李元的嗓門賊大,所以王漢田家院裏的對話沈澤秋這邊基本上也聽了個清楚,秋娟拿起自己的包袱,要往沈澤秋家後門出去。

“我先回去了,嬸子,安寧,別告訴別人我回來過。”

說著攏了攏頭上的遮風的帨巾,從後門走了。

*

除夕夜的前一日,何慧芳拿上家裏的雞蛋、白糖、豬肉、南瓜蔬菜等物,一塊兒去大房家備菜,她們要做豆腐圓子、煎蛋餃、炸肉丸等葷菜,也有炸小麻花、炸糯米丁、炒花生等小零食。

安寧和幾個媳婦們坐在堂屋裏頭包餃子。

梅小鮮教安寧包花樣,她身倆很高,加上有張滿月似的圓臉,瞧上去比一般女子高大壯些,其實身上沒多少肉。

王桂香愛開些小玩笑,一邊包陷一邊說,“大嫂站在安寧身邊,快比澤秋還高哩。”

從小到大,梅小鮮不知道聽過多少這樣不懷好意的調侃,她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沈澤鋼的媳婦兒周冬蘭有些煩的看了王桂香一眼,“桂香,你嘴倒是會忙,手咋閑著呢?餃子皮在你手上都要被揪出花兒來了。”

王桂香有些訕訕的,和性子溫柔不爭不搶的大嫂相比,她這位二嫂可是嘴上不饒人的。

“哎呦,這不是娃在肚子裏亂踢嘛,哎呦不好意思,我包慢了,嫂嫂們別怪罪我嘛。”王桂香用手肘扶了扶肚子,有些吃力的樣子。

安寧微微勾了勾唇,“沒事,你要是累,就去歇會兒吧。”

接著望向梅小鮮,“大嫂這樣的身量穿衣裳好看呢,尤其是穿長裙,鎮上好多小姑娘就羨慕這種身高。”

王桂香把手上的活計放下,拍拍手正準備去臥房裏躺一會,聽見安寧這樣說,來了興致,她對於鎮上人的生活還挺好奇,很願意聽安寧講一講。

“安寧嫂子,給俺們說說鎮上的故事吧。”

梅小鮮和周冬蘭的眼神也都望了過來,等著安寧說故事長見識。可惜安寧是不太愛八卦的人,想了想,撿林府和楊府的事兒說了說,吃穿住,言行舉止都細致的說了一遭。

王桂香越聽越入迷,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興奮的咋都睡不著,旁邊沈澤石已經均勻的打起了鼾。

“澤石,醒醒啊,澤石。”她伸手把身邊睡得正香的沈澤石。

“唔嗯,咋了?渴了?”沈澤石迷蒙的睜開眼睛。

王桂香搖了搖頭,小聲的說,“你想不想和澤秋安寧他們一樣,去鎮上過日子呀,聽安寧說,林府光下人就有好幾十個,那個姓楊的夫人做衣裳,幾兩銀子花出去都不帶眨眼的……”

她說著今日聽安寧描繪的畫麵,旁邊的沈澤石睡意昏沉,一閉眼又睡了過去,“你胡思亂想個啥……”

王桂香無趣的癟了癟嘴,暗道沈澤石真是半點上進心都沒有。

*

除夕夜很快就到了,女眷們一大清早開始就在灶房中忙前忙後,臘月二十九日那天,沈澤秋和沈澤玉上山瞎轉悠,趕巧逮住一隻肥兔子,肥兔子足足七八斤,一半用來燉了,剩下一半用來和幹辣椒爆炒。

灶房裏的香味一陣陣飄**出來,傳了很遠很遠。

沈澤平領著毛毛在院子裏玩炮炸,他倆算是兄弟中年齡差距最小的,所以能玩到一塊兒,關係也最親近。

“唉,這個孩子吧,是家裏的老幺,養得有些嬌氣,種田種地吃不了那個苦。”沈家二嫂吳小娟有些頭疼的說,“下半年讓他去澤玉的師傅那幫忙做了幾日工,師傅又嫌他沒個定性,這農活兒吃不了苦,手藝活沒有耐心,以後可咋辦。”

何慧芳往院子裏瞅了眼,兄弟兩個把炮仗塞在一團軟泥中,炮仗一炸,泥點子四下亂飛,剛好外頭都個村民過路,崩了人家半身。

沈澤平忙笑著湊上去,“大爺,對不住了,俺們不是有意的,再說,這可是好兆頭呢,衣裳花了,預示來年發發發,您說,是這個理不?”

何慧芳沒忍住,笑了笑,“澤平的嘴倒是會說話。”

“那些個都是油嘴滑舌,有啥用處啊。”沈家二嫂吳小娟又氣又好笑的看了她兒一眼。

何慧芳想了想,“去鎮上做夥計咋樣?要不我幫忙留意著?”

吳小娟想了想,點頭道,“行呀,那你給留著點心。”

才到申時,年夜飯就準備開席了,這是有講究的,年夜飯吃的越早,寓意越順。

沈澤玉和沈澤秋把一個小桌子擺到了院子裏頭,上麵供著肉、水果、糍粑,又倒上酒水,三房一大家人一塊兒燒香祭祀,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平平安安。

最後點燃一串長長的鞭炮,炮仗聲在村子裏此起彼伏,像海浪般翻騰,儀式結束了,終於可以正式開席。

家裏人多,擺了足足三桌才坐得下,毛毛坐在何慧芳身邊,何慧芳給他夾了個大雞腿,笑著說道,“快吃吧。”

安寧和沈澤秋坐在一塊兒,沈澤秋用勺子先給安寧盛了碗熬得又濃又香的雞湯,“先喝點熱湯養養胃。”

“嗯,你也喝。”安寧接過湯碗,笑得眉眼彎彎。

“可別不好意思夾菜,想吃啥和我說,我幫你夾。”沈澤秋傾身靠近安寧,用隻有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

除夕有守歲的習俗,吃完了飯也就剛到申時,天剛黑透,女眷們吃完了,一塊坐到廂房裏,邊磕著瓜子兒便聊天,小孩們是愛跑愛鬧騰的,提著燈籠拿著小鞭炮滿村的玩兒。

禾寶一隻手提燈,一隻手拿著根棍子,正堵在村裏的一條路邊上,瞅見有小孩路過,又是落單的,就衝上去搶人家兜裏的炮仗。

毛毛蹦著走在前,剛好就被禾寶拿著棍子敲了下腦袋。

“你幹啥啊?!”毛毛齜牙摸了摸頭頂,一把將禾寶給推翻了。

禾寶要是早看清楚來的是毛毛,那鐵定不敢上前打劫,尤其是沈澤平還跟在後頭。

“略略略。”見碰到了硬茬,他吐了吐舌頭,順著小路一溜煙的跑了。

說來也是湊巧,幺兒這些天一直被困在家裏寫大字兒,好不容易才剛吃完飯,兜裏塞滿了糖塊和炮仗,樂顛顛的出來玩兒,結果沒走幾步,就被一個黑影一撲,滾到了路邊的水溝裏頭。

毛毛剛追上禾寶,就見禾寶提著燈籠,正踮著腳往傍邊的溝子裏看。

“有人掉裏頭了。”他瞪大眼睛說道。

這水溝說深不深,但有些陡,而且下雪後裏麵淤積了很多淤泥和爛葉,淹不死人,但肯定要摔一身泥。

“咱下去看看吧。”沈澤平也追了上來,見狀提議道。

一開始幺兒滾下去估計是摔懵了,這會子才放聲大哭喊救命。

沈澤平提著燈籠,毛毛跟在背後,禾寶有些害怕,但還是咬著手指頭一塊沿著旁邊比較和緩的地方往下爬。

幺兒整個人都躺在溝低又軟爛又腥臭的泥巴裏,哭得稀裏嘩啦。

作者有話要說:沈家這些男兒,都還挺疼老婆的哈哈

晚12點前,還有一更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