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臥房裏又響起了輕快柔緩的小調。
李持月被季青珣攬著, 額頭貼著他的下巴,聽他把秋祝先前哼的小調原模原樣地哼了出來。
季青珣的嗓音一直很好聽,這首小調讓他哼出來別有韻味。
李持月卻一臉的苦大仇深, 眯著眼睛在想對策。
跟季青珣鬥,是一件很費神的事。
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睫毛一直在掃著季青珣。
他被掃得輕笑, 也知道阿蘿在盤算什麽。
“睡不著咱們就說說話吧。”季青珣像是又變回了一個正常人,溫柔更勝以往。
李持月毫不客氣:“你閉嘴我就能睡了。”
他不覺得跟自己躺在這兒有關係, 大手揉了揉懷裏柔軟的身子, 高挺的鼻尖蹭在烏發上,
“分明是在宮裏睡飽了,剛剛不是還要秋祝哄著嗎?”
李持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你說殺了韋家人就能告訴本宮的事,是什麽?”
她一直覺得季青珣要告訴她的事, 是有關前世他能登位的秘密。
或許還不止於此。
誰料說起這個, 他半闔下眼眸:“你已經錯過了機會,不配再知道了。”
李持月啞然, 看來季青珣對於她下殺手的事,還是耿耿於懷。
但這也不奇怪。
不說就算了, 李持月隻是開門見山地警告他:“不管你有什麽陰謀詭計, 這皇位都是李家的。”
“此間樂,不思蜀。你讓我一輩子這麽抱著你, 皇帝沒什麽好做的。”說完了還她臉側香了一口。
話一句比一句漂亮。
李持月白眼一翻,轉了身閉眼睡覺,順便再刻薄他一句:“你熱死了,躲遠一點。”
他偏就越湊越近了, 阿蘿不說話就換他來,季青珣跟她咬耳朵:“你真這麽想殺了我呀?”
輕鬆得像在閑敘的語氣, 不像正緊人說話的樣子。
李持月快被他煩死了,“拿把刀子來,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還真就殷勤地把匕首遞給了她,“要殺的話,我告訴你一個絕妙的法子。”
季青珣握著她的手,她則握著匕首,刀柄上的寶石硌在掌心。
李持月呆了呆,不由自主地問:“什麽法子?”
季青珣笑吟吟的,眼尾帶上了綺麗的魅色,“讓我再到你身體裏去,那兒很暖,會一直裹著我,你再喊得快樂一點,那時候我就什麽都顧不得了,隻知道要睡你,
你還有力氣的話,大可以一刀殺我,阿蘿,讓我死在最快樂的時候,好不好?”
季青珣循循善誘,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在耳下一遍遍動情地吻。
李持月還真就被蠱惑了,摩挲著刀柄。
她知道那時候的季青珣是什麽樣子。
不顧一切,起初還有心思顧著她,小心溫柔,到了後麵隻會為了紓放而單調地往複,在出來之前,他是什麽都不會管,李持月說什麽他都會點頭應是,但就是不會挪開。
要是她真的願意讓季青珣碰,等他沉浸在……
不可能!
李持月搖了搖頭,差點被這個人帶偏了!
這混蛋就是想哄騙她,想占她的便宜。
到後麵隻怕是自己被壓製得死死的,想殺了他都做不到。
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陽謀!
李持月咬著牙嘲諷道:“都這樣了,你還在想那檔子事,跟外頭的野狗有什麽區別?”
季青珣還正經反駁了,“有區別,我這兒是隻認你的。”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癡戀,手也熟門熟路地討好她。
“剛剛踹我踹疼了,該我伺候你的。”
李持月又一個巴掌給他打老實了,“季青珣,再聳那蠢東西也沒用,再動就把你切了。”她無比認真。
“不可以,”季青珣笑著搖頭,還湊近來問,“我們的孩子呢,你打算什麽時候生?”
季青珣可還記得,昨夜她從山莊離去前,親口同他許過諾的,他不接受緩兵之計的說法,抬手要去摸她衣帶。
李持月麵無表情地說:“你想要?已經死了,去地府找吧。”她不也是從地府爬回來的鬼嗎?
季青珣眼瞳一震,拉她衣帶的手攥成了拳頭。
他已經能猜到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李持月也後知後覺她說了什麽。
屋內翠煙嫋嫋,星火漏殘,方才私語隻餘寂靜,什麽妖嬈念頭都散盡了。
沉默了良久,他問道:“我們真的有過一個孩子,對嗎?”微顫的聲線不知在害怕什麽。
話說出來像挖心一樣痛,李持月緩緩轉頭看向他。
怎麽季青珣眼裏也盡是不可言說的哀傷呢?好似在說:他們兩個都不配做人父母。
他們本該好好養育那個孩子。
李持月被這個眼神刺痛到了,眼淚就這麽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她一字一句:“你沒有資格來問我!”
說完李持月埋住臉,她不想哭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止不住落下的眼淚。
幹脆連哭聲也不再壓抑,任憑自己哭個痛快。
當初她為了那個孩子,放棄了自尊自傲,一路想去找他,給孩子謀求一條活路,卻聽到那樣的話……
孩子沒了,做阿娘的最難受。
哀戚的哭聲一下一下,狠狠鑿在了季青珣的心上。
他張了張嘴,想問真的是他害死的嗎,又想安慰她別再哭了。
可再是能言善道,在喪子的愛侶麵前,季青珣也再不知該說什麽,隻能默默陪她流淚。
怪他為什麽偏要提孩子的事呢。
季青珣沒有前世的記憶,對那孩子的存在隻覺得空茫,可是阿蘿的痛苦清晰地告訴他,她有多在乎那個孩子。
他應該也是期盼的,可讓季青珣痛苦的是,他對前世一無所知,都是從隻言片語裏猜測出的一點模糊的事。
難道他真的會狠心到害死了他和阿蘿的孩子嗎?
不得而知,也再不敢問她,季青珣隻能抱緊脆弱的人,一遍遍跟她說“對不起。”
李持月哭了小半個時辰,終究是慢慢停了下來。
她現在心情跌到了穀底,整個人都無比沉鬱,連一句話都不想和季青珣說,轉身推開他的手。
季青珣本想堅持,可一見她麵色,隻能不情不願地撤了手。
李持月得了自由,轉身挪到床榻上最遠的地方合上了眼睛。
身後的人將被子窸窸窣窣地都往她這邊掖,似是起身下床去了,她也不理會。
可閉上了眼睛不代表就睡著了,她的心緒因為季青珣說的話湧起了波瀾。
李持月不是沒有想過,她都複活了,那肚子裏的孩子還能再回來嗎?
今生若從頭再來,她委身給季青珣再有了身孕,孩子還會是原來那一個嗎?
李持月在心裏搖頭。
她賭出來的結果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證實。
終究是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願意孩子再有一個這樣的阿爹!
一想到這個,眼淚便洶湧。
季青珣換了安神香,坐在腳踏上,聽著她的聲音從啜泣到變得安靜,在天將放光的時候終於睡著了。
裹在被子裏的阿蘿看過去小小一團,季青珣枕在床邊張望她,就這麽枯坐了一夜。
帶給她那麽多痛苦,還要勉強在一起嗎?
若是阿蘿能失憶就好了,忘掉前世的過往,他們再重來一次……
—
李持月睡醒的時候,屋裏已經不見了季青珣的身影。
若不是地毯上的幾處血跡,她還以為昨夜的一切都是夢。
招了秋祝來問,她也不知道季青珣什麽時候走的,但是尹成也消失了,隻有敬大夫一個人在。
“本宮不缺醫正,把人打出去。”李持月早就想教訓他了,“還有這滿屋的東西,都給本宮丟出去。”
“是。”
秋祝出去了一趟,回來還跟了一個春信。
主院是都是進進出出搬東西的下人,李持月就挪到明堂去了。
春信是被派去當打手,把敬大夫趕了出去的,現在自然要來講給公主聽。
春信把那老頭從一臉自信到不敢置信的表情描述得繪聲繪色的,
“那老頭還覺得自己是公主多大的恩人呢,還揚言要往公主府的水井裏下瀉藥,哼,蹬鼻子上臉的,也不看看他主子有多煩人,趁早一塊兒死了,省得公主心煩。”
李持月心情低落,聽著也沒多少笑顏色,隻勉強扯起唇角。
用過了早飯,她就琢磨起正事來了。
現在知情回來了,她當然想直接發通緝令給季青珣,但是他所說的公主府的把柄,李持月又不能不忌憚。
季青珣絕不是好對付的人,一不小心就會兩敗俱傷……
但她李持月難道還能由著他拿捏一輩子?
李持月咬著唇沉思,她得查清楚公主府到底有何隱患,再找一個替死鬼……
而且這府裏還有暗道,勢必不能再住下去了,她又不缺宅子,如今正好借著養傷的由頭,住皇宮,住行宮,樂意去哪兒就去哪兒。
季青珣愛鑽地道就讓他鑽,但是想憑此拿捏她,做夢!
眼前別的雖還不好下手,但來年的會試就在眼前了,決計不能讓他過去了。
季青珣要是會試出事了,不肯接受,鬧出事來,李持月也會果斷讓他變成一隻過街老鼠。
眼前對付季青珣,還需要更多的耐心。
想通這一茬,李持月平和了許多。
午後她又讓人去把陳汲蘇賽找到府上來,說清了自己昨日的想法,並請他們做第三試的考官。
陳汲倒沒有什麽意見,他心境平和,公主怎麽安排他就怎麽做。
蘇賽卻說:“草民不考會試了,就想考這第三試,努力謀一個流外官的職位。”
莫說李持月,就是陳汲都看向他,帶著不解,哪有人不爭取科舉坦途,反而是去當一個流外官的?
蘇賽下一句說得更清楚:“草民想去司農寺,做一名倉監!”
見他眼神明亮堅定,顯然不是一時意氣或怯懦會試,而是想清楚了,李持月也不勸他,
“哪能是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的,本宮這兒還有第三試呢,過了再論。”
“那我一定能過!”蘇賽一拍胸脯。
李持月將卷子拍給陳汲一人,“這件事可就交給你了。”她也想看看陳汲到底有沒有長進。
“是,草民一定竭盡所能。”陳汲掃了一眼卷子,莞爾一笑。
這次的考試可說正中蘇賽的軟肋,他這牛脾氣不改,想過第三試絕不簡單。
陳汲這段時期想了很多,更是多番跟上官老師請教,如今為人越發沉穩了。
他做事之前必考慮得周全,當下就跟李持月請了幾個幫手,帶著人回學鈞書院組織考試去了。
蘇賽來了一趟,連卷子都沒有機會看到,也跟著走了。
等二人離開,李持月還是沒有安心休息養傷的意思,讓人備好了鸞駕進宮。
皇帝知道李持月的來意後,皺眉問:“這是上官嶠昨日跟你說的?”
皇帝是讓上官嶠去探病的,他要是拿這些煩心事去打擾妹妹休息,就該吃教訓。
李持月當然不能承認,其實是她昨日睡醒之後又問了一次上官嶠何時離京。
上官嶠已經打算在十日後的大朝會上請告皇帝重審當年安琥邊軍失玉案。
她卻覺得不必如此大張旗鼓的,引人注意,不如自己私下跟皇帝提,他悄悄去邊關,自己再派護衛跟著,如此也不會引起涉案官員的注意,對他下手。
上官嶠也讚成了這個辦法。
李持月本想過幾日再說,但因季青珣言語威脅,她想著不如早將人送離明都,更擔心自己拖得太晚,到時明都爭鬥太多,不能分心幫忙,這才提前和皇帝提起了這件事。
見皇帝問她,李持月擺手否認:“那倒不是,安琥邊軍可能有冤之事老師早已同我提過,
我進宮來是因近來想重修公主府,所以想求阿兄準予去楓林行宮養傷。”
楓林行宮總不能有什麽暗道讓季青珣進去了。
皇帝問:“為何突然想重修宅子?”
“受傷心情不好,住膩了。”李持月就是任性。
這也合理,皇帝點頭,“如今下雪,楓林行宮那邊景色獨美,你愛住多久就住吧,隻記得除夕的時候回宮來就是。”
“阿兄對我最好了!”她黏糊糊地去搖皇帝手臂。
“那重查舊案的事呢……”李持月可不會含糊過去。
皇帝拿不定主意:“秦如玉雖已不在朝中,當年到底得兄長器重……”
“既然是老師舉證的,阿兄不如就悄悄派他去查,到時若無事也不妨礙什麽,若真有其事,明製朝遺留下的錯,在阿兄的英明治下得以翻案,邊鎮將士和百姓定讚阿兄英明!”
這倒也是,反正派人去查一下而已。
“那就派上官嶠去吧,沒查眉目之前,這件事就不必外傳了。”他說著讓殿中監去擬了手諭。
李持月計謀得逞,也就不再說起這事,而且專心拍她阿兄馬屁去了。
等出了紫宸殿,李持月故意讓人將輿車停在了禦史台去吏部的必經之路上。
好像心有靈犀一般,沒過多久,上官嶠就從禦史台出來,要往吏部去領魚符。
“呀——”
在他經過時,李持月一下從車裏冒出來,想要嚇上官嶠一跳。
上官嶠呆愣了一下,和她對視著,眼睛一眨巴,撫著胸口:“呀!嚇死臣了。”沒有一點感情起伏。
李持月氣得打了他一拳。
犯小脾氣也可愛,要不是還在車道上,上官嶠真的想把她的臉揉了又揉。
上官嶠忍住心尖躁動,問:“為何這麽早就去跟聖人提這件事?”
“擔心我之後太忙了幫不上你,雪天往北走,連除夕都不能過了,你會不會怪我?”她枕著窗欞歪頭。
上官嶠搖頭:“其實我一個人也能辦到,你忙自己的事就已經很累了。”
他想抬手又不得不克製,李持月好像看穿了,拉起他的手,將臉擱在他掌心,“本公主權勢熏天,想寵幸你不行嗎?況且先前你不也在幫我嗎。”
話說得驕傲,人卻貓兒一般蹭他。
上官嶠笑容裏溢滿了溫柔,他覺得被“寵幸”這件事很新鮮,好像確實可以這麽用,
“那這寵幸是單單臣有,還是別的人也有?”
“不好說,本宮也很寵解意的。”
旁邊的解意聽了,很認同地點了點頭。
上官嶠也不吃醋,他知道公主是什麽意思,“聖人下令搜查令狐楚府邸之事,我也沒有放過,找出了他在濟芳坊的一處私宅,想來會有收獲,你放心,太子是絕不能逃過的。”
李持月點頭,她現在就想多看他一會兒。
雖然舍不得,但是說了幾句話後,他還是得先走了:“臣該去吏部了。”
短時間內不能再見,李持月舍不得,抓緊了他的手。
上官嶠覺察有異,回握住:“公主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李持月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才說道:“你離京那日,我怕不能去送你,就在這兒為你餞行吧。”
說著,她將一盞酒遞了過來。
為何不能相見?
上官嶠接過酒盞就是不喝,仰首看著她,有些固執地要一個答案。
“我要去楓林行宮養傷,沒法送你。”她撒謊。
上官嶠說道:“我會去看你。”
李持月擔心他出事,黯然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上官嶠不想管什麽會被人看到的事了,飲盡了杯中酒,幾步登上輿車之中。
解意站在車下,車簾飛揚起一瞬,禦史跪著湊近了公主,二人距離消減……之後,簾子就落了下來,什麽也看不到了。
見他突然上來,李持月被捧住了臉,下一息,還穿著官袍、要去吏部的禦史吻住了她。
李持月眨巴了一下眼,閉上眼睛乖乖讓他親,吻裏還有酒的味道。
“一定要平安回來。”
等分開,她又一次說起,就讓他下去了。
“解意,走吧。”
輿車行起,解意臨走時悄悄說了一句:“上官先生,你留在明都就有人惦記著你的命,還是早點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說完就快步跟上了輿車,一道往外城門而去。
馬車裏,李持月斜倚著迎枕歎氣。
早晚得有這一遭,明都波詭雲譎,還是趕緊把人送走吧,盼得來年穀雨春分的時候,他們能在明都重逢。
李持月沒有要依靠男人的想法,反而覺得把上官嶠保護好對她來說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現在她最怕的,就是季青珣也記起前世的事了。
若是他也記起來了,本就老謀深算遠勝她許多,前世多少事情都是經了他手的,要是萬事都先知道,那就更難對付了。
自己唯一勝過他的怕是就剩這公主之尊了。
不過……真的記起來了,昨夜他就不會那樣問!
這個人這陣子總是給她很奇怪的感覺,他好像知道前世的事,可又知道的不多,還要貿然來問她。
季青珣更像是從她之前說過的話,或是別人的口中猜到了一些什麽。
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
那她還算是有優勢的,李持月稍稍放心了一點。
季青珣曾經說過,他不信什麽轉世為人的神鬼之說,李持月從前說話才沒有太過注意,沒想到他會借著一點蛛絲馬跡,就往前世之事這上頭猜,這人實在恐怖……
正想著呢,那張臉就出現在了眼前。
再漂亮,也嚇了李持月一大跳,“啊!”
季青珣歪頭,“在想什麽呢?”
李持月往外看,輿車已經出了宮門,還沒經過街市,季青珣登上她的輿車比喝水都自然。
“你一直這兒等我?”她皺眉。
他“嗯”了一聲,將油紙包著的糕點捧到她麵前,“從前出門,你總叫我帶這個回去。”
如今天寒,糕點打開了還熱騰騰的,就知道季青珣費了心思。
她推開,“你買的,不想吃。”
特別咬重了那個“你”字。
“你一定要惹我不高興嗎?”季青珣包好了糕點,無奈地看向她,手臂直接勾過她的脖子,捏她臉。
李持月演都懶得演,將對他的厭棄擺在了明麵上。
“先前說給你幾日考慮的時間,現在看來,你根本隻是在拖延吧?”他直接一語戳穿,尖利的牙齒暗地裏磨了磨。
她甩開臉:“我不喜歡你,這件事到現在還不夠明顯嗎?”
“明顯,但我一定要你,你還不知道嗎?”
“公主府已經不會再成為你的助力了。”
“那我就是你登位的助力,阿蘿,有我在,你登基指日可待……”
不能以情,那就以利相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