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待秦殊意也走了, 李持月戳了戳安陽的腦門:“說好了兩個,你不給我挑揀的機會也就罷了,還隻剩一個了, 我那屏風隻能拆一半給你。”
安陽捂頭不服:“這還不是你的錯,隻說要麵首, 其餘一句話沒有,照你這個身份定是想要才貌雙全的, 男子願做麵首的本來就少, 真當我是神仙啊,你要是喜歡不幹淨的,我去隔壁令賢坊給你找一堆來。”
李持月這才收了手,眼睛一轉,道:“你的那些, 也招來讓我開開眼啊, 幹嘛——你當我要跟你搶啊?”
李持月隻是覺得自己抱著一腔期待來,本以為要跟逛集市一般挑花眼, 誰料這就結束了,難免掃興, 不如多欣賞幾個。
“都是陪伴我許久的人了, 我念舊,你想要也是不給的。”安陽說著揚手讓人去帶來。
不多時就聽見了一陣有條不紊的腳步聲。
李持月朝門口看去, 一時間,各色美男魚貫而入,爭奇鬥豔,身形衣著各有風姿, 確實讓李持月心底“哇偶——”了一聲。
但等他們站定了,李持月再一個個看過去, 味道就差了許多。
這個不夠精致,那個氣質不夠清雅出塵,不過紮堆一塊兒出現時確實驚豔,李持月還是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美男子。
安陽湊近她低聲說:“都不大滿意是不是?知道我為了遷就你,有多難挑了吧。”
李持月納罕:“你怎知我喜歡什麽樣的?”
“你忘了,淮安王妃生日那天來尋你的那個啊,我可是一直記得他的長相呢,當真是個萬中無一的好模樣,我就是照著他找的。”
一說到季青珣,李持月的臉就沉了下來,“他隻是一個門客,可不是什麽麵首。”
“你難不成是看膩了他,才出來找新鮮的?”安陽公主可不信什麽門客之說,“不過你要是不喜歡了,不如把他給我。”
“那個確實是門客,不是說給就給的麵首,我還得留著他出謀劃策呢。”李持月沒了看美男的興致,低頭喝茶。
安陽見她心事頗深,將屋中人都驅了出去,撐臉看她,“莫不是你看上了那門客,他卻不從你?這種事多簡單啊,一劑藥下去,把人睡得服服帖帖的,不就好了。”
李持月狐疑看她,“難道你那些麵首,都是這麽弄到手的?”
“當然不是,我是公主,升鬥小民得我垂憐那是求之不得,何須這些手段,”她驕傲地揮了揮自己的拂塵,但很快又委頓下來,
“不過我最近看上了一個明都本地的學子,還是學鈞書院的,可惜他說自己已經娶妻了,我都打聽過了,他那妻子都沒過門就死了,鬧得沸沸揚揚的,我去戳破他,他還不樂意……”
學鈞書院的,未過門的妻子死了?李持月聽著怎麽有一絲耳熟,“你說的那人叫什麽名字?”
安陽道:“陳汲,難不成你也認識?”
陳汲不就是閔知柔的未婚夫婿,差點成了閔徊的妹夫?
不知他才學如何,今年會否下場。
“聽說過,七縣洪災的時候,這麽個癡情種子,你就莫去招惹了吧。”
“不去招惹陳汲的話,你府上那門客既然不是麵首,那我招惹他去,你不會介意吧?”安陽又說回了季青珣,明顯神色蠢蠢欲動。
李持月隻能胡亂搪塞她:“這可不巧,他不肯當我的門客了,反而要死要活地去考科舉,被我趕出去了,現在也不知道去哪了,來日你試試看能不能榜下捉婿吧。”
“當真?”
“當真。”
“可我仔細一想,那天見著這門客,他眼睛可一直都在你身上沒挪開過,而且啊,我總覺得他渾身上下……都在勾引你,李持月,你真的能忍住沒把人往**帶?”
“沒有。”
“那不會是他想爬床,你才把人給哢嚓——”安陽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了吧?”
李持月聽得頭痛,連忙打住:“總之人不在公主府,想找你就去找吧,你要的屏風稍晚些送過來,我先走一步了。”
說罷起身走了出去。
“切,一點都不坦**。”安陽興致缺缺,仰躺在胡**,也不去送她。
—
李持月出了道觀,扶著知情的手登上了輿車,秦殊意就跟著馬車旁走,她道:“你到後麵的馬車上坐吧。”
“是。”比之那少年劍客,秦殊意禮數極好,更未見要做麵首的局促。
知情和秋祝守著李持月,輿車之中無人說話,公主正閉目養神。
自公主點了秦殊意,知情就不太開心,雖然他不大說話,但李持月從他的鼻息就知道。
她睜開眼看他,“怎麽了?”
“無事,屬下打擾到公主了,還是出去吧。”說完,他想要到輿車外守著。
“等等,過來。”
“公主……”
“過來。”
知情跪到了李持月麵前,她不滿,將人拉起來坐到自己身邊,知情哪裏敢坐,還有一條腿堅持跪在地上。
“公主——”下一個字就噎住了。
纖柔帶香的公主靠了過來,還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間,知情錯愕了一下,繼而心跳從未有過地急促起來,就是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殺人的時候,他的血液都沒有這般沸騰……
手抬起又放下,始終不敢貼近公主的背,知情十足地不知所措,在此之外,還有感情炙熱而蠢動地鼓噪在胸膛。
一低頭,就能嗅到公主的氣息,那氣息輕而易舉地染紅了他的耳朵。
李持月發覺知情幾乎僵住了,腦袋在他肩上動了動,仰首去看他。
知情不會像解意春信他們那樣在跟前說笑討寵,但他永遠守在自己身邊,緘默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除了前世受了重傷,宮變那日知情沒能陪她踏進皇宮,其餘的時候,隻要一回頭,一喊他的名字,知情就會在。
李持月對他的習慣,就像對空氣的習以為常一樣,讓她時刻感覺到安全,踏實。
但知情不是真的空氣,李持月知他有喜怒哀樂,也需要人關心。
可平日裏他把一切情緒都隱藏得極好,李持月想和他說點什麽,又覺得太突兀,找不到機會,他像今日這樣難得顯出點好惡,實在不容易。
李持月喃喃問道:“我總是抱他們,和他們親近,卻沒有抱過你,關心你,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公平?”
“不會的,公主……”知情壓抑住心跳,低低地喚她,
“屬下是個粗人,做的也是分內之事,隻要公主安全無虞,屬下就再安好不過了。”
“可我當你是家人。”
一句話讓勉強鎮定下來的知情心神又止不住震動。
公主當他是家人?
他一個護衛罷了,何德何能。
她的話沒停,“你、解意、秋祝還有春信,我們雖然是主仆,但也相依為命,再多的人來去,我都是舍不下你們的,你可知道?”
“屬下知道,公主,知情隻要活著,一直都會在的。”
“那往後若有不開心的,可以同我說嗎?”
“知情是公主的家人,有這一句話,就不會再有不開心了。”他抬起手臂,終於將公主慢慢擁緊,讓她安靠在懷,再不想去計較什麽。
知情守著公主,公主就不會害怕了。
這是多好的事啊。
輿車在熱鬧的街市中穿行,朝著公主府而回。
隔著一條街就是橫穿過整個明都的崇天河,河上千帆漂過。
季青珣此刻正坐在崇天河的畫舫之中,對麵坐著一位髭須剛短,天庭飽滿的男子,正是京畿道去年鄉試的監考官。
季青珣見他,並不是想作弊或如何,隻是要提前了解考場的格局,還有旁的一些雜事罷了。
如今李牧瀾找不到他,又知道阿蘿主持科舉,心中不忿想借科舉做文章的心思根本不必去猜。
但鄉試季青珣定要出現不可,東宮等得隻怕就是這個機會,有極大可能在其中動手腳,他不能毫無準備。
秋闈到春闈,他想蟾宮折桂,再求得賜婚,可說是困難重重。
不過再難,季青珣都不會讓阿蘿從自己掌中溜走。
爐上熱茶滾過幾輪,畫舫從清水坊飄到了令賢坊,二人才算是說完了話。
尹成戴著鬥笠坐在船頭,長劍就壓在腳下,眼睛看著水麵,有任何船隻擦過,動靜在他注意之中。
船艙話畢,在某處百姓漿洗衣物的青石小渡口,官員帶著抱了寶匣的侍從下了畫舫。
船又繼續往前漂,一船又過,尹成手裏多了一張封信,這才撈起自己的劍,走進了船艙之中。
“主子,韋琅從的消息。”
季青珣打開信封快速掃了一眼,“他果然防著呢。”
沒殺韋玉寧這一步算是走對了,韋琅從擔心季青珣瞞著他自己女兒的行蹤,隻說若是韋玉寧死了,自己也沒有活頭,定會毀了那張詔書。
季青珣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毀掉詔書,不過他知道除了自己,韋琅從沒法把寶押在別人身上。
這是一樁隻能跟季青珣做定的交易。
不過韋琅從也太吝嗇了些,他都讓韋玉寧和宮裏的太妃認親了,竟還不肯透露半點聖旨的事。
到如今,季青珣隻知道當年先帝宮變之時,確實寫下了禪位詔書,但很快援兵也少進來了,韋皇後將詔書藏在了貼身宮女的發髻之中,欲待宮變平息之後再取出來,隻是沒想到韋氏敗了。
那身帶詔書的宮女則趁亂逃了出去,然而韋家主宅也被圍住了,韋氏正房率先被殺,宮女隻能跑去了偏房,正好尋上的就是韋琅從。
彼時的季青珣在公主府中等著消息,李牧瀾和公主平定了宮變,他的人則盯著韋家那邊,住宅沒有異常,至於偏房則聞風跑了一些。
季青珣的人從韋家撤出來的時候,他留了個心眼,也去偏房查了,從一口井中找出了皇後貼身宮女的屍身。
那口井正是韋琅從一家的,他們則是逃走的偏房之一。
季青珣從進了公主府,就再沒和韋家有過往來,他羽翼未豐,也難以查找韋琅從一家逃起了哪裏,反而是韋玉寧,一封信從關陵送了來,讓季青珣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這其中隻怕也有韋琅從的授意。
彼時他未成氣候,但為防別人捷足先登,便去信給韋琅從,告知了自己已經知道了他手中有傳位詔書之事,韋琅從亦知他身份,兩方聯手可說是水到渠成。
若不是為了找出那東西,季青珣不會與韋琅從周旋這麽多年,還費心保住韋玉寧的性命。
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耐心了。
季青珣放下信,問道:“那侍女說的地方,可都一一搜查過了?”
安桃是韋玉寧的貼身侍女,韋家出逃之時帶出來的下人沒有幾個,她就是其中之一。
當年他們一路經過了什麽地方,在何處停留,一應細節,安桃都是知道的,她把這些都告訴了許懷言。
尹成搖了搖頭,“沒有查到,一個侍女,就算一路跟下來,這些重要的東西,主子要藏起來,又怎麽會讓人注意到呢。”
“是嗎……”
季青珣閉眼,水帶著船輕輕晃動。
他將許懷言的消息前後仔細回憶了一陣,還有這些年盯著韋家的點點滴滴,韋琅從十分謹慎,韋家落腳關陵,住的是尋常院子,沒有暗道,這些年暗地裏都摸索過了,都沒有痕跡。
這東西該在不遠又不近的地方,韋琅從很放心,從來不會去看,說起來,韋琅從的夫人馮氏半路就病亡了,連葬在哪兒都不知道……
似乎在經過謂寧一帶時得急病死的,那侍女卻不知道到底葬在了哪裏。
“你去,讓人把馮氏的墳找出來。”
“是。”尹成出去傳令去了。
畫舫靠岸,季青珣下了船,就見到了街市中一個不算眼熟的身影。
那不是在阿蘿口中反複念及的起居郎嗎?
此時上官嶠正在一家書肆前,翻看一卷碑文拓印,季青珣走上前去:“上官先生,久仰。”
上官嶠從書卷中抬起頭,一下就認出了眼前環佩青衣的青年。
“季郎君。”上官嶠還記得他的名字,畢竟一說起公主的麵首,他能想到的也唯有此人。
是曾與她同床共枕的人,也是公主如今想殺的人,雖她與自己開誠布公說過,上官嶠見到此人,難免念頭紛繁,滋味難言。
寒暄之後誰也沒有緊著說話,氣氛出奇地怪異起來。
還是季青珣先開了口:“冒昧打擾上官先生了,在下是公主府門客,有一惑,誠請先生指教。”
“請講。”
“不知公主那日的文章是有何問題?在下問她,她總不肯說,自己又悄悄寫了起來,再不要在下幫忙了。”
季青珣話中掩不住的親近讓上官嶠沉下了眼眉,若不是知道公主對眼前人是什麽態度,他或許會有反應。
但這季青珣顯然不知道自己被公主記恨上了。
上官嶠放下了的拓印:“那文章是你幫著潤色的?”也就是說另一篇也出自他之手。
青年溫文有禮道:“先生莫怪,確是在下幫的公主,她極為看重那篇文章,在下陪著寫到了夜半三更,在下實在不忍,才幫忙一二,但其中所思所感,皆出自公主自己。”
“季郎君才華橫溢,某心中佩服,公主已經跟我認錯,自愧不該請人代筆,便是一筆一畫都該親力親為,她在老師麵前才能持身清正。”
上官嶠看向他,眼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退避。
那日宮門匆匆一見,他本以為眼前人是一個驍健的武將,現在穿上士子斕衫,又似一位翩翩郎君,更未想到其人文采過人,不下狀元。
怪不得讓公主欲擺脫其而不能。
季青珣一字一句:“公主有錯,在下也有錯。”事情他們是一塊兒做的,錯也是一起犯的。
說完這句,二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季青珣思量著眼前人和阿蘿幹係到底如何,上官嶠在想此人威脅公主到哪一步了。
尹成又在這時出現了,附耳在季青珣耳邊說了一句話。
上官嶠就見青年上一瞬還和風麗日的一張臉,下一瞬就山雨欲來,烏雲罩麵。
“她如今還在那?”季青珣繃緊了臉。
尹成道:“已經回去了,人也帶了一個回去。”
帶回去了,她敢帶人回去!
季青珣無意再與上官嶠試探,說道:“上官先生,在下正好有急事,要回公主府一趟,就先告辭了。”
上官嶠見他麵色十分不善,顯然對什麽人生氣,又聽見公主府幾個字,疑心他要對公主不利,便道:“正巧我也要去見公主,不如一道?”
季青珣未立刻點頭,上官嶠先前分明在看碑文,並無別事的樣子,偏在他提及公主府的時候也說要去,必是臨時起意。
此人究竟是何心思?
“那上官先生,請。”他或許需要再看看清楚,此人和阿蘿的幹係。
—
回到公主府,秦殊意不得安排,隻能一路跟在公主身後,也沒有人說什麽。
他知道這位公主權傾朝野,自己一個升鬥小民,更不敢有一絲行差踏錯,隻能低頭跟從而已。
春信不時和解意擠眉弄眼,兩個人來回交換著眼神,評價公主這麵首長得如何,解意一臉憤憤,倒是知情不見有什麽情緒湧動。
李持月回到主院,還未到晚飯的時辰,就想去臥房休息一下,秦殊意沒人交代,也一路跟著進去了。
秋祝和春信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要做什麽,畢竟這府裏也沒有安置麵首的經驗。
現在公主是不是要……驗驗貨?
秦殊意走進這富貴溫柔之地,那絕色難求的公主走在前麵,一想到要伺候這樣的主子,他幾乎屏住呼吸,不知道要下一步要怎麽走。
李持月走進內室將外裙解了,等了一會兒不見侍女上前幫她更衣,反而就一個秦殊意跟著,眼神踟躇的樣子。
“你跟進來是要幹什麽?”李持月問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秦殊意和其餘人怕是都誤會了。
他們不會以為自己青天白日的就要**吧?
秦殊意沒想到自己跟進來是錯的,跪下道:“小人愚鈍,若是冒犯了公主,還請公主恕罪。”
罷了,有些話李持月還是要跟他說清楚,她走到另一邊的美人榻上坐下,道:“無須緊張,本宮找你來確實是當麵首,除此之外一概不必做,本宮給你銀子,就這麽簡單。”
“多謝公主,小人本是平民,雖得安陽公主略加訓導,總還是有許多不懂,在此先行給公主賠禮。”
“嗯,無妨。”
李持月也不需要他懂什麽,不過就是當一根柱子杵著罷了。
結果秦殊意說完還沒有起身退出去,反而是湊近前來半跪著,手搭在李持月的膝上,就不知道要如何了。
秦殊意隻當自己進來了就是要伺候公主的,其他的倒沒有聽得很明白,思索著,素白的手繃起青色的筋,帶著點力道往上挪。
李持月一怔,她這是還沒解釋清楚嗎?
正想推開人,卻聽見了外頭的動靜。
“季郎君,你不能進去,公主誰也不見。”
“閃開!”
是季青珣的聲音,低沉又壓著火氣,看來知道她做的“好事”了。
來得還真是快,這府裏果然還是不幹淨啊。
李持月笑了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秦殊意聽到笑聲,抬頭見公主並未開心,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對,正要告罪,撤回的手就被公主牽住,柔軟雪白的一隻手,不過他的一半大。
李持月現在不但不想打發秦殊意了,反而將他拉上了榻去。
上下並未倒轉,公主仍舊居高臨下,動作利索地把他的衣帶扯開了。
秦殊意紅霞蔓延到了脖頸,看著姝麗的公主輕埋螓首,他的口舌幹燥了起來,手也情不自禁地,試探著輕環公主的腰肢。
“公主,好像有人要進來。”他其實聽到了外麵的動靜。
李持月指尖劃過他雅致的輪廓,“別怕,誰敢進這屋子都得死,你隻管討本宮開心就好。”
秦殊意清明了一刻的心神又複沉迷,“公主,小人……伺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