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公主還未說, 找臣來有何事?”上官嶠想起這一茬來。
李持月道:“你可知阿兄這次點的主考官是誰?”
跟李持月不知哪來的藥就敢往頭上擦一樣,上官嶠和她說這個也沒忌諱:“如今明都可堪為舉子座師的大抵是尚書左仆射梁相。”
既是科舉出身的大儒又官至尚書,放眼全朝, 除了他想不到別的人會更合適。
他說完,低頭見李持月飛高了眉, 看來他猜錯了。
“還請公主不吝賜教。”
她指向自己,揭開了謎底:“今年科舉登科, 金榜題名, 全部都是本宮說了算。”
“這不是胡鬧嗎?”皇帝真的敢這樣做?
李持月察覺到肩頭收緊的,上官嶠是真情實感地覺得自己不能做這件事。
“是啊,就是我,老師覺得我不行嗎?”她被上官嶠的態度惹惱了,挑釁似的看著他。
上官嶠脫口便道:“這也太……”
李持月捂住了他的嘴, 原本澄淨的雙眸中沉靜若幽藍冷月, “本宮為何不行,你覺得阿兄比本宮好, 還是李牧瀾比本宮好?”
話說完,人也從他懷中起身。
上官嶠果然頓住了。
他如何不知, 當今天子平庸無為, 性好享樂,也是昏庸到了一定份上, 才會將科舉這種事關國祚的大事交由公主主持,不過太子剛從風波中脫身,他也並不光風霽月,此事能壓住陣的, 該點一位尚書仆射才是。
而他一開始覺得荒唐,隻是因為李持月是一位公主。
上官嶠有些後悔自己的武斷, 即使有女帝這位敢為天下先的,他仍舊被幾千年的隻有男人能稱帝的念頭裹挾住了。
這件事是他不對。
“是臣武斷了,公主並沒有什麽不好。”
聞言,李持月臉色才算稍稍好了一些。
不過除此之外,上官嶠還有別的擔心:“公主四書五經讀得如何了,可知道科舉都考校什麽,這科舉上下又是如何運轉的,那麽多人那麽多規矩,有心之人在裏麵多做一點手腳,公主應付得過來嗎?”
到底是家國大事,是為大靖朝的萬世基業擢選人才,容不得一絲疏忽,上官嶠對待此事相當嚴肅。
“如今還有時間,本宮慢慢學就是,何況本宮不過得了阿兄首肯,暗中把持罷了,此事不會昭告天下,到時另點一位尚書做明麵上的主考官就是。”
她沒必要站在太顯眼的地方。
聽到李持月要另點主考,上官嶠稍稍安心了些,但又皺眉:“公主,你領了這樁差事,莫不是又想借此達成什麽目的?”
“當然有,”李持月應得理所當然,“為了做大惡事。”說完還去看上官嶠臉色。
上官嶠無奈,知道自己一開始的反應讓公主不高興了,這句話是故意激他,“還請公主明示,臣才好知道請哪方神佛來渡公主。”
李持月笑了一聲,正經了起來:“老師可知,在科舉從前,朝中百官是怎麽來的?”
“那便是甄九品中正,世家貴胄之中擢選。”
“若還是在那時候,老師這樣的人,會以什麽身份出現在我麵前呢?”
“你是公主,臣若在公主府為奴,隻怕連麵都見不上,公主若有心去寺廟參禪上香,臣當和尚也不會在什麽有名的寺廟,更無緣得見。”
“這就是,先帝興科舉,到如今不過十年,但能讀書、在科場上斬獲最多的世家子弟,本宮就是想讓寒門之子有機會魚躍龍門,封侯拜相。”
“公主不喜世家?”
“憑著血緣,無論多庸碌,一家子都在朝中做官,女兒們再嫁給皇子,古往今來,多少世家走到了皇帝前麵去,但科舉就不一樣了,選的是天下人才,科舉之利又不能蔭蔽後輩,久而久之,便不再有韋氏這種離天半尺之族。”
這一番話上官嶠倒是頗為讚同,以德選官不過是一個比誰的聲量大,如今以才選官,大家關在一塊兒靠著紙麵上的學識一較高下,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亂世不過出一梟雄,科舉卻可讓更多人施展才能,有能之人立於朝堂,何愁國不興盛。
“公主的想法很好。”上官嶠真心實意道。
“但是——”她拉長了聲音,知道上官嶠肯定有話要說。
“科舉,講究的就是一個公平,世家之中不乏大儒授課,藏書無數,學識涵養是寒門所不能比的,公主若故意給世家舉子低分,又失了公正了。”
李持月低頭,喃喃道:“他們祖祖輩輩占了幾百年的便宜了,不公平一次就受不了了?”
“科舉將來是國之重器,從一開始,就該立起森規厲法,百姓常憂自身投考不過一紙一筆,比不上那些有門路關係的貴家,公主,你既要給寒門希望,就不要帶這個頭,而是盡力杜絕任何舞弊、行卷、托關係的事發生……”
上官嶠說得不緊不慢,甚至是娓娓道來,但其中剛硬態度可見一斑。
科舉,絕不是一個助長擅權,任人唯親的工具。
李持月眼神閃爍了一下,食指案上相繞:“可是本宮為回報七縣鄉賢,已經答應了他們,今年子弟進京的行卷盡可投來公主府。”
上官嶠也非一板一眼之徒,知道她為何答應那些鄉紳,安慰道:“七縣原也是富庶之地,那些鄉紳之子未必無能,其中尚有一二可用的,舉賢不避親,取了就是,又怎能說你給了捷徑。”
這也沒錯。
李持月又重新伏在他背上,拍著他說道:“總之,老師若不想讓這場科考大亂,就得盯著本宮,沒準一兩句話本宮也能聽進去。”
“嗯……”上官嶠應聲的音調都變了,帶著隱忍。
李持月不明白,往他臉上看去,蒼白出汗,一瞧就不大對勁兒。
“老師,你怎麽了?”
“沒事,公主既領了聖人的差事,也該好好讀書才是……”
李持月壓根沒聽,上下看了看他,直接去扒上官嶠的後領,“是不是背上?受傷了嗎?”
上官嶠喉結動了動,少見的慌亂出現在那張曆來光風霽月的臉上。
如何也不肯她扯開衣裳,上官嶠輕易就把李持月的兩隻手捉住,正待講道理,誰知李持月直接拿頭去撞他的背。
“嘶——”兩人一塊兒倒吸了一口冷氣,都疼的不行。
上官嶠皺著臉:“公主小心傷口。”
李持月疼得咬唇:“你再抓本宮的手,本宮還頂你。”
“你這……”又是何必。
李持月疼過了陣兒,問道:“給不給我看?”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上官嶠見她油鹽不進,到底奈何不得,轉過身去將官袍解了。
不一會兒,李持月就看到了傷痕累累,沒有一塊好皮的背脊。
在集賢殿和公主相擁之後,上官嶠時常夜不成眠。
他既知心中罪孽,又斷不幹淨念想,最後沒頭沒腦去了大覺寺,逼著自己的師弟,如今的大覺寺主持寂淳拿著師父在世時用的禪杖,打在他的背上。
至於為什麽要打,上官嶠一個字也沒有說。
可寂淳不知道,李持月反倒猜出了三分,她看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久久沒有說話,又覺得自己頭上的傷確實矯情。
上官嶠實在不習慣敞著衣裳,待她看過之後又穿上了,回過身來,就見李持月耷拉著眉,滿是愧疚的樣子。
“是我讓你為難了,我以為你不做和尚了,就不須有那些清規戒律的。”李持月為自己的任性後悔。
“不怪公主,是臣唐突,此是不赦之罪。臣違逆的非是佛門清規,而是俗世倫常。”
這事又擺上台麵來了,低頭的兩人再想說什麽,抬頭對視又是一頓,看出了對方的遲疑,算了,暫且再糊弄一陣吧。
“我之後會守規矩的,老師不必體罰自己了。”李持月先開了口,卻不見多麽開心。
上官嶠無可無不可地嗯了一聲,又靜和得跟宵禁後的長街一樣了。
兩個人又不說話了,默默看著,中間跟有道坎似的,慢慢灌了水,又漲成大河,把人隔得越來越遠。
殿中隻有李持月心煩意亂,手指敲著桌案的聲音。
她的目光從近處的書冊,一直默念著書名到遠處看不清,卻不說該回去了的話。
一隻手搭在她手上,李持月低頭,那修長的指節收緊一帶。
又重新落回上官嶠懷裏,李持月愣了一下,仰頭見他,隻覺得心中酸澀,她臉貼著那身官袍,在上官嶠頸間埋住了臉。
二人已不需言語,隻靜靜相擁著。
見到她並未推開,上官嶠長出了一口氣,胸中那股鬱氣終於散了,又有些頹然的,墮落的歡喜。
“這陣子為著科舉之事,我要常進宮來見阿兄,也望老師能督促警醒著我一點。”李持月討來這麽大的差事,也不是完全成竹在胸。
上官嶠道:“說起來,臣還從未考校過公主的課業,不如就以臣鄉試之時遇著的策論為題,公主也寫一篇吧,好不好都不打緊的。”
一上來就是策問?李持月眼睛暗暗瞪大,鼓了幾次氣,才應了:“啊……嗯。”
上官嶠何嚐不知她的為難,但既然喊了他老師,他就不能不管這些事。
“老師,我喜歡你抱著我。”她想糊弄過去。
話音才落,就察覺到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上官嶠道:“喜歡就再待一會兒吧,策問何時交來你自己拿捏著辦。”
聽著平淡到無情,實則話才說完,耳根已經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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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秋闈還有不少日子,季青珣也已不在府中,李持月在書案前執筆,許久不曾落下。
卷首已經多了一段字,是上官嶠寫下的:“欲使吏潔冰霜,俗忘貪鄙,家給人足,禮備樂和……”[1]
這是策論的題目,天可憐見,她把題目吃透都難,何況是寫出一篇合乎規製、引經據典、頗有見地的策問來,這對李持月來說何其困難。
勉強寫出阿裏了,上官嶠看過要是笑話她,那她公主的麵子往哪放?不笑話更慘,偷偷在心裏嘀咕,她堂堂公主的麵子往哪放?
這策問怎麽寫,都覺得不對。
難得有了空閑,她就在書房蹉跎了半日,書翻了無數本,還沒寫一個字,當真是浪費光陰,李持月想到了久未處置的鄭嬤嬤,將筆一擱,到外間去喝了一盞茶。
茶還未喝完,常嬤嬤就來了,李持月問:“鄭嬤嬤如今怎樣了?”
“老奴給她使了不少教訓,如今隻怕是不好過。”
鄭嬤嬤確實不好過,她不被公主待見,常嬤嬤就越發輕慢她,這府裏的人也是。
一陣子她被擠兌去廚房燒火,煙熏得喉嚨痛話都說不出來,那一陣子又要整晚地在外邊看藥爐子,煮什麽安神湯,一晚上要十回,也不知道給誰喝,她一守整夜合不上眼就算了,還被蚊蟲叮得渾身發癢,要麽就派到繡房去理一團亂麻的線團,對著油燈理得眼冒金星……
總之都不算的酷刑,隻是熬人得厲害,加上失勢,誰都來欺負她,熬得鄭嬤嬤心氣兒都沒了。
常嬤嬤防著她,她沒法靠近主院去跟公主告狀,主子又去了山南道,接著又搬了出去,就算季青珣在府中,她也被常嬤嬤壓著,根本沒機會去求救。
聽到公主召見的時候,鄭嬤嬤正在藥堂裏給大夫試針,眼看針就要紮到手臂上了,正好消息就來了。
知道公主要見她,鄭嬤嬤幾乎是喜極而泣。
躬身進了主院,就見到了站在階上的公主,鄭嬤嬤這幾個月過得艱難,整個人被磋磨地頭發都白了,一見著公主,眼神盡是可憐,步子也故意老邁下來。
“公主,終於記起老奴來了。”鄭嬤嬤在階下顫顫巍巍跪下。
她也算是照顧了公主多年,結果這個常嬤嬤一來,手段厲害,搶了自己的地位不說,還把她逼到這個份上,可算是讓鄭嬤嬤嚐了一把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
她能咬緊牙關挺到現在,圖的就是有一天主子們能想起她,知道常嬤嬤做的惡事,來日打一個翻身仗,全都報複回去。
如今公主肯見她,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
李持月當然知道這陣子鄭嬤嬤吃了什麽苦,因為都是她授意的。
把鄭嬤嬤打壓得叫天天不應,她就會急切地找人托話給季青珣,這樣,李持月也就能找出更多季青珣的人,現在也差不多了。
季青珣也真的撤走了一些人,另外的
她慢慢打量著鄭嬤嬤,花白的頭發,佝僂卑微地跪在地上,看起來真像個可憐的忠仆。
她想起了前世,鄭嬤嬤端來的一碗墮胎藥,卻騙她是毒酒。
那藥的滋味當真不好,喝完之後就是漫長的痛,痛到麻木了,孩子也沒了,可月份太大,她隻能拖著一個死胎,從凝暉閣上跳下去了。
李持月沒了最後一絲憐憫,開口便道:“本宮知道季青珣有反心。”這句話一說出來,就證明鄭嬤嬤沒有命再走出去了。
才第一句話,就把鄭嬤嬤驚出了一身冷汗,她忙低下頭,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不會了,季主子何其聰明,怎麽會暴露了呢,那她自己怎麽辦?
鄭嬤嬤嘴都幹了:“公主……這說的是什麽話,老奴聽不明白。”
“他如今已被本宮殺了,不過此人在公主府中經營多年,還多得是他的人,李正、許懷言、張朱……”李持月不緊不慢地念出一串名字。
鄭嬤嬤越聽,後頸的汗就出得越厲害,喉嚨幹得都不敢咽口水,好像已經聞到隔牆飄過來的血腥味。
李持月一頓,看到她沒了血色的臉,接著說:“今日殺的人太多,但殺到你……本宮有些猶豫了,這麽多年了,本宮很少讓一個老嬤嬤伺候這麽久,難免就動了惻隱之心。”
“公主明鑒,老奴這麽些年一直兢兢業業,雖是跟著季郎君進府的,但從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不然……不然這三個月也不會被欺負得孤立無援啊。”她撇清關係的同時還不忘上眼藥。
季青珣死了,野心也公主知道,鄭嬤嬤沒道理再效忠於他,她隻想保住性命,最好是能回關陵去和家人團聚。
李持月一聽,就知道。季青珣不在意這老仆,這老仆也非忠心耿耿,看來二人之間並不見團結。
她想起前世的那個韋娘子,聯合眼前的鄭嬤嬤喂自己墮胎藥的韋娘子,看起來她們才像是一夥兒的。
京城沒有韋氏了,這韋娘子卻未對明都有什麽陌生,思來想去也隻有那個離天半步的韋氏了……這又和季青珣究竟有什麽關係呢。
李持月有太多的疑團待解,她盤算著,探究的眼神深深盯在鄭嬤嬤的背上。
“不過最重要的是,”李持月思量著開口,“季青珣死之前,還交代了當年逃出明都的韋家,沒有到餘孽未盡啊,鄭嬤嬤,你戴罪立功的機會來了,可願助本宮剿清餘孽?”
聽到這兒,鄭嬤嬤身子抖如篩糠,已經是全信了。
這個季青珣,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竟然將她韋家也暴露了!
鄭嬤嬤當初答應來,一麵是幫助季青珣,一麵則是監視,她知道此趟凶多吉少,原本見著季主子一路順利走過來,她也逐漸放心,知道,小姐當上皇後,她也能一家團圓,結果才不過短短三月,所有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事情敗露,鄭嬤嬤當然有就死的覺悟,可是李持月要是連她的家人都殺了,她絕對不能接受。
鄭嬤嬤自知幫不了李持月去剿殺自家人,隻能深深俯首:“公主,此事老奴當真不知情啊。”
李持月冷笑一聲,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被自己捏住軟肋了。
剛剛背叛季青珣求生,現在卻悍不畏死,看來韋家有比她命更重要的東西,不能暴露。
那是什麽,就不言而喻了。
“你伺候本宮多年,本宮也不是一點情麵都不講,本宮答應你,會放過你的家人,隻是那韋小姐,本宮是不會放過的。”李持月繼續半真半假地誘哄。
李持月知道韋小姐、知道她在關陵有家人,她還有什麽不知道?
鄭嬤嬤絲毫不懷疑公主輕輕一下就能碾死韋家,她隻有這一次救家人的機會,必須抓緊了,“公主要老奴做什麽,公主,隻要能救老奴的家人,老奴什麽都願意做。”
她說著膝行過去,想要扯到李持月的裙角,解意知道公主厭惡此人,上前就擋住了她的手:“你個細作,靠近想做什麽?”
鄭嬤嬤忙擺手退下:“不是,不是,公主,不知老奴能幫上公主什麽,隻要留老奴家人命在,老奴什麽都願意做。”
李持月很滿意她此時的狀態,關心則亂,正是最好糊弄的時候,“本宮不要你的命,也不會要你家人的命,隻是本宮總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雖殺了許多季青珣的手下,但一時未必殺盡了,隻想問鄭嬤嬤,韋家可也有季青珣的人?”
“據奴婢所知,當年離開關陵時,季主子還沒有這麽大的本事,應當是沒有的,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且整個關陵這麽大,如今就真不知道了。”
啊——所以韋家躲在了關陵啊。
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李持月牽唇笑了出來。
“本宮信你,如今公主府一下空了不少,嬤嬤,把你知道的名字都說出來吧,本宮再對人,可別誤殺了才好,往後您還是這公主府的掌事嬤嬤呢。”
常嬤嬤全程看著,小主子這氣定神閑、步步緊逼的套話方式叫她都忍不住歎服,心中欣慰,小公主當真是長大了呀。
鄭嬤嬤見公主開金口赦免了自己的罪過,怎能不感恩戴德,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說得真是再幹淨也沒有了。
李持月問完了話,李持月心滿意足。
輕聲問旁邊等候已久的春信:“你說,給鄭嬤嬤備個什麽死法比較好呢?”
春信對酷刑曆來都有研究,她說了一個新鮮的:“公主,如今是盛暑,不如竟扒光了吊在大太陽底下,再找幾麵鏡子把陽光反射到她身上,把人給活活曬死吧。”
李持月隨意道:“也好。”
什麽死法?這主仆在說什麽?
鄭嬤嬤沒聽懂她們的話,“公主,公主不是說要放了老奴……”她的聲音都抖了。
李持月笑笑:“哦,剛才是騙你的,季青珣也沒死,本宮就是在言而無信,放心,關陵是吧?鄭嬤嬤的家人,很快都會下去陪你了,且安心走吧。”
公主說完,緩步走回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