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子歸京並沒有多大的動靜, 但在歸京當日,那兩個私妓案的人證兼苦主卻莫名死在了獄中。
說莫名也不貼切,隻能說是意外。
蓋因獄卒忘了將提審的犯人的牢門鎖上, 犯人逃了出來躲在折角暗道之中,準備半夜趁獄卒交班逃出去。
結果私妓案的人證正好被提審, 經過時不小心就發現了躲著的犯人,還喊了出來。
那個犯人本就是重罪, 好不容易有機會逃出生天, 結果卻被看到,功虧一簣了。
知道自己逃生無望後,犯人為了泄憤,又怕再關進去沒法報複,立刻搶過獄卒的佩刀, 把那兩個人證都砍死了。
如今苦主都沒了, 那些被送進官員家的女子又不會站出來,這案子也不知道如何查下去。
如此一看, 也隻能擱置下去了。
但那位彈劾太子的禦史卻不肯善罷甘休。
他查來查去,發現早前提審的犯人已定了秋後處斬, 根本不必再審, 且忘鎖牢門的獄卒,幾日來剛去賭坊, 賭坊的人都言其闊綽了不少。
這件事很快就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上,大理寺少卿越查越覺得不對。
那獄卒被審問後也認罪了,說是有人要救那本該秋後處斬的人,銀子給得又豐厚, 他一時鬼迷心竅就沒鎖牢門,至於犯人殺了人證, 他隻說是意外。
問給他賄賂的是誰,獄卒隻說不認識,也找不到人了,緊接著殺了人證的犯人也等不到秋後處斬,直接在獄中自戕了。
種種跡象表明,私妓案人證被殺並非意外,而是有人授意,還精心布置了這樣一出意外,就為了人證死了不讓人懷疑。
凶手自然就指向了那位低調歸京的太子。
他回來當晚人就死了,還這樣迂回隱蔽,要不是被查出來,豈不是就真就死無對證了。
總之短短幾日,風向就變了好幾回,整個案子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更有公主府在朝堂上推波助瀾,案子自然就又鬧大了,且風向逐漸還向著不利於太子的一麵倒。
百花環繞的庭院之中拉起了輕透的薄紗帳,在日光下粼粼生光,蚊蟲不侵,李持月臥在弦月榻上喝一盞梅子冷湯,聽著今早朝堂上的熱鬧。
她道:“季青珣還真是個人才。”
不然她還能說什麽呢,此人那天隻是離去了半日,就布了這麽大的一個局,做了這麽多事,果然是她手底下的第一謀士。
秋祝聽著公主誇季郎君,又想到那夜的亂事。
季青珣和公主在屋中顯然是有什麽爭執,結果她被喚進去,隻看到滿頭是血的季青珣在給公主沐浴,結果第二日人就離開了公主府,到今日也沒有再出現過。
不過信是每日一封地送進府來,起初公主還看,結果無非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有送進府的都丟給秋祝了,真有正事再知會她。
不過季郎君離府之後,公主瞧起來自在了許多。
現在公主又誇了季郎君,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公主和季郎君的過招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呀。
春信這陣子三天兩頭不見人的,現在倒是出現了,還帶了一份卷軸。
李持月翻看開,心情很快好了不少,上麵記載的是府中人的言行,還有一些確實屬於季青珣的人,或是疑似的。
厚厚的一卷,可見春信的忙碌頗有成效。
“公主,奴婢還尋了個機會,將地牢聽命於季郎君的一個獄卒殺了。”
“怎麽死的?”
“幾條發狂的惡犬撲咬死的,是意外。”
“季青珣可知道此人?”
“知道,但此人暫時未替季郎君做什麽事,想來突然死了也驚動不到外麵的季郎君。”
這也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了。
李持月眉毛都沒跳一下:“往後莫再如此衝動,你管著地牢,最要緊的是把每一個人的底細都摸清楚,急什麽,總有一天能殺幹淨的。”
春信點頭:“是。”
除此之外,李持月還假托有人刺殺,讓知情在內外院又加了一輪守衛。
如今有人要進府,過的就是兩道卡,季青珣再也不能如那日一樣,讓什麽不清不楚的人忽然出現在公主府中。
不過消息還是要傳出府去的,她隻能按兵不動,又籌謀著,讓季青珣再次暴露在李牧瀾麵前。
太子若知道自己從山南道至私妓案都是季青珣下的手,又隻是一個不見光的麵首,怎麽會不想殺他呢。
必要之時,李持月還會讓知情手下的暗衛出手,甚至是自己出手,到時候一輪又一輪暗殺,他能不能進考場都不好說。
隻等季青珣一死,她就將府中疑是季青珣手下的人全都殺個幹淨。
甚至他進府之後所有新添的人,李持月都不打算要了,如此,她才能稍稍安心。
這般想著,卷軸在她手中握緊。
解意不知李持月走神,給公主打著扇子,腦子還停在朝堂爭辯上,“公主,現在人證都死了,太子不就真的要安然無恙了嗎?”
“那兩個人做的本就是男娼女盜的生意,死了不足惜,而且該說的都說了,護著反而是浪費時間,如今他們死了,反而卷宗上的口供變得更為可信,更讓人覺得太子做賊心虛,現在案子已經不是李牧瀾買妓不給錢,而是變成了結黨營私,還試圖掩蓋。”
季青珣做得一點不錯,留著無用,茲事體大還容易被策反反咬他們一口,不如直接殺了,再留下線索推到太子身上,打李牧瀾一個措手不及才好。
想出這招反客為主,禍水東引的招數,李持月隻能歎他一句足智多謀。
一瓣木芙蓉隨風飄到李持月的發上,解意小心拈去,道:“太子這回是再沒有辦法了吧。”
“也不一定,如今太子要做的就是抹掉一切和他有關的證據,同樣的招數他也會用,那個和販子接觸過的下屬,他不會出麵陳明自己所做之事與太子無關,但可以偽造一本賬冊,推給別人……”
“那咱們公主府豈不是首當其衝……”
“攀扯不上公主府,如今他能扯的……隻有豫王了。”
結黨營私的是豫王,那個所謂的下屬已經暗藏異心,受豫王指使拉攏朝臣,實則太子絲毫不知。
解意一聽還有這一招,
“不過就算如此,也能告李牧瀾一個治下不嚴,縱奴為害的罪過,他也得消停一陣子了。”李持月用錦帕擦了嘴角,站起身來,“閔徊不是要報仇嗎,現在時候到了。”
—
豫王在聽到淮安王妃說起這件事時,冷哼了一聲,“可不能再讓她算計了。”
這話讓做中人的淮安王妃有些尷尬,豫王妃卻說:“如今不是李持月要我們,而是我們要李持月。”
她因為李靜岸的事,其實比豫王更恨李持月,但現在是王府需要李持月證明,豫王府的光輝並未減損,豫王仍是親王,在宗室之中舉足輕重,不可被怠慢。
雖然被李持月狠狠算計了一頓,但到底有驚無險,現今李持月想盡釋前嫌,他們一定要抓緊這個機會。
見豫王妃這麽說,豫王嘴從左邊噘到右邊,最後捶了一記桌子:“她為了那個左郎將害本王丟了這麽大的臉,一定要給本王賠禮!”
淮安王妃扇子捂著嘴,沒有多說什麽。
最後這場小宴既不在豫王府,更不在公主府,而是辦在了做中間人的淮安王府上。
臨出門之前,李持月問:“閔徊如今已經在淮安王府中了?”
知情答:“左郎將已經順利偽裝成府上護衛了,到時就守在廳外。”
“嗯。”淮安王府這些年一直受她照拂,李持月想在裏麵安插一個人根本不難。
秋祝有些不放心:“公主,真的不必奴婢們跟隨嗎?”
“不必,人多反而麻煩,走吧。”
明都宵禁的規矩立不到李持月頭上,她快到傍晚了才啟程。
閉市的鼓點密集打在心上,馴養好的馬匹卻不緊不慢,拉著輿車出了走在街市之中,凡過坊門,坊兵見到輿車,連盤問都沒有便放行了。
道旁是忙著收拾回家的攤販,被公主府宏麗的儀仗吸引了一會兒注意,不免暗自討論著公主的去處。
異變就在此時陡生。
搬貨的壯漢從麻袋抽出四指寬的長刀,在暮色中泛著凜凜寒光,早暗暗雲聚的其他殺手見到信號,刀鋒割破空氣之聲刺耳。
那殺氣所向的目標,正是持月公主的輿車。
還有些並非殺手的路人,見此情景,貨物都不敢收幹淨,連滾帶爬地跑進了兩邊的酒樓市肆裏躲了起來。
在明都刺殺公主,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啊!
李持月坐在車中,先是猛晃了一下,馬匹嘶鳴聲伴隨著“有刺客”的聲音同時響起,跟隨的護衛和殺手打在了一起。
知情立刻探身進來,將李持月護在身後:“公主,外頭有刺客。”
正說著,一把刀就從窗戶刺了進來。
知情眼神淩厲,一刀格擋住,長腿踹破窗戶,順道將外麵的殺手踹翻在地上,輿車目標太大,他牽著李持月起身出去。
李持月皺眉,“可知殺手是為何而來?”
“暫未可知。”知情改為攬腰,帶人上了道旁的酒樓的二層窗戶,殺手被護衛拖住,但也有追兵很快就追了上來。
知情帶李持月,撿小路離去。
穿過了小巷就能到另一條大街上,李持月抱著知情的脖子,雖在顛簸逃命之中,神色不見一點著急。
越過幾個轉角,追兵已經甩開了。
但小巷之中又出現了一個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知情刹住腳,李持月借著昏昏夜色看去,他就站在紅燈籠底下,像剛剛從地府爬出來索命的無常。
可這無常卻拄著拐,走過來的動作一瘸一拐的。
這腿到底還是被打斷了,李持月毫無愧色,他敢首鼠兩端,就要承擔代價。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曾叛公主而去,如今是太子府兵曹的令狐楚。
令狐楚沒有錯過她眼底那點譏誚,心中似被密密麻麻的針紮過,可該說的在他被打斷腿之前都說了,公主仍舊義無反顧地給太子製造阻礙,看來是不能回頭了。
“公主這找人刺殺自己的戲碼該停了吧。”他譏誚一句。
李持月淡定地從知情的手臂上下來,“那又如何,總歸栽贓不到你的太子殿下頭上去,你出現在這兒,是為的什麽?”
令狐楚握緊拐杖,道:“雖不知公主要做什麽,但皇陵那邊的李靜岸,怕是不能準時到場了。”
她心底遽然一驚,明眸微眯,掠出幾縷殺氣來。
“好啊,真要如此,太子說服豫王頂罪,一定又要費不少唇舌吧?”
令狐楚沉默了。
李持月算得不錯,太子確實有意讓豫王頂罪,現在不管是公主府還是東宮,都想要讓豫王死。
豫王畏罪自殺,對李牧瀾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可要怎麽勸他去死呢?
可巧這時,李牧瀾收到了淮安王府牽線讓豫王和李持月兩府和好的消息,就生了趁機把豫王殺掉,再栽贓到公主府身上的想法。
令狐楚領了命令,卻沒想到李持月根本不打算出現在宴上,反而是李靜岸悄悄離開了皇陵,出現在明都,不知道究竟要做什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李持月也要殺了豫王?
他想不通,李牧瀾也料不到,這場宴會李持月的目的居然也是豫王,可她殺了豫王有什麽用?
李持月懶得為他解惑:“本宮那侄兒沒什麽話交代的話,你就該滾了。”
“太子殿下說截到了一封信……”令狐楚突然拐到別的事上去,“公主原來一直是聽從季青珣的吩咐辦事的嗎?”
在公主府時,李持月就甚為寵愛季青珣,準他進出閨房,但此人從不顯山露水,令狐楚便以為此人不過憑著皮相和常日的相伴才得的寵信,是公主的枕畔玩物,才沒放在心上。
直到太子從山南道回來,問他李持月信中所言的十一郎是誰,令狐楚才後知後覺,自己一葉障目了。
原來季青珣在**已經把李持月哄得什麽都聽他的了,早在很久之前,公主府的那些籌謀都是他私下拿的主意,隻不過借公主的口替自己偽裝罷了。
李持月這才想起來,她根本不必再使出什麽讓李牧瀾注意季青珣的招數了,太子自然會幫她殺了自己的好智囊。
她的輕鬆神色在令狐楚看來像是篤定,是對季青珣完全的信任。
“是我從前被蒙蔽了雙眼,竟不知季青珣才是這公主府中真正的話事人,原來令從來不是出自公主,而是出自那位麵首。”
巷子兩旁是尋常人家的院牆,一叢翠竹蔽出鬼魅竹影,風吹沙沙作響,將令狐楚咬牙切齒的聲音襯得更加陰森。
李持月眉目懶散地糾正他:“不是麵首,是謀士。”
謀士,把謀士拉上床,還被他拿捏住,李持月也就這點本事了,女人當皇帝,果然是癡心妄想!
令狐楚咬著牙問:“李持月,你不怕嗎?”
“本宮會怕什麽?”
“季青珣已經把你架空得那樣徹底,如今公主府上隻怕到處都是他的人吧,嘖——我不該說這個,等你被他啃得骨頭都不剩了,不就知道了嗎。”
今日太子就吩咐了令狐楚,讓他離間了李持月和季青珣的關係,最好是她意識到自己大權旁落,直接殺了季青珣,這是再好不過的。
要是李持月還是選擇相信季青珣,那就直接動手殺了季青珣。
總之,往後和一個不夠老道的公主做對手,比起如今那個深藏不露的謀士對陣,顯然要輕鬆許多。
“本宮信他,何況莫說如今還隻是一個謀士,來日他就是當上駙馬,想坐上皇位,可頂不住名正言順這幾個字。”
“公主,你連豹子都不敢親手去喂,怎麽就能信自己枕邊的獅子不咬人呢,就算您傾國傾城,睡多了也該膩了,是個男人都不會願意屈居在女人之下,何況還是一個並不窩囊的男人,他一旦有機會,絕不會跪在你麵前乞求那一點權勢,受天下恥笑,而是會反撲公主,坐擁萬裏河山,享受三宮六院,天下美人。”
令狐楚說的每一字都是真的,李持月垂下了眼瞼,仍舊做出那副為情所困的樣子,“若連他都信不得了,那本宮也不用活了。”大有把季青珣到她的命,就算被騙也甘之如飴的樣子。
知情抱劍站在身後,麵容隱在夜色之中。
令狐楚嘴角抽搐,女人一旦愛上了男人,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蠢得讓人生氣。不過也好,等殿下殺了季青珣,眼前這個蠢貨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
“那就看看吧,你的情郎來日會不會誅盡你的九族。”
令狐楚說完這句就走了。
拐杖駐在石板上的聲音越來越遠,長長的巷子暗得發青,好像從沒有人出現過一樣。
太子也有意殺了豫王,如今李持月有些擔心淮安王府那邊的情況,但此時她不能露麵,便打算回公主府之後再派人去打聽。
知情卻察覺到了一點動靜,在往後看。
他們來時的巷子另一頭,一個穿著士子斕衫的人影緩步出現,頎長的人影,可見腰間佩劍的長劍,一派清雅文人的從容不迫。
李持月察覺到知情在反應,也跟著回過頭看去,那人經過紅紙燈籠下,折角漂亮的的五官被打上陰影,恰似唇紅齒白的豔鬼。
他走到麵前站定,李持月嗅到淡淡的血腥味,看向那收緊劍鞘裏的兵器,看來是剛殺了人。
李持月毫不驚訝他的出現,問道:“如何?”
語調不帶半絲溫度,那日離府之前,她就沒跟自己說一句話,那麽多的信也不知道她看了沒有。
季青珣的眼裏明暗交錯,“公主,我在信中問,窗前的早酥梨結果了,你何時同我一起在樹下煮茶吃梨?”
季青珣在試探她?李持月索性推到記憶不好上去,“信上寫了嗎,本宮怎麽不記得有,李靜岸如何了?”
她分明讓他把人盯好,別讓人起疑的。
季青珣聲似吹進心底的一絲涼風,不冷,卻會引人寒戰,“想要接近提醒李靜岸的人,我,都殺了。”
李持月打量了他一會兒,問道:“剛才令狐楚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他緩緩地,跪了一個膝蓋下去:“公主信我,我不會有異心,也沒有那個本事。”
“本宮何時不是信你的呢,但是令狐楚說的那些話,哪一句是假的嗎?公主府又有多少人會像令狐楚那樣想?”
令狐楚的話全是真的,他季青珣就是要謀朝篡位,卻不能承認。
他隻道:“我有的權勢,全是公主賜予的,隻要公主想,動一動手指就能收回去。”
李持月也蹲下來,和季青珣的視線齊平,捧著他的臉,明眸中盡是對他的濃烈的愛戀,“十一郎,我說過不會懷疑你,因為若你也背叛,我便不想再活著了。”
她深深看進季青珣眼裏,“我能信你的,對不對?”
季青珣從來不會先亂了自己的陣腳,但被阿蘿這麽盯著,好像自己真的背叛了她,她此生就真的沒什麽好指望的了。
心髒不自覺地揪痛了起來。
他不答反問:“公主適才在令狐楚麵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嗎?”那握著劍鞘的手收緊,骨節
泛白,要是握著的是公主的手,隻怕骨頭都要捏碎。
那雙眼睛裝滿了濃烈的不可置信,季青珣忽然後悔這麽問了,阿蘿幾乎將一顆心掏給了她,自己不能讓她安心也就罷了,怎麽還要反去疑她?
季青珣確實是慌了。
李持月等到這樣的回答,有些激動地站起來,“你不敢回答,就是真的?原來別人說的沒錯,我在外麵是一國公主,在府裏,連拒絕你冒犯都做不到!還有那些突然出現在府裏,不知來曆的人……甚至連地牢裏的獄卒,都因為是你的人,就敢欺負春信,你甚至殺了羅同文威脅我……”
李持月越說越激動,眼裏滾下來眼淚,她在他麵前走來走去,細數著那些尊卑不分的事,似一個在懸崖邊搖搖欲墜,找不到依靠的人。
季青珣見她說得幾乎喘不上氣來,連忙起身抱住她。
“阿蘿,我以命起誓,絕不背叛你,他日你……得償所願,就派我到邊疆,到沙漠裏去,絕不會成為你的心腹大患,這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