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我贏了,你就滾下去。”李持月坐直了身子。
季青珣聽到她說“滾”字,不禁皺眉,但未說什麽,見她捏起了拳頭,也就當真和她玩了起來。
結果是李持月輸了,季青珣的反應總是比她更快,口條還比她流利,李持月心中鬱結。
“若我贏了呢?”季青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明顯不服氣的樣子。
“贏了就贏了,有什麽好得意的。”
季青珣不忘將他開頭的勸誡再說一遍:“往後莫再穿這樣的衣衫了,手打令也是鄉野俗客的消遣……”
“為何不能穿?”
“你這幾日為何總是生氣?”
兩個問題撞在了一起,先是李持月一驚,她這幾日反複警醒自己莫要引起季青珣懷疑,但終究沒法和從前一樣了,如今季青珣果然開始懷疑。
不過很快她就找到了借口,將計就計:“昨日我去淮安王府,王妃問我為何從來不穿如今明都時興的衣裙,我也疑惑,後來才發覺了,是十一郎你不喜歡,
你也不喜歡我玩手令,就因為你的一句話,這些我都改了……”
從鄭嬤嬤,到我的衣裙、舉止,十一郎,我才發現自己為你變了這麽多,可為什麽心裏總是難受?你若真喜歡我,不該是讓我開心的嗎……”
李持月像天下所有為情所困的女子一樣,想要情郎一遍遍證明自己的忠誠,“你是不是,因為我是公主,才喜歡我的?
不,或許你也不喜歡我,隻是因為我是公主,你被權勢壓迫……”
這患得患失的模樣,讓季青珣的懷疑又一次如潮水退去。
季青珣自然知道阿蘿那些潛移默化的變化,因為都是他有意為之,她聽了別人的三言兩語,驟然發現自己的改變,有了疑問和鬱氣,也就合理了。
思慮放下,對她隻剩下純然的憐惜。
“我怎會不喜歡你,”季青珣揉著她的手心,字字情真意切,“我恨不得把你藏起來,不叫任何人看到,阿蘿你怎麽可能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這是他的女人,坐在高位上人人仰望著,那些人麵上崇敬,私底下不知有多少在陰暗肖想著她,季青珣一思及此,奪位的心思就更迫切一分。
可李持月隻聽得心中發冷。
她忽然意識到,先前季青珣的深情也許不全是裝的,他未必無情,隻不過自己和皇位相比,不值一提罷了。
偏她還不能發作,隻能小心同他演戲。
“可是你剛剛凶我了,就因為我沒按你喜歡的穿,我和別人玩鬧了一下,你就凶我,我可是公主!”李持月越說越委屈,眼圈都紅了。
“哪裏是凶,隻是你這幾日不明不白地與我鬧別扭,我心中著急罷了,也罷,阿蘿往後想如何就如何,十一郎再也不說了。”季青珣把揉搓過的手貼在自己心口,小心地哄著她。
“嗯……”她勉強息戰。
李持月低首枕在季青珣的肩上,又被他抱到了腿上。
情郎低低在公主耳畔說了幾句話,長指輕輕勾起李持月的衣帶。
李持月按住他的手,“不要,之前鬧得太多了,我總擔心有孕……”
喝避子湯又傷身,兩人先前也是不管不顧的,幸而沒有鬧出什麽亂子。
即使知道前世她是成親後才有孕的,但就算是演戲,李持月也再不想和他有任何肌膚之親了。
“無妨,我會弄在外麵的。”他含吮著她的耳珠,氣息漸深,長臂環在纖腰上不肯撤下。
李持月一再推脫,見季青珣已經將她肩上的衣裳扯上,急得說道:“可做那事……也沒那麽快活啊。”
季青珣不再動了。
他坐正了看著她,幽深眼瞳裏藏著凶殘的野獸,“阿蘿覺得不夠快活?”
李持月遲疑地,點了點頭。
接著,她忽然覺得這是個極好的說法,真是一勞永逸。
季青珣卻較真了,抱著她的手臂繃緊,“阿蘿的聲音可做不得假,哪回不是想忍,怎麽都忍不住,叫喚得格外好聽……”
他似乎極為在意這件事,聲音變得低緩又危險,幾乎要咬下李持月的一塊肉來,“況且,不總是你先賴上來的,怎麽會不喜歡呢?”
李持月繼續睜眼說瞎話,“因為我喜你皮囊,便連這些也忍了,但其實都是假裝的。”
那一刻季青珣的表情……
李持月幾乎不知道怎麽形容,可以說是寸寸碎裂。
她心裏樂開了花,早知道這樣能打擊到他,她還用委屈自己到今日,“或許是,你不行?”
這話猶如蓋棺定論,將李持月這幾日對上季青珣落了下風的不快都釋放了。
不行?
那淺色的眼瞳打量著李持月時,像狼在思考進攻的路線。
若是別人說他不行,季青珣笑笑也就過去了,
可這是他的女人,他這段日子一直睡著,即便隻睡過這一個,但他未覺哪裏出了問題,怎麽突然就不行了?
季青珣怎麽可能讓這種疑慮跟隨自己太久,他將李持月推倒在美人榻上。
“阿蘿,這一次不必假裝,若是不快,盡可說說何處不行。”
今天不能把她弄得叫啞了嗓子,季青珣那充斥胸膛的鬱氣不散,他出去就要殺人。
見他竟然走上了岔道,一副要吃人的勢大力沉的樣子,把李持月嚇壞了,她忙攏住飛揚起的衣裙,“不不不是,本宮不許你上來,下去!”
“怕什麽,當真不快活,我盡隨公主處置。”
季青珣輕鬆就製住了她反抗的動作,慢慢解著自己的衣扣。
李持月見他當真一股莽勁要證明什麽,暗悔自己方才自作聰明,忙說道:“假的,你行的,十一郎,你最行了。”
季青珣總算是止住了手,“既然行,又喜歡,為何撒謊不肯與我做?”
李持月抬腳蹬他下去,一字一句地吼:“我!還!在!生!氣!”
這他便理解了,掐住她的臉,“往後‘不行’的話,可還敢再說?”
“不說就不說。”
“鬧完這回就再不要生氣了,今晚一道就寢可好。”
“哼!”李持月冷哼一聲,卻也不能再說反對的話,季青珣也不再勉強,替她把衣裙理好。
兩個人暫時歇戰,李持月望著天,晚霞不知何時悄悄染了半邊天。
“方才你說了個‘最’字?”
季青珣想起了她方才的話,揪住一個字眼不放,話裏壓著四濺的火星子,“阿蘿,這幾日沒有背著我瞧上別的男人,想沾手吧?”
這陰惻惻的樣子,李持月擔心他再發瘋,隻能搖頭:“沒有。”
想也知道沒有,阿蘿一顆心都在他身上,怎麽會喜歡別人呢,季青珣溫柔地捋順她頰邊的發絲。
不過,近來倒是常常讓那宦官隨行左右。
知道她喜愛解意,季青珣還是要警告一番,“你喜那弄宦陪伴我不會說什麽,但別讓他的狗爪子搭到你一點皮,知道嗎?”
這人果真是有了底氣,連做小伏低的樣子都不裝了,還敢直接威脅她。
李持月咬牙不忿,也隻能說:“一個隨從罷了,我身邊簇擁者不知凡幾,倒是你,別見的人多了,心思就野了。”
季青珣笑笑不再說話,隻摘下手上的戒指,挨個戴進她纖細的手指中,可惜總不合適。
“看起來是男人戴的,予我作甚?”
“不錯,男人戴過的物件,不好,改日與你造個合適的。”季青珣在她柔腰上按下自己的指印。
“我又不缺這些。”李持月不再看,閉目養神。
“我們好了不曾,還鬧不鬧氣了?”
李持月敷衍道:“好了,好了。”
在府內宮燈點亮之時,季青珣終於下了雲閣,秋祝適時上前,抹去他最後的疑心。
“郎君莫怪,公主今日在宮中遭了調戲,又因駙馬之事傷神,難免火氣大了些。”這是李持月提前交代她說的。
這話一說,李持月今日發的無名火變得更加可信。
皇帝一直在為公主挑駙馬,這事不新鮮,但阿蘿為何會被人調戲,季青珣麵色霎時有些寒危,“誰做的?”
“是豫王世子,不過公主已經罰他跪到宮門下鑰了,郎君不必再氣。”秋祝當即將今日經過掐了頭,和季青珣詳說了一番。
季青珣隻是略點了點頭,就離去了。
見季青珣離去,秋祝轉頭上了雲閣。
李持月的臉色比季青珣好不到哪兒去,她已經拉上衣裳遮掩住那些齒痕。
身為公主,她很少有這種身不由己的時候,結果如今這日子倒變成常態了,怎能不令人懊惱。
這讓李持月忽然想到了那個被豫王賜死的寵姬。
她願不願去侍奉豫王,又願不願去死呢?
沒人在意她的想法,正如李持月也要小心掩藏自己的念頭。
對那寵姬突來的憐憫和感同身受隻是一瞬間的念頭,很快就被她揮散了。
秋祝一登上二層就見到了公主。
她記得退下時,公主原本是在外頭的美人榻上臥著的,現在卻挪到了閣中帶著薄墊軟枕的羅漢**,顯然是季郎君做了什麽。
她不敢多問,上前呈上了一卷卷軸:“公主,這是如今禁軍十六衛將領的名錄。”
李持月展開掃了一眼,就見到一些眼熟的名字。
她點了點其中一個名字,“此人名字為何被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