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從青樓的窗戶翻出來也就罷了, 還讓她撞見,縱然淡定如季青珣,也有點赧然, 不過他很快就隱藏好。
心中也不免想,她會不會誤會?
誤會了……就誤會吧, 她哪裏會在乎這種事。
閔徊等其他同朝為官的,已經站起了身。
季青珣見著了人也不能假裝沒看見, 麵色很快恢複了平淡, 理了理衣袍走過來:“臣見過公主。”
李持月上下打量了他一通,話都不太想說。
她不說話,其他人也不說,場麵就有些尷尬。
季青珣看著她,眼睛微動了一下, 不知她這是什麽意思。
“臣是為了一樁案子才過來的, 還請公主與諸位,行個方便, 莫要說臣出現過。”季青珣話中,也解釋了自己翻窗的緣由。
李持月沒給好臉倒罷了, 還冷笑了一聲。
閔徊看了公主一眼, 揶揄他道:“跟花魁查案子,少卿上哪兒找的這麽**的案子?熟門熟路的, 倒像是常來。”
李持月再看向季青珣時,麵色倨傲,“季少卿想起哪兒便去,與我等無幹, 不過堂堂朝廷官員,還是要注意些臉麵。”
這話帶刺, 季青珣和她從小長大,別人不知道的時候,他就察覺到知道她生氣了,甚至李持月自己都沒發現。
他在摸症結,就看著李持月不說話。
見他不說話,反而一直盯著自己看,李持月有些不自在,眼中慢慢聚起了慍怒。
她好像也不是那麽無所謂。
季青珣看夠了,才說道:“此事對公主也有好處,還請勿要打草驚蛇,臣言盡於此。”
說完他就走了。
“季少卿還是這麽大的脾氣啊。”雲寒感歎了一聲,他還記得當年季青珣和上官嶠把明潤樓打得七零八落的事。
陳汲說道:“如今的大理寺卿是成淵,聽聞與東宮過從甚密,這位季少卿,會不會也是……”
李持月還記得這個成淵,當年豫王案時他還位居大理寺少卿之職,想投效太子,百般阻撓她救閔徊,如今也不知他得償所願了沒有。
不過要說季青珣是他的手下,李持月是不信的。
她還真想看看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折扇一打,她問道:“諸位酒喝夠了?咱們去隔壁聽曲兒去,不過用不上這麽多人。”
季青珣想讓她行個方便?
沒有這樣的道理。
見公主要去,閔徊率先說道:“喝夠了,有什麽話改日再說,其他人都回去吧。”
知道公主還有別的事,眾人紛紛告辭,隻有雲寒和蘇賽要留下,跟著去隔壁見見世麵。
酒肆旁邊的青樓叫隔雲樓。
李持月還沒來過青樓,扇子一直抵在唇邊,隻有眼睛在轉,脖子根本不扭。
樓內就是大堂,處處垂著顏色淺柔朦朧的紗簾,還有許多描畫花鳥的屏風,將開闊的大堂裏擺著的矮桌分隔成一個個私密的空間。
閔徊被悄悄擒住,擋在前麵應付場麵,一臉無奈。
鴇母上來招待,一眼就看出了這是這生客。
“幾位第一次來,是要在大堂,”
閔徊到底擔心被認出來,說道:“去樓上雅間吧,找幾個跳舞的就好,不用陪酒。”
李持月記得摩訶一行人進去的不久,季青珣就從花魁的窗戶裏翻出來了。
看來摩訶一行找了花魁作陪,鴇母不知道季青珣在花魁房中,不然他不必那樣翻窗出來。
趁著鴇母在前麵帶路,李持月在他耳邊低聲吩咐。
閔徊點頭,朝鴇母說道:“讓你們樓中的花魁出來獻藝,不拘銀兩。”
鴇母笑了起來,這實在是生瓜蛋子才能說出來的話。
“幾位遠道而來,論理憐芳是該過來敬杯酒,獻個醜的,隻是不巧,她今日有客,不然我讓憐荷出來,那是憐芳的妹妹,姐妹倆出落得一個模樣,”
李持月不見什麽憐荷,隻是走上來這幾步,她膽子大了些,敢到處看了。
上了二樓,更能將大堂中發生的事一覽無餘,多是打扮明豔多姿的女子,依偎在形態各異的男子身上,或輕歌曼語,或婉笑敬酒。
在李持月一個女子看來,實在是覺得糟蹋委屈了,沒人能相信她們是為了銀錢自願如此。
心中微微一動,她戳了戳蘇賽,“你有空多來令賢坊。”
蘇賽嚇一跳:“來這兒做什麽?”
“跟在田間走差不多,多了解一下,這兒的娘子們過的是什麽日子。”
想插手,就得先了解。
蘇賽推脫道:“公主,臣念著糧食賦稅一件事,實在分不出心思,這件事,不如讓雲寒來?”
李持月一想,也覺得讓蘇賽一個官員總是在此出沒,於他官聲不好,而且他還得準備擢選。
“那就讓雲寒來。”
蘇賽點點頭:“臣會教他的。”
前麵鴇母已經領著他們到了一間雅間,“客人們請進,奴家這就去讓跳舞最好的胡姬過來,還有什麽,盡可吩咐就是。”
幾人盤坐在蓮花形的坐墩上,李持月讓知情去探明摩訶等人在哪間屋子。
然而不需他們再查,響徹整個隔雲樓的動靜就已經指明的方向。
幾名胡姬和侍酒的娘子從雅間裏尖叫著跑了出來,桌椅傾倒,伴隨著隱隱刀劍之聲。
他們坐墩還沒坐熱,就起身跑了過去,知情想攔住公主都不行。
李持月見那雅間之中果然是摩訶一行,他們手持彎刀,和幾個黑衣人在周旋,雅間中還有幾位娘子,沒來得及跑出去,縮在角落裏。
“花魁是哪個?”李持月掃了一圈,既認不出人,也不知兩方為何打架,地上已經死了一名胡人。
這個局是季青珣設的嗎,他為何要針對摩訶?
正疑惑著,樓下也生了動靜。
原來是季少卿領著一隊人姍姍來遲,那幾個黑衣人見狀,立刻破窗逃出。
上樓的季青珣隻看到摩訶等人拿著刀劍,幾個女子瑟縮在一處。
他不給摩訶說話的機會,道:“本官正巧在附近查案,聽聞此處有人持,還牽涉了四方館,特來查問,一幹人等,統統帶回大理寺審問。”
說的當然是原來摩訶所在的雅間中的幾人,還有當時在房中的女子。
李持月的疑問早已堆滿了心頭,帶著人湊了上來,“我等目睹了經過,願去大理寺當個人證。”
季青珣早知道她會湊這趟熱鬧,說道:“公主和中郎將剛被賜婚,就一起出現在這令賢坊,還被帶回了大理寺,傳出去可是要起風言風語的。”
他越是遮掩,李持月越想知道個究竟。
“本宮同中郎將一道遊玩,順道幫大理寺一個小忙,少卿查案要緊,不必為本宮考慮。”
“那就煩請公主、各位,起駕大理寺了。”
季青珣說完又掃了李持月一眼,轉身下樓去。
等他們登上了來時的馬車,季青珣卻不騎馬,而是立在馬車外說道:“臣有事求見公主。”
李持月知道,這個人隻怕是找碴來的。
馬車中的幾人互相對視了幾眼,李持月說道:“你們還是出去騎馬吧。”
幾人自然是照辦。
人走空了,車帷微動,那張骨相清絕的臉在簾後出現,季青珣坐了進來。
李持月眼觀鼻,鼻觀心,等他先說話。
季青珣看了她一會兒,李持月正準備斥他失禮的時候,他開了口:
“臣當真不知自己有什麽本事,讓公主舊夢難忘,非要貼上來。”
李持月愣了一下,隨即被這惡人先告狀氣得發笑。
“那日禦湖是你貼上來的,今日是你翻牆到本宮麵前,你說的舊夢難忘是何道理?”
“那公主原在酒肆之中,卻突然出現在隔雲樓,臣有心放過,又非要跟去大理寺,又是什麽道理?”
李持月抱臂:“本宮疑心你要做冤獄,過來盯著,不行嗎?”
“看來是臣誤會了,臣給公主賠禮。”季青珣拱手。
“問完了就下去。”
“臣的馬讓出去了,坐這兒就好。”
“下去走著,本宮不喜歡與人同乘。”
“方才不是和幾個男人一道坐著嗎,如今隻得臣一人,就不喜歡了?”
“獨獨不喜歡你。”
季青珣撐著臉,饒有興致地問:“從前在公主府,我們都做過什麽,也是這般鬥嘴嗎?”
誰跟你鬥嘴!
不過李持月還真回想了一下,都是些家常的瑣事,一起吃飯一起看書說話,除了睡覺或有事出府,他們都是形影不離的。
等到兩個人互通心意,就不好細想了。
“沒什麽好事,你不記得最好。”她不欲再談。
“可臣突然又想記起來了,公主幫幫臣?”季青珣越說,人便湊得越近。
李持月揚起下巴,“你想記起來,好啊,那你知不知道,你從前不會喊我公主。”
“那我喊你什麽?”季青珣眼睛亮了起來,哄著她說下去。
“你喊本宮老祖宗。”
“……”
季青珣下顎繃緊了一下,搖搖頭:“這個稱呼倒是沒什麽印象。”
在她沒覺察到的時候,二人之間的距離逐漸消弭。
“公主,不如你幫臣回想一下,兩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忽然抱住她,想攢起一束珍愛的花。
李持月一驚,要推開他,反倒一塊兒滾倒。
她要踹他,反而被季青珣扣住膝蓋,推起,讓自己的身體就輕易地與她嵌合,是他們從前敦倫時最尋常的形態。
“這樣……好像想起來一點了。”他好像真的在認真回想。
她卻怒道:“不幹不淨的東西,給本宮滾下去。”
季青珣低頭看了看,“我昨夜剛沐浴過,還換了衣裳……”
可是很快,他又鬼使神差地想到剛剛翻窗的事,“你不會以為我剛剛……”
“我以為什麽?”李持月慌了,搶斷他的話,“季青珣!我殺了你兩次,我會以為什麽?”
她根本不在乎他!
冷水澆透了那一點剛冒頭的欣喜。
季青珣抱著的她的手臂僵住,眼中溫柔盡散。
李持月看他神色,更加慌亂,要將他推開,季青珣一動不肯動。
“這件事,我確實聽許懷言說了,隻是想不明白,”
他說道,“從前我有多沒腦子,才能忍你兩次,還舍不得殺你呢?”
季青珣低下頭,下巴擱在她肩上,好像真的在困惑,也真的將她壓得密實。
李持月支起手肘想要後退。
他收攏手臂,縱然李持月腰肢再細,也爬不出去。
“別跑,你告訴我,為什麽我能一再容忍你殺我,就是不報仇呢?”
李持月眼神躲閃,說道:“因為,因為你……”
她說不出那個“愛”字,季青珣從前愛她,李持月已沒有懷疑,可是她就是不肯說出來。
不過很快,她就不必回答了。
李持月變得震驚,含著水意的明眸睜大了看他,不敢置信,想要挪得離他遠一點,
“你走開!”
季青珣卻好像驚喜一般,垂眸掃了一眼,“瞧瞧,好起來了,這兩年,我原先還以為自己不中用呢。”
季青珣語調悠揚,聽得她汗毛都豎起來了。
“本宮不管你中不中用,再不讓開,你的官帽就別要了!”
“公主,我現在很有興趣記起以前的事,不然你幫幫我,幫我想起來呢,從前是怎麽伺候你的?”
“不要!”
她扭過身子,拿背對著他:“你到底是不是在騙我,你根本就記得!”
“記得?那倒沒有,難道咱們從前真的就這麽玩的?”
李持月又問到一個坑,埋住臉裝死。
季青珣笑意帶得胸膛震動,在她柔嫩的頸子上咬了幾口,還上了手,
之後,這無賴慢悠悠說道:“公主,我好像又記起來一點了。”
“再幫幫我好不好……”
季青珣當沒聽到,微微起身,如同慢慢擦拭著刀刃一般。
男子的衣袍厚重,季青珣幹脆掀了她的衣擺,雪色的綢褲伏在柔曼的線條上。
季青珣不客氣地將他起翹的船頭停泊在兩峽之間,熱聳聳地欺負綿白的飽丘。
雖然衣衫還在,但李持月被摶得毛骨悚然,覺察季青珣那碌碌大觀露了凶惡本相。
她氣勢稍弱地說道:“本宮要喊人……”
絕不可!絕不可在這兒……
話才說了一半,整個人就被翻烏龜一樣,輕易翻了過來。
季青珣聲線如玉石相撞:“別喊,我可害怕人知道呢。”
這語氣,聽著怎麽也不像害怕的樣子。
實則知情在外頭早已聽到動靜,猶豫了許久,問道:“公主,可要屬下進來?”
馬車裏的兩個人對視,除了視線來回,誰也不說話。
李持月揪著季青珣肩上的衣裳,也不知道要不要知情進來,之後要怎麽應付,到底還在乎臉麵。
“不必,本宮安好。”
她在說話的時候,季青珣尋上那雪色的柔頸,
“起來。”李持月推他,最怕脖頸留痕。
季青珣搖頭,眼中愉悅漸聚,起身鼻尖和她輕碰,“果然,你是不是在想我?”
“未記錯的話,聖人剛剛給公主賜婚,駙馬就在身邊。怎麽,難道正路的不喜歡,非要偷著來,才覺得刺激?”
李持月渾身殘,“做你的春秋大夢,本宮隻是要臉麵。”
“這兒真不是什麽好地方,”季青珣抱怨上了,“公主,咱們就親一會兒,差不多就要到大理寺了。”
“誰要跟你親。”
李持月捂住了他的嘴。
季青珣念頭單純得很:“我隻是想知道,咱們有沒有親過嘴兒,我想不到那是什麽樣子的。”
說著想不到,實則熟門熟路。
拉下她的手就貼上了那微涼的唇瓣。
李持月被扣住後頸,他修長白皙的手沒入烏發,聽著他的心跳,親吻就愈加繾綣。
兩個人的熟稔在親吻中根本藏不住。
若是心無掛礙,親吻其實是……舒服的。
接吻聲聽得清楚,李持月窘迫地,在他越來越緊的擁抱,不願離開的親吻中,失去了反抗,無處可躲,兩片唇被輾轉親嚐。
碰到她就不想再分開了,季青珣眯著眼睛,等親了個夠才鬆口,往別出去。
她哪兒都好,都教人想殷殷憐愛,千千萬萬遍。
看李持月老實的反應,季青珣忍不住笑,又再次推她的膝節。
李持月呼吸不過來,有些迷糊,就見他消失在眼前。
等感受到軟沼下,熱息引起一小片疙瘩時,她登時清醒,也害怕起來。
“嘶——不準……”
他咬她。
李持月現在再不敢大聲說話,要是讓人進來了看到怎麽辦,她捂住嘴,用氣音,“別咬……”
季青珣充耳不聞,她要收腿,被輕易擋住,李持月隻能咬著袖子,踏在他的肩上,領受著淩亂的風浪席卷腦海。
季青珣知道他已經打贏了這場仗,想怎麽辦就怎麽辦。
“我記得咱們好像在馬車裏也胡鬧過,是不是?”
季青珣捧著她的臉,欣賞她此刻變得嬌豔的容色,還有出氣時,漂亮的舌尖。
李持月在這直勾勾的視線下,閉上了嘴,“不是,你不要再——”
“嗞嘖——”
李持月被他捧住臉,軟黏的唇又攪到一起,勾纏起來。
—
“公主,大理寺到了。”
“嗯。”冷淡的聲音傳出。
季青珣將帽子給李持月戴好,指尖輕按在她的唇上,他調笑道:“如今我知道一點,自己為什麽舍不得殺你了。”
兩年多,不上不下的……李持月咬著牙皺著眉,這氣生得很複雜。
抬手想打他一巴掌,又擔心別人看出端倪,總之氣得不知道怎麽辦。
這糾結的小模樣又招得季青珣湊近,“嘖嘖”親了兩口,差點被推開了力道扭了脖子。
下馬車時,公主手拍在門框,死死摳著,顯得格外凶狠。
她借扶門的力讓自己下了馬車,將後麵伸出的手被拍開。
她下馬車都不穩,那牙印還疼著,漉漉印在軟沼下寸許的肌膚上,每走一步,都跟她昭示著存在。
難受,又惡心!
她才不怕季青珣的要挾,等回去直接狀告到阿兄那兒去,大理寺少卿對她不敬,定要撤了他的官!
季少卿緊隨其後,麵色如常,實則牙間還在回味剛剛那片軟肉。
真不是好時候,不然看她反應如此捧場,季青珣就要不管不顧,把兩年多的空曠憋屈都好好抒發一下。
那時別說走路,阿蘿連話都沒力氣再說。
他已經裝得有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