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死而複生2號
沒忘記家裏有一隻小狗, 林落煙第二天起床就緊趕慢趕地打車回家。
她走出酒吧的時候,一群人還沒睡醒。
酒吧內和街道上空**安靜,和前一晚相比, 有點割裂。
順路在超市買了些東西, 林落煙進了小區, 沿著蜿蜒的道路往前走。
她低頭玩手機,沒注意道路旁邊,徑直掠過蹲在地上的人, 剛踩上一節台階。
“姐——!”
聞聲腳步一頓, 林落煙回頭, 看到蹲在路邊的林聽晚, 帽子口罩穿戴齊全, 旁邊還有一個碩大的行李箱。
剛餘光瞄到一瞬,她還以為是哪個躲狗仔躲到這兒的女明星。
林聽晚鬼鬼祟祟地環顧一圈, 拉下一點口罩:“是我。”
瞥見她的臉, 林落煙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折身走過去,伸手, 把她的帽簷往上一抬,林聽晚來不及阻止。
看清她臉上的紅印,林落煙沉聲:“你被霸淩了?”
雖然她一直以來和除了外公的林家所有人保持著距離,跟這個血緣上的表妹算不上親近, 也不是噓寒問暖的關係, 但被霸淩這事兒, 就算是普通同學, 她也不會做旁觀者。
“誰敢霸淩我啊?扇我一巴掌我是會扇回去兩巴掌的。”
林聽晚幹脆摘了帽子,想把口罩也摘下來, 刺骨的寒風拂來,刮得她印著巴掌印的臉頰生疼,差點繃不住哭出來,連忙把口罩戴了回去,擋住寒風。
那答案顯而易見了,林落煙說:“你媽打的?”
林聽晚悶悶不樂的嗯了一聲。
林落煙看了眼她旁邊無比碩大、能裝下一個人的行李箱:“學我小時候,離家出走?”
她剛青春期叛逆那會兒,心比天高,沒學會服軟和偽裝,硬骨頭全寫在臉上了。不滿小姨,大半夜離家出走,在公安局睡了一晚,被警察叔叔送了回去。
“是離家出走,但不是任性。我深思熟慮了的,全部家當都帶上了。”林聽晚說著,伸手扯住林落煙的外套袖子,“姐姐,我能不能在你這兒住一段時間呀?”
林落煙輕哼一聲:“等你媽找過來,順便給我來一巴掌?”
新年第一天,可真是一個巨大的驚喜禮物。
“……”
林聽晚頓時閉嘴了。
她沒話講,這確實是她媽媽能幹出來的事。
“可是我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嘴角往下,林聽晚委屈巴巴的撒嬌,然而她的姐姐顯然比她更加會用這些招數,根本不吃她這套。林聽晚的腦子轉得飛快,立馬拋出誘人的條件,“我可以幫你遛kiki!我每天六點過就起床了,生物鍾定得死死地,放假我也這麽早起。而且這裏離我學校更近一些,我每天早上能遛它至少十五分鍾。”
林落煙微微挑眉。
這個條件的確很讓她心動。
但她沒急著答應,清了清嗓子,順勢壓了壓想要上揚的嘴角,問林聽晚:“為什麽挨打?”
林聽晚癟嘴:“還能為什麽啊,說真話忤逆他們,踩到他們的尾巴了唄。”
她們林家的小孩兒,好像真的比別的同齡人成熟,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除了她那個不學無術、在國外闖禍的表哥。
“我在自己家都沒有說真話的權利,那還有什麽意思。”林聽晚說,“他們就是專.製慣了,根本不會考慮我的感受,而且!我聽不得別人說你不好。我順帶反駁了兩句,戳到我媽肺管子了。我媽斷掌啊,疼死我了。”
林落煙眸光微斂:“你沒必要替我說話,我和你爸媽算得上是對立麵,你別站錯隊。”
林聽晚:“屁嘞,我要是替他們說話才是站錯隊。我學習成績不好,但我腦瓜子不糊塗啊。”
靜靜盯著她看了會兒,林聽晚覺得她有時候還真挺像剛青春期時候的她,渾身上下就剩這股倔勁兒了。
收回視線,林落煙慢悠悠地轉身:“跟上,別指望我給你拿行李。”
林聽晚還煩著,聽到她這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費力拽著行李箱拉杆。
方才話是那樣說的,上台階的時候,林落煙還是幫林聽晚拎了行李箱。
“你裝了什麽東西這麽沉?”
本來想不動聲色地幫個忙,不暴露自己口嫌體直的心軟,結果沒想到這個行李箱這麽沉,跟裝了板磚一樣。林落煙覺得她必須說出來。
林聽晚乖巧地眨了眨眼睛:“我剛剛就說了啊,我的全部家當。”
也就是除了日常用品,還包括她的一些電子產品、課本、教輔材料之類的啊……
林落煙扯了扯嘴角,無話可說。
到家後,林聽晚關上門,把行李箱放在一邊,不著急收拾,打算先去和kiki混熟一些。
她見kiki的次數一隻手就可以數過來,跟著父母回過幾次老宅,就見過幾次kiki。
林落煙在冰箱裏拿出一些冰塊,隨手做了個冰袋,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按在林聽晚的臉上。
林聽晚驚呼一聲:“好冰!”
“你爸媽說我什麽了?”
在泡沫墊上坐下,林落煙突然問道。
她對別人怎麽評價她並不感興趣,但她確實有點好奇,是到了什麽樣的程度,才會被自己媽媽甩這麽狠的一巴掌。
想起當時在家的那一幕,林聽晚仿佛瞬間火氣攻心,完全忘了臉上的感覺,劈裏啪啦的說:“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他們對我這個親生女兒一點都不上心,生活和學習都不聞不問,這就算了,我還覺得挺自由呢。但是!我才十八歲,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當籌碼,賣給季家。然後就提到了你之前的婚事,我就憤懣不平了呀。我說呢,我爸媽之前和小姑果然同流合汙,我那個火氣啊,都到這兒——”
她抬著下巴,手指著脖子,形象具體地比劃當時的生氣程度。
話沒說完,被林落煙打斷。
“等會兒。”
林落煙蹙眉,“季家?”
“嗯。”林聽晚點頭,呆愣愣地看著林落煙。
腦子裏飛速閃過一些畫麵,林落煙不可避免地想到昨天晚上,在酒吧的時候,她看到季淮頌站在樓上欄杆跟前打電話的那一幕。
他當時似乎是在電話裏什麽不太好的事,表情很不對勁?
當時隔得有點遠,她也不確定她看到的,是不是被她主觀臆斷出來的。
但這麽一想……
不會就是因為這事兒吧?
前男友變表妹夫?
這是什麽換乘戀愛嗎?
林落煙在心裏哇了一聲,咬了咬舌尖,覺得荒謬至極。
“姐……”林聽晚不知道林落煙在想什麽,隻看到她表情明顯很不爽,以為是因為提到季家,她小心翼翼的說,“你和姐夫分手了就分手了,不要因為一個男人不開心。他也就長得好看,也沒別的了。”
林落煙瞥她一眼:“知道分手了,還喊姐夫?”
林聽晚瞬間覺得如芒在背,立馬閉嘴,低頭專心地摸著kiki,都快把kiki薅禿了。
吃過午飯,林落煙收到屈煬消息,問她在哪,要不要去打台球。
林落煙心想他恢複得可真快,大半夜鬱鬱寡歡之後醒來接著玩兒,他是不是完全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那一杯酒不至於讓他斷片吧?
收拾好之後出門,林落煙順手從放在茶幾上的購物袋裏拿出一包糖,玫瑰夾心的硬糖。
剛走到玄關,還沒換鞋,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聽晚從書房跑出來,看著她:“你去哪呀?”
林落煙看了她一眼,坐在凳子上換鞋:“過節。”
今天新年第一天,過元旦呢。
林聽晚立馬湊了過來,笑嘻嘻的:“帶上我唄。”
林落煙毫不留情:“不行。”
“帶上我嘛,我就今天一天放假,明天又要回學校坐牢了。”林聽晚使出渾身解數撒嬌,“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全世界最漂亮最聰明最可愛的姐姐……”
林落煙起身,朝林聽晚笑著。就在林聽晚以為有希望的時候,她瞬間斂了笑意:“不可以。”
“……”
她三十七度的嘴是怎麽說出這麽冰冷的話的。
林聽晚垂著腦袋歎氣,眼巴巴地看著林落煙出門,嘴巴快要噘到天上去了。
轉頭捧著手機,腦子裏靈光一閃,給屈煬發消息。
-
台球館離她家沒多遠,是幾個二世祖最常去的地方。她不經常玩兒這個,但她今天閑,也不想一整天待在家被林聽晚纏著。
這妹妹嘴巴太能叭叭了,她真的怕被吵聾。
踏進台球館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突然有點想林聽晚,不如在家聽碎碎念。
台球撞擊的聲音很沉悶,嘈雜的笑罵聲此起彼伏。
越過遠處的煙霧繚繞,林落煙一眼看到那桌台球桌前站著的人。
他身材頎長,垂眼看著桌上的球,捏著巧可,散漫擦了擦球杆,繼而俯身伏在球桌上。那雙長腿格外矚目,架著球杆的手骨節分明,手腕掛著一條款式簡單的銀色手鏈。
脖子上的項鏈隨著他俯身的動作,從衣服領口處掉了出來。
林落煙凝眸。
他居然還戴著這條項鏈,明明知道這條項鏈是她設計的。
又回想了一下,他昨晚就戴了這條項鏈嗎?
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球杆撞擊白球,白球跳過黑色的八號球,將後麵的六號球撞進球袋。
隨著球咣當入洞。
嘎嘣一聲。
林落煙嘴裏的夾心硬糖被咬碎,濃鬱的玫瑰味在她的口腔中肆意散開,直直衝向她的大腦。
季淮頌站直,單手撐著球桌邊緣,眼皮一掀,徑直看向她。
他噙著笑:“不過來嗎?”
林落煙動了動嘴角,沒說話,視線一轉,利刃般掃向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屈煬。
這是他攢的局,都是他叫的人。
觸到她視線的刹那間,屈煬迅速低頭扣手。
林落煙:“……”
這輩子別想約她出來了。
本來心情稍微好轉一點,這會兒看見季淮頌,她又想起林聽晚說的事,一團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咽下嘴裏的糖渣,玫瑰味順著喉嚨往下,林落煙忽略季淮頌,走到屈煬旁邊坐下,直勾勾地眼神假如一把刀子,已經把屈煬戳成篩子了。
屈煬小聲解釋:“我不是想當叛徒,他太真誠了,我真拒絕不了。”
“真誠?”
想起林聽晚那事兒,林落煙就覺得這詞兒放在季淮頌身上特別可笑,不想提季淮頌,她看了屈煬一眼,“你忘了你昨晚幹什麽了?”
屈煬愣住,似乎是試圖回憶了一下,疑惑眨眼:“我昨晚幹什麽了?”
“……”果然,那一杯酒他真喝斷片了,什麽酒量啊。
無語一瞬,林落煙故意說,“沒什麽。”
“不不不,你說,你別把話說一半。我幹什麽了啊?我不是很早就睡了嗎?”見林落煙閉口不言,屈煬徹底急了,“我錯了,我真錯了。下次我絕對不管他,他說什麽我都不聽,他求我我都不給他一個正眼!”
說到最後義憤填膺,就差舉手對著上天發誓了。
林落煙卻輕嗤一聲:“他會求你?”
屈煬有一瞬間淩亂,啞然兩秒:“……不是煩嗎?怎麽還幫他說話。”
不是他有毛病,她這語氣,完全就是維護啊——我太了解他了,他怎麽可能會求你,想都別想。
這下換林落煙失語了。
旁邊,向硯南打了一杆球,轉頭看她,揚聲說道:“大小姐不會就是過來看我們打球的吧?”
林落煙哂笑:“我不如花錢去看比賽。”
向硯南杵著球杆,嬉皮笑臉的:“那來兩把?”
季淮頌隔著球桌站在他對麵,他說話時,他就這麽看著林落煙。
視線強烈,灼熱得似乎要把人燙傷。
林落煙很難忽略那道目光,看著向硯南,眉尾微揚:“好啊,但我不擅長運動。”
向硯南覺得她這話說的有意思:“打台球也算運動?”
“為什麽不算?”林落煙走到球桌前,從他手裏接過球杆,“我都動起來了。”
她說的好有道理。
向硯南意有所指地看向季淮頌。
季淮頌沒動,照舊站在方才的位置,撐著球杆。
隔著一張球桌的距離,周圍幾張球桌傳來此起彼伏的撞擊聲,伴隨著忽高忽低笑罵聲。
非常吵。
他們這張球桌,暗流湧動。
旁邊幾個人眼觀鼻鼻觀心,向硯南把球重新擺放好之後,扔出一句:“你跟季淮頌打?”
林落煙沒看對麵的人,她來都來了,也站在這兒了,在這麽多人麵前耍性子顯得特別不講理——雖然她自認為她本身就不是什麽講理的人。
“隨便。”她平心靜氣的說。
伸手想拿桌上的巧可,沒夠著。
她正要繞過去,季淮頌就拿走那顆巧可,繞了過來,放在她手裏。
他從她身後走過,停在距離她一米的位置。
側身微微靠著球桌,他歪頭含笑:“你開球,還是我開球?”
林落煙沒客氣:“我開。”
開球後。
林落煙第一球就完美入洞,旁邊傳來驚呼,就連屈煬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林落煙自己都有點意外,這顆白球完全沒有按照她設想的路線移動,撞擊的也不是她預設的目標球,但是把旁邊那顆球撞進洞裏了。
“牛哇,你們重點大學的高材生是不是天生技能滿點啊?”旁邊有人隨口感慨。
林落煙斂眸,若無其事地磨著球杆:“運氣好。”
的確是運氣,她的手法和姿勢算不上純新手,但也並不熟練,她沒怎麽打過台球。
季淮頌支著球杆,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
然後,他繞到她對麵,俯身對準白球,剛要擊球,又突然收手。
林落煙覺得困惑,抬眼看他。
季淮頌想起她以前總愛耍賴,不想自己占下風的時候,就勾著他的手指,嘴角向下,眼眸瀲灩仿佛盛著秋波,委屈巴巴地跟他撒嬌,聲音又輕又緩,嬌意快要溢出來,叫他讓讓她。
於是,他雙手撐著球桌,直直看著她:“要我讓讓嗎?”
不隻是特定的場景和味道會勾起相應的記憶,任何碎片化的信息都可以,哪怕隻是一句相似的話。
林落煙愣怔兩秒,抬著下巴,一字一頓:“不、需、要。”
挑了下眉,季淮頌勾著嘴角,散漫地點點頭。
他真沒讓。
不管是跳球還是折線打法,他一看就是老手,命中率百分之百。
林落煙眼睜睜看著他又進一球,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
這還玩兒什麽啊,不就是典型的大佬屠殺新手村嗎?
她真想扔下球杆丟出一句“不玩了”,又覺得這太沒麵子了。
於是她尋求了屈煬這個場外支持,跟她說怎麽打。
她做什麽事悟性都很高,輕輕鬆鬆進了球。
再次輪到她,她全神貫注打出去。
——滑杆了。
白球被輕蹭一下,撞到目標球的力度很小,目標球滾動幾公分,看看停在洞口邊兒上。
輕咬了下舌尖,口腔裏的玫瑰味沒有完全散去,林落煙微惱。
瞄了一眼季淮頌,見他正捏著巧可,眼眸低垂,隨意地磨著球杆。她動了點心思,沿著球桌邊緣繞過去。
欲蓋彌彰地扭頭看著別的地方,林落煙若無其事地伸手,想悄悄把球撥進洞裏。
結果還沒碰到球,旁邊襲來一陣風。
下一瞬,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她的指間穿插而過,十指相扣,牽扯著她的手壓在球桌。
林落煙整個人被往前一帶,被迫彎腰俯身。
季淮頌扣住她的手心,摁在球桌上,球杆架在指骨,將她圈在懷裏。
掌心貼合,比她略高一點的溫度仿佛攻城略池的野獸,侵襲占據著她的手心。他的手鏈垂下來,壓在她的手腕,有點涼。
後背抵靠在他的胸口,林落煙感受到他落在她耳畔的呼吸,顆粒質感的煙嗓比她最愛的草莓煙還要烈。
“耍賴啊?”
被逮到,林落煙沒有任何赧意,隻是不悅地皺了皺眉,語氣埋怨:“季淮頌,手疼。”
球桌的質感稍硬,摸上去有點砂石顆粒感,摩挲過她的手背,像被刮了一下。手腕也被他的手鏈壓著,金屬戳著她的肌膚。
人到他手裏了,他沒有放掉的道理。
“忍著。”
話落,季淮頌往下壓了點,下巴幾乎抵在她的肩膀,略微低頭,就能埋進她的頸間。
輕巧一杆,台球入洞。
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若隱若現。不是黑鴉片,也不是大吉嶺茶,很陌生的味道,但這種味道,常見於男性香水。
這股不屬於她的味道,沾染在她的身上,莫名扯出點兒禁忌感。
季淮頌皺了下眉:“換香水了?”
林落煙心下了然,她身上這股香水味道陌生,也的確是她本人不太會選擇的味道,但還算好聞。
是蘇淺送的新年禮物。
蘇淺最近喜歡男香,挑了一堆,給她和齊霏一人送了一套。
本想說跟他有什麽關係,但林落煙的嘴巴和腦子在這一刻沒有達成共識。
“沒有啊。”她的語氣透著漫不經心的隨意,“可能是在誰身上沾到的吧。”
驀地,季淮頌的眼眸沉了下來。
他放下球杆,扣著林落煙的手沒有鬆開,直接拉著她往外走。
林落煙掙了一下,沒有掙脫。
他的勁兒很大,她感覺自己的指骨快要被他捏碎了。
屈煬和向硯南看著他倆走出去,對視一眼,當做無事發生,繼續招呼一群人玩。
從剛才季淮頌把林落煙摁在球桌上開始,他們都不敢呼吸,差點英年早逝。
這一天天的,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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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啊!鬆手!”
林落煙眉間緊鎖,掙紮著要他鬆手。
季淮頌把人拉到樓梯間才鬆開。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林落煙揉了揉,沒有什麽好臉色,也不想跟他說話。
垂眼看著林落煙,季淮頌的眼眸裏仿若掀起了狂風驟雨。如果具象化,是一場能夠將外麵的行道樹連根拔起的災難級暴風雨。
在胸口翻湧,呼之欲出的濁氣,被他壓了又壓。
又冷又沉的聲音卻還是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緒:“男朋友?”
想到他和林聽晚的事,林落煙覺得好笑,他有什麽立場來過問她的事。
她輕嗤一聲:“我的私事好像和你沒有關係吧?”
林落煙生氣的樣子很明顯,尤其是現在這副憋著一股勁兒的生氣,更像是在賭氣。
季淮頌蹙眉一瞬:“我沒記錯的話,是你甩的我。”
他試圖攫住她的視線,“你生什麽氣?”
“……”
煩死了,她在他麵前怎麽還是這麽掛相。
林落煙抿了下唇,深吸一口氣。事到如今,有點破罐破摔的感覺:“季淮頌,你這輩子是不是跟姓林的有什麽孽緣啊,和林氏聯姻很有意思?”
聞言,季淮頌愣怔片刻,反應過來。
“不是我。”
他輕聲解釋,“是我哥。”
張了張嘴還打算輸出,林落煙猝不及防被堵了回來:“……啊?”
一場火苗驟然被澆滅,她眨了眨眼睛,後知後覺襲來一陣尷尬。
是她亂了。
所以林聽晚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先入為主地套在了他身上,完全忘記了季家還有個季琛。於情於理,聯姻這事兒都應該是季琛。
瞄了他一眼,發現他在低頭偷笑,林落煙頓時不滿:“很好笑嗎?不準笑。”
大小姐發話了,季淮頌立馬低低沉沉的嗯了一聲,仍舊含混著明顯的笑意,努力克製了,但克製不了。
“……”
處境有些尷尬,林落煙想逃離這個讓她頭皮發麻的境地,剛轉身,就被握住了手腕。
隨即,低啞的聲音在這個空間裏**開:“林落煙。”
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腕,他牽起來,揉著她的手指,又輕又緩。
她的手腕內側留著淡淡的壓痕,是他剛剛扣著她的手壓在球桌上時,手鏈的壓痕。
林落煙下意識要抽回手,一如既往逃不掉。
嘖了一聲,她毫無耐心:“幹嘛?”
季淮頌很難形容當下的心情,很多情緒揉成一團,又亂又複雜,但雀躍最多。於是那些風暴,又變得雲卷雲舒。
就在幾分鍾前,從她的反應裏確認,她和他一樣,在這場偏離預設航線的航行中,動了真心。
隻不過如同齊霏很早之前跟他說的那樣,她很難交出這份真心。
她不信,她害怕。
跟他分手,將他推開,也不過是她逃避、自保的手段。
“你不是喜歡細則分明嗎?”季淮頌一下又一下地揉著她的手指和手腕內側,還分心欣賞她新做的美甲,巴洛克風格,很漂亮,就是剛才拉她過來的時候,她掙紮那兩下,刮得他疼。
他不緊不慢繼續道,“跟你算筆賬。”
林落煙沒在意,心想他們有什麽可算得賬:“你說。”
“用了我,要還 ,你說的。”季淮頌沒鬆開她的手,將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了點,“我跟你換個東西。”
林落煙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果然,就不該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不過一碼歸一碼,她自己說要還的,他也說過他有所圖。早就談好的交易,她總不能賴賬。
吞咽了一下,她問:“什麽?”
季淮頌:“你的真心。”
聞言,林落煙滿眼驚愕,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心跳驟然飆升,慌亂緊張的情緒蔓延,她覺得荒唐。
哂笑一聲,她看著他:“讓我聽聽,你打算拿什麽換?”
凜冽的寒風仿佛無法滲透進來,周遭流動著暖意。
季淮頌抬眸,卷著風和雲的深情眼,仿佛熾熱的夏季。
他眼底的情緒和說出口的語氣都四平八穩。
字字句句,堅定不移。
“我的真心。” 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