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最後一吻
“你和季淮頌分手了?”
聽到這話, 再聯想學校論壇裏的謠言,齊霏問道。
林落煙搖頭:“還沒有。”
齊霏掏出手機,打開慶大論壇:“學校裏有人替你們分手了。”
無非是她和季淮頌連續一個星期沒有一起出現在學校, 每次都隻是看到其中一個人, 於是就有人問, 他們是不是分手了。
接著有人附和,分手的謠言就這麽來了。
——分手了不也很正常嗎?還真指望海王海後收心上岸啊?這是愛情片,不是科幻片。
“你小姨不是已經被查了嗎?剛好用完他了, 這個時候分合情合理, 看不出來你動心了。”
趴在桌上的蘇淺突然抬頭, 來了這麽一句。
齊霏讚同地點點頭:“如果你真想及時止損的話, 這個時候挺合適的, 天時地利人不和。免得拖太久,被他看出來你動心了。”
“……”
林落煙啞然。
殺人誅心啊, 幹嘛一字一句提醒她動心了這個事實, 狠狠戳她的肺管子。
“你們倆不要太過分。”她咬咬牙, “不用反複提醒我,我動心了這件事。”
齊霏和蘇淺對視一笑, 看向林落煙眨眨眼,兩張臉都是滿臉無辜。
你自己不也在說嗎?
林落煙頭疼。
蘇淺抱著空酒瓶往旁邊放,突然反應過來:“所以你讓我去機場接你,不是季淮頌沒空, 是你不想讓他接?”
林落煙點頭應了一聲。
蘇淺咂咂嘴:“這個世界真魔幻, 有人在計劃怎麽表白, 有人在計劃怎麽分手。”
“是啊。”林落煙說, “我怎麽連分手這種事都要計劃,顯得我好像很在乎他。”
、
齊霏和蘇淺異口同聲:“不是嗎?”
“……”林落煙哽住。
她徹底沒話說了。
中途去了趟衛生間, 林落煙返回包廂的時候,還沒到門口,手機收到季淮頌的消息。
問她要不要接她回家。
林落煙回複不用了,蘇淺開了車。
結果下一秒,聊天框裏跳出來一句——“都喝酒了,怎麽開車”。
她下意識要回複找代駕啊,字打到一半,頓住。
他怎麽知道她們喝酒了?
抬頭環顧一圈,撞上靠在樓梯口的人,視線停住。
原本就隻喝了半瓶酒,仿佛僅有的酒精都在這一刻徹底消散。
見他不疾不徐地走過來,林落煙的視線跟隨著他:“你跟蹤我?”
季淮頌輕歎一口氣:“我說巧合,你不信?”
林落煙:“不信。”
點點頭,季淮頌懶洋洋地笑著,不著調的語氣:“我從機場看到你出來,就一直跟著你們的車。”
好了。
這下她信是巧合了,他才不會幹這麽無聊的事。
“霏姐,我去上個廁——嗯?”
身後包廂門被拉開,蘇淺打著哈欠出來,看到門口的人頓住,揉了揉眼睛,扭頭問包廂裏的齊霏,“我剛才是不是看到季淮頌了。”
齊霏聞言過來看了眼,默默握住門把手,關上了門:“是的。”
見她關了門,蘇淺愣愣的:“你關門幹什麽?我上廁所。”
齊霏笑著哄她這個醉鬼:“乖,忍忍,等會兒再上。”
蘇淺:“……”
這是可以忍的嗎?
門外,季淮頌輕輕扣了扣包廂的門,齊霏重新把門拉開。
季淮頌一手牽著林落煙,一手插兜,姿態散漫:“人我先帶走了。”
“本來就是你的女朋友。”
齊霏笑著擺擺手,擔心地看了眼林落煙。
林落煙反而在這個時刻,覺得自己很平靜。
仿佛狂風已經完全過境,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有了預估,什麽結果都會在她平靜接受的範圍之內。
-
“這幾天不想理我,什麽原因?”
上了車,季淮頌沒急著開車,也沒係安全帶。
她最近情緒不對,他察覺到了,她完全沒給他機會問。
林落煙拽安全帶的手頓住:“你對我不也是愛答不理嗎?”
季淮頌默然。
不是愛答不理,是心裏有事。
他從那個淋漓盡致後的深夜開始,就有一股情緒在胸口**漾。
直到在他哥那裏聽到不好的消息。
於是每次想起她,就會想起她的外公,沒想好怎麽麵對她。外公對她的重要性他清楚,重病消息封鎖的目的就是不想讓她知道,不想她擔驚受怕。
作為知情人,他在說與不說之間反複橫跳,心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心像被抽出一個空洞,這個季節凜冽的寒風往裏灌。
他朝她伸手:“過來我抱。”
林落煙不清楚他變化的態度,隻是看了眼方向盤:“我不想被硌到。”
季淮頌調了座椅,勾勾手。
林落煙:“非要抱?”
不再等她主動過來,季淮頌的手向下,扣住她的腰把她抱過來。和以往每一次都一樣,他一隻手抱她輕輕鬆鬆。
手掐著她的腰,細細摩挲著。
他輕嗤,氣笑了,又帶了點無奈:“你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我。”
她不敢想。
林落煙借車窗外的燈火看他。
她不想把緣由全部歸結到她的原生家庭,更不想被她麵都沒有見過的名義父親,和糟糕至極的父母愛情影響。
但這種虛無縹緲又變化莫測的感情,她不敢碰。
上次南苑的宴會,她的小姨和小姨夫再次向她證明,同床共枕二十幾年的夫妻,也是可以為了利益和自保瞬間反目的。
這本就是矛盾的世界。
一個無人不渴求愛,卻很少有人相信愛的世界。
她渴求過,但結果總讓她失望。
到最後隻覺得,沒意思。
那些人都是在權衡取舍之後覺得她最好,才選擇她,沒意思。
而且,她明顯感覺到……
他當下的心不在焉。
對她心不在焉。
林落煙沒有應他這句話,隻是俯身環住他的,收緊手臂,埋在他的頸窩裏貼蹭著。
她像一隻小貓,窩在他的懷裏:“上次那個小雨傘,還有剩的嗎?”
季淮頌笑起來:“忘了?用完了。”
“……”林落煙舔舔唇。
他們那晚那麽瘋嗎?
季淮頌的指腹滑過她的後頸,滾滾煙嗓含混著笑意:“又想睡我?”
林落煙抬眼看他,壓著嘴角攢眉蹙額:“不給睡嗎?”
“給。”
這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他什麽都想給。
話落,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偶爾有路邊喧鬧的聲音透過車窗玻璃傳進來。隱約朦朧,仿佛隔了很遠。
林落煙在他的懷裏挪了下姿勢:“季淮頌,你不鬆開我,怎麽開車啊?”
季淮頌扣著她的腰收緊了幾分,絲毫沒有要放人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緊。
“這麽著急?”
散漫低啞的聲音帶著玩味,他笑說,“再抱會兒。”
磨磨蹭蹭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
林落煙隨手開了燈,就看到趴在落地窗前的小狗沙發上睡覺的kiki,它聽到動靜,掀開眼皮看了眼,趴著繼續睡。
她看了眼窗邊裝狗糧的碗。
看得出來原本裝得滿滿當當,被kiki吃了一半。
“你每天都來喂……唔……”
話沒問完,林落煙就被以吻封緘。重重一吻奪走她的呼吸,猝不及防,心尖被這個吻激得發顫。
季淮頌的聲音很沉,有些心猿意馬:“嗯,每天都來。”
她去蘆海的這幾天,他每天都來。
林落煙被吻得後縮,又因為他的禁錮,無路可退。
“今天也來了?”她在殘留的空氣縫隙裏問。
“嗯。”
莫名的,林落煙想起校慶那天,她看到他的手機壁紙,是kiki。
當時他說,這是他們當下唯一有聯係的東西。
可這唯一的聯係,並不純粹。
kiki不是她的小狗,也不是他們一起養的小狗。
不算的。
深夜的涼風無處遁形,滾燙的體溫源源不斷地侵蝕著她。
在意識混沌的前一秒,她告訴自己。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
-
第二天一早,林落煙在季淮頌醒來之前,就自己跑回學校上課了。
一上午的課她愣是走神大半節,盯著老師的ppt一個字也沒寫。
合上書,林落煙捂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順著人流往外走。
電梯門前永遠擁擠,她也永遠懶得在高峰期的時候等電梯,一如既往從樓梯間往下走。
走樓梯的人不多,寥寥可數,也比較安靜。
樓層之間**開一些回聲。
“現在嫌我作?當時你怎麽不說?”
女生諷刺的聲音鑽進耳朵,林落煙倏然停住腳步。
從欄杆處往下看了眼,下一層樓拐角的地方,有一男一女,看樣子應該是小情侶鬧矛盾。
她收回視線,抱著書,繼續往下走。
“你鬧夠了沒?”
“我都說了部門聚餐,那隻是我學姐,能不能別腦補。”
“我腦補?”
“誰家好人抱著學姐不鬆手啊?”
“要分就分,我懶得跟你吵。”
這兩個人似乎也沒在意有人經過,吵得激烈。
林落煙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爭吵的聲音被拋在腦後,逐漸模糊。
……太應景了。
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捏著手機,隨手回複班群裏的通知。
過兩周考四六級,輔導員在群裏發了聽力耳機測試的消息。
季淮頌今天上午沒課,她也沒有問他上午要幹什麽。
他們之間好像從來不過問彼此空白的時間。
空氣裏已然能呼出一些白氣,林落煙隨手籠了下外套。
寬闊道路兩邊的行道樹早就掉光了葉子,沒有了枝繁葉茂的遮擋,快到學生公寓的路口,她抬眼就看到了停在樓前的那輛大G。
季淮頌懶散地靠在車邊,身形頎長。
他垂著腦袋,單手捏著手機,眉間輕蹙。
這樣的畫麵她見過很多次。
在學生公寓樓下,在她家小區外麵,在私人醫院門口……
隻不過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
心底翻湧的情緒複雜。
周圍人來人往,朝氣的交談聲不絕於耳,熱火朝天。
她卻覺得今天的氣溫好低,不然怎麽會無生出一股悲涼的感覺。
季淮頌瞄見她過來,收起了手機,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歪頭看了會兒。
“誰惹大小姐不高興了?”
低沉的聲線像柔風,足夠驅散周遭的寒氣。
林落煙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竟然總能如此輕易地察覺到她的情緒,然後試圖拿捏她。
這場博弈,她不想輸,更不想輸得一敗塗地。
停在距離他半米的位置,林落煙盯著鞋尖低垂的眼眸緩慢抬起,仿佛剛才的低氣壓隻是錯覺,她神色清冽:“季淮頌。”
四平八穩的聲音,帶著幾分隨心所欲,“我不想玩了。”
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季淮頌神情微頓,捏著手機的手扣緊了幾分。凝眸看她,妄圖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麽。
無果。
她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坦然、從容、滿不在乎。
就好像隻是在說,她不想玩什麽遊戲之類的,而不是在提分手。
因為心情好,所以隨便玩玩。因為心情不好,所以不想玩了。
他突然想起她昨晚的反常,仿佛要讓他死在她身上。原來是因為那是最後一次,她單方麵定下的最後一次。
她是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陷進去的人隻有他。
季淮頌雙臂交疊,靠在車門,臉色微沉:“分手炮?”
林落煙愣了下,她並沒有這樣的定義,但他扔出來的這個詞好像不錯。
於是,她泰然自若地點了下頭:“嗯。”
沒想到她還真點頭了,季淮頌這才氣笑,舌尖頂了頂腮,嗤笑一聲:“林落煙,用完就丟?”
林落煙很是無所謂,迎上他的視線,語氣輕飄飄的:“你玩不起嗎?”
她好似沒有任何變化,是能夠上一秒呲牙下一秒裝乖的小貓,也是能夠前一天撒嬌承歡後一天扭頭就走沒有任何感情的掌控者。
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主動權在她手裏的時候,她可以隨時叫停。
他不是不清楚,她本來就是這樣。
他們都是這樣,並非善類。
她現在的態度無疑是在提醒他。
是他先犯規,想越界渡河。
眯了眯眼,季淮頌散漫地點點頭,勾唇譏笑:“行,老子玩兒得起。”
下一秒,車門在眼前重重關上。
車子啟動,卻沒開走。
季淮頌拿上放在副駕的東西,從車上下來,隨手扔她懷裏。
一句話也沒說,鑽進車裏,揚長而去。
林落煙的心仿若同車門一樣,發出重重一聲悶響。
垂眼看著落在自己懷裏的盒子,倏然頓住,緊接著眉心一跳。
再抬著頭,視野範圍之內早就沒有了季淮頌那輛車的影子。
很煩,非常煩。
她注視著對麵光禿禿的桂花樹,擰眉。
今天的風怎麽他媽的這麽刮臉?
凜冽的風像刀子一樣,拂過之後,臉頰被刮得生疼。
回到宿舍拉開抽屜,林落煙發現草莓煙不知道什麽時候抽完了,又把抽屜重重推回去,空掉的煙盒隨手扔向垃圾桶。
煙盒砸在垃圾桶邊緣,頓了一下,彈到地上。
她靠在桌邊,盯著煙盒。
心裏翻江倒海,她深呼吸想要平心靜氣,卻發現毫無用處,反而更加煩悶,那股鬱結的氣息團在胸口,壓得她難受,快要喘不過氣。
雙手反撐在桌上,她換了個方式安慰自己。
該慶幸是在這個時候割舍,如果他像以前那些人一樣,背著她和別人搞在一起還被她知道。
等到那個時候……
隻是想想,她好像就要掉眼淚了。 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