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最好的兄弟
秋君藥有想過秋景月會對秋景和成親的事情應激——
但他沒有想到, 秋景月竟然會這麽應激,甚至情緒激動到了和秋景和大打出手的程度。
.......可是為什麽呢?
沒有理由啊.........
就算是秋景月不滿意楚瑜這個嫂子, 那也不應該......
秋君藥扶著額頭坐在塌上, 閉著眼睛,一副很疲憊的模樣,心裏有些茫然無解。
一旁的引鴛還從未見過秋君藥這個樣子, 麵上頗為擔憂。
半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 轉過頭去叫來福:
“來福。”
他鬢邊的珠翠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聲音裏難掩果決:
“去把四皇子叫來。”
來福聞言, 首先抬起頭看了一眼秋君藥,見秋君藥仍然蹙著眉不做聲,遲疑半晌, 隨即俯身應道:“........是。”
言罷, 來福便帶著幾個太監宮女退下了。
秋景明和秋景秀見到此情此景,不明所以地對視一眼,片刻後又被反應過來的引鴛趕出披香殿。
但秋景明和秋景秀還未及冠,正是對所有的事情都會好奇的年紀,於是秋景明想了想, 幹脆提著秋景秀的後頸,帶著對方飛上了披香殿的頂上,正想揭開殿頂的琉璃瓦往內窺視,結果——
不其然和同樣蹲在殿頂上值班的秋君藥的影衛對上了眼神。
秋景明瞬間尷尬:“.......”
影衛十一同樣也是一臉的欲言又止:“大殿下,七殿下, 你們.......”
“噓。”
此時,蹲在一旁的秋景秀將指尖抵在唇上, 眯著眼睛笑,像是個小狐狸掃了掃蓬鬆毛茸茸的大尾巴,難掩狡黠:
“別說話。”
他道:“父皇正在生氣呢,小心被他發現了。”
話音剛落,剛才還在說話的秋景明和影衛十一瞬間噤了聲,三個毛茸茸的頭隨即默契地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往那片被揭開的琉璃瓦原本的空隙看去:
“父皇!”
被“押送”到披香殿的秋景月此刻還在執迷不悟,即使跪在地上,還是一副十斤體重九斤都是反骨的模樣:
“為什麽!!!”
他無能狂怒道:
“為什麽要給二哥哥賜婚!賜婚也就算了......竟然還是那個楚瑜!”
“你二哥都十六了,過完這個月的生日,馬上就要十七,換做尋常人家,早就當爹了。”
秋君藥捂著額頭,被秋景月的嗓門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但又不得不耐心和他解釋,
“何況楚瑜長相能力哪一個配不上他,天文測算醫術推演樣樣都行,你憑什麽對人家有意見?”
“這.......”
秋景月被秋君藥毫不留情的話堵得一噎,半晌才道:
“可是他們才認識多久?!為什麽這麽快就定親!”
“從三月春獵到現在已經過了三月了......你淋雨高燒那段時間,是楚瑜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哥,深夜孤男寡男,你哥被感動了,以身相許豈不是很正常?”
“........”
秋景月哪裏有秋君藥巧舌如簧,當下就被秋君藥懟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
半晌,他臉都憋青了,才豁然站起身,死死盯著秋君藥,大聲道:
“反正我不許二哥哥結婚!”
他話都不經過腦子,脫口而出道:
“若二哥哥要結婚,那我就去大鬧他的婚禮,讓他成為京城所有人口中的笑話,此後再也定不成親!”
“放肆!”
秋君藥一拍桌子,此刻是真的怒了:
“楚瑜和景和的婚事是朕欽定,你敢打鬧婚禮,是對朕不滿嗎?!”
“父皇......”
秋景月還沒見過秋君藥盛怒的模樣,嚇的嘴唇一個哆嗦,又噗通一聲跪下,猛地把頭抵在地麵上,一聲“兒臣不敢”此刻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秋君藥眼前陣陣發黑,被氣的話都說不出來,拍在桌子上的手甚至隱隱泛起疼來,不難想象他剛剛有多用力。
他心中一陣無力,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治服了一個,怎麽此刻又來一個。
秋景和還好說,雖然陰鬱,但好歹還是個正常人,麵前這個秋景月更是重量級,說出口的話主打的就是一個相當炸裂:
“父皇.........”
“別說了。”秋君藥不想看他,別過臉,揮了揮手:
“景和的婚事,你無須再置喙,若你那日當真敢大鬧婚禮,朕一定把你腿打斷,聽明白了嗎!”
“........”
秋景月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秋君藥盛怒的麵容,不知為何,眼淚刷的一下下來了:
“憑什麽啊!”
他用力地擦著眼淚,但淚水還是像開閘的洪水,嘩啦啦的往下流,怎麽擦也擦不幹淨,反而把眼尾浸的濕紅:
“明明是我先來的.........”
他哭著道:“明明和二哥哥長大的人一直是我,他生病的時候,照顧他的也是我,我們之前還說好要一直在一起,不管什麽事情都不能把我們分開的!”
“父皇,你到底為什麽要想方設法讓楚瑜把二哥哥從我麵前搶走!”
秋景月說到此,豁然抬起眼,眼中已經帶上了些許狠厲,甚至手背因為握緊拳頭青筋繃起,像是蓄滿了力量:
“為什麽啊!”
“.......”看著秋景月這幅走火入魔的模樣,秋君藥簡直要無語了:
“你們是兄弟,又不是夫妻,怎麽可能一直在一起。”
他說:“總有一天你們會有各自的目標,總有一天你們要各自成家,為人夫為人父,甚至會因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怎麽可能還像小時候那樣,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秋景月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為什麽夫妻能時時刻刻在一起,兄弟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
他越想越迷茫,認定了秋君藥是想破壞他們之間的深厚親情,於是怒火中燒,失智之下,竟然話趕話道:
“如果要做夫妻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的話,那與其讓二哥哥娶楚瑜,不如讓我和二哥哥成.........”
“啪——”
一聲清脆利落的巴掌聲響徹內廷。
秋景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右臉頰就挨了一巴掌,瞬間腫脹起分明的五指紅痕,痛的他整個人都蒙了,捂著臉,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著麵前的人——
是引鴛。
是一向溫柔嫻雅,連說話都溫言細語的引鴛。
秋景月呆滯地跪在地上,看著引鴛,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顫聲道:
“.......母後?”
為什麽打我?
這句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引鴛好似看透了他所想,凝眉道:
“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
秋景月:“.......”
他委屈,他不解,他難過,喃喃道:“為什麽你們對我都不好.........”
“因為你蠢。”
一向說話都要斟酌許久,確保自己說出的話萬無一失的引鴛此刻卻毫不留情地教訓秋景月:
“因為你說話不過腦子。”
“最重要的是........你氣到你父皇了。”
引鴛指尖劃過秋景月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忽然猛地掐緊他的下巴,直到秋景月仰頭看他的瞳仁裏清晰地映出恐懼和他此刻略顯恐怖的表情,聲音慢條斯理,卻帶著狠厲:
“你再敢頂撞你父皇,本宮就讓凝梵狠狠掌你的嘴,打到你這輩子都說不了話為止。”
秋景月被表情陰冷的引鴛嚇的一動也不敢動,大腿已經隱隱有抖如篩糠之勢,後背卻如僵硬的鐵板,層層疊疊地淌下汗,聲音細若遊絲,仿佛從嗓子裏硬擠出來的:
“母後.........”
“好了,阿鴛過來。”
秋君藥被氣的不清,好半晌才緩過來,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輕聲喚引鴛。
引鴛聽到秋君藥喚他,表情頓時變的柔軟起來,變臉比翻書還快,轉過身朝秋君藥走過去:
“來了陛下。”
秋君藥將手臂搭在引鴛的肩膀上,慢慢走到秋景月身邊,看著秋景月此刻仍舊驚懼的臉,任由引鴛撫摸胸膛給他順氣,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景月,我不管你對你二哥哥是什麽感情.......但你們隻能是兄弟,不能有其他。”
“我和二哥哥自然是兄弟,是最好最好最好的兄弟呢!”
秋景月深表讚同,不假思索道:“所以我和二哥哥要一直在一起!”
“........”秋君藥又要被氣暈了,不得不提高聲音,厲聲道:“你想和你二哥哥一直在一起,有問過你二哥哥的意見嗎!”
他說:“景月,成親不是兒戲,更不是你想和誰一直在一起,就能成親的。”
“成親,一定是兩情相悅,兩心相許,是後半生風雨同舟,榮耀與共。”
“你想和你二哥哥一直在一起,可以是形影不離,但是絕對不可能是成親,知道了嗎!”
“........”秋景月不解:“做夫妻和做兄弟有什麽不一樣嗎?”
他是真的不懂:“隻要能一直在一起,這兩者有什麽不同?”
“當然不同。”秋君藥瞥他:“做夫妻,是要有夫妻之實的.........你想抱你二哥哥,想親他,甚至想給他生下朕的小皇孫嗎?”
秋景月聞言一愣,想到那個畫麵,頓時打了個寒顫,覺得有些惡心和想吐,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不想。”
他說:“做夫妻那麽麻煩啊......那算了。”
秋景月苦惱道:“我隻是想和二哥哥一直在一起,不想看見他和別人走得近,但是也並不代表我想和他做這些啊。”
“........”聽到這話,秋君藥氣順了點,但還是沒好氣道:
“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地球是圍著你轉的?”
他大手一揮:“回你的蘭竹殿去,給朕閉門思過一個月,沒有朕的準許,你不準出來。”
秋景月一愣,隨即急了,直起身想要去拉秋君藥的衣擺:“父皇,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
秋君藥負手背對著他,已經不想再看他了:
“你二哥的婚禮,你也不必出席了,給朕好好反思,好好改一改你這口不擇言的毛病。”
言罷,還沒等秋景月再反抗,他就做了個手勢,讓幾個太監把秋景月拉下去了。
拉走的時候,甚至還因為秋景月力氣是在太大,甚至沒能按住他,直到拖出宮殿十米外,還能聽見秋景月惱怒的反抗:
“放開本殿下——我自己能走!!!”
“唉.........”
聽著秋景月的聲音,秋君藥一個頭兩個大。
引鴛自然是知道他辛苦的。
他爬上榻,跪在秋君藥麵前,讓秋君藥靠近他的胸膛裏,輕輕伸出手,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秋君藥,拍他的背:
“好了,陛下你別生氣了,氣大傷身。”
“我能不生氣嗎。”
好在有嬌妻在懷,秋君藥氣悶的胸口此刻才暢通一些,閉著眼睛享受和引鴛的溫存:
“隻是這個景月........真的太不懂事了。”
他說:“文不成武不就........甚至還差點給朕搞出個德國骨科.....好險他隻是孩子心性,不是真想和他哥發生些什麽,不然,不然我寧可把他閹了算了!”
“不長進的東西,真真氣死我了。”
“.......”
聽著秋君藥略帶些埋怨的話,引鴛忍不住笑。
他抱著秋君藥的脖子,還貼心地換了個動作,讓秋君藥倚在他身上的時候能更舒服一些:
“陛下為什麽那麽肯定,景月對他哥哥沒有那樣的感情呢?”
“當然沒有。”秋君藥說:“真喜歡一個人,一定是希望他好,一定是舍不得他受傷,甚至是磕了碰了,都一定會心疼的。”
“你看那個景月,隻顧自己快活,不開心了連哥哥都打,哪裏像是喜歡,純粹是從小和景和長大,一時間接受不了景和有比他更親近的人,所以嫉妒心作怪罷了。”
“而且......說實在一點,這倆兄弟雖然,性格看起來不像,但實際上都是一樣的。”
秋君藥直起身,捧著引鴛的臉,看著引鴛懵懵懂懂的表情,忽然若有所思道:
“其實吧,像他們這種從小缺愛的孩子,一般都喜歡比自己年紀更年長些,溫柔些的人。”
引鴛還不知道秋君藥話裏有話,本能地點頭讚同:“楚瑜年紀確實比景和年長些,也穩重些。”
他壓根沒有往別的地方想,秋君藥也就沒提,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所以啊,景和和楚瑜,他們兩個分明就是天造之合,嘖.......”
話雖這樣說,秋君藥卻越想越不對,越想越心慌,最後索性從塌上直起身來,一拍大腿道:
“不行!”
“怎麽了陛下,什麽不行?”引鴛被嚇了一跳:“你想到了什麽事情嗎?”
引鴛的話近在耳側,但秋君藥卻兀自陷在自己的思緒裏不能自拔,喃喃道:
“不能拖,不能拖.......”
引鴛沒聽懂:“什麽......”
“婚禮啊,楚瑜和景和的婚禮啊。”
秋君藥握住引鴛的手,轉過頭來,堅定道:
“阿鴛,封後大典得提前.....幹脆提前到這個月。辦完封後大典的下一個月三十,就立刻讓景和和楚瑜結婚。”
秋君藥話裏還帶著些許咬牙切齒:
“為了不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情,這婚禮真是一刻也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