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侍疾

遇事不決,量子力學。

雖然秋君藥從小生活環境單純,除了生病之外幾乎“零挫折”長大,但並不影響他在幾秒鍾之內就迅速判斷出麵前這個紅衣美人的殺意,於是果斷地選擇了——

裝暈。

他剛來到這個世界,對一切都不熟悉,如果再這樣和這些人麵麵相覷,難保不會因為繃不住而慌亂露出馬腳。

如果讓人發現他此刻這具身體的殼子裏已經換了人,那就糟糕了。

思及此,秋君藥在紅衣美人眯眼看他的那一刻,就白眼一翻,直接躺到了下去,如願聽到了一陣驚慌失措的哀嚎。

他死死地閉著眼睛,本以為等眾人都走了之後,就能如願獨自思考和適應環境,但他沒有想到,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裏,他竟然在太醫的安神香的作用下,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引鴛是在親眼看著秋君藥昏睡過去後,才離開勤政殿的。

彼時的他尚還穿著大紅的婚服,頭上金釵步搖搖曳,碰撞在一起發出細碎叮當的響聲,卻並不規則,彰顯出他內心的慌亂和緊張。

他在陪嫁侍女浣塵的攙扶下一路疾步走到自己的寢宮中,在宮門關閉的一刹那,原本麵對眾人的冷靜和淡然頓時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麵上難掩的焦躁和慌張。

在無人的偌大宮殿內,他如同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等到他微微抬眸時,入目則是滴血的紅,床幃和地毯、窗欞,甚至連桌麵上的蠟燭都是描金的鮮紅色,如燃燒的血淚,昭示著在這個宮廷裏剛剛舉行過多麽盛大的典禮。

引鴛見此,不由得苦笑一聲,那笑裏帶著淒苦和不甘,素白的指尖用力絞著喜帕,肩膀神經質地顫動著,惹得浣塵將他看了又看,幾乎要疑心自己的主子瘋了。

還未等引鴛笑夠,正待他要承受不住過於洶湧的情緒,掩麵而泣之時,他袖口處的藥瓶忽然隨著他抬手的動作猛然脫落,當啷一下掉落在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好半晌才停下來。

而浣塵在看認出那個藥瓶的一瞬間,刹那時臉色變的慘白無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伏在地麵上,像個篩糠般發著抖,聲音還打著顫:

“公子!”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連麵上的覆粉也掩蓋不住她額頭暴起的青筋,失聲道:

“您.....您糊塗啊!”

“怕什麽。”引鴛看了他一眼,明明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按在桌上的動作也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咬牙切齒道:

“狗皇帝成日煉丹作死,早就已經到了彌留之年,我隻是在交杯酒中下了藥,送他一把而已。”

“若是讓太醫發現了陛下中毒,那可該如何示好?”

浣塵沒有想到自己的主子膽子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但她是引鴛的人,如果引鴛被發現,她也難逃一死,隻能硬著頭皮幫引鴛瞞下去:

“公子可想好退路了?”

“先把易筋散收起來吧。”引鴛光風霽月了十幾年,也是頭一次做這回事,手還在發著抖,完全是強作鎮定:

“你放心吧,這個藥,是我在離京城幾十公裏外的吳縣的一名隱居俠客中買的,所以就算他們將京城藥鋪的掌櫃盤查個底朝天,也查不到我頭上來。”

“況且,他平日裏服用的丹藥也含毒,到時候使點手段將鍋推到那些妖言惑眾的道士身上,也不算難事。”

引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讓外人看出異樣,眼神卻發著狠:

“狗皇帝這麽多年荒廢朝政,沉迷煉丹導致國庫空虛,百姓早就對他怨聲載道,我這麽做,算是為民除害。”

“........”浣塵不懂這些事,她跪在地上,趕緊爬過去將引鴛腳邊的易筋散收好,隨即慌慌張張地想要去銷毀。

臨走前,她還回過頭,淚水漣漣地問引鴛:

“公子,我們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引鴛斬釘截鐵道:

“中了易筋散,他必死無疑。”

言罷,殿門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明福尖細的嗓音從門縫裏傳了進來,還伴隨著啪啪啪的敲門聲:

“主子!”

明福扯著嗓子喊道:

“陛下他醒啦!”

引鴛:“.........”

浣塵:“.........”

浣塵腿都軟了,差點跪倒在地,一臉絕望地看著引鴛:“您不是說,他必死無疑嗎?”

引鴛:“........”

他攥緊了手中的喜帕,狐疑不解:“難不成,那個吳縣大俠賣給我的,是假藥?”

而在另一邊,吃了假藥的秋君要在昏睡幾個小時後,悠悠轉醒。

等他醒來的時候,太醫尚還歸在他床邊,守著他給他把脈,一見他睜開眼睛,就驚喜道:

“陛下,您醒了?”

秋君藥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這個鬼地方,再也蚌埠住,有些頭痛的捂住腦袋,口中發出微弱的呻\\吟,發出了穿越劇主角的經典必備台詞:

“我這是在哪裏?”

“陛下,您現在在勤政殿。”

太醫以為秋君藥在藥性作用下已經記不住事了,於是貼心提醒道:

“你已經睡了兩個時辰了。”

“.....你是誰?”

秋君藥看了一眼長著花白胡子、小腿還沒有他手臂粗的太醫,心中的警惕和戒備緩緩消下去,但還是無法立刻適應陌生的環境。

他慢慢從一開始穿越到現在眾人對他的態度和稱呼中慢慢推算自己的身份和設定,本想一股腦兒地將自己的疑惑說出口,但是又不敢貿然暴露自己穿越的事實,隻能裝作被藥物影響了神誌,擺出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

“我又是誰?”

秋君藥此話一出,太醫頓時變的麵如土色,將頭磕的砰砰響,哭天喊地道:

“陛下呀~陛下!”

老太醫哭的情真意切,但光打雷不下雨,連滴眼淚也沒有,看上去假的不行。

“別嚎喪。”

秋君藥本來是裝頭疼,現在是被吵得真頭疼了。

他本來就是二十一世紀愛崗敬業誠信友善的好青年,看一個年過六十的老者跪在自己麵前磕頭——雖然演技很差,傷心也是假的,但秋君藥的良心還是微妙受到了譴責,揉著太陽穴,被一旁的小太監手疾眼快地扶了起來。

秋君藥已經大概知道自己穿越過來的身份是什麽了,但他還需要進一步確定。他不是明知事已至此還喜歡逃避的人,便也不再裝暈,選擇既來之則安之,讓那個太醫站起來說話,低聲道:

“我頭有點疼,很多事情也記不得了,待會兒我問你一些事情,你隻需要回答,無須問為什麽,可以嗎?”

“是。”其實不需要秋君藥多說,太醫也不可能多嘴的。

但秋君藥這副平易近人的模樣還是讓太醫心中犯起了嘀咕,畢竟往常這個昏君陛下往常清醒的複健項目一般都是抄起床邊的花瓶砸他腦袋,然後再罵一聲廢物的。

想到這裏,太醫心有餘悸,心疼地摸了摸自己腦袋,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請問。”

“第一個問題,”秋君藥指了指自己:“我是誰?又是什麽身份?”

“您是大端王朝的第七任國君。”

太醫沒想到秋君藥的腦子竟然壞的如此徹底,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他在直呼秋君藥名諱的時候還有些糾結,但在秋君藥鼓勵的眼神裏,還是猶猶豫豫的說了下去:

“名叫秋君藥。”

秋君藥沒想到這具身體的名字竟然和他一樣,意外地挑了挑眉。

這個略帶著俏皮和少年氣的動作在一具死氣沉沉的身體上顯得如此違和,太醫心中忽然感覺到一絲異樣,但很快又被秋君藥的話打亂了思緒:

“那今日坐在我身邊的人,是誰?”

“是您新迎娶的繼後,引鴦。”

“引.......鴦?”秋君藥被這兩個字觸動了敏感的神經,頓感大事不妙,原本懶懶散散靠在床頭的身體忽然直了起來,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哪個引,哪個鴦?”

“吸引的引,鴛鴦的鴦。”

太監老實道:“是引家的二小姐。”

不是吧.......

秋君藥聞言,神色一僵,整個人如遭雷劈般傻在當場,好半晌都能沒有消化這個事實。

他穿越過來之前看的那本小說裏,裏麵的主角受,就踏馬的叫引鴛!

在書中,引鴛和引鴦本為一對雙生子,原主在現任皇後死去後,便想娶年輕貌美的引鴦為妻,但引鴦誓死不從,在大婚前一天收拾東西和心儀的家丁跑路了。

為了避免皇帝龍顏大怒之下,下令以抗旨不尊之罪將引家滿門抄斬,引鴛無奈隻能換上女裝,替妹上鳳轎。

而在小說的描寫裏,燈下看美人的原主按捺不住躁動的下半身,本想一嚐洞房花燭的美妙,卻因為心有餘而力不足昏迷,足足在**躺了七天。

而在這七天裏,原主的幾個皇子前來侍疾,結果和美貌的小媽對上了眼,之後為了得到小媽,各處奇招,成功在原主35歲那年,聯手把原主弄嗝屁了。

那麽按照大婚的時間線來看,自己現在穿越過來的年紀,剛好是32歲,離嗝屁還有一段距離。

秋君藥沒想到自己剛出虎穴,又如狼口,心下複雜不已。

但人總是對活下去有一種強烈的欲望。

即使推算出自己這具身體離死還有三年,秋君藥也想好好活著。

思及此,已經基本了解清楚情況的秋君藥在慌亂中逐漸冷靜下來,但麵色依舊不太好看。

看著秋君藥喜怒不定的神情,太醫一時間摸不清楚秋君藥在想些什麽,於是便沒有貿然開口。

而在此時,門口卻忽然傳來一陣不小的動靜。似乎是有什麽人在說話。半刻中過後,一直守著的侍衛推開門,走了進來,單膝跪下行了一禮,對秋君藥道:

“陛下。”

他說:“幾位皇子聽聞陛下清醒之後,便來了殿外,現下皆跪候在門口,請求侍疾,是否讓他們進來?”

侍疾?!

這不就是小說裏他的便宜兒子們和他小媽對上眼的開始劇情?!

思及此,秋君藥,臉都綠了,頓時如臨大敵:

“不必了!”

他瘋狂擺手表示婉拒,力道大的甚至不小心摔碎了床邊的花瓶,霹靂啪啪的聲音令殿內的宮女和太監心中一緊,頓時大氣都不敢出,跪在秋君藥床邊不敢吱聲,隻能聽著他們皇帝陛下“大發雷霆”:

“讓他們全都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