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鬧鬼?
冰天雪地,舉目皆白。
不知何時,雪已經落的更大了,風呼呼的刮過臉頰,綿延起淡淡的刺痛。
秋君藥握著引鴛的手,能清晰地感受到微顫的指尖因為摩擦而引起的熱量順著皮膚淌入他的四肢百骸,令他不得不回過頭去,看向引鴛:
“你就這麽害怕?”
“......臣妾不怕。”引鴛再怎麽說也是個男人,在某些方麵也要麵子的令人發指:
“臣妾隻是覺得這裏,太過於安靜了。”
是的,安靜。
冷宮,是關著無數廢妃的地方,但在此時此刻,卻安靜的隻能聽見風聲,讓人不適應。
秋君藥皺了皺眉,敏銳地覺察出些許不同尋常來。
他抬起頭,四周仍舊是那副空**荒涼的模樣,但陰沉低壓的天幕和風刮過枯枝時發出的慘叫卻讓人覺得愈發滲人,後背不自覺起了一聲雞皮疙瘩。
麵對此情此景,如果換做其他人,早就逃跑了,但秋君藥不同。
他惜命,但絕對不會因此產生恐懼。
秋君藥低頭,安撫性地整理了一下引鴛額頭的碎發,溫言問:
“你要先回去嗎?”
他找了個台階給引鴛下:“這裏太冷了,你身子受不了,不如早些回去吧。”
秋君藥自己心裏清楚的很,引鴛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是虛以為蛇多於真心,若是自己主動放他離開,說不定連客套也不願意客套,早就走的遠遠的了。
秋君藥是如此的確信,所以下一秒,引鴛的話便讓他不可置信地微微一怔:
“臣妾跟著陛下。”
引鴛揚起臉,一張小臉凍的微微發白,但眼睛卻仍舊亮的驚人:“臣妾答應過您的,要保您無虞。”
“.......”秋君藥用視線隱晦地打量著引鴛的神情,片刻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真的?”
他故意道:“如果你現在不回去,待會兒要是遇到什麽危險,朕可就把你推出去了哦?”
引鴛聞言,表情果然變的愈發蒼白。
但幾秒後,他還是堅定地握上了秋君藥手,語句被風雪撕碎,但卻一字不落地落進了秋君藥的耳朵裏:
“臣妾會保護陛下的。”
引鴛雖然性子烈,但到底是受過禮家文法耳濡目染的世家公子,懂什麽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既然答應了秋君藥,就絕對不會反悔;但如果秋君藥先違約,那他也不會對秋君藥心軟客氣。
思及此,引鴛輕輕抬起頭,想要再看看秋君藥的反應,卻見秋君藥已經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的臉,且神色莫名。
他沒有在笑,但引鴛抬頭時卻能看見秋君藥脖頸處的喉結滾動了幾下,像是在隱忍著什麽。
引鴛:“???”
引鴛正想問秋君藥是不是渴了,但秋君藥卻一句話沒有說,先行撇下他,往前走了。
腳步有些急切,一點兒也不像在**躺了好久的病人。
引鴛有些迷茫,直到雪花融化在臉上的冰涼感讓他回過神,趕緊追上秋君藥的腳步。
冷宮的內殿和外麵一眼空曠,幾乎也沒有什麽桌椅床罩擺放,破碎的瓷碗和餿飯隨處可見,地上還散落著女子畫眉的螺黛和披帛,僅有的被子和衣料也不知被什麽東西抓的破碎無比,被風一吹就打著旋飄,像極了穿著白衣的野鬼站在原地舞動。
而炭盆燭火更是罕見,導致四周冷的比冰窖還盛幾分。
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秋君藥和引鴛裹緊身上的披風往裏走。引鴛從前刻苦讀書,視力不好,在黑暗中視物不清,之前就是因為這個才栽在了秋君藥的手上,被抓到了把柄,這次更是一不小心,踩在了不知什麽東西上麵。
硬邦邦的,像塊石頭。
引鴛嚇的差點尖叫出聲,秋君藥安撫性地握住他的手,然後解下鑲嵌著夜明珠的玉佩往那硬物上一照——
一張白眼球外突、麵色紫的發黑活像惡鬼轉世的死人臉就這樣僵硬地、沒有半點打碼的映入秋君藥和引鴛的眼簾。
死人的半張臉已經被啃掉了,露出血肉外翻的細胞組織和被冰凍僵的半截蛆蟲。
秋君藥:“......”
引鴛:“..........”
在引鴛噗通一聲,就要癱坐在地的下一秒,秋君藥趕緊半拖半拽地將對方抱起來,拉出偏殿。
引鴛剛一出偏殿就差點摔倒,好懸被秋君藥抱住,才沒有摔個狗吃屎。
“沒事沒事,有朕在呢。”看著引鴛這幅因為生理性反胃而麵色發青、捂著脖頸忍不住嘔吐的模樣,秋君藥有些後悔執意帶他過來了:
“難受嗎?想吐嗎?”
引鴛哪見過死相這麽惡心的私人,那半截蛆蟲還在腦海裏翻來覆去的閃現,他不自覺地有些反胃,所以點了點頭,忍著惡心蹙眉道:
“那個死掉的人.......是太妃還是宮女?”
就算是嚇得半死,引鴛還是注意到了那死人耳朵上有耳洞的痕跡,顯然是個女子:
“為什麽她的臉隻剩下一半?”
“不知道。”秋君藥搖了搖頭:
“回去再查一查吧。”
來的時候是引鴛扶著秋君藥,回去的時候是秋君藥扶著引鴛,兩人正想打道回府,但沒想到,在回去的路上,雪下的愈發大了,甚至有些迷眼。
都說雪落無聲,但此時此刻,秋君藥卻能清晰地聽到雪花飄落在引鴛鬢邊的望蘭粟時,發出的窸窣聲。
不對!
這不是雪聲!
秋君藥猛然察覺出些許不同尋常,等他抬起頭,虛虛朝不遠處的某一點看去時,之間明暗的陰影交界處陡然冒出兩簇瑩瑩的綠色,緊接著,一個黑色的物體快如殘影般,猛地朝引鴛的身後撲來!
隔著風聲和雪聲,秋君藥甚至還能聽見那怪物發出呼嚕呼嚕的吼聲,瑩瑩的綠色化為清晰的獸瞳,冰冷如同毒蛇般,盯上了引鴛白皙光潔的脖頸!
秋君藥背後汗毛倒數,他甚至來不及多想,直接將茫然無所知的引鴛拉到自己身後,隨即幹脆利落地打開手中的折扇扇麵,嘩啦一下擋住了撲上來的怪物。
秋君藥還沒來來得及放鬆下來,那脆弱的紙扇就承受不住怪物尖利的爪牙,被咬了個粉碎。
手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疼,像是被刀劃開神經,秋君藥疼的臉色發白,但到底還是沒有喊出聲。
在此時此刻,秋君藥這才看清了麵前這個死死咬著他手腕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那不是怪物,而是一匹即將成年的狼崽!
狼口腥臭的腐肉味道縈繞鼻尖,不斷刺激著腎上腺素,秋君藥聽著耳邊的嘶吼聲,幾乎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一處不知道從哪裏射出來的箭就貫穿了狼的胸腹,直接將狼崽射落在地。
“砰——”
尖銳的狼牙緩緩送了力道,方才還凶猛的狼崽像是瞬間被抽幹的靈魂,無力地摔倒在地。
一滴滴鮮血順著秋君藥的指尖往下淌,染紅了雪麵。
“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早就在暗處潛伏已久的護衛飄然落下,跪在秋君藥麵前,一點聲也不敢吱。
要不是剛才雪太大迷了他的眼,他也不至於反應這麽不及時,讓秋君藥受傷。
秋君藥捂著流血的手,正想讓他起來說話,但沒想到,一旁的引鴛比他反應還大,看著他流血的手臂,麵色慘白的沒有絲毫血色:
“陛下,您的手!”
“沒事沒事,就是被咬了一下。”秋君藥自己也疼死了,還得去安慰引鴛:“別哭,等會兒眼淚淌在臉上被風吹了,不得吹傷了?”
“陛下.......”看著秋君藥手腕上青紫的兩個血洞,引鴛這回是真的被嚇哭了。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剛才秋君藥和自己換了個位置,要是剛剛秋君藥反應慢一點,別說自己身上挨兩個一模一樣的血洞,就是被咬斷脖子也是情理之中。
思及此,本來就被死人嚇的魂不附體的引鴛握著秋君藥的手,加上一點劫後餘生的慶幸,對著那傷口,不由自主地哭的肝腸寸斷。
“好了好了.......別哭了.......”秋君藥隻能將他虛虛抱進懷裏,輕輕拍他的背:
“等會兒臉哭傷了可怎麽好?”
“陛下,臣妾叫太醫來吧。”引鴛仰頭看著秋君藥,淚水漣漣:
“您很疼吧?”
“嗯,是挺疼的。”秋君藥又不是鐵打的,被咬了自然疼。
但現在比起疼,他更關注另外一件事:
“十一,冷宮裏怎麽會有狼?!”
“啟稟陛下,這冷宮不遠處就是百獸園,圈養著一批異國進貢的奇珍異獸,若是宮人看管不力,讓這畜生意外跑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護衛道。
“不可能。”秋君藥蹙眉:“這狼皮毛粗糙發黃,臉上的傷口還在潰爛發膿,一看就是營養不良,不可能是意外跑出來,分明是被人將養在冷宮許久,才會有這樣的情狀。”
秋君藥將擦血的帕子丟到地上,冷冷道:“給朕查。”
“誰在冷宮養了狼,殿內的死屍又是誰,都給朕通通查清楚!”
“是!”
像是生怕秋君藥下一秒就要說如果查不出來就要了他的項上人頭,護衛趕忙領命離開了。
“陛下,會是刺客嗎?”引鴛緊緊地護在秋君藥的身前,生怕還有什麽東西會衝出來傷了秋君藥:
“這個冷宮裏,有人想要陛下的命嗎?”
“那誰知道呢。”秋君藥笑。
“會不會是鬧鬼?”引鴛急的都開始亂猜了:“要不要臣妾回去請國師幫忙,或者求一求神仙保佑?”
“你求神做什麽?”秋君藥樂:“你求神不如求朕。”
“為什麽?”引鴛問。
秋君藥道:“因為......神可不會在你哭的時候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