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李丹青伸出手指搖了搖, 似笑非笑道:“從古到今,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子蟄,我不會為了要嫁人, 而做出任何委屈自己的事。”
她又搖頭,“我嫁與魏淩光, 差點被他母親和弟弟害死,若以後還要嫁人, 必須保證對方的家人懷有善意, 沒有人想要害死我。”
見齊子蟄要說話,李丹青比手勢止住,又道:“子蟄,你母親之前擱過話,死也不會讓我進門。現下我成了公主, 可以招駙馬, 與駙馬住在公主府。而你母親發了誓,若你娶公主, 她要短命十年。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你母親對我都沒有過善意。”
“我是公主, 在你母親跟前,我是君, 她是臣,這是我的優勢,我不會放棄我的公主身份。”
“從前嫁與魏淩光,是因為不能一直待在叔叔嬸嬸家中, 總要嫁人。”
“現在我有封地,可以選擇不嫁。”
齊子蟄去握李丹青的手, “丹娘,你就不能為了我……”
李丹青打斷他的話,“不能!”
齊子蟄歎口氣,“從前說了生死之交,永不相負的。”
李丹青道:“子蟄,生死之交,可以把背交給對方,不會負了對方的信托,但不包括將自己嫁去對方家裏受罪。”
“這一點,希望你能明白!”
她說著,凝視齊子蟄。
這個男人家世出眾,年輕俊俏,在某種程度上前途無限。
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但他是古代男子,從小到大受的是孝道為先、男子為尊的思想教育。
他天然認為女子應該為了嫁人而做出犧牲。
他待自己不同,態度稍平等,全因輪回裏,兩人生死與交,攜手逃了出來。
期間,自己並沒有真正拖他後腿。
憑心而論,若自己不是公主,更加不可能與他走到一起。
以略低的身份嫁進武安侯府,從此侍奉夫婿,孝敬婆母,生兒育女,低聲下氣過一生,不是自己所求。
李丹青回過神,從齊子蟄手裏抽回手,淡淡道:“兒女私情,並不是目前最緊的事,且各自保住命再論其它。”
齊子蟄手裏一空,心裏也一空,低聲道:“丹娘,我一定會想出法子的,你等我!”
李丹青道:“以後再論這個事。”
她不想再跟齊子蟄討論這個,揚聲朝殿外道:“天奇表哥,進來罷!”
三人複又坐下,討論了一會兒。
李丹青心中其實沒底。
蕭宇墨和秦王勢力太強大,皇帝也明顯信任他們,單憑這偽造的書信,能掀起風波嗎?
但不試一試,總不甘心。
且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看看近午,李丹青並不想留鄭天奇和齊子蟄用膳,便端茶送客了。
鄭天奇和齊子蟄一道告辭,並肩出殿。
待到了宮外,鄭天奇喊住齊子蟄,溫聲道:“齊三公子,你母親有誓言,你是不能尚公主的。若你真為樂陽著想,就不要纏著她。她是女子,今年十九了,耽擱不起。”
齊子蟄不快,淡淡道:“我跟丹娘的事,不勞鄭公子操心。”
鄭天奇搖頭道:“我是樂陽的表哥,為她操心是正常的。”
齊子蟄冷笑一聲,跳上馬車,喊車夫道:“快走!”
鄭天奇看著馬車絕塵而去,不由“嗬”一聲道:“敢情惱羞成怒了。”
他跳上馬車後,心裏複盤今日之事。
細細回味李丹青一言一行。
一時卻是癡了。
他回到鄭家,先去書房見父親鄭安誌。
父子談了半個時辰。
談畢話,鄭天奇站起要告辭,猶豫一下,終於問了出來,“父親,您從前書房中有一幅仕女畫,畫中的仕女,是樂陽公主的母親麽?”鄭安誌半晌方答道:“是。”
鄭天奇一下了然,父親擅長丹青,當年定是在某個地方見過樂陽的母親,之後念念不忘,便畫了下來。
逢著良辰美景,便把畫拿出來欣賞一番。
那一日自己進書房見著畫,應該是父親晚間欣賞畢,未及收起來。
鄭天奇定定神道:“父親,我想娶樂陽為妻!”
鄭安誌愣一下,問道:“你不介意她嫁過人麽?”
鄭天奇道:“父親,太後壽辰那日,您瞧見她的。她若不是嫁過人,我想娶,隻怕不易為。現下則容易得多。”
鄭安誌蹙眉道:“她被魏淩光休棄那會,還跟齊子蟄鬧得滿城風雨,這等女子隻可欣賞,並不適宜娶為妻子。”
鄭天奇站起,躬下身道:“求父親成全兒子的心願!”
鄭安誌看著鄭天奇半晌,長歎一聲道:“女子太美,易招惹禍事,樂陽公主的母親就是一例。”
鄭天奇還是那句,“求父親成全!”
鄭安誌無奈,“這件事,也並不是我點頭就能成的,還得看太後娘娘和皇上的意思。”
鄭天奇道:“兒子細細想過了,太後若真疼她,就該把她嫁給兒子,沒有人比兒子更合適了。”
鄭安誌道:“過幾日進宮,探探太後娘娘的意思再論。”
過一會兒,鄭天奇告退,回至自己房中。
丫鬟見他回來,忙忙要傳膳,又道:“夫人說了,公子進宮,定沒能好好用膳,午間叫廚房備著膳食呢,公子且先用些。”
鄭天奇擺手道:“我不餓,你們先下去!”
丫鬟待要再勸,見著他的神色,馬上閉嘴,很快退下去。
房中一靜,鄭天奇又回味李丹青的言行。
隔一會兒,他從抽屜裏拿出巴掌大一塊像皮泥,凝神捏了起來。
很快,捏出一個美人。
他把泥人舉到眼前細看,搖了搖頭道:“連她十分之一的神韻也沒有。”
他手指撫了撫像皮泥人的眉眼,輕聲道:“樂陽,太後壽辰那一日,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發誓要得到你。”
他嘴角含著一絲笑,“若不能得到你,我就毀了你,絕不讓別人得到!”
這當下,鄭太後正問李丹青道:“樂陽,你覺著天奇如何?”
李丹青道:“皇祖母為何這樣問?通常這樣問,就是想撮合一段姻緣。”
鄭太後失笑道:“你這丫頭,就不會裝裝傻麽?”
李丹青也笑,“孫女嫁過一次了,於這件事情上,不想裝傻。”
她整理言詞道:“皇祖母,孫女想在您身邊服侍幾年,到二十五歲再擇駙馬,求皇祖母答應!”
說不嫁什麽的,老人家不會相信,隻會以為她矯情。
還不如給個期限,說到多少歲再嫁。
鄭太後一聽這話,卻是大驚道:“二十五歲?樂陽啊,女子青春年華易逝,二十五歲太老了。且那會子,適齡的男子全已成親,你去哪兒找可心人?”
李丹青道:“皇祖母,我被魏家害了一次,真的怕極了,真不想嫁人。每次想起嫁人,就會做噩夢。”
鄭太後道:“那也不能等到二十五歲再擇駙馬。”
李丹青歎一口氣,做出讓步,“那就二十二歲,如何?不能再早了,再早孫女受不了。”
鄭太後道:“這樣,一人讓一步,二十一歲就得擇駙馬,不能再拖。”
李丹青低下頭,一副無力反抗的模樣,半晌道:“孫女聽皇祖母,就二十一歲再擇駙馬。”
呼,還有兩年時間,到時有的是法子逃避這件事。
鄭太後思忖,到時自然要告訴天奇,讓他再等兩年。
再等兩年,就能當樂陽的駙馬。
接下來幾日,風平浪靜。
至這一天午間,李丹青眼皮突然跳個不停,心下有些不安,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她安慰自己,若有事發生,應該就是蕭宇墨偽造了母親的手書,準備呈到禦前,要顛覆自己皇帝女的身份。
不過自己已在皇帝跟前打了埋伏,估計皇帝會叫人徹查,不會輕易相信蕭宇墨的話。
待得午後,卻有皇帝身邊的內侍來稟道:“樂陽公主殿下,陛下請你過去養心殿一趟。”
李丹青心下“咯當”一響,脫口問道:“蕭大人進宮了麽?”
內侍答道:“蕭大人進宮了。”
李丹青一驚,皇帝召自己過去,跟蕭宇墨有關麽?
蕭宇墨呈了偽造的手書?
皇帝召自己過去對質?
李丹青轉著念頭,吩咐藍玉道:“你去小佛堂跟太後娘娘稟一聲,說陛下召我過去養心殿一趟。”
她交代畢,便帶著盈月,坐上車輦,跟內侍去養心殿。
車輦才走一半,卻被人攔下了。
蕭宇墨站在車輦前笑道:“樂陽公主殿下,臣有一件緊要事上稟,請殿下移步一聽。”
他說著,走到樹下,遣開了身邊的人。
李丹青想一想,便下了步輦,讓內侍和盈月候在不遠處。
她抬步朝蕭宇墨走過去。
若可能,真想一劍殺了蕭宇墨啊!
蕭宇墨待李丹青走近,舉起手裏的卷宗揮了揮,含笑道:“殿下,臣這幾日查到一件事……”
他見李丹青神態自若,便又一笑,接著道:“當年跟著陛下到石龍鎮的,一共十八人,十二位侍衛,四位內侍,另有兩位臣子。”
“四位內侍中,兩位已病逝,還有一位在宮中,一位榮退出宮,跟著侄兒生活。”
李丹青蹙著眉峰道:“蕭大人到底要說什麽呢?”
蕭宇墨展開手裏卷宗道:“據兩位內侍交代,陛下當年跟楊蕊娘一夜春風後,吩咐他們給楊蕊娘灌了藥。”
他抬起頭,“既灌了藥,怎麽會有孩子呢?”
“李丹娘,你不是陛下的女兒,你是李大鼎的女兒。”
“你冒認陛下女兒,犯了欺君大罪,當誅九族!”
李丹青緊緊攥著拳頭,告訴自己要冷靜。
若有真憑實據,蕭宇墨早跑到禦前告訴皇帝了,何必來攔下自己說這些?
他這是要詐自己!
冷靜,要想法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