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隻一瞬間, 李丹青就收起多餘的情緒,心下隻有一個念頭,上天既然讓她輪回, 不管輪回的時刻多麽糟糕,至少也給了一個機會。
不能氣餒不能抱怨, 得利用這不可多得的機會。
她縮了縮身子,盈盈秋波, 幽幽看向魏淩光。
魏淩光觸上李丹青的視線, 動作頓了頓。
婚後,在某些時刻,她也這般看著他。
那個時候,他便想好好疼她。
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
榮昌公主不敢隨便扭動脖子,沒有看到魏淩光凝視李丹青的眼神。
她喊葉嬤嬤道:“扯開她嘴裏的手帕子。”
魏淩光待葉嬤嬤扯開李丹青嘴裏的手帕子, 便問道:“丹娘,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李丹青“咳”了一聲,吐出一口氣道:“蕭宇墨是我生父。”
魏淩光驚詫, 回身看向榮昌公主,等她示下。
榮昌公主也驚了, 脫口道:“這怎麽可能?”
李丹青緩緩道:“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
“母親的遺物中, 雜了一本手記,其中一頁, 記了當年之事。”
“她和蕭宇墨私奔,半路被拋棄,可那時已懷孕。”
“不得已,便嫁了父親。”
“公主若不信, 盡可以請蕭宇墨過來對質。”
榮昌公主上前兩步,細細瞧了瞧李丹青眉眼, 疑惑著問魏淩光道:“她長得像舅舅麽?”
魏淩光視線描過李丹青眉眼,答道:“先前並不覺得像,這會瞧著卻又覺得有點像。”
李丹青聽著他們對話,這一回,沒有再作聲,隻軟綿綿靠在椅子上,一副虛弱無力,若有誰嚇唬她一下,她馬上會死的模樣。
果然,榮昌公主瞥她一眼,沒有叫葉嬤嬤堵住她的嘴,隻吩咐杜嬤嬤道:“你去昭陽宮一趟……”
杜嬤嬤應聲下去了。
榮昌公主瞧瞧地下七弦的屍體,蹙了蹙眉。葉嬤嬤忙去收拾屍體。
李丹青沒有動,靠在椅子上,弱小又可憐,心下卻焦灼。
她輪回了,齊子蟄輪回了沒有?
若是齊子蟄也在同個時刻輪回了,是恰好被擒住的時候,還是提前一點點?
若在被擒住之前輪回,當能設法逃脫。
若不巧,是在被擒住的時候輪回,那……
李丹青咬著唇,覺得不能樂觀。
得做最壞的猜測。
她回憶上一輪齊子蟄被押進壽春宮的情景。
當時他頭破血流,發間還在滴血,明顯是打鬥一場,力有不逮被擒住的。
這個樣子被押進來,能逆轉什麽?
哦,對了,相較上一輪,自己這一輪沒被堵嘴,也沒被縛足。
但是雙手不能動,靠雙足能幹什麽?
電光石火間,李丹青有了想法。
她不會武功,靠雙足是幹不了什麽的。
但是齊子蟄武功高強啊,他被押進來時,雙足還沒被縛,完全可以靠雙足改變一點什麽。
這殿中,目下身份最尊貴的榮昌公主脖頸受了輕傷,她毫無武力……
李丹青度著這時刻,差不多是朱峰押齊子蟄進殿的時間了,當即看向榮昌公主,一臉猶豫道:“殿下,我有幾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榮昌公主一臉不屑道:“那就不要說。”
李丹青歎了口氣道:“論起來,我可是殿下的表姐,沾著血脈關係。這幾句話,還是要說的。”
她又看向魏淩光,“請魏狀元退到那邊殿角!”
魏淩光蹙眼看著她,有些警惕。
李丹青苦笑道:“我這個樣子,還能傷著公主不成?”
榮昌公主這時候,心下卻是大疑,李丹青要說什麽?事關魏淩光嗎?
她看向魏淩光。
魏淩光無奈,退後了數步,立在殿中間。
李丹青這才道:“魏狀元在石龍鎮時……”
她後麵的話,低不可聞。
榮昌公主不由自主近前兩步,喝道:“大聲點,我聽不到。”
“魏狀元在石龍鎮時……”
李丹青說到後麵一句話,聲音又低了下去。
殿外突然有腳步聲。
朱峰的聲音在殿門口道:“秦王殿下有令,先扣押著李丹青和齊子蟄。”
隨著話音,他押著齊子蟄走了進來。
李丹青看了過去。
隻一眼,就驚喜交集。
齊子蟄也輪回了!
因他沒有像上一輪那樣頭破血流。
他被擒了,但保存了實力。
隻一眼,李丹青就大喊道:“飛足!公主!”
齊子蟄在聽到李丹青這句喊時,突然暴力轉身,一腳飛起,踹向朱峰。
借著這一踹之勢,一個倒躍,躍到了榮昌公主身邊。
下一刻,他飛足踹在榮昌公主膝蓋上,看著榮昌公主倒地,瞬間一腳踩到她脖子傷口上,喝道:“都不要動,若不然,我踩死她!”
榮昌公主發出“吱”一聲響,在地下動了動,接著沒了聲息,似乎昏過去了。
魏淩光麵如死灰,若榮昌公主在他眼前死了,他一家子也別想活了。
他急聲道:“齊公子,有事好商量,莫要傷著公主殿下!”
這個時候,李丹青已俯頭,趴到齊子蟄被縛的雙手上,用嘴去咬繩結。
給她一點時間,給她一點時間,一定能咬開繩結的。
齊子蟄足踩榮昌公主,注意力則全在朱峰和魏淩光身上。
須得拖延時間,給李丹青足夠的時候咬開繩結。
他喝道:“魏狀元,要我放開公主殿下也可以,你先殺了朱峰。”
魏淩光聞言,抽出腰間匕首,抬步朝朱峰走去。
朱峰站著不動,隻冷冷看著他。
魏淩光又走兩步,猛然舉起匕首,喝道:“受死吧!”
齊子蟄眼睛眨也不眨看著他們,知道這兩人在演戲,不會真動手,但沒關係,他也隻是想拖延時間。
李丹青終於咬開齊子蟄手中的繩結,心頭一喜,突覺脖頸一涼,有一枚東西抵在她咽喉,葉嬤嬤的聲音道:“不要動!”
她僵了僵,這才想起,適才注意力全在朱峰和魏淩光身上,沒顧得上葉嬤嬤。
在朱峰押著齊子蟄進來,齊子蟄踹翻公主時,正收拾完七弦屍體的葉嬤嬤,應該是躲到椅子下了。
趁她給齊子蟄咬繩結時,葉嬤嬤迅速摸到梭針,鑽出來拿梭針抵在她咽喉。
千算萬算,怎麽就忘記葉嬤嬤了呢?
該死!
聽到葉嬤嬤喊聲時,魏淩光和朱峰就齊齊停了動作,看了過來。
齊子蟄一邊側轉身,一邊抖開手中的繩索。
葉嬤嬤站在椅背後,手中的梭針抵緊李丹青咽喉,見齊子蟄轉身,便道:“放開公主殿下,要不然,我先捅死她!”
下一瞬,齊子蟄手中的繩索已甩出,套在葉嬤嬤脖子上。
葉嬤嬤窒息,手中的梭針掉在地下,雙手去回扯繩索。
齊子蟄甩繩索時,魏淩光和朱峰已齊齊飛掠過去。
朱峰速度更快,瞬間已至椅前,撥劍刺向齊子蟄,趁著齊子蟄閃身一避,縮了縮足,他已從齊子蟄腳下撈出榮昌公主。
頃刻間,朱峰把榮昌公主拖到一側,忙忙拿藥瓶出來,灑藥粉在她傷口上,一邊喊道:“殿下,殿下!”
齊子蟄這時繩索一緊,勒昏了葉嬤嬤。
同個時刻,形勢再次逆轉。
魏淩光站在椅後,持著匕首抵在李丹青脖頸上,朝齊子蟄喝道:“不要動,要不然,我就殺了她!”
不能功虧一簣!
李丹青“嗚”一聲哭了,邊哭邊道:“淩光,你說了不會負我的!可你不單要娶公主,還要殺我!”
魏淩光一愣,不由自主道:“是你先負我的。”
李丹青把頭倚到他臂彎上,帶淚道:“是婆母說的,說你高中狀元要娶公主了,讓我趕緊死,我被傷透了心……”
“這些日子,我夜夜不能睡,想著和你的種種……”
“也罷,死在你手上,好過死在別人手上。”
她不管不顧,一副死就死吧的模樣,用含淚的眸子仰看魏淩光,眼中帶著往日情意。
“淩光,你上京後,我身子不適,請了大夫診斷,那時就診斷出有……”
她複又哭了出來。
魏淩光對著她的眸子,聽著這番哭訴,急聲問道:“診出什麽了?”
“診出有孕了!”
“但是婆母下藥,我小產了!”
李丹青邊說,邊伸手握住魏淩光持匕首的手腕,用力向外推了推。
魏淩光聽著她說起“診出有孕且小產”這樣的傷痛事,一下失神,手腕不由自主稍鬆,匕首一下就被她推離脖子。
“丹娘……”魏淩光輕喊一聲,話未說完,手腕一痛,匕首飛了出去。
一抬頭,卻是齊子蟄飛足踹了過來。
齊子蟄一踹得手,同時一拳過去,揮向魏淩光鼻子。
結結實實砸中一拳。
下一秒,他雙手一撈,抱起李丹青,飛一般往殿外跑。
李丹青伏在齊子蟄懷中,大口喘著氣。
現在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秦王還沒成功得手。
得想法破了他的計劃。
兩個時辰內他要上位,那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弑君殺弟,再對外宣稱,是晉王弑君謀逆,而他救駕遲了雲雲。
反正死無對證。
聖人和晉王既死,群臣無主,也隻得奉秦王為帝了。
今日,隻有殺秦王,才有生機。
秦王在哪兒呢?
齊子蟄跑了片刻,躲到一處宮殿旁邊的月洞門稍稍喘口氣。
一邊告訴李丹青道:“我眼前一黑,再一睜眼,正和朱峰交手,雖知道他出什麽招,避得快些,沒有受重傷,但還是失手被擒了。”
李丹青急急問道:“上一輪我從禦花園走後,是何情況?”
齊子蟄道:“你被杜嬤嬤帶走後,有內官來召秦王和晉王,說聖人要見他們。一會兒,公主諸人也離席了。”
“我候了片刻,總覺事情不對勁,便找借口離席,往壽春宮這邊過來。”“一路上,竟沒見到巡宮的侍衛。”
“待近了壽春宮,遇到朱峰,兩下裏交手,便被擒住。”
兩人迅速交換信息,喘了口氣,又商量要往那兒走。
正商量,不遠處高牆上響起一個聲音道:“舉起手來!”
兩人看過去,嚴江離站在高牆上。
他手裏拿著弓箭,正張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