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李丹青的視線定在蕭宇墨身邊女子身上。
女子十七八歲, 模樣稚嫩嬌美,絕不可能是自己母親楊蕊娘。
李丹青鎮定下來,這才發現女子眉眼間, 竟有一兩分肖似她。
所以這是?
啊,女子是楊蕊娘替身?
蕭宇墨不能忘懷楊蕊娘, 就不斷尋找眉眼跟楊蕊娘相似的女子,再硬給對方安個“蕊娘”的小名!
蕭宇墨猶未回神, 朝李丹青喊道:“蕊娘, 你怎在此?”
李丹青把視線從女子身上收回來,看向蕭宇墨。
蕭宇墨三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段欣長,劍眉高鼻,偏神情帶點令女子憐惜的滄桑感。
李丹青一見, 便明白了母親當年為何會跟他私奔。
他這種模樣和神情, 再年輕十幾歲,確實會令情竇初開的少女癡迷, 並且失去理智。
蕭宇墨說著話,已朝李丹青走過去。
齊子蟄忙把李丹青拉向身後, 看著蕭宇墨道:“蕭大人, 你認錯人了。”
蕭宇墨稍稍回神。
少女跟蕊娘長得一模一樣,但她這年紀, 自不可能是蕊娘。
“敢問小娘子是誰家的?”蕭宇墨停下腳步,沙著嗓子詢問。
榻上少女被人撞見她和蕭宇墨偷歡,本來驚慌且羞恥,急欲整衣逃跑, 待見蕭宇墨拋下她,轉而去喊另一個女子為“蕊娘”, 當即委屈了。
她下了榻,跺足道:“蕭郎,你怎的喊她蕊娘?”
李丹青此時從齊子蟄背後探出頭來,看著蕭宇墨道:“蕭大人莫非認識我母親?”
蕭宇墨一愣,算了算年紀,有些不敢置信,試探問道:“你母親是楊蕊娘?”
李丹青也一臉愣怔,脫口道:“蕭大人竟真個認識我母親!”
榻上女子此時已走到蕭宇墨身側,生氣道:“蕭郎,楊蕊娘又是誰?”
蕭宇墨有些心慌意亂,擺手道:“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問他們。”
女子不肯走,羞紅著臉道:“你說你不會負我的。”
蕭宇墨轉過身,伸手撫向女子發邊,柔聲道:“自然不會負你。”
下一刻,他的手掌轉下,劈在女子脖頸上。
女子軟軟倒下。
蕭宇墨伸手勾住女子腰身,攬在懷內,這才重新看向李丹青,問道:“楊蕊娘在何處?”
李丹青不答他的話,另問道:“我姨母楊琴娘是怎麽死的?”
蕭宇墨靜默片刻,答道:“琴娘八年前病亡了。”
“明明是秦王殿下辱她,她不堪其辱,鬱鬱而死的。”李丹青不放過蕭宇墨每個細小表情,尖聲道:“你眼睜睜看著秦王辱我姨母,你不配當人!”
蕭宇墨聞言,臉上閃過傷痛,急聲分辯道:“不是這樣的,我當時不在場,琴娘她……”
話未說完,他覺察到什麽,突然停下,凝視李丹青道:“你母親在何處?楊家的事,我會一一向她細說。”
李丹青咬著唇道:“母親去找舅舅了,舅舅這些年……”
她哽咽道:“舅舅吃苦了。”
蕭宇墨臉上沒了表情,聲音轉為冷漠,“你舅舅竟還沒死麽?”
李丹青狠聲道:“大仇未報,舅舅怎會死?”
蕭宇墨歎口氣道:“你舅舅想報什麽仇?他是自作自受。”
“如何自作自受了?你們蕭家害我們楊家,舅舅還不能上門要個公道了?”李丹青冷笑道:“舅舅又不是懦夫。”
蕭宇墨有些索然,“外間傳的那些,皆不是真相。”
“哪真相是什麽?”李丹青追問。
蕭宇墨道:“你舅舅當年拿刀衝到蕭家,說要殺我們全家。”
“那時,恰好我姐姐回蕭家……”
“你舅舅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刀要砍我姐姐。”
“我姐姐當時封了妃,肚子裏懷著龍脈。”
“你舅舅若傷了龍脈,一家子都不夠死的。”
“他是咎由自取。”
蕭宇墨看著李丹青,認真分辯。
“他到底是蕊娘弟弟,我也不能看著他死,隻得上去打昏了他,交代侍衛送他出京城外,不許他回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本以為他死了,沒料到還活著。”
李丹青判斷了一下,姨母楊琴娘之死,應該跟秦王有關,蕭宇墨頗為內疚。
舅舅則生死未卜。
問得差不多了。
她扯一下齊子蟄袖角。
齊子蟄瞬間俯身,沉聲道:“上來!”
李丹青迅速趴到齊子蟄背上。
下一刻,齊子蟄背起李丹青,躥向門邊,拉開門閃身而出。
他跑得快,轉瞬就奔出寺外,把李丹青抱上馬,自己再一躍上馬,策馬狂馳。
奔至將軍府門前時,馬速才緩下來。
齊子蟄回神,笑出來道:“竟下意識就逃!”
李丹青也笑了,“蕭宇墨和女子幽會,身邊沒有侍衛,他單獨一人,應該不是你對手。”
齊子蟄道:“見著秦王的人,總歸要警惕小心。”
李丹青才進將軍府,就有丫鬟來請她,說是郭夫人有請。
郭夫人正在房中檢看首飾,見得李丹青來了,忙招手道:“快來挑幾件。”
“過幾日要進宮給太後娘娘賀壽,今日可得先試一遍衣裳,搭好首飾。”
這幾日,郭夫人令人給李丹青做了好幾套新衣,又打了一些首飾,可到底嫌那些首飾輕浮了些,不是大師之作。
她檢看自己的首飾,決定讓李丹青挑幾件。
李丹青並不拒絕郭夫人的好意,認認真真挑了三件,遂一插在鬢邊,對鏡比照一番,笑道:“這支白玉簪配那件百花煙霧鳳尾裙,料著好看。”
郭夫人便笑道:“你回去穿上新裙子,配上首飾,讓張娘子掌眼,若她那一關過了,你再穿過來見我。”
“太後壽辰那一日,各府的小娘子定然裝扮一新,到時百花爭豔,咱們將軍府的小娘子不能落後。”
李丹青笑著應了。
端著裝了首飾的匣子回房。
待裝扮一新,讓張娘子過目了,再去見郭夫人。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方敲定過幾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飾。
這一晚,不知道是因為身上佩著白馬寺求來的護身符之故,還是其它原因,李丹青倒是睡得稍安穩。
依然做夢,夢境支離破碎,卻不算可怕。
睡得稍好,第二日一早醒來,便神清氣爽,容光煥發。
服侍的丫鬟看呆了眼,還是李丹青敲她的頭,她才回過神。
張娘子一眼見了,失笑道:“你這丫頭,怎麽還鬧個大紅臉?”
丫鬟手足無措道:“大娘子太美了,我就,我就……”
張娘子又笑了,也伸手敲她的頭,“好啦,去傳早膳罷。”
丫鬟屈身下去了。
張娘子幫李丹青插好首飾,在鏡子中看著她道:“你這模樣兒,若不是在將軍府,是真要惹事的。”
她壓了聲音,“前幾日文成侯夫人過來,勸夫人快些幫你定親。說你長得太好,若再留著,易出風波。”
李丹青聞言,問道:“是怕拖著拖著,齊子蟄不願意娶我麽?”
張娘子還沒答,丫鬟又跑了進來,福身道:“大娘子,有位蕭大人求見,他指明要見您,說有要緊事說。”
李丹青一驚,蕭大人?
蕭宇墨麽?
這麽快就尋來了!
李大鼎一早出城練兵,不在府中。
郭夫人接見了蕭宇墨。
蕭宇墨開門見山道:“夫人,我跟丹娘母親楊蕊是舊識,昨日見到丹娘,本有話要跟她說,她卻跑得快,未來得及說。請夫人通融,讓我見一見丹娘,說說她母親之事。”
蕭宇墨是蕭貴妃弟弟,秦王舅舅,身居高位,他跑來說自己和李丹青母親楊蕊是舊識,要求見見李丹青說些舊事,郭夫人自沒法拒絕。
一會兒,李丹青便領著張娘子來了。
因是在將軍府中,李丹青倒算鎮定。
蕭宇墨見李丹青來了,便朝郭夫人道:“請夫人稍避,我與丹娘單獨說幾句。”
郭夫人看向李丹青,見李丹青點頭,便領著人下去了。
房中一靜,李丹青落座,問道:“蕭大人有什麽話要說?”
蕭宇墨凝視李丹青,半晌方道:“你跟你母親,長得一模一樣。”
李丹青點點頭道:“我父親也這樣說。”
蕭宇墨一臉傷痛,低聲道:“當年,我對不起你母親,半輩子不安。”
“丹娘,我昨晚便得知,你母親多年前就沒了,我想補償她,也沒法補償了。”
“我想了一晚,既不能補償她,那補償你也一樣的。”
李丹青:哦豁,渣男要如何補償我呢?認我為女兒?
下一刻,蕭宇墨道:“丹娘,你嫁給我罷!京城中,唯有我能護住你。”
李丹青差點驚掉下巴,渣男是怎麽有臉說出這句話的?
她麻著臉問道:“蕭大人害死楊家那麽多人,憑什麽認為我願意嫁給你?”
蕭宇墨道:“憑著秦王殿下勢大。你唯有嫁了我,才能活命,也才能護著將軍府。”
“你是將軍之女,京城之局勢,應該知道一二。”
“我承諾你,若你嫁了我,我會護著將軍府,也會放過齊子蟄,讓他活著。”
李丹青掐著手心,才沒有怒罵出聲。
她道:“若我不答應呢?”
蕭宇墨道:“你不答應的話,到時將會血流成河。”
他看著李丹青,“還是答應吧!”
李丹青站起,指向門外道:“蕭大人,我就不送了。”
蕭宇墨歎口氣道:“我能給你的,齊子蟄根本給不了。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太快拒絕。”
他站起,又補一句道:“三日後是太後娘娘壽辰,希望那一日見麵時,你會告訴我,你願意!”
說畢走了。
李丹青跌坐回椅子,氣得直喘。
啊,楊蕊娘當初怎麽會瞎了眼,看中這樣的渣男?郭夫人送走蕭宇墨,回頭來問李丹青,和蕭宇墨說了何話。
李丹青如實相告。
郭夫人臉色也變了。
午後,李大鼎也知道了此事,氣得拍案。
傍晚,齊子蟄知道蕭宇墨到將軍府之事,忙趕過去見李丹青。
當知道蕭宇墨說的話後,同樣氣得不輕。
李丹青拍拍他的手道:“待三日後……”
三日後。
一大早,李丹青裝扮畢,跟著郭夫人諸人,準備坐馬車進宮給太後賀壽。
幾日前,齊子蟄說了晉王之計,他們準備在太後壽辰上扳倒蕭宇墨,且準備讓宋禦醫診出麗嬪之胎月份不對,引聖人疑心秦王。
而她,則要對上榮昌公主,目的是讓太後責備蕭貴妃。
李丹青上了馬車,一路思忖。
按著晉王之計,今日,秦王討不了好。
而蕭宇墨,罪證確鑿,應該會被當場拖下去。
李丹青又擼一遍齊子蟄說過的話,心下稍定。
過了今日,一眾人便有了生機。
馬車“轆轆”,朝宮門駛去。
這一刻,李丹青並不知道,今日是晉王要謀劃秦王的日子,同樣的,也是秦王要謀劃晉王的日子。
一大早,宮中之人,已盡數換上蕭貴妃和秦王的耳目。
秦王布下了天羅地網。
他準備一網打盡。
齊子蟄和李丹青,不過是網中小魚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