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將軍府的大門打開了。
一個男子閃身而出, 在台階上飛躍而起,手裏的劍透過陽光,刺向魏三娘。
魏淩希大驚, 喊道:“三娘,閃開!”
魏季同失聲喊道:“三娘, 下馬!”
電光石火間,魏三娘後仰, 躍下馬。
那劍如影隨形, 待她一落地,已架在她脖子上。
魏三娘僵著身子,待看清拿劍架在她脖子上的,是齊子蟄,當即不怕死了, 梗著脖子道:“爾言, 我當初救你一命,收留了你, 一心一意待你,你竟全忘了麽?”
齊子蟄冷冷道:“你母親和二哥在湯裏下藥, 設局害我, 上京後,你大哥又糾眾想要汙我名聲, 這種種,已抵消你對我的恩情。”
“另有,丹娘是我心上人,你數次汙蔑她, 當眾喝罵她,竟還想讓我記著你恩情?”
“魏三娘, 你若敢再罵丹娘一句,我就削了你的嘴。”
他說著,劍一移,已貼到魏三娘唇上。
劍刃冰涼,劍鋒帶著寒光。
魏三娘嚇得不敢張嘴說話。
可以命喪在他手,但不可毀容於他手。
魏淩希和季同已躍下馬,齊齊過去道:“爾言,手下留情!”
齊子蟄收劍,看著他們道:“你們管好她,若再有下次,就算公主來了,我也要先削下她的嘴再說。”
魏三娘顫著身子,指著齊子蟄道:“李丹娘有什麽好?我有什麽地方比不上她?”
齊子蟄還劍於鞘,朗聲道:“丹娘在我心中,樣樣都好,她不用跟任何人比。”
說著瞥魏三娘一眼,“你我恩義已抵消,若還要糾纏,便是死仇,再不會留情。”
魏三娘“哇”一聲哭了出來,轉身上馬跑了。
魏淩希和季同忙策馬去追。
齊子蟄轉身,見李丹青站在門邊,便過去道:“沒事了。”
兩人往裏走,到了會客廳,遣開丫鬟,低聲說話。
李丹青看著他,突然一笑道:“她確實救了你一命,若沒有輪回,你是不是會和她一起?”
齊子蟄擺手道:“不會。”
李丹青有點好奇,“在魏家時,你可有留意過我?我在你心中,是怎麽樣的?”
齊子蟄老老實實答道:“當時,你是嫂子,我並未多留意。也沒有什麽印象。”
李丹青看看左右無人,便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心中有我的?”
“我可記得清楚,第三輪時,我先你一步去爬窗,卻被你撥開手,摜在地下。那時候,你特別狠絕無情。”
齊子蟄憶了起來,麵無表情道:“我當時一醒來發現不對,心下便想著是魏家要害我,而你是魏家婦,誰知道是不是同夥,手下當然不會留情了。”
他看著李丹青,“對你完全改觀,是你穿著紅肚兜就敢跳窗逃跑那一輪。那境況下,你竟還鬥誌昂揚,在石洞內時,還能出聲示警。”
“那輪開始,我便把你擱在心上了。”
齊子蟄說著,凝視李丹青,“為何突然問這些?”
李丹青低聲道:“秦王勢大,我心下不安,一旦不安,便不由自主想起輪回的事。”
“子蟄,若沒有輪回,我早死了。”
“我在你心中,也留不下什麽印象。”
齊子蟄一下握住李丹青的手,沉默一下道:“明兒我帶你去白馬寺上香,求一枚護身符。”
“丹娘,若從頭論,我與你之緣份,要從白馬寺開始說起。”
“若不是去了白馬寺,撞見秦王與麗嬪幽會,怎會被追殺,又怎會流落到石龍鎮與你一起經曆輪回?”
“輪回之事,固然是噩夢,可有時想起,沒有輪回,我與你也不會有交集。”
“我每每想著,若沒有你,不管碰上誰,都沒有什麽意思。”
李丹青一下撲進齊子蟄懷中,在他胸口拱了拱,低聲道:“那明兒就去白馬寺求護身符,再好好求一求神佛保佑我們。”
齊子蟄“嗯”一聲,攬緊李丹青的腰,俯下頭去。
外間突然傳來腳步聲,他忙鬆開李丹青,嘴裏嘀咕了一聲。
李仲然跑進來道:“子蟄兄,你們侯府來人,說你姑母到了侯府,讓你趕緊回去。”
齊子蟄應一聲,轉頭跟李丹青道:“當是戚家有話要說,我先回去。”
李仲然便送齊子蟄出去。
這一晚,李丹青依然噩夢纏身,大半夜醒來時,一頭的汗。
她也不去驚動守夜的丫鬟,自己悄然下地,倒一杯水喝了,思索片刻,心下知道,秦王不倒,噩夢不會斷。
第二日一早,才梳洗畢,就聽得齊子蟄來了。
她忙收拾一番,讓張娘子稟了郭夫人一聲,自己跟著齊子蟄出門,共騎往白馬寺。
她先前和齊子蟄共騎,已聲名狼藉。
到處有人在罵她,說她不愛惜名聲。
謝夫人還放言,說死也不會讓她進門。李丹青聽聞這些時,不由失笑。
她才不會往自己脖子上套枷鎖。
原主倒是愛惜名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結果如何呢?
她偏要共騎,偏要招搖過市。
看不順眼啊,那就不要看!
齊子蟄策著馬,一邊貼耳告訴李丹青,說昨日姑母到了武安侯府,告訴了他一件事。
戚大郎近日,設著法子讓宋禦醫遇到一位落難女子。
那落難女子已住進宋禦醫安排好的宅子裏。
之後,女子會從宋禦醫身上套出一些宮內之事。
待女子懷上宋禦醫的血脈,或能讓宋禦醫投向晉王殿下。
當時是宋禦醫診出麗嬪有孕的,此中內情,宋禦醫定然知道。
說不定能憑此,讓聖人疑心秦王。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自會快速成長。兩人說著話,很快到了白馬寺。
齊子蟄栓好馬,和李丹青並肩進寺。
早有小沙彌過來接他了,又笑道:“齊施主好一陣沒有來了。”
齊子蟄迅速伸手,摸了摸小沙彌的光頭,小沙彌閃避不及,不由抱怨一聲道:“齊施主好生無禮。”
齊子蟄大笑出聲,笑畢問道:“慧覺師父呢?”
小沙彌念佛道:“師父在前麵講經呢。兩位施主先上香,還是先去聽經?”
齊子蟄道:“先上香。”
他領著李丹青進殿,一起撚香跪拜。
上完香,再各求了一枚護身符戴上。
李丹青四處瞧瞧,跟齊子蟄道:“先去瞧瞧老地方。”
齊子蟄會意,領著李丹青出佛殿,往白馬寺院外左側走。
走了一刻鍾,便到了一處幽靜地方。
齊子蟄指著前麵的地方道:“此處是桃花林,三月桃花盛開時,一片美景。現下桃花謝了,看著有些蕭索。”
他說著話,又領李丹青往前,停在一處靜室前。
靜室鎖著門,四處寂靜無聲。
齊子蟄伸手撥了撥門鎖,回頭跟李丹青道:“當日,我到了這兒,跳窗進了靜室,在佛龕後睡著了。”
“睡得片刻,聽得響聲,探頭一瞧,便見著秦王與麗嬪……”
他牽著李丹青的手,走到窗下,伸手推窗,把李丹青托坐到窗沿上,自己再一躍上去。
他轉個身,雙足探進窗內,躍了下去,再伸手抱李丹青。
李丹青看了看靜室,窗邊不遠處有一張榻幾。
另一側,置著一座佛龕。
她先走到榻幾旁邊,伸手摸了摸,舉手一瞧,驚訝道:“沒有灰塵,近日還有人在這兒幽會!”
齊子蟄也驚訝,自從在這兒撞見秦王幽會麗嬪後,便知道寺內和尚為何不讓人往這邊來了。
這兒分明是秦王平素幽會女子之靜室。
所以,秦王近日還在這兒幽會過別的女子?
李丹青正要說話,齊子蟄突然伸手捂住她的嘴,搖了搖頭。
靜室外,傳來響動,有人在開鎖。
齊子蟄一把抱起李丹青,躡手躡足挪到佛龕後。
倒要看看,來者何人。
他們才躲好,門便被推開了。
緊接著,是關門的聲音。
門那邊,傳來男子和女子的喘`息聲。
門板“咣咣”響了幾下。
李丹青豎耳聽著,光憑喘`息聲,卻聽不出男子是誰。
很快的,男女移步到榻上。
“嘶”一聲,是撕衣裳的聲音。
男子一邊撕,一邊沙著嗓子,低聲喊著一個名字。
女子嬌媚應道:“蕭郎。”
齊子蟄聽出男子的聲音來了,他在李丹青手掌上寫道:蕭宇墨。
李丹青:“……”
男女似乎要開始進入戰況了。
女子“嗚咽”一聲,低低道:“蕭郎,你不會負我罷?”
蕭宇墨哄道:“蕊娘,我的好蕊娘,我日夜想著你,怎會負你?”
李丹青大吃一驚。
蕊娘?
她的母親楊蕊娘嗎?母親還活著嗎?
啊,怎麽可能?
李丹青一吃驚,手肘碰在佛龕櫃板上,發出“咚”一聲輕響。
男女的聲音突停,蕭宇墨大喝道:“誰?”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齊子蟄拉著李丹青站起,走到佛龕前。
榻上男女已迅速整好衣裳。
蕭宇墨看了過來,視線定在李丹青臉上,瞬間,整個人似乎神魂出竅。
半晌,他脫口喊道:“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