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李丹青又養了幾日, 晚間雖偶然做噩夢,卻能及時醒來。
醒來時,也不再驚惶, 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見她好得差不多了,郭夫人便打算設宴給她洗塵, 真正慶祝她歸來。
且也想請親戚們過來,讓李丹青認認。
隔兩日, 將軍府開小宴。
郭夫人娘家的人來了好幾位。
郭靖安也帶著胞妹郭念瑤來了。
郭家幾位世交並郭夫人手帕交, 也帶了兒子和女兒過來。
認了親友後,李丹青和李嫣然帶著郭家兩位小娘子並世交家幾位小娘子,另湊了一桌說話。
大家交換名字和年紀。
談說一番,漸漸熟絡。娘子們便好奇,問及石龍鎮風土人情。
李丹青含糊說了幾句, 又道:“那時寄居叔叔家, 被拘在家裏做針線,不許出門, 所知不多。”
她反過來問娘子們京城之事。
一下子轉移了話題。娘子們七嘴八舌告訴她,京城有何處好玩, 何處美食多, 何處熱鬧等。
說著說著,卻說到京城各家貴公子身上。
除去幾位皇子外, 京城裏未婚貴公子中,最引人注目的,共有四人。
為首的,是齊子蟄。
齊子蟄父親武安侯, 母親謝家貴女,外祖父曾為太子太傅, 極是顯貴。
齊子蟄本人,才貌雙全,一身武藝,前年秋狩,是一眾貴公子中狩獵最多的一位,在聖人眼前大大露臉。
之後深得聖人喜愛,召他到身邊,封為禦前行走。
齊子蟄的婚事,是一個大熱門。
之前眾人猜測他要尚公主。
後來傳出一件八卦,說欽天監測過他八字,認為他八字太硬,若尚公主,會克了公主。
之後,尚公主之傳聞,漸漸消失。
有心人猜測,或者是武安侯不想讓兒子尚公主,因與欽天監監正通氣,給齊子蟄安一個命硬的說法,以此避免當駙馬。
當附馬,於普通人來說,是天降富貴,無上榮光。
但於武安侯府來說,卻算不得好事。
去年,又傳聞,說齊子蟄可能要娶謝家表妹。
謝家女皆才貌雙全,求娶者眾。
未出嫁的謝家娘子中,以謝五娘最為出眾。
眾人猜測,武安侯府可能會為齊子蟄定下謝五娘。
但等了足足一年,沒有等來齊子蟄和謝五娘的喜訊。
數日前,傳出一件爆炸性八卦。
齊子蟄出京辦事,受了傷流落石龍鎮,機緣湊巧救了新科狀元魏淩光之妻李丹娘,因攜她一道上京。
他們一至京城,魏淩光卻糾了狂生到武安侯府門前聲討,說武安侯之子拐了他的妻。
之後李丹娘出來澄清,說齊子蟄不是拐了她,而是救了她。
再之後,又傳出齊子蟄夜闖狀元府,隻為見李丹娘一麵。
各種猜測和傳聞,瘋狂滋生。
京城貴女們這段時間,兩隻耳朵全灌滿了八卦。
今日,數位娘子至將軍府,見著八卦女主角李丹娘,心下都“哇哦哇哦”了兩聲。
第一聲“哇哦”,是感歎李丹娘果然美貌驚人。
第二聲“哇哦”,是猜測李丹娘和齊子蟄到底清白不清白。
李丹青長成這樣,和齊子蟄上京路上,孤男寡女,真能相安無事?
大家稍微熟絡,便互相使眼色,想讓郭家小娘子郭念瑤開口問一下李丹青和齊子蟄之事。
一時眼神亂飛。
郭念瑤也很想知道真相。
她之前問李嫣然和李仲然,這兩人都說李丹青回來後一直病著,沒有提及和齊子蟄之事,他們也不知道內情。
郭念瑤終是看著李丹青開口了,“丹娘,外間各種猜測你跟齊三公子的事,越傳越不像話了。”
“我每每聽到,總想為你反駁幾句,可又不知道真相如何。”
“你能不能透露幾句?我知道了,下回再聽到閑話,就啐她們。”
李丹青微微一笑道:“所有八卦,全是假的。”
“我跟子蟄上京時,已結拜為兄妹,對天盟誓過的。”
“我們之間,是兄妹之情,再無其它。”
幾位小娘子一聽,麵麵相覷,已對天盟誓過,這就……
若敢對老天說謊,會受天譴的。
眾人又想到她現下還是狀元郎之妻,謠傳太多,對她不利,因止話不再問。
幾位小娘子轉而說起京城最新時尚。
京城貴女最近流行一種蝶紗衣,據說這種蝶紗衣,是聖人新寵麗嬪娘娘最愛穿的紗衣。
說起麗嬪娘娘,小娘子又交頭接耳起來。
見過麗嬪娘娘的,一致承認,麗嬪娘娘很美,美得眩目。
正說著,就見李仲然領著郭靖安過來認親。
李丹青回京後,一直病臥在床,沒有和郭靖安這個表哥正式相認過。
輪回裏,她見了郭靖安數次,從郭靖安嘴裏套出齊子蟄的真名和家世。
現下再見,一股熟悉感撲麵而來。她脫口便喊道:“郭公子!”
郭靖安忙糾正她道:“丹娘,你得喊我表哥。”
李丹青感慨萬千,萬萬想不到,輪回裏數次出賣她和齊子蟄的郭靖安,會是她表哥。
郭靖安有個毛病,見著美人便挪不動腳步,雖則知道這位美人已有夫,又和齊子蟄正鬧八卦,當下還是軟了腿。
李仲然知道他的毛病,架住他往外拖,一邊道:“外麵喝酒去,別擾姐姐們說話。”
出了花廳,兩人去前麵聽戲。
郭靖安問李仲然道:“聽說大虎表妹要和狀元郎和離,真的假的?”
李仲然問道:“外麵這樣傳麽?”
郭靖安道:“早前魏狀元領著狂生到侯府門前聲討,大虎表妹出來說婆母毒害她,又說狀元高中後想休妻,大家夥便傳著,大虎表妹當眾揭了夫婿和婆母的狠毒麵目,是不準備好好過日子了。”
“現下全在猜他們幾時和離。”
李仲然想著李丹青上京後對魏淩光那份防備和疏離,心下其實也判斷,他們遲早和離。
他道:“姐姐的病才好,還沒提到這些。”
花廳內,娘子們說著話,齊齊約李丹青十五日晚去看花燈。
郭念瑤道:“十五那日,是花神節。晚間街上掛滿了花燈,煞是好看。丹娘,你一定要瞧瞧!”
李丹青也想過正常生活,和小娘子出門逛街看花燈。
她當即應承道:“好,到時去看。”
兩日後,便是十五日。
傍晚時分,李仲然和張娘子帶著幾個侍衛,護著李丹青和李嫣然出門看花燈。
一行人中,李仲然會武,張娘子也會一些粗淺功夫,且有侍衛跟著,李大鼎和郭夫人倒是放心。
因和郭念瑤諸位娘子約好在城樓下會合,一行人便往城樓方向去。
才至城樓,卻有巡城衛盤查,讓他們停下。
李仲然喝道:“睜開你們的狗眼瞧瞧,這是誰家的馬車?查什麽查?”
巡城衛冷笑道:“誰家啊,排頭這麽大,還不讓盤查了?前麵武安侯府的馬車,不等我們問,自己就揭車簾了。”
李丹青聽得爭吵,揭開車簾道:“仲然,人家循例查一查,咱們也沒犯事,就讓他查唄。”
這邊爭吵,城樓另一側有兩人拍馬過來,喝問道:“何事?”
巡城衛見著這兩人,忙稟道:“朱爺,潘爺,他們這幾個不讓查。”
李丹青未及放下車簾,一眼看到朱峰和潘雷,身子瞬間一顫,一陣心悸,手裏的簾子摔了下去,遮了一個嚴實。
她攥著手,心下告訴自己道:別怕別怕,最後一輪,齊子蟄雖然殺了他們五個下屬,但我沒有和他們照過麵,按理,他們不認識我。
朱峰拍馬過來,見馬車的人瞬間放下車簾,一時卻起疑,喝道:“五城兵馬司的人在此,揭起車簾來!”
張娘子揭開車簾,罵道:“這是神武將軍府的兩位娘子,你們當是賊啊?”
朱峰眼神如刀,在李丹青和李嫣然臉上掠過,卻不作聲。
潘雷也上前瞧了瞧,輕笑道:“原來是兩位漂亮小娘子。既不是賊,為何慌張成這樣?”
李丹青在輪回裏,實在被朱峰和潘雷嚇怕了,這當下見著他們,不由自主就縮了縮身子。
她一動,朱峰的視線就定在她身上。
李丹青:媽呀,我現在沒什麽問題吧?
朱峰看著李丹青,突然道:“小娘子有些眼熟,我們見過麽?”
李丹青很堅定,“沒有,從沒有見過!”
朱峰若有所思,“神武將軍府的小娘子……,然則,你是李將軍流落在外的女兒大虎了!”
他再補一句,“跟著齊子蟄逃上京的狀元之妻李丹娘!”
李丹青手心全是汗,臉上卻裝著鎮定,“既知道我們身份,可以放行了麽?”
朱峰點頭道:“可!”
車簾放下,馬車起行。
潘雷策馬和朱峰並肩站著,狠狠道:“齊子蟄殺了我們五個人,這位小娘子是他心頭肉……”
朱峰揮手止了他的話道:“別亂來,這位是神武將軍的女兒,魏狀元之妻。”
他說著,又蹙眉道:“我總覺得她有些眼熟,但凡見過的,我一定記得。但感覺她眼熟,偏生記不起在那兒見過。這可奇了!”
潘雷道:“你難道沒覺得,她眉眼之間,有一兩分像琴娘?”
琴娘是朱峰的亡妻。
琴娘和朱峰成親一年後就去世了。
朱峰記得兩人相處點點滴滴,但琴娘的相貌,在記憶裏卻漸漸模糊。
他這會聽著潘雷的話,一時覺得李丹青有一兩分像琴娘,一時又覺得不像。
他搖了搖頭,有些困惑。
潘雷道:“最近到處聽到狗血八卦,說她和齊子蟄不清白,隻待和魏狀元和離,她就要和齊子蟄雙雙對對。”
他“哈”一聲笑道:“朱老大,你妻子去世已八年,你單身也單夠了,不若,把齊子蟄的心頭肉搶到手中,怎麽樣?”
“這小娘子長得絕美,你不虧的。”
朱峰看著遠去的馬車,嘴裏答潘雷道:“你說的挺有道理。”
馬車上的李丹青,突然全身一顫,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