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馬車緩行, 蹄聲“噠噠”。
李丹青隻覺每一聲馬蹄聲,都像踩在自己心上。輪回裏每次逃亡,都伴隨著馬蹄聲聲。
本以為自己已從輪回那份驚懼中掙脫出來了, 但適才見著朱峰和潘雷,馬上知道, 還沒掙出來,還沒有!
秦王一黨一日不亡, 就如利劍懸頭, 刻刻不能安寢。
她和齊子蟄一起逃出魏家那刻,秦王一黨,已將她視為齊子蟄的人。
即晉王的人。
她無從選擇。
朱峰適才喊了一句“五城兵馬司”的人在此。
此話一出,便可知道,“五城兵馬司”的人, 實則聽命於秦王。
還有, 朱峰和潘雷不過秦王下屬,在京城這等到處是權貴的地方, 敢如此囂張,說明秦王權勢遮天。
李丹青驚懼未散, 馬車突然停了, 前麵傳來齊子蟄的聲音道:“丹娘!”
李丹青揭簾,見齊子蟄腰間佩著劍, 策馬立在馬車前,不由驚喜。
她問道:“你怎麽來了?”
齊子蟄含笑道:“我聽靖安說你今晚要來看燈,特意過來,在這兒等著你。
張娘子愕然一會, 大聲道:“齊三公子,我們小娘子約了瑤娘子等人看燈, 請公子回避。”
齊子蟄不答張娘子的話,驅馬上前,朝李丹青伸手道:“走,我帶你看燈!”
李丹青想也不想,便伸手出去。
齊子蟄探身一撈,把李丹青撈到自己馬背上,動作極其熟撚。
不待張娘子回神,兩人一騎已跑遠了。
張娘子喃喃道:“兄妹情深,兄妹情深哦!”
馬兒跑得快,李丹青不由自主伏到齊子蟄背上。
待嗅得齊子蟄身上熟悉的味道,情緒稍定。
到了燈市,齊子蟄並不下馬,一路走馬觀燈,一邊和李丹青道:“這些燈粗糙,比不得宮燈。”
李丹青此時的心思,也不在燈上麵。
待馬速稍緩,她趴在齊子蟄肩膀上,貼近他耳邊道:“我適才在城樓下見著朱峰和潘雷了。”
齊子蟄意會,策馬到無人處,一躍下馬,再扶李丹青下來,問道:“還驚懼麽?”
李丹青點頭,歎道:“見著他們,就感覺身在噩夢中。”
齊子蟄見就近無人,伸手握住李丹青的手,一摸手心,果然冰涼,便幫她捂了捂,低聲道:“我身體已養好了,明兒就進宮就職。”
“在禦前,能知道更多的消息。”
“秦王有異動,也能提前察知。”
李丹青道:“現下隻希望聖人身體強健,麗嬪娘娘好好的。”
她補一句,“也希望晉王殿下能招攬到能人異士。”
不管從那方麵看,都感覺秦王勢大,晉王抗衡不了。
齊子蟄依然捂著李丹青的手。若是輪回裏,見她不安,他早擁她入懷了。
但現下,卻不能。
李丹青有些心亂,想了想道:“送我回將軍府罷。”
齊子蟄便抱她上馬,策馬往前。
兩人雖抄近路,到底還是要經過城樓。
才策馬過城樓處,便見朱峰和潘雷正驅馬盤查進出的人。
朱峰一抬頭,見齊子蟄和李丹青共騎,一下就拍馬迎上去,喝道:“齊子蟄,你竟拐了狀元之妻!”
齊子蟄也拍馬,很快到了朱峰近前。
他突然撥劍,迅雷不及掩耳,一劍刺向朱峰咽喉。
朱峰沒有防備,情急之下一矮身,鑽向馬腹,方才避過這一劍。
齊子蟄瞬間收劍,大笑道:“朱爺,你再慢點,就死了。”
說著不待朱峰反應,已是拍馬,帶著李丹青衝了過去。
馬兒跑了一小段路,李丹青才反應過來,伏在齊子蟄背上大笑。
笑畢道:“子蟄,適才看著朱峰狼狽避劍,我突然覺得他也不是很可怕了。”
齊子蟄道:“輪回裏,數次交手,我已熟知他招數。若有機會,定能一劍擊殺。”
李丹青聽著這話,心下對朱峰的驚懼,又消散了一些。
齊子蟄又道:“潘雷箭術雖好,但他性情暴虐,得罪了不少人,早有人想殺他了。”
他側頭,“他死期將至。”
李丹青眼睛亮晶晶,貼在齊子蟄後背,揚聲問道:“他死期是什麽時候?”
齊子蟄給了確切答複:“半個月內。”
說著話,齊子蟄控馬,馬速稍慢。
今夜有星光,微風襲來草木香。
齊子蟄仰頭看一下星光,回頭和李丹青道:“終有一天,你我不須提心吊膽,可在星空下暢笑。”
他躍下馬,又抱李丹青下馬。
輕笑道:“良辰美景,走一走罷。”
兩人並肩走著。
李丹青想起一事,問道:“聽說你家裏要給你議親了?”
“定了誰?”
齊子蟄搖頭道:“母親想給我定下謝家表妹,我拒絕了。”
他看著李丹青道:“我說了,大事未定,若到時成了敗家之犬,便連累謝家了。”
他頓一下,“再說了,若突然定親,我以後要見你,總要顧忌未婚妻,實在不方便。”
李丹青悵然道:“現下不定親,以後也要定親的。”
齊子蟄眼睛一亮,問道:“你不希望我定親?”
李丹青抬眼,對上齊子蟄的視線,“放心放心,我隻是感歎一下,不會幹涉你的私事。”
齊子蟄沉默了。
隔一會道:“丹娘,我想過了,咱們正式結拜兄妹之事,暫且作罷。”
李丹青奇怪,問道:“為何?”
齊子蟄道:“本想著結拜為兄妹,可止了那些閑話,但後來想一想,實在沒必要。”
“何必為了別人幾句閑話,絕了自己後路。”
李丹青更奇怪了,“什麽後路?”
齊子蟄看著李丹青,雙眼灼亮,道:“回到京城後,我每早醒來第一件事,便想著如何能見到你。”
“但凡那一天不知道你的情況,或者見不著你,我便寢食難安。”
他逼視李丹青。
“昨晚,我夢見自己被潘雷一箭射中心口,氣息將盡之時,我想著若能見你一麵再死,便不算遺憾。”
“醒來,我便知道,我對你不是兄妹之情了。”
“丹娘……”
李丹青怔一怔,接著大腦一片空白。
前兩日,她還信誓旦旦跟郭念瑤等人說,她跟齊子蟄是兄妹之情,已對天盟誓,現下這是……
齊子蟄道:“丹娘,京中將大變,有些話,我想及時跟你說。若有個萬一……”
李丹青忘了這不是在輪回裏,一下就迅速伸手,捂住了齊子蟄的嘴道:“不會的。”
齊子蟄也迅速伸手,握住她的手。
李丹青抽了抽,沒抽回來,隻得由他。
兩人對視,半晌沒有動彈,直到馬兒不耐煩,“嗤”一聲,兩人才驚覺,鬆開了手。
李丹青伸手打了一下馬頭,忍不住笑了。
齊子蟄聽得她笑聲,卻又失神了。
他伸手撫了撫李丹青的發絲,低聲道:“丹娘!”
李丹青“嗯”一聲。
他再喊一句“丹娘”,突然改口喊道:“大虎!”
李丹青一怔,接著樂不可支。
此情此景,“大虎”這個小名,特別煞風景。
兩人笑了一場,隻覺胸懷一暢,回京後種種鬱氣,消了一大半。臨近將軍府,李丹青道:“子蟄,魏平提過,魏家人不日將會上京,我不能放過他們。”
“雖則最後一輪,他們隻下了藥,迷倒你我,還未及戳我的臉,百般欺辱我,但我不能忘記之前輪回種種。”
齊子蟄道:“輪回裏,足見他們之惡。他們骨子裏如此,上京後,若得機會,定會仗勢欺人,到時自有機會收拾他們。”
說著話,到了將軍府門前。
齊子蟄下馬,回身把李丹青托下馬,凝視她道:“我送你進去。”
門子聽得門響,開門一瞧,見是齊子蟄送李丹青回來,便往他們身後瞧了瞧,不見李仲然等人,不由奇怪。
李丹青笑道:“仲然待會兒就回來。”
她跨步進門。
齊子蟄跟上。
稍遲,李丹青和齊子蟄在書房見李大鼎和郭夫人。
齊子蟄不敢落座,隻施禮道:“將軍,夫人,我對丹娘是認真的。”
李大鼎“嘿”一聲道:“大虎還沒和離,你認真有個屁用!”
郭夫人也“嘿”一聲道:“你認真,你父親和母親跟著認真嗎?回頭,他們不想認真,你難道能為了丹娘背叛侯府?”
“你父親還罷了,你母親仗著是謝家貴女,這些年,眼裏有過誰?你大嫂和二嫂出身書香世家,在你母親眼裏還不夠看的,丹娘到了你母親眼裏,能算什麽?”
郭夫人和謝夫人向來不和,這會子數落起謝夫人,毫不客氣。
她道:“丹娘若和魏淩光和離,自要過舒心的日子,哪能到你家受氣?”
齊子蟄道:“將軍和夫人所憂的,我會設法一一解決。現下隻是先跟將軍和夫人交個底,請兩位放心,我定會護好丹娘。”
李大鼎便轉向李丹青,問道:“你是什麽想法?隻要是你願意的,父親定為你做主。”
李丹青道:“當務之急,是和魏淩光和離。請父親幫著設法。”
說起這個,郭夫人也顧不上數落謝夫人了。
四人落座,喊人奉上茶,開始商議了起來。
郭夫人道:“先前不是說魏淩光之母聽得他高中,被公主瞧上,便逼不及待要幫他處置了丹娘麽?”
“此事,或者可從他母親處著手。”
“鄉下婦道人家,聽得公主兩個字,便一心想當皇親國戚,當會極力攛掇魏淩光寫下休書。”
這一晚,京城又有新八卦。
有人在燈市裏看見齊子蟄攜狀元之妻看花燈。
奸`夫`**`婦招搖過市,明目張膽。
魏淩光聽到八卦時,一拳砸在案幾上,心下有一個聲音道:欺人太甚!
若他上位,定要捉住這對奸`夫`**`婦,按石龍鎮族規,將他們浸豬籠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