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婦人眼神有些陰狠,看定李丹青,問道:“信在哪兒?”
李丹青沉默。
這封虛無的信,藏在哪兒合適呢?
上一輪醒來時,還沒真正反應過來,就被縛了,根本來不及觀察魏家房屋有什麽地方能藏信。
這一輪醒來時,隻顧著要逃跑,也來不及觀察魏家布局。
還有,信藏在哪兒,能拖延被沉塘的時間?
老婦人見李丹青不說話,突然“嘎嘎”笑起來。
笑完吩咐楊碧娘道:“你去喊宋嬤嬤和曹嬤嬤進來!”
宋嬤嬤和曹嬤嬤就待在門外,很快就隨楊碧娘進來了。
李丹青一瞧,認出這兩位嬤嬤正是早上縛她的兩位婆子。
老婦人看向兩位嬤嬤,問道:“這十日間,李丹娘可有離開過你們視線?”
宋嬤嬤福一福道:“老太太十日前交托了任務給我們,讓我們暗中看著大奶奶,這十日,大奶奶見何人,做何事,有何動靜,全在視線內,也全稟告老太太了,未有遺漏。”
李丹青一聽,心下撥涼撥涼的。
這個故事,白編了。
果然,老婦人轉頭看她,冷笑道:“若你父親來信,焉能瞞過兩位嬤嬤。”
“賤人這會子還想哄騙人呢。”
李丹青抿唇,喉嚨撥幹撥幹的,一說話就痛。
但她必須說話。
她沙著聲音質問道:“婆母十日前就叫兩位嬤嬤看著我,所為何來?是為了尋機會把爾言扛進我房中,好陷害我嗎?”
“婆母也太狠毒了,不滿意媳婦,可以給休書,何必害我性命,又毀我名聲。”
老婦人聞言大怒,眼裏淬火,喝斥道:“李丹娘,自從爾言暫住魏家,你便與他眉來眼去,我知道不妥,方才讓兩位嬤嬤看著你,以防你做出醜事。”
“誰知依然防不住,叫你們鑽了空子,做下了事情。”
“今日早上捉了現場,人證物證皆全,你不認錯,還鬥膽反口忤逆長輩,誣陷長輩狠毒……”
老婦人越說越怒。
“李丹娘,你嫁到魏家三年,至今無所出,我可曾說過一句半句?”
“魏家待你不薄,大郎更是把你當寶,竟縱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今日裏,私外男,滿口謊言,編排故事,還誣陷婆母……”
李丹青冷眼看老婦人。
老婆子心虛,這才激烈自辯,大聲指責。
現下這境況,是沒法脫身了。
能夠做的,是刺激她,她盛怒之下,自會透露更多信息。
有了信息,再次輪回的話,或能尋得脫身機會。
李丹青伸出舌頭,舔一下有些幹裂的唇,突然撥高聲音道:“婆母,你打量我不知道你們的事呢。”
“你知道我們什麽事?”老婦人脫口問道。
李丹青心念急轉,編故事能力又上線了。
魏大郎上京趕考,京中來人,婆母要弄死媳婦……
這幾個要素綜合,可以編一個薄情郎狠毒婆母聯手弄死弱女子的故事。
要盡量編誇張些,讓人聽了不由自主分辯幾句,這樣,就能得到一些信息了。
她破音喊道:“大郎高中狀元,想休棄元配,另攀權貴之女罷了 。”
“隻婆母太狠毒,怕大郎到頭來舍不得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安我一個私通外男之罪名,讓我死了也洗不清自己,以此絕了大郎最後一點心思。”
“婆母,你太狠,你太毒,你太狠毒……”
老婦人聞言,臉色大變,脫口道:“你怎知大郎高中狀……”
她話沒說完,便止住了。
隨即喝兩個婆子道:“李丹娘渴了,給她喂水!”
李丹青這刻十分驚詫。
啊喲,我編的故事,竟是真的。
聽老婆子這話,魏大郎還真個高中狀元了。
所以,他要攀權貴之女,休棄元配?
且推測一番。
十天前京城來的人,極可能是權貴那邊的人。
權貴讓老婆子處置魏大郎元配,務必讓魏大郎不再惦念元配。
元配若與人有私,人證物證皆全,族長定罪,浸了豬籠,一世汙名,魏大郎隻有恨怨,再不會惦記了。
李丹青:嗬嗬,我編的這個故事,應該離真相很近。
兩個婆子上前架住李丹青,一個捏她下巴,一個端了水灌她。
李丹青拚命晃身子,水灑了一些。
她估摸著,隻喝了半杯。
半杯水下去,李丹青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魏老太看著李丹青萎頓在地下,不再動彈,暗鬆一口氣。
她抬頭看楊碧娘和兩個婆子,冷冷道:“她這些編排之語,不許說出去。若傳出去一句半句,唯你們是問。”
兩個婆子忙表忠心,“打死奴婢,都不會亂說的。”
楊碧娘思量李丹青說的話,心內驚濤駭浪。
她聽得魏老太的話,反應過來,當即道:“兒媳生是魏家人,死是魏家鬼,一切都聽婆母的,絕不會多嘴。”
魏老太瞪她一眼道:“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就好。”
李丹青醒來時,察覺自己嘴裏塞了帕子,頭上套著麻袋,如上一輪那般。
她屏息不動,假裝還沒醒。
季同的聲音道:“族長,我打聽過了,一個月前,魏三娘悄悄溜出門去打獵,在林中發現了一個昏迷的男子,便把男人拖回家中,請大夫救醒了。”
“這男子傷了頭,失了憶,不知自己來之何處,是何人。”
“魏三娘正看話本,喜歡裏麵一個叫爾言的角色,便暫時給這個男子起名爾言,方便稱呼。”
“這男子雖失憶,卻長得俊,談吐甚佳,魏家眾人待之甚厚。”
“今日,魏家眾人捉了他和李丹娘的現場,他跳窗跑了。”
“魏二郎去追,沒追到。”
李丹青聽到說話聲,察覺跟上輪聽到的不同,心下判斷,自己比上一輪醒得早。
她豎起耳朵細聽。
族長的聲音道:“追不到也好。那男子既然談吐甚佳,說不定有些來曆,若被浸了豬籠,過後家人追究,易給魏氏家族惹麻煩。”
季同沉吟著,壓了聲音道:“李丹娘這事……”
族長止了他的話,“隻要人證物證皆全,我們就要按著族規辦。況且,魏大郎……”
他止了後麵的話,季同也沒有再問。
隔一會,有腳步聲,一個聲音道:“族長,魏老太請你過去說話。”
族長便交代季同道:“你看著李丹娘,若她醒了,防著她撞地自殘。”
季同應一聲。
李丹青緊急整合信息。
這一輪,知道魏大郎上京趕考,高中狀元,準備攀權貴之女。
野男人爾言失了憶,來曆不明。
魏三娘救了爾言一命,對爾言有情愫。
現下老婆子請族長過去說話,應該是串供一些話,再設著法子讓族長答應,不讓她有機會自辨。
一會兒,有紛雜腳步聲傳來,聽起來,是數人進了祠堂。
男人的聲音道:“李氏當真做下那等事?魏氏家族,家風一向清正,怎容她敗壞?”
李丹青暗歎口氣,好了,這一句,是上一輪醒來時,聽到的。
從這一句話開始,後麵的事情,全是不堪。
要怎麽改變呢?
至少,不能再讓那些人朝自己伸手。
接下來的事情,跟上一輪一樣。
她被塞進了豬籠內。
季同拿著供詞蹲到她跟前道:“李氏,你好好畫押,總歸體麵些。若不然,就……”
李丹青這回學乖了,抬眼,眼裏盈滿了淚,輕輕點頭。
一邊點頭,眼淚一邊往下滾落。
季同怔了怔。
李丹娘額角有傷痕,嘴裏因塞了帕子,腮幫子鼓鼓的,且這會衣裳不整,披頭散發,怎麽看,都失了往日的風姿。
但她一邊落淚一邊點頭,卻又別樣楚楚可憐,令人不由自主生起憐憫之心。
季同站起來,看向族長道:“李丹娘願意畫押認罪。”
族長看了看李丹青,暗歎一聲,瞧著,是認命了。
他道:“解了她手上的繩索,讓她畫押。”
一個弱女子,已被塞在豬籠內,就算解開她的手,她還能跑了不成?
眾人沒有反對。
李丹青手上的繩索被解開。
她把手伸到前麵,伸展活動一下,從豬籠內伸出手,接過季同遞來的筆,在供詞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再畫了押。
畫畢押,她突然抬手,迅速掏出嘴裏的手帕子,看向魏老太,拚盡聲音喊道:“我要見二郎,有一件秘密,要跟二郎說。”
眾人麵麵相覷。
魏老太臉色很難看,喝斥婆子道:“快塞住她的嘴,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來。”
李丹青趁著還能說話,繼續喊道:“此事關係大郎和二郎前途。”
兩個婆子上前,一個塞住李丹青的嘴,一個反剪她雙手,縛了起來。
李丹青被堵了嘴,卻依然仰著臉,看向魏老太。
魏老太一聽事關兩個兒子前途,到底有些嘀咕。
不管真假,聽一聽無防。
她喊過婆子,吩咐道:“去找二郎,讓他趕緊過來。”
李丹青看著魏老太跟婆子說話,暗鬆一口氣。
上一輪這個時候,眾人已退了出去,就剩下季同和四個精壯男子。
這一輪,自己得了機會說話,事情總有變化。
按照時間,魏淩希也差不多到了。
她看向祠堂外。
很快,有腳步聲,魏淩希按劍衝了進來,直奔豬籠前。
李丹青雙眼含淚。
二郎,趕緊遣了這些人,蹲下來問我,若沒有你哥哥,是不是會看上你。
這一輪,我要回答,我心中有你!
你我有情,要不要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