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爾言迅速判斷郭靖安敵友身份。

他的手不動聲色按在劍柄上。

臉上表情淡淡。

道:“你怎麽認出我的?”

郭靖安一聽爾言開口說話,一下拍掌,笑得打跌,再指著爾言,“還真是你!”

又道:“你扮了女裝,模樣兒跟你姑姑有七八分相似。我剛就嘀咕,哪兒來的姑娘,怎麽跟齊夫人那麽像。”

“你這是遭遇了什麽,好好的,怎麽扮成姑娘了?”

“還跟洛蘭姑娘同車,這是?”

“說來話長。”爾言鬆開劍柄。

眼前這人,應該是熟人。

他問道:“你怎麽在這兒呢?”

郭靖安道:“出京辦事,回來時,路過石龍鎮,聽聞這兒風景秀麗,專出美人兒,就歇歇腳。”

“還真別說,這兒真是美人窩。”

爾言做思考狀。

“咱們多久沒見了?”

郭靖安又笑,“裝,你就裝。”

“出了年那會,還一道喝酒,這會就裝得像是半輩子沒見似的。”

這人認識自己姑姑,年前一道喝過酒。

爾言確認,這人和自己很熟。

他看郭靖安一眼,問道:“你出京多長時間了?這期間可有見過我哥哥?”

他有家中排行第三,大膽猜測,家裏應該有兩位哥哥。

萬一猜測錯了,對方自然會認為問的是堂哥表哥義哥之類。

郭靖安道:“你兩個哥哥大忙人,哪兒見得著?”

又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京,可要一道走?”

李丹青在一邊聽他們談話,心下判斷,郭靖安應該屬於酒肉朋友那種。

不是敵人就好。

她適時插嘴道:“郭公子,三郎說他家裏規矩嚴,父親和母親不許他**朋友,可是真的?”

郭靖安視線一下粘到李丹青臉上,含笑道:“晚上我去給你捧場,慢慢告訴你。”

李丹青嘟嘴道:“我這會子就想知道。郭公子告訴我,三郎家中都有什麽人,我過後自然謝你。”

郭靖安朝爾言看去。

爾言一攤手,“我沒哄她,隻她不信。”

他又轉向李丹青,“便讓靖安說一說,若全對得上,便可知,我對你情真意切,沒誆過你半句。”

郭靖安聽到這兒,心下有數。

嗬,齊三挑三揀四不肯定親,原來外頭藏著一個絕色相好。

聽著意思,女子還不肯全然信他。

難得齊三有心要哄女人,自然相助一把。

郭靖安含笑道:“巧雲姑娘,三郎出身高門,父親與母親是重規矩的人。”

“兩位哥哥娶的皆是高門貴女,妹妹也議了親,未婚夫婿也顯貴。”

“三郎對你用心,你該珍惜。”

李丹青便嗔怪看一眼爾言,“我又不是懷疑你家門第。”

“你想在外置辦宅子,讓我跟著你,總該讓我知道,家裏有什麽人。萬一以後碰見,我也好避開。”

她又轉向郭靖安,咬唇道:“還有一件事。”

她猶疑著,有點怕爾言生氣的樣子,快速道:“你告訴我,三郎真名叫什麽?”

郭靖安便看向爾言,樂不可支道:“你沒告訴她真名?”

爾言悶悶道:“我告訴的,是真名,隻她不信,總懷疑我編了假名,又懷疑我隻是一時貪新鮮騙她。”

“靖安,你知道我的,我幾時對女子這樣低聲下氣過?”

郭靖安一拍手,“這倒是。”

他再端詳李丹青一眼。

哎,確實是絕色,怪不得齊三動情,下了心思。

李丹青又嘟嘴,“郭公子你說說他真名,要是對得上,我就信他。”

爾言歎口氣道:“靖安,你隻管說。”

說著拱拱手,“美人信我了,回頭我謝你。”

郭靖安搖搖頭,哎,想不到齊三也有為美人癡迷的時候。

他看著李丹青,含笑道:“巧雲姑娘,你可聽仔細了囉。”

“三郎啊,姓齊,在家中排行第三,小名三貓,大名子蟄。”

“齊子蟄。”

李丹青便欠身行個禮。

“謝謝郭公子!”

爾言,哦不,現在是齊子蟄了。

齊子蟄此時看一眼李丹青,感慨萬千。

李丹娘這個女子,又美貌又聰慧。

魏大郎何德何能,娶得她為妻?

魏大郎又是何等淺薄,竟不要這樣的妻,打算另娶……

郭靖安朝齊子蟄道:“你們現下是去哪兒?你為何扮成姑娘?”

齊子蟄歎口氣道:“嚴老大追殺我呢,我要避開他。”

嚴老大那樣的身手,不像是籍籍無名之輩。

他得試探一下,郭靖安認不認得嚴老大那一夥人。

上一輪,嚴老大在在魏淩希等人跟前,一直不肯透露他的身份。

想來,這些人追殺他這件事,不宜公開。

郭靖安脫口道:“你說嚴江離嗎?”

李丹青插嘴道:“他長一個鷹鉤鼻子,精明得很。”

郭靖安點頭,“那就是嚴江離。”

說著疑惑,“他為何追殺你?”

齊子蟄攤手,“我也不知道。一見麵,他就喊打喊殺,我除了跑,就是跑。待回了京,得去見他主子,質問一番。”

郭靖安聽齊子蟄提及嚴江離的主子,容色一肅,不欲多言,拱手道:“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晚上到倚雲樓再詳談。”

說著放下車簾,拍馬就走。

急匆匆。

齊子蟄掀車簾,看著郭靖安遠去,心下確認,嚴江離的主子,勢力非同小可。

他正要放下車簾,雙眼一眯,頓了頓。

遠處,郭靖安突然勒馬。

他前方,有三騎,其中一人揮馬鞭,朝郭靖安說著什麽。

“不好!”齊子蟄瞬間放下車簾,探身向前,揮動手裏的劍,劍尖戳一下馬背。

喊前麵的車夫,“快走快走!”

馬受驚,向前“轟轟”急衝。

馬車前衝慣性之下,李丹青坐不穩,差點撞到頭。

齊子蟄拉住了她,幫她穩住身子,一邊急聲道:“郭靖安可能將我們行蹤告訴別人了。”

洛蘭主仆,這時候卻是撞了頭,額角一陣痛疼,且天旋地轉的。

一摸,額角還滲了血。

洛蘭臉色慘白,喃喃道:“今兒是撞了什麽邪,怎會遇見這樣的血災?”

小丫鬟緊緊扯著洛蘭的袖子,帶哭音道:“姑娘,我不想死。”

洛蘭道:“我難道想死不成?”

李丹青回頭朝她們主仆道:“後麵有人追殺我們,待會兒若是被追上了,你們能跑就跑,跑不動就裝暈。”

“若被捉了,你們就照實說話。有郭靖安給你們做證,不亂說話,就不會死。”

齊子蟄本以為女子相忌,李丹娘是良家,心下定瞧不起青樓女子,不想在危急之下,她還有心思教洛蘭主仆保命。

李丹娘,到底跟普通女子是不一樣的。

李丹青這時候,心下且急速判斷齊子蟄的身世來曆。

郭靖安提及齊子蟄出身高門,上麵有兩個哥哥……

嚴江離追殺齊子蟄這件事,本是瞞著人的,所以郭靖安之前並不知道。

嚴江離背後有一個權勢很大的主子。

即是說,齊子蟄極可能知道了某個大人物的某個秘密,所以人家要秘密弄死他。

齊子蟄這情況,隻要能逃回京城,尋得家族的護佑,再拿著秘密去投靠更大的人物,自能保命。

至於她,那當然也要到京城去。

她得去瞧瞧,魏大郎到底是攀上了什麽樣的權貴要殺妻。

還有魏家人一輪又一輪的欺辱……

這個仇,她如果不報,也不配活著。

洛蘭姑娘這輛馬車,以奢華為主,馬兒也養得肥,到底跑不快。

不一會兒,就聽得後麵蹄聲得得。

敵人追上來了。

李丹青有些懊惱,適才不那麽心急,非要從郭靖安嘴裏多掏些信息,而是先跑為敬,這會子,也不會被敵人追上。

齊子蟄突然捏住李丹青的手,貼耳大聲道:“丹娘,我下去攔住他們,你且看能不能跑掉。

“若跑得掉,你設法到京中,找尋我家人,細說這些事。”

他說畢,一挽劍,躍下馬車。

馬車還在向前奔,李丹青一頭撞在車廂上,索性坐在車廂板上,輕歎道:“能跑得掉麽?”

若齊子蟄死了,我跑掉了,就不會再輪回了罷?

李丹青鼻子一酸。

頭兩輪自己輪回,第三輪和第四輪齊子蟄陪著自己輪回,生死之交了呢。

他若死了,自己肯定要傷心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她鼻子一陣酸意還沒過去,就聽得車夫的驚叫和馬兒的嘶叫,車廂劇烈顛簸起來。

下一刻,車廂側翻。

一陣天旋地轉,她的頭又“轟”一聲,撞在車板。

很快,失去意識。

昏迷了。

李丹青醒來時,感覺自己被裝在麻袋中,不由歎了口氣。

估摸又被魏家人捉進祠堂了。

果然,麻袋外傳來魏淩希的聲音道:“這回全仗朱兄諸人相助,方順利捉住‘奸`夫`**`婦。”

一個陌生男人聲音道:“好說好說。”

李丹青一聽“奸`夫`**`婦”四個字,莫名鬆口氣。

齊子蟄沒有死。

沒有死的話,又要一道浸豬籠。

一道浸豬籠,自然會再度輪回。

輪回了,便又有一次逃生機會。

她眼前突然一亮,有人拿開她頭上的麻袋。

她仰頭,對上了魏淩希的視線。

魏淩希眼中全是恨意。

他咬牙切齒道:“李丹娘,你私通外男,還挾持我母親,削了我母親兩片頭發,你罪該萬死。”

李丹青移開視線,去看祠堂另三個陌生男子。

嗯,這三人,領頭那個,應該是魏淩希適才稱呼的朱兄。

他們和嚴老大是一夥的。

這一夥人,分成五隊人馬,在搜尋齊子蟄。

目前看來,一隊人馬是三人。

她又轉頭去尋齊子蟄身影。

齊子蟄手足被縛,嘴裏塞著布。

他睜開眼睛,視線準確定在李丹青臉上。

李丹青和他視線相觸,用眼神道:“又要浸豬籠了呢。”

齊子蟄眼角有血,眼中卻有笑意。

這一輪,起碼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來之何方。

若再輪回,也能讓你喊我子蟄,而不是爾言。

魏淩希想著心心念念的嫂子,極可能真和“爾言”有奸`情,一口氣實在難以下咽。

他執劍,劍尖抵在齊子蟄臉上,回頭看李丹青。

啞聲道:“嫂子,你不就瞧他俊俏麽?現下,我就劃掉他的臉,讓你瞧瞧,沒了這張臉,他是一個什麽樣子。”

他說著,掏掉齊子蟄嘴裏的布,劍尖狠狠戳進他臉頰內。

再用力挖,劃,左右縱橫。

齊子蟄臉上的血一道一道滲出來。

他閉眼,默不吭聲。

魏淩希更氣了,沙聲道:“爾言,你**我嫂子,光是浸豬籠,不足以解恨。”

“現下,我要當眾割掉你的根,讓你到了地下,無顏見祖宗。”

“阿平,刀來!”他喊著魏平。

李丹青眼睜睜看著鞋撥子臉刀疤平捧刀上前。

心裏絞痛。

割割很痛的啊!

不想看齊子蟄受這種苦。

被割了,縱輪回,也會在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

要怎麽阻止魏二郎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