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魘 [含16W營養液加更]
周立擔心死了,他既擔心賞南和傅老師被狗仔拍到,又擔心賞南得罪傅老師。傅蕪生的車進入車庫之後一停下,他乘坐的車也打著轉向燈拐進了閘門。
賞南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周立跑向自己,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傅蕪生,“我去傅老師房間下棋。”
“許老師也在的。”
許圓破天荒地朝周立露出一個笑容,周立隻感覺到驚悚。
“那我也去吧。”周立猶豫著說道。
傅蕪生點頭,“好,你也來。”
在電梯裏,賞南的手中被塞入了一張房卡,許圓從身後遞過來的,周立完全沒感應,他低頭在玩手機。
賞南看著手裏的房卡,若有所思,許圓一定是知道了他和傅蕪生現在的關係,否則幹嘛一直給他和傅蕪生打掩護,可許圓這麽公事公辦的人,對此事為什麽會一點驚訝都沒有表現出來。反觀全莉莉,要是知道他現在在談戀愛,非把他活撕了不可。
在走廊分開時,傅蕪生瞥了賞南一眼,黑漆漆的眼神看得賞南頭皮一麻,瞬間就有些後悔自己剛剛的主動了。
對怪物主動,好像占不到什麽便宜,而且隻有吃虧的份兒。
周立比賞南看起來要高興多了,在賞南還沒洗完澡的時候,他就已經抱著零食飲料進來了,並且催促賞南動作快點。
賞南把睡衣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麵那一顆,和周立一起站在了傅蕪生房間門口,在他用房卡刷開傅蕪生房間的時候,周立的眼睛簡直都要瞪出了眼眶,“你……”
“許助理之前給我的,別多想。”
周立沒多想,他隻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不知道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可能是時間上不對勁,可能是空氣不對勁,也有可能是他今晚拿的這些零食不對勁。
傅蕪生來開的門,周立伸長了脖子,“傅老師,您還親自來開門啊,許老師呢?”
“她去休息了,進來吧。”傅蕪生讓到一旁,他換了套寬鬆些的衣服,看著沒那麽嚴肅冷厲了,多了幾分柔和的生活感。
傅蕪生的房間和賞南的房間是一樣的套房規格,但傅蕪生的套房風格更簡約,賞南的套房還有些掛畫瓷器之類的裝飾品,傅蕪生這邊沒有這些,顯得冷冰冰的。
黑色的真皮沙發置於客廳正中間,上麵放著一摞劇本以及一摞書。
周立見賞南坐下後才敢坐下,他沒想真的下棋,他來主要是充當一個第三者……雖然第三者這個用詞好像有些不太準確,但事實如此,因為如果要是被拍到,他在場的話,到時候的澄清會更加有說服力。
傅蕪生端著兩杯水過來,放在周立和賞南麵前的茶幾上,“你們想玩點什麽?”
周立在思考,傅老師這種有造詣的藝術家,通常都會玩些什麽……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慢慢開始變得模糊了起來,甚至連賞南和傅老師的臉,都開始變得有些看不清。周立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我靠我怎麽困了?”
賞南正喝著水,聽見一陣劈裏啪啦聲,扭頭一看,周立那滿懷的零食飲料已經都掉在了地上,而周立則在仰頭瘋狂打哈欠,剛剛還神采奕奕,現在就已經是一臉困倦。
“我先眯一會兒,就一會兒。”周立困得坐都坐不住,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從房間裏出來的傅蕪生,手中展開一條薄毯,蓋在了已經沉沉睡過去的周立身上,“這麽睡容易感冒。”
賞南從地上一包一包撿起零食,一瓶一瓶撿起飲料,冷靜道:“傅老師,您幹的,是嗎?”
傅蕪生在賞南對麵的沙發坐下,“他很礙事。”
“……”賞南撕開一包薯片,半耷拉著眼皮,“您自己同意周立來玩的,現在怎麽又嫌他礙事?”
“他在的話,他人會比較不容易起疑,”傅蕪生從茶幾底下拿出一副圍棋棋盤,“你現在想公開我們的關係?”
客廳沒開主燈,可能也是因為客廳本就沒有主燈。總之,光影昏黃,像是天色將晚的夕陽餘暉,傅蕪生浸透在光影之中,像是緩慢展開的一幅畫卷,隻不過畫卷中的主要景物是白雪皚皚的雪山。
賞南搖頭,“沒想過。”
傅蕪生抬起了頭,“為什麽?”
“我們昨天才在一起,您其實也不太了解我,現在盲目公開,如果以後出現了什麽岔子,對您的事業和名聲可能都會造成影響。”多無私啊,多有犧牲精神啊,考慮得多周到啊,賞南直接在心底給自己打了個滿分。
“我以為你是擔心自己的事業。”傅蕪生的視線深挖了賞南的神情,最後停留在了賞南沾了薯片碎屑的唇角上。
“我有很多黑料,而且我經紀人不會允許我公開。”他才二十三,正是給公司掙錢的時候,不可能公開的。
傅蕪生沒對賞南的黑料發表看法,因為其中的大半都很不可理喻,但既然吃了流量這碗飯,遭受的非議也會多許多。
“沒考慮過轉型?”
賞南哢嚓哢嚓咬著薯片,“我們公司一直就是現在這個模式,等我合同到期了再說吧,還有兩年。”
傅蕪生把水杯往離賞南更近的地方推了推,提醒他喝水,“要不要來我的工作室?”
賞南想了會兒,“你今晚讓我來是為了說這件事情?”傅蕪生的工作室在圈內很有地位,工作室簽下的藝人並不多,就七位,可基本人手兩部高質量的高分影視劇,他們工作室已經近五年沒有簽過新人了,都說誰能簽進傅老師的工作室,那就是平步青雲,就是一步登天。
“網友會說我靠關係的吧……”賞南一點都不抗拒跳槽,尤其還是跳到更好的單位,他現在的公司對旗下藝人壓榨得很厲害,如果藝人沒能力自己接外戲,就隻能一直在自家電視劇本中打轉,流量大的輪流當主演,流量小的輪流當配角。
“難道不是?”傅蕪生在棋盤上下了一顆黑子,賞南之前說過他不會下棋,所以他獨自下,他隻是想要賞南在自己身邊而已。
賞南點點頭,“您說得對,我就是關係戶。”
周立做了個夢,夢見賞南談戀愛了,談戀愛的對象是傅蕪生,被爆出來的時候微博直接都癱瘓了,一個流量一個影帝,還是兩名男性。
微博上鋪天蓋地的質疑和謾罵,也有網友夾在其中說著恭喜恭喜,熱搜被壓下去之後又升上去。
全莉莉倒很冷靜,她極速思考著如何才能將事件平息下來,並且想著還能從傅蕪生身上撈一波流量。事態平息才是最重要的,她要把收拾賞南放在最後麵,要被一起收拾的還有周立,作為寸步不離賞南的助理,怎麽能連他談戀愛了都不知道?
這個夢直接把周立嚇醒了,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胡亂地抹了幾把臉,看了一圈自己所處的地方,才知道自己剛剛是做夢了。
他現在在傅老師的房間,賞南也在,他們兩人之間隔著棋盤,距離特別安全,絲毫看不出親密之感……果然是做夢了。
賞南聽見身旁的動靜,打了個哈欠,“我們回去睡覺吧,快三點了。”
“晚安。”傅蕪生的聲音自對麵傳來。
一無所知的周立越發覺得傅老師是個周到有禮的人。
賞南是真的困了,所以他也沒感受到離開時,傅蕪生壓抑又灼熱滾燙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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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半個月,張星火一直在拍之前的鏡頭,賞南離開了劇組一次去處理另外的工作,他和傅蕪生也不是天天能見麵,因為部分鏡頭都是單獨拍的,傅蕪生有時候也會因為別的事情離開劇組一些時候。
14現在也懶得催促賞南完成任務了,他一直在收集信息,從娛樂圈裏收集而來的信息都很有意思。
[14:葉滿之前有過女友,後來和平分手,葉滿說的是自己沒時間,需要專注工作,但實際上,他在那之後迅速巴結上了一個富婆,還陪富婆逛街購物旅遊,不過這消息沒被真正爆出來,我是不小心搜到了富婆的生活賬號,通過鏡子裏麵的人影對比,正好和葉滿對上。]
拜14所賜,賞南連張星火之前在背後說自己一年撈了好幾千萬的話都知道了。
亂七八糟的信息搜羅到了不少,有關傅蕪生的資料卻不多——他愛吃什麽,住在哪裏,具體的性格和所擁有的財富,身邊許圓的個人信息,都無法得到真實的詳細信息。
14還有些懷疑,雖然傅蕪生不知道它的存在,可它是夢魘,它可以製造出無數假象,如果傅蕪生自己不想,那所有人都無法看見他的真麵目。
它甚至有理由懷疑,許圓這個人都不是真實存在的人,而是大眾眼睛被魘住,所以才有了許圓的存在。
將前期鏡頭差不多都拍完之後,張星火才著重來處理之後的,他很擔心演員的精神和心理狀態,拍戲的時候都變得和顏悅色了許多。
賞南足有三天沒看見傅蕪生,他好像去參加了一個什麽會議,不對外公開。
他回來的當天沒回酒店,直接趕到了片場,片場的工作人員紛紛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小劉親熱地叫了幾聲傅老師,往嘴裏塞了兩顆青提,抬手往一個方向一指,“賞南老師在化妝間呢!”
傅蕪生微微點頭,“謝謝。”
阿張蹲在小劉腳邊,“你為什麽要和傅老師說賞南在哪裏?”
“不知道,直覺。”小劉一臉的神秘莫測。
“有病。”阿張罵道。
賞南在換衣服,本來衣服都穿上了,結果化妝師一拍腦門,“這場戲好像得穿校服,校服在隔壁房間,您等會,我去拿,馬上就回來。”
化妝師去取衣服的空檔,賞南看著電子檔的劇本,另外一隻手伸到腦後揪住衣領,直接把衣服從頭頂脫了下來,他看劇本看得認真,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他聽見了門鎖擰動的聲音,以為是化妝師,也沒分神去看一眼,直到極淡的蘭花香從身側襲來。
賞南錯愕地抬頭,還沒來得及發聲,傅蕪生的身影籠下來,微涼的手掌沒有任何阻隔地置放在了賞南腰上,“知道我要來,故意不穿衣服?”
傅蕪生這是,調…..戲?賞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被傅蕪生手掌貼附的部位像是貼上了一塊烙鐵,那塊的皮膚都快要被灼傷了。
正值無措時,傅蕪生的唇齒覆蓋下來,化妝間是有監控的,而且化妝師隨時都會推門進來,但賞南的擔憂和驚恐全部都被傅蕪生壓了回去。
舌尖被吮得發疼,對方似乎想要將它連根拔起,整個口腔都被完全占據掌控著,除了傅蕪生,賞南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賞南?”
“賞南老師?”
化妝師的聲音突然地出現在耳畔,賞南身體抖了一下,他回過神,眼前沒有傅蕪生,他也沒有正在和傅蕪生接吻,化妝師拿著李岩的校服正站在他的跟前,臉上全是擔憂。
“您最近沒休息好嗎?居然站著都犯困,平時還是要多注意休息呀,身體才是本錢。”她剛剛一進來,就看見賞南低著頭在打瞌睡,睡得還挺沉,喊了半天才醒。
賞南穿上校服,晃了晃腦袋,抓起不知道何時被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可能是沒休息好吧,謝謝關心。”
走出化妝間的時候,14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恭喜宿主,又被魘了。
賞南想是傅蕪生回來了,畢竟傅蕪生不可能遠程操控,他用眼神在片場找了一圈,果然在張星火他們坐的位置看見了對方。
許是察覺到了被探究的眼神,傅蕪生止住話音,回頭精準地捕捉到了賞南的視線。
和在魘中的霸道輕佻完全不同,此時的傅蕪生,是克製又端莊的。
賞南捏了捏拳頭,臉上猶如火苗掠過般發燙,他腦海中出現了14之前說過的話:傅蕪生是個正人君子。
嘖,明明是衣冠禽獸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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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星火拍著手掌,喊著各就位。
所剩的劇情不多了,分開前的鏡頭幾乎已經拍完,其他演員的鏡頭都在之後處理,現在主要拍攝的是分開之後的劇情。
李岩和孟冬說的他學校晚自習加了時長,最後幾天時間,等這幾天過去,李岩就要高考了。
鄰居偷偷告訴孟冬,說他沒在家的這段時間,李岩每天放學回來得都特別晚,還總是帶著傷回來。
孟冬聽了後,拖著傷踩著李岩之前晚自習結束的時間過去接他。
他沒在校門口等到李岩,倒是在外麵的巷子口看見了一群學生圍毆著李岩,遠遠的,孟冬就看見了李岩臉上的新傷疊舊傷。
孟冬一瘸一拐地跑過去,那群學生見有人過來,著急忙慌地跑了,留下喘不上來氣一直咳嗽的李岩。
李岩什麽都沒說,孟冬也什麽都沒問,他們之間早就不像從前了。
互相攙扶著回了修車廠,孟冬瘸著腿在屋子裏找齊了藥,給李岩臉上身上擦藥,李岩的眼淚順著眼眶成河似的淌,他哽咽出了聲音,看著孟冬走路一瘸一拐便更加無法止住淚意。
孟冬沒有給李岩擦眼淚,也沒有安慰他,隻說:“好好準備高考,考上大學之後,我們就離開緋城。”
這句話又重新燃起了李岩的希望,他狠狠點頭,“好。”
之後的幾天,孟冬花錢雇了幾個人接送李岩上下學,校外一波,校內一波,不管李岩是在學校內,還是在學校外,都不會有落單的時候,那群人想打人也找不著機會。
考試第一天,孟冬親自送李岩到了學校,所有證件他都再三檢查過,不會出任何問題,“考完了早點回來。”
李岩現在滿心都是以後和孟冬快樂生活的景象,他臉上還有著沒有痊愈的傷,但他朝氣蓬勃,青春洋溢,進考場都是跑著去的。
旁邊也站著學生家長,一臉擔心和希冀,阿姨看看孟冬,“你家孩子成績怎麽樣啊?”
“挺好的。”孟冬說。
“你可真是用心的家長啊,帶著傷還送孩子來考場。”
孟冬沒什麽表情,拄著拐杖攔了輛車離開了。
李岩發揮得很好,下午是興高采烈地回來的,說感覺自己會超常發揮,還說自己說不定還能和孟冬一塊兒去首都呢。
翌日的考試也是孟冬去送的,李岩期待著早定考完,著急衝進考場,孟冬攥著他的手腕,“準考證帶了?”
“帶了帶了,”李岩說道,“不是你給我裝的嗎?都帶了。”
“鉛筆也帶了?”
“帶了啊,不也是你給我裝的?”
孟冬眼睛血紅,太陽底下,他的臉色並不算好看,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鬆開了李岩的手,“去吧,好好考試。”
“那我進去了,我晚上想吃油燜大蝦,你做好了等我回來。”李岩興奮異常,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孟冬神色的不對勁。
回去後的孟冬,整理了衣服和生活用品,李岩和他唯一的合照放在床頭櫃上,他沒放進行李袋,看不見的話,估計也不會想念得太厲害。
孟冬在沙發上,從清晨坐到了下午,他的背像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一般佝僂著,淒清落寞,但他實際上是痛不欲生,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年紀大便算了,如今竟成了殘疾。
在李岩開始考最後一科時,孟冬走進廚房,給李岩做飯,他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銀行卡和密碼都放在了飯桌上,他也沒給李岩留下隻言片語。
孟冬拎著行李袋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轉角處。
張星火喊了停,“大家休息會兒,十分鍾後繼續下一場。”
賞南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入戲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作為李岩,他看不見孟冬在房子內的躊躇和痛苦萬分,但作為賞南,他是能看見的,如果不出戲的話,他依舊可以是李岩,他看見了孟冬在房子裏是如何的猶豫和不舍。
但李岩還年輕,太年輕,十八歲,還有大好的未來,沒必要和沒學曆也不再年輕的瘸子熬一輩子,這是孟冬的想法,這其實是許多人會產生的想法,但真的能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兩個人的苦日子總是比一個人的苦日子要好一點。
十分鍾很快就到了,賞南從地上拎起書包,甩到肩上,鏡頭一搖到他臉上,他幾乎不需要調整的時間。
金燦燦的落日灑在院子裏,李岩興衝衝地跑回家,推開鐵門後,他用鑰匙打開門,他口中有許多話想說給孟冬聽,他覺得自己考得很好,一定能考上比預料中還要好的大學。
他在屋子裏找了一圈,沒看見孟冬,從廚房裏出來,他才看見桌子上的銀行卡和紙條,李岩臉上的歡愉頃刻消失,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目光一直停留在桌子上,他幾乎無法往前邁動一步。
他其實有感覺到,感覺到孟冬的變化,他消沉,不再和自己說說笑笑,總是發呆。李岩以為孟冬是因為腿腳的問題所以情緒低落,但是沒關係,他會一直陪著孟冬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岩從沒想過孟冬會離開。
桌子上的飯菜被更大的碗蓋住,方便保溫。
李岩掀開看了一眼,是他早上說過要吃的油燜大蝦。
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如同置身於冰窖,他從桌子上一把抓起紙條,紙條上邊寫了寥寥幾行字——李岩,我準備北上開始新的生活,你也要開始新的生活,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都給你存在了卡裏,密碼是你的生日,勿念。
幾乎沒有囑咐,但每個字都寫得極重,落筆更是直接戳破了紙條。
李岩哭著吃完了一頓飯,他滿嘴都是眼淚的鹹味,完全吃不出飯菜的味道,他幾次嗆到,委屈又憤怒,難過卻又無可奈何,憑他現在,他根本無法找到孟冬。
孟冬走得幹淨利落,什麽都沒給李岩留下,可能這就是孟冬離開時的想法,他在李岩人生中越了無痕跡,李岩的未來就會更加好。
他沒什麽值得李岩留念的。
李岩抓著那張紙條,沒換衣服也沒洗澡在孟冬的**蜷縮著躺了一夜,他希望這是一場夢,第二日,孟冬依舊會在清晨叫他起床。
少年閉上濕漉漉的眼睛,從閉上眼睛的這一刻,開始祈禱孟冬的歸來。
“Ok,我們準備拍傅老師的鏡頭!賞南表現得很不錯,哭著吃飯居然也沒崩表情,不錯,是沒整容。”張星火的誇獎,總是奇奇怪怪的。
賞南在躺椅裏緩了快半個小時才從李岩的角色中脫離出來,周立捧著一盒切好的蜜瓜,“許老師送來的,我試過,很甜。”
賞南叉了一塊喂進嘴裏,嚼了兩下,“嗯,是很甜。”
由周立保管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裏開始震動,周立忙放下蜜瓜,看了眼聯係人,趕緊給賞南遞過去,“你媽媽的電話。”
賞南把手機放到耳邊,喬雲語氣慌張,“南南,你奶奶想見你。”
周立被突然站起來的賞南嚇了一跳,他從躺椅上坐起來,拍了下周立,捂著手機,“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去中心醫院。”
傅蕪生還在拍戲,餘光瞥見周立繞到張星火身旁說了什麽,接著就看見賞南帶著周立慌慌張張地往外麵跑。
這是傅蕪生入行以來頭一次走神,張星火也發現了,他喊了停,伸長了脖子,語氣跟他以前罵其他演員的語氣截然不同。
“傅老師,是有什麽事嗎?”
傅蕪生沒什麽表情,隻說:“抱歉,剛剛走神了,我們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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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賞南的媽媽喬雲負責照顧著奶奶,老人前日已經從icu中轉了出來,情況比之前好了許多,甚至能斷斷續續地說幾個字出來,隻是吐詞不清晰,醫生直感歎隻是奇跡。
稍微好轉後,老人就說想見賞南,賞南父親拒絕老人的請求,老人就絕食,一口不吃,水也不喝,故意尿在**,這算是很傷自尊了,她眼角甚至出現了眼淚,賞南父親這才無可奈何地答應讓賞南過來,但他也表示不想看見賞南,早早地就離開了。
賞南來的時候,病房裏隻有喬雲。
他這次給了賞巡足夠的錢,賞巡不管其他人怎麽罵自己,固執地把老人安排進了vip病房。
喬雲在給老人喂蘋果,老人現在已經可以自主進食少量食物了。
Vip病房有自帶的客廳,賞南一進來就取下了口罩和帽子,遞給周立,“你在外麵等我就行。”
賞南一推開門,老人就看見了賞南,她發出激動的啊啊啊,嘴裏的蘋果漏了出來,喬雲回頭也看見了賞南,開心得立刻紅了眼眶,“怎……怎麽來這麽快?才一個小時,快快快,快坐。”喬雲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奶奶。”賞南坐在了喬雲之前坐過的位置。
“大……大明星來…來啦。”奶奶口齒不清,斷斷續續,拳頭放在被子上,一直顫抖著。
“您別取笑我了,”賞南鼻子有些發酸,“您都沒看過我拍的戲。”老人從樓梯上滾下來以後,就一直躺在病**,賞南父親不允許家裏人給老人看和賞南有關的東西,她也無法開口說話,知道賞南是大明星還是從別人嘴裏聽見的,這個大明星具體有多大,她也不知道。
“過幾…..天我就看。”奶奶眼睛一直盯著賞南的臉,她緩慢地又去看喬雲,“長大……他長大了。”
“你爸爸的話…別放在心上,我會說…說他的。”老人躺了太久,說話非常不利索,還會流口水,賞南抽了幾張紙巾,給她擦著口水。
“我沒跟他計較。”父親不想看見他,無非就是知道自己也是有責任的,但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更加無法直麵自己的錯誤,所以全部推到了賞南身上,讓賞南代為受過,責備賞南的時候,正是他父親這個做兒子內心的煎熬。
“找找女朋友沒…沒有啊?”老人滿臉寫著期待,連精神都好了許多。
“還沒,我這兩年想先專注工作,您別操心這些,好好養著身體,回頭我要是交了,就帶他來見您,放心,肯定是您喜歡的類型。”賞南回答著,也想著,傅蕪生應該算是長輩喜歡的類型吧。
賞南在醫院呆了快兩個小時,可能是高興,老人說話比之前流暢了些,但一激動,還是會流口水,特別是在看見賞南的電視劇的時候,她把每個和賞南搭配的女演員都誇了一遍,全是好丫頭。
喬雲也拉著賞南說了許多話,走的時候更是一路送賞南送到了停車場,看著包裹嚴實的賞南,她眼淚藏不住,“賺那麽多錢做什麽,挨那麽多罵,罵得那麽難聽,我真是,心都要碎了。”
“我吃這碗飯的,他們愛怎麽議論怎麽議論,我又不會少塊肉,您別哭了,”賞南看著駛過來的保姆車,“我走了,明天還有工作,你早點休息,讓奶奶別看劇看太晚,都早點休息。”
喬雲看著賞南上車,追了幾步車,站在空曠的停車場,心裏也空落落的。
到酒店時已經快淩晨,周立開口和賞南聊天,“奶奶挺有趣的,比你爸可有趣多了。”他兩年前幫賞南給家裏送水果,差點被他爸用花瓶爆了頭。
“奶奶和我媽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賞南低頭回著賞巡的消息,賞巡之前也催了他去醫院看看,隻不過他忙,沒看見。
[賞南:我已經去過醫院了,給奶奶下載了幾十集電視劇,我主演的。]
沒想到賞巡回複得還挺快。
[賞巡:你那演技,奶奶也是真的不嫌棄。]
賞南回了對方一個表情包之後,收了手機,電梯正好到樓層,他拍拍周立的肩膀,“走吧,睡覺。”
打開房間門,賞南見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他看見坐在椅子上倔強的自己,父親手裏拿著皮帶狠狠在那個自己身上抽了兩下,賞南看見自己因為忍痛,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隻是眨了下眼,賞南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狠狠一拽,下一刻,他端著飯碗,拿著碗筷,脊背火燒火燎的痛。
賞行正是賞南的父親,他對賞南的考試成績不滿意,加上賞南喜歡頂嘴,他的怒火無法遏製,喬雲在一旁阻攔,“這不是考得挺好嗎?你打他做什麽啊?”
“不打他他還以為自己考了滿分?你跟誰在這兒耍脾氣?嗯?”賞行正的皮帶抽得特別重,喬雲聽著就膽戰心驚的,她擋在賞南跟前,“你再打他我就跟你離婚!”
賞南第二下打得趴在了桌子上,他都忘記了叫14出來,直接離開了椅子,把飯碗往桌子上一蓋,轉身看著賞行正,“那你知道世界上還有年薪幾個億的父母嗎?都是人,別人父母行,你怎麽就不行?”
這個世界的原身嘴皮子沒這麽利索,頂嘴也是橫衝直撞,挨打了就悶不作聲,打到受不了就離家出走。
賞南知道這可能是自己的魘,是他心底深處一直過不去的事情,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有錯的。
賞行正因為賞南的話徹底失控,他甚至舉著皮帶要往賞南的臉上抽,賞南頭一偏,躲過了,扯著嗓子喊:“奶——奶——”
喬雲震驚地看向賞南。
老太太住在隔壁,他們不同住一套房子,聽見呼救,老太太從廚房拖了掃帚就跑過來了,拎著鑰匙開了門,舉著掃帚就去撲打賞行正,賞行正抱頭鼠竄,家裏頓時亂成一團。
賞南看著這一幕,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因為他知道,老人再也不可能像此刻這樣健健康康地又跑又罵。
“賞南?”
賞南聽見熟悉的聲音,一怔,他緩緩地轉身,看見的是傅蕪生,傅蕪生的出現很突然,身後吵鬧的三人也好像根本看不見傅蕪生一般,隻顧著追來打去。
傅蕪生走到了他身邊,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他用拇指揩掉賞南臉頰上的眼淚,“都過去了,別哭。”揩掉的晶瑩淚水停留在傅蕪生指腹,他把手放到嘴邊,伸出舌尖舔掉了上麵的淚水。
傅蕪生不遮不掩的貪婪和垂涎眼神,賞南垂在身側的手指有些發麻,他攥了攥,發現14已經不再存在於他的腦海中。
這不是他的魘,是傅蕪生給他製造出來的魘。
傅蕪生什麽都知道了,包括他的過往,都被傅蕪生摸查得一清二楚。
他在魘中可以言語上壓過父親,母親立場堅定地維護自己,看著癱瘓在床的奶奶在眼前打打鬧鬧,如果賞南不是什麽都知道的話,這樣的夢境,會讓他感到十分快樂。
是傅蕪生了解了他之後,製造出這樣一個魘,希望他開心。
“傅老師,謝謝。”賞南忽略傅蕪生剛剛舔舐自己淚水時露出的眼神,真誠道。
傅蕪生眼神沒有什麽變化,冷冷清清的,他悄無聲息地靠近賞南,清冽的味道突然襲攏,他手指放在了賞南的衣領上,一顆顆解開,“你好像受傷了,我看看。”
賞行正剛剛用皮帶抽打過賞南的後背,直到現在都火辣辣的痛,可是……可是這不是可以在家人眼前脫衣服的理由,哪怕這些家人都是假的!
可這不是賞南的魘,是傅蕪生的,哪怕傅蕪生的出發點是為了讓賞南感到快樂,在這個屬於傅蕪生的魘中,賞南也仍舊無法拒絕傅蕪生的任何要求,哪怕不是要求,隻是請求。
襯衣底下的白皙後背,漂亮的脊骨輕微突起。兩道交叉的,兩隻寬的可怖紅痕橫在其上,已經微微發腫,賞行正打得極重,如果繼續打下去,會流血留疤也說不定。
”你父親可真是狠心。”傅蕪生的眉頭擰了起來,賞南背對著他,聽見傅蕪生這樣說時,心頭一暖,他回頭試圖說些什麽,卻對上傅蕪生心疼卻又含著興奮的眼神,這樣的傅蕪生,登時就讓賞南大腦宕機。
傅蕪生是怪物,它活著的時候再莊重嚴肅,再如何為人師表,可當它成為怪物的那一刹那,它就已經開始變態扭曲,一切不正常的東西,都有可能是他的所愛。
傷痕累累的少年,每個毛孔都發出了低聲的求救,被觸碰之後卻又開始羞惱。
在夢裏,賞南隻能任由夢魘為所欲為,這裏是屬於夢魘主宰的世界。所以他隻是咬著牙一言不發,哪怕心跳幾乎快要直接撞出胸腔,他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以免讓夢魘越發的亢奮。
傅蕪生接著之前未說完的話繼續說:“換做是我,我可舍不得。”他語氣冷淡,手指曖昧輕觸了幾下滾燙的傷痕,眼底迅速染上一片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