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魘 [含15W營養液加更]
賞南不太知道怎樣去控製自己的眼神和麵部表情了,更加無法對傅蕪生的話做出回答,他的大腦暫時性地停止了思考。
臉上的眼淚已經被擦掉,但眼淚途徑過的皮膚比其他部位要顯得緊繃些許。
可賞南覺得自己的整張臉,自己的背…都是緊繃的,總不能是他被眼淚淹沒過一遍。
“這……這樣啊。”賞南幹巴巴地說道,但這個反應似乎好像或許不太正常,他應該表示出害怕的,“什麽?”他裝作驚訝和有些恐懼。
可他是演員,他對麵的傅蕪生也是演員,而且還是拿過獎杯的影帝。
賞南的演技在傅蕪生眼中就像剛上電影學院被要求上台表演作業的大一新生,稚嫩得有些可愛,也有些可憐。
賞南看出對方的眼神變化,隱藏在淡然底下的濃濃興味和探究,他決定亡羊補牢一番,“為什麽您會知道我做的夢?”
傅蕪生始終直勾勾地看著他。
像是在不急不忙地說:“試試看,試試看能不能編出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
“我夢見,有個小孩死了,被人套在房梁上,後來看見了您,您從屋子裏跑出來,摔了一跤,晚上的時候,您也死了,然後我就醒過來了。”
“不久前,您和我說,說您曾經有師父,說完和您最小的徒弟很像……”
賞南話音一轉,“那小孩兒是您的徒弟?為什麽我會做這樣的夢?為什麽您會知道我做了什麽夢?”
他這副模樣看起來比之前的演技要好多了。
傅蕪生的眼神不再變化,他也沒直接回答,“你知道我最大的秘密,怎麽辦?”
賞南看著對方,喉間像是被一個石頭堵住,堵得嚴嚴實實。傅蕪生語氣輕飄飄的,就像剛剛那場不斷從天際上擠出來的雪花,姿態優雅的,莊重緩慢的,掉在死去的傅蕪生的睫毛上。
男人抬手,賞南下意識往後退,他不害怕傅蕪生,但……在這樣逼仄狹窄的車內空間中,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
傅蕪生的手沒有落到賞南身體的任何地方,而是摁亮他腦後照明燈的開關,“啪嗒”一聲,賞南的視野就變的清晰了,他顫抖地抬起眼,目視自己前方的男人,準確點說,是前方的死人,賞南倒抽一口涼氣。
剛剛雪地中傅蕪生出現在了他眼前,深凹進去的眼窩,被凍得青白的臉,看起來堅硬得像兩片石塊的嘴唇,他睫毛上還有尚未融化的雪花。
不知道什麽時候,賞南的後背已經貼在了車門上,他眼睛睜了太久,眼皮發酸,等眨了一下眼睛之後,傅蕪生的麵容已經恢複正常了。
“傅老師,我剛剛看見您……”
“我現在是在做……做夢嗎?”裝傻是門技術活,賞南真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表情到底有多令人假模假樣。
“太假了,賞南老師。”傅蕪生輕歎一聲,他手指按在燈的開關上,本就不算明亮的燈光驟然消失。
賞南先是感覺到那隻本來暫留在開關上的手直接從後方繞來了他的腦袋,不算很涼的手掌,可也談不上有什麽令人舒適的溫度,總之,比人類的體溫肯定是要稍低些許的。
他微微側臉,看見傅蕪生襯衫的袖扣是藍色寶石的材質,很小的一粒,閃爍著冰冷神秘的光。
接著是兩腮被輕輕捏住,他的臉被迫揚起來,五官暴露在傅蕪生的視野中,賞南怔怔地看著對方。被掌控,但又不是完全被掌控。
賞南以為傅蕪生會直接親下來,14沒有做聲,他有些以為這是另外一個魘。
傅蕪生慢慢湊近,他湊得越近,賞南的睫毛顫抖得更厲害。
“這一行,不幹淨的人和不幹淨的事都比較多,我知道你也肯定見過不少,你很尊重我,我能看得出來,”傅蕪生說完以後,頓了稍時候,他神情克製,“賞南,我有些喜歡你,以後還會更喜歡你,你願意以戀愛為目的,和我相處一段時間嗎?”他眸子黑漆漆的,看起來像是能將整個黑夜都整個吞咽下去。
但他的食物很明顯是眼前的青年,不是別的。
“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先戀愛。”這幾乎沒什麽區別,他也沒給賞南張口說話的條件。
“你要是不願意,就眨一下眼睛。”
傅蕪生說完後,另外一隻手捂住了賞南的眼睛,俯身以唇封住了賞南的口。
男人的氣息是熱的,隻是熱度很低,身上有極淡的皂莢氣味,還有從外麵而來尚未散盡的夏季夜晚的燥熱感。
與強過自己太多的人對壘,還沒開始就可能會輸,起碼在接吻這件事情上是這樣的。
賞南被捏住臉,身體被傅蕪生控製在他與車門之間,無法掙脫哪怕半分,他唇齒間全是傅蕪生的味道,清清涼涼的感覺,不像是薄荷,像雪花。
車內開了冷氣的情況下,賞南依舊極快得感受到了熱,臉上的熱度,手指的熱度,他整個人的熱度,都在往一個可以把他直接融化掉的值在不斷升高。
腦海中出現一張照片,昏暗,模糊,不管是整體還是照片中的人。
照片中的主角是他和......傅蕪生?
他眼睛睜得很大,眼尾浸著發亮的淚水,頭發有些亂,而傅蕪生沒有正臉,隻有背影,傅蕪生在吻他。
照片,哪裏來的?
[14:你剛剛不是說想看看自己的表情嗎?角度好難找,我找了好久呢。]
14居然沒消失,它一直在!
這不是魘,他推測錯了。
周立蹲在牆邊,有點累,他背靠著牆,從包裏翻出一個小麵包撕開,大口往嘴裏喂,他看見傅老師了,又看見傅老師上了他們的車,一直沒有下車。
探討劇本?
想不明白。
.
賞南戴著口罩和帽子,暈暈乎乎地從車上下來,他和傅蕪生間隔了一段距離,走了幾步,他看見目光灼灼地周立,他沒走,就蹲在牆角。
“傅老師,您先回,我等等。”賞南停下腳步。
對於確定關係之後賞南依舊叫他傅老師的行為,傅蕪生隻是略微凝神了幾秒鍾,他點頭,“好,你回房間了早點休息。”
賞南一直看著傅蕪生的背影,看對方走進電梯,電梯內的光照亮了外麵的一小塊區域,門緩緩合上,那塊光影也消失了。
周立從牆角中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傅老師找你幹嘛了?”
賞南暫時沒想好怎麽回答,“聊了會兒劇本。”
“晚上在車裏聊劇本啊,這要是被拍到了,不太好吧。”周立清楚得很,停車場是拍娛樂圈緋聞最出片的場所之一。
“……沒人會信的,他們會說是炒作。”賞南說這話的時候,扶了扶口罩,口罩的嘴已經紅得有些微腫。
“也是。”
前段時間賞南和傅蕪生出去吃飯被狗仔拍到,張星火有意解圍。第二天就讓《緋城之戀》的宣發組開始了活動,大部分人的視線都被《緋城之戀》轉移走,娛樂圈的八卦真真假假,看個樂下個飯可以,但正餐還是得看演員們的作品。
大眾本來就不太相信賞南會和傅蕪生有一腿,這兩人完全不是一個咖位,倒不是歧視流量或者歧視電視圈,是演員地位高低本就得看手裏的作品。
宣發組告知大家電影已開機,上映時間不定。
[背德專業戶張星火還想著上映呢?]
[祈禱祈禱。]
[應該可以吧,去年都上映了一部同性題材的電影,尺度還挺大的,不過是兩個老頭兒的黃昏戀,很感人。]
[那就不難理解賞南會和傅蕪生一塊兒吃飯了,都在同一個劇組嘛。]
[男二是賞南,他真的能演好這種電影嗎?這是他第一次拍電影吧,之前拍的都是些什麽“來呀來呀來追我”的無腦甜劇,他是不是有後台啊?為什麽第一次拍電影就進了張星火的劇組,還和傅蕪生搭檔。]
[樓上應該不太了解張火子,他挑演員隻從劇本人物出發的,以前還啟用過素人,雖然沒成功上映。]
[磕學家在此: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傅蕪生就是賞南的後台呢?]
[感謝磕學家,我磕到了。]
[感謝磕學家,我磕到了。]
…
這件事情的走向亂七八糟的,全莉莉也不管,說亂總比一致認為賞南和傅蕪生有一腿的要好,但兩家的粉絲罵得可真是難聽啊。
反觀賞南,周立靠在電梯裏,看著站在自己側前方的賞南,對方可真是一點都不在乎網絡上的風風雨雨呢。
他視線一直停留在賞南的側臉上,賞南的臉小又精致,口罩就顯得大好多,能完全窺見的小半片側臉上有一塊很顯眼的,紅斑?指甲蓋大小。
“你臉怎麽了?”周立伸手戳了一下。
賞南本來還在發呆,被周立這突然的一碰嚇了一跳,他按住周立剛剛戳過的地方,“蚊子咬了可能是。”傅蕪生捏的。
“我看著怎麽像過敏呢?我等會去給你買點藥,還有驅蚊水,有些蚊子毒性特別大,我堂姐被一隻蚊子咬了之後最後打麻醉挖了一坨肉。”周立說得很認真。
賞南沒推辭,“好。”
晚上沒做夢,傅蕪生沒有來,夢魘自然也沒有入侵賞南的睡眠。
他一覺睡到了翌日中午。
.
周立在沙發睡得四仰八叉,桌子上放著早就冷掉的早餐,日光明亮,日頭金燦燦得像掛在枝頭的甜柿子,地板看起來像是快被曬發了泡。
[14:你該起床刷牙、吃早餐、談戀愛了。]
雖然醒著,可賞南卻覺得像做夢一樣,他居然和傅蕪生開始談戀愛?任務進度都沒這麽快,到現在,黑化值就降低了三個點,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14:加油。]
聽見洗手間的水聲,周立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賞南已經不在**了,他往洗手間看過去,仰著脖子喊,“我本來給你買了早餐的,但早上怎麽叫你你都不醒,我再去給你買一份吧,這麵都成餅了。”
“幾點了?”賞南從洗手間出來,他彎腰在茶幾上麵的一堆袋子裏撥了撥,拿了一隻雞蛋出來,“我吃個雞蛋就行,不用重新買,等會直接吃晚飯吧。”
“那你再喝個果汁。”周立把包裏的橙汁遞過去。
“許老師早上來過,她說她拿到了幾個不錯的劇本,問你有沒有興趣,她可以幫你向導演推薦。”周立對許圓的行為感到疑惑不已,許圓是傅蕪生的助理,為什麽她要拿劇本來讓賞南選,這不是全莉莉的工作嗎?
“莉莉姐也給我發了兩個劇本的電子文件,一個是武俠劇,一個是校園網劇,我看了劇本,都挺有趣的,許老師送來的那幾個我沒敢看,等會你自己看吧。”
“唔,好。”睡太久了,沒什麽胃口,他就吃了半個雞蛋,便抱著果汁在沙發上看許圓送來的劇本。
能把劇本往別的藝人手中,不得不誇一句大方啊,圈子裏估計沒幾個藝人會這麽大方,還是從傅蕪生手中拿到的劇本。
一共四個,都是電影劇本,一部刑偵一部懸疑兩部科幻,全是大導演大製作,編劇也是業界內備受尊崇和追捧的金牌編劇,連配角都是賞南之前很難接觸到的老師們。
幾個劇本的男主還沒確定下來,部分配角已經定下了演員,男主那一欄都是空著的。
賞南想,這應該是那些導演想邀請傅蕪生出演,但傅蕪生隻有一個,他接不了這麽多,順手轉給了自己。
傅蕪生有這麽大的權利嗎?
[14:有的,他活了一百多年,除了唱戲,也會順應時代嚐試一些不同的營生,白手起家的確很難,可傅老師不是人類,他是夢魘,是怪物,怪物無情,無情的人是最接近成功的人。]
[14:他應該積累了不少財富,你賺大了。]
賞南想了想,“我也挺有錢的,我覺得已經夠用了。”
[14:錢多點不好?]
賞南很冷靜,“我用不了那麽多,而且我也沒孩子,我要是有孩子的話,好像也夠花。”
[14:你對錢的認知就停留在夠花上麵?]
賞南瀏覽著劇本裏的劇情,“是的,夠花就行,除非它能購買到超越它本身價值的東西。”
[14:比如死活不降的黑化值?]
“這壺沒開,換一壺提吧。”
.
今日和傅蕪生的第一次會麵,是在下午時分的片場。
張星火要一次性把醫院的鏡頭都拍完,估計也隻需要拍一周不到的時間,前麵還有幾個鏡頭需要補拍,他完全沒按照劇本劇情順序拍攝。
賞南走進片場的時候,張星火正在和傅蕪生聊劇本,他們坐在監視器的位置,監視器擋住了張星火的大半張臉,但沒擋住傅蕪生的。
傅蕪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反正賞南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對方的目光撞到一起。
他定定地看了賞南幾秒鍾,移開了視線,沒有表現出一點和平時不同的模樣。
“傅老師可真是敬業,每天都準時到。”周立背著包打著傘,下午的太陽大概是含了毒,他的臉曬得通紅。
“是啊。”賞南配合著和周立一起感歎。
先拍的戲份是傅蕪生的,拍他一個人在醫院裏的時候。
李岩給孟冬請了護工,一百塊錢一天,但這個護工在同樓層還同時照顧著其他三個病人,不然的話,單獨隻照顧一個,護工的收費是兩百塊錢每天。
孟冬想上廁所的時候,護工在別的病房,床頭櫃上放著護工的電話條,他沒給護工打電話,扶著床欄艱難地坐起來。他身上多處軟組織擦上,肋骨骨裂,幾乎渾身都被傷了個遍。
他要自己從病床移動到洗手間,光是下地,他就用了兩分多鍾。
賞南坐在場外,他看見了傅蕪生臉上不停滾落的汗水,看見他扶著床欄顫抖的手臂和發白的骨節,他咬緊的牙關和額角鼓起來的青筋。
以他目前的演技來說,他覺得這樣的戲最難演,雖然很多人都覺得用細微隱晦的表情表達洶湧澎湃的情感會更難。
孟冬慢慢挪到了洗手間,攝像機跟隨著他的速度,窗外夕陽的光影也在慢慢移動,落在孟冬微微弓著的腰上麵。
等孟冬成功挪進洗手間以後,暫留在他背上的光影照在了地上,分裂成了幾塊不均勻的光斑。
李岩如果能看見,應該會很心疼吧。
幸好,孟冬不是什麽驕傲的人,也沒什麽自我價值去實現,李岩人生的實現就是孟冬的自我價值。
不然的話,光是瘸了腿這一點,就足以擊垮一個人。
不然的話,他們分手可能還要更早一點。
李岩給孟冬打來了電話。
“我最近考試挺忙的,學校晚自習要加時長,我可能不能每天來醫院陪你了,到時候出院我可能也不能去接你了,你能自己回去嗎?”
“可以。”孟冬幾乎沒有停頓地回答。
他們默契地沒再提分開的事情。
賞南從凳子上站起來,他把劇本放到凳子上,想讓周立幫自己拿著,一低頭,周立正在不停擦著眼淚,“孟冬太可憐了,傅老師演技太牛逼了,嗚嗚嗚。”
那頭張星火在喊,“賞南,來,到你了。”
李岩挨了李裨那頓打,之後被120拖到了醫院,當晚的急診因為他忙得不可開交,叫了骨科值夜班的醫生下來會診,醫生看了片子,說沒什麽大事兒,皮外傷居多,但皮外傷也太多了。
他的衣服被護士剪了丟了,阿姨給他擦了身體,換了病號服,他躺在**,掛著**,一直沒有醒。
護士解不開他手機的鎖,聯係不上他的親屬,翻書包也隻能得到他高中生的身份,其餘的沒有。
“掛號費我墊了,治療費等他醒了再說。”進來的護士皺著眉,“學生打架怎麽打成這樣?”
過了兩個多小時,李岩才慢慢醒過來,渾身的劇痛吞噬了他,密密麻麻的疼痛,完全不知道具體哪兒疼,頭頂的白熾燈逐漸變得清晰,不再模糊,他扭動著脖子,看見了雪白的床單和薄被,還有許多氧氣瓶和儀器——他在醫院。
聽見進來的醫生在問護士聯係上了他家屬沒有,又說沒交費很多藥用不了,不敢用,李岩掙紮半起身。
“我自己交錢,我有錢。”都是孟冬給的,他沒用完,就攢了下來,加起來有一千多塊錢呢。
“我沒有父母,我是孤兒,錢我自己交,能把手機給我嗎?謝謝。”
拿到了手機,他翻身下床,摔在了地上,賞南是紮紮實實地摔了下去,克製住呲牙咧嘴的衝動,悶哼一聲,護士們圍過來,要把他重新扶回搶救床,“你別亂動啊,針都脫出來了,快點按住,我給他重新埋一個針。”
“我明天還要上課,交了錢我就回去。”李岩感覺自己都快疼得散架了,但還是忍痛從地上爬了起來,針眼很小,流了會兒血自己就凝固了。
他從護士站把書包拿走了,“衣服我洗了會送來的。”
少年踉踉蹌蹌地離開搶救室,有個年紀比較的護士伸長了脖子,“真交費去了。”
“現在的學生都很有素質,肯定不會跑。”
“要不要給學校打個電話?”
“還是別了,別自找麻煩。”
因為做了檢查,還有120的費用,加上就有八百多,李岩用剩下的錢在外麵藥店買了碘伏棉簽,紅花油家裏有,沒必要浪費那個錢。
這段戲的拍攝期間,許圓一直托著腮看著傅蕪生,傅蕪生感受到她的視線,“看什麽?”
許圓點了點自己額頭的位置,“您的眉頭皺得真緊,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傅蕪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我皺眉了?”
“嗯呢,感覺快哭了呢。”許圓誇張道。
張星火喊了卡,又補了幾段之前的鏡頭,都是屬於李岩一個人的。
幾個鏡頭的心境階段完全不同,賞南體會到了李岩的成長,比僅僅隻是看劇本要來得更加直接和準確,橫衝直撞的李岩有了軟肋。軟肋大概率都會使人學會忍氣吞聲,而不是繼續橫衝直撞,那就不叫軟肋了,叫靠山。
趁著妝,補了好幾個李岩挨打的鏡頭,雖然不是真挨打,但賞南也還是累得夠嗆,等到張星火喊結束的時候,賞南已經有些爬不起來了,他躺在地上喘著氣,準備休息會兒再說。
“賞南老師?”賞南身體沒動,就扭了個頭,是那個飾演趙榮財的男生,就是那群學生混混的老大。
他是真隻有十八歲,聽說是哪個影後的兒子進來打醬油的,反正鏡頭沒幾個,還全都是流裏流氣的形象。賞南能看得出來,對方演這個角色很是得心應手。
“我能向您要個簽名嗎?我特別喜歡看您的戲,感覺您的演技比我媽的還好。”他蹲在旁邊,跟演戲的時候比起來完全是判若兩人。
賞南不敢和影後比較,聽見對方這麽說,他趕緊坐起來,給對方簽了個名,男生捧著簽名跟寶貝一樣,“我一定會好好珍藏的!”
偶像這種生物很神奇,不喜歡的人覺得他們連饅頭都比不上,饅頭還能果腹呢,但喜歡他們的人卻能被影響到願意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
賞南沒追過星,見別人追過,追的是愛豆,愛豆被曝出來隱婚還有一對雙胞胎,當時,女生宿舍有人哭,男生宿舍也有人哭。
現在他自己也成了別人的偶像了,他還談起了戀愛,他粉絲要是哭怎麽辦?
[14:演員可以談戀愛。]
那好吧,賞南鬆了口氣,從地上爬了起來,該去化妝間卸妝了。
.
長長的走廊,葉滿從對麵過來,他從傅蕪生的化妝間出來的。
單人化妝間隻有賞南和傅蕪生有,其他演員都在一個大的化妝間,所以很好辨別葉滿具體是從哪個房間出來的,他來的方向,也沒有其他房間。
“你演技進步了嘛,”麵對麵對上了,葉滿主動同賞南打招呼,“進步好大,我都快跟不上了。”
葉滿誇張的表情看起來很適合去演一些鳥語劇。
賞南拍開對方擋在自己麵前的手,“你什麽時候跟上過我?”
“時裝周的入場券很難弄到吧?”賞南拍拍葉滿的肩膀,看對方臉上的肌肉都開始抽搐,他很開心。
“你去找傅老師?他理你了嗎?”賞南看了一眼葉滿的身後,“你和傅老師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建議你先從自己能夠得上的人身上下手。”
葉滿的五官扭曲成了一團,他壓低聲音,“你嘴皮子也變利索了。”
“誇完了嗎?誇完了我要回化妝間了,主角都是很忙的。”賞南聳聳肩,完全不在意葉滿現在不僅是五官扭曲,他整個人都快扭曲了。
身後化妝間的門打開後又關上,葉滿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邁開腿朝外麵走去,走到門口時,他實在是沒忍住,用盡全身力氣卻是低吼,“靠!”
他助理就在近處,聽見他的聲音忙跑過來,“您怎麽了?”
“媽的演技比他爛,現在吵架也吵不過了!”
“……”幹嘛非得和賞南過不去啊,總輸。
賞南洗了把臉,他滿臉的灰塵,等會的戲份都比較簡單,不用化妝師化複雜的妝,十分鍾就搞定了。
坐在沙發上等待的時候,周立跑進來美滋滋地給他看手機。
“給你看個好玩兒的,葉滿的熱搜,”周立雖然把手機遞給了賞南,卻還是沒忘記再給他口頭播報,“不過是他大學時候的事情,他打遊戲沒打過,罵人也罵不過,花錢找幾十個人,再把那罵他的人拉了個群,把對方罵哭了。”
賞南:“?”哪怕看完了事件全過程,他依然覺得不太理解葉滿,不過這確實是葉滿能幹出來的事兒,幼稚且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為什麽會有這種東西流出來啊?這也好幾年了吧。”賞南把手機還給周立。
“嗯……五年前。”周立想了想,又說,“可能是有人想搞他。”
“但這種……沒什麽殺傷力,“賞南實話實說,”不過挺讓人感到好笑的。“起碼葉滿一定受不了這條熱搜內容。
網友一半是調侃的,一半在罵葉滿搞網絡霸淩。
他們看明星始終會帶一些濾鏡,葉滿很成功地拉近了自己和大家的距離。
可他今天找的人可能隻是動動嘴皮子,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找一群人動手打人。
[14:唔,像傅老師做的呢,不過我相信傅老師是正人君子,應該是許助理做的。]
賞南看著劇本,“你可能也需要去去對傅蕪生的濾鏡,許助理做的不就是他做的嗎?”但傅蕪生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且這對葉滿完全不痛不癢。今天罵或者調侃葉滿的這些人,他們的包容心是彈性的,他們既能包容實實在在的校園霸淩也能將穿著暴露的女性趕盡殺絕。
[14:說不定傅老師有自己的安排。]
[14:他活了這麽久,知道的事情一定比你我多多了。]
[14:說不定葉滿也有一對雙胞胎孩子。]
賞南無語了幾秒鍾,“你這段時間是不是一直在看八卦?”
[14:不能怪我,我每天都要搜集信息,你現在的身份是演員,我搜到的信息百分之七十都是和娛樂圈有關的。]
“那個,”賞南低聲問道,“你有搜到傅老師的八卦嗎?”
[14:傅老師十八歲出道,迄今為止已經快二十年,他的緋聞很少,有也都是假的,沒有可以站住腳的證據。]
[14:他之前的那些年沒有唱過戲,也沒有演過戲,一直在累積財富,我這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錢。他有很多玉器金器,那個年代的人,總愛收集這些東西。]
[14:他一直沒有伴侶,圈內圈外都非常期待看見他的另一半。]
[14:和傅老師相比,你的緋聞簡直多得可怕,你這幾年的流量太大了,你暗戀過的男星女星有十五個,你疑似與三個女星離過婚,你兩次疑似懷孕……]
“我去拍戲了。”賞南聽不下去了,14在這個世界等不到任務拉進度,估計天天都泡在那一堆真真假假的瓜田裏。
.
從化妝間走出去,手指都還沒來得及從門把手上離開,就看見了傅蕪生從左邊的方向而來,看見賞南之後,他的腳步明顯加快。
賞南快他一步拉上了門。
外麵吵鬧著,已經在準備開始拍下一場戲了。
對方靠近,一點可以移動的多餘空間都不給,剛剛好站在賞南麵前,看著像是前輩在親昵的和後輩說著話。
別人要看見的話,也隻能想:傅老師一定是在給賞南老師傳授什麽知識吧。
傅蕪生的瞳孔戴著很淡很淡的棕色,要特別仔細地看才能看見,他平時的表情總是冷淡疏離的,仿佛沒有和眾人身處於同樣一個世界,冷厲清冽的臉令他看起來總是莊重深沉。
賞南想用正經人形容傅蕪生,他是說傅老師看起來是一個很正經的正經人,就連14也這樣說,現在賞南已經對傅蕪生脫去了濾鏡,而14還戴著它那厚厚的濾鏡,從以上就能看出,傅老師實在是一位演技派。
他比傅蕪生要矮一些,頭發如果豎起來的話,應該能差不多和傅蕪生的額頭平齊。
賞南覺得自己的頭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按住,迫使他無法成功地抬起頭,但這都是他的錯覺,他抬頭抬起來得很順利,眼簾剛掀起來,他便目睹了傅蕪生喉結隱秘又克製的上下滑動的全過程。
莫名的,他覺得這是一個危險信號。
還沒準備,傅蕪生突然彎腰,將他抵在門板上親了一下。
牆壁擋住了賞南和傅蕪生身體的一半,這個吻開始得突然,結束得迅速,一眨眼,傅蕪生又變成了穩重克製的傅老師。
沒人開口說話,賞南靠著門,感覺自己的腿有些軟,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依舊有幾分沙啞,“葉滿剛剛去找您了?”
“他給許助理送了一份禮物,是許助理喜歡的,所以收了。”傅蕪生沒什麽感情地回答。
葉滿其實挺會來事兒,但前提是對著他看得上的人,譬如賞南,他瞧不上,有機會總要嗆兩句。譬如傅蕪生,他恨不得把嘴笑裂開。
“兩位老師!我們該開始啦!”阿張在走廊外麵喊道。
賞南陡然回過神。
他和傅蕪生一起朝外麵走去。
“他為什麽會找許助理?”
空地上刺眼的照明燈將傅蕪生的眸子也照得沒什麽溫度,不過他笑了一聲,並且直接跳過了賞南的問題。
“許助理收下了禮物,雖然他的目的很明確,但送禮物的人不適合提請求。”
“他隻能找許助理。”哪怕傅蕪生當時就在許圓旁邊,葉滿也不敢繞過許圓直接去找傅蕪生,他必須得通過許圓。
他隻能找許助理……
傅蕪生在暗示著什麽。
“那幾個劇本我看了,都很好,”賞南明白過來,他現在的身份擁有著可以直接和傅蕪生提要求並且如果傅蕪生不答應他還能不依不饒的特權,“不過我都不會演。”
“那些劇本都太高級了,等《緋城之戀》播出以後,要是大眾認可我的演技,我再接電影劇本,這期間,我可以看看周立給我電視劇劇本。”
傅蕪生腳步微頓,“你的劇好像都有接吻的戲份?”
“……”賞南扯扯衣擺,表情坦然,“我那時候是單身,而且……”他抬頭大大方方地看著傅蕪生,“詮釋劇情和人物,這是演員的本分,像傅老師這麽敬業的演員,一定比我要清楚。”
已經走到了空地上,身旁人來人往。
他們一起從化妝間出來,說著話,看起來是像是朋友之間的聊天,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傅蕪生從自己之前的凳子上拾起了劇本,他翻了幾頁,拿著劇本的手垂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左右,重新舉起劇本,舉起的劇本擋在他和賞南的臉側,薄薄的灰色陰影覆蓋著兩人,一冷一熱的呼吸立刻糾纏在一起。
“誰告訴你,我很敬業?”
他直起身,在賞南還沒反應過來時把手裏的劇本塞到賞南手中,給賞南之前,傅蕪生已經調整好了劇本正反。
傅蕪生手指點了點他剛剛翻到的那一頁。
“我們現在要拍的是這一場,你看看怎麽詮釋出來比較好。”他說完後朝別處去了。
賞南有些不解地低頭,看著劇本上馬上要開始拍的這一場戲。
這一場是孟冬和李岩出事之前的戲——李岩發高燒,燒得昏昏沉沉的,孟冬用溫水給他擦拭身體降溫。
賞南居然忘了有這一場戲,魘來了?
[14:我還在,不是魘。]
“我記得親密戲已經拍完了。”就一場吻戲,早就拍過了。
[14:這不算親密戲,但傅老師可以把他變成一場親密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