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惡靈變奏曲 [5W營養液加更]

從洗手間出去,那個鬧事的青年已經被壓在了地上,紋身哥也滿臉恨意地看著童喜,童喜打了個寒戰,看見賞南的時候,他立馬往賞南身後躲,“他眼神好可怕。”

賞南手裏輕輕攥著毛絨掛件,他書包拎在手裏,看了眼紋身哥,望著那幾個警察,“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要做個筆錄,然後把你們父母的聯係方式留一下,”警察看了眼童喜,“對了,你這還得做個傷情鑒定。”

熬到淩晨點多,他們個才從派出所出來,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的,熬得臉都縮水了,眼睛也凹了進去。

童喜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提議道:“要不,我們找地方去吃個早餐?”

“現在這個時間,哪來的早餐啊?”倪婷說,“我太困了,我要先回去睡覺。”

童喜正要點頭,賞南在後邊掐了一把,“我和童喜送你回去。”

倪婷笑開來,“好。”

路上沒什麽車,送倪婷回去也就步行二十多分鍾。

到了小區門口,倪婷轉身過來,“謝謝你們送我回家,你們也快回去吧,童喜你回家記得擦藥哦。”

“還有,生日快樂。”她朝童喜說道。

賞南看了童喜一眼,後者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倪婷都走得沒影了,他還一動不動。

“走了。”賞南說道。

達爾市的秋冬向來凜冽,不給任何人留情麵,說入秋便入秋,說入冬便入冬,不會留一點準備的時間給你。

賞南把手揣進外套口袋裏,額前的劉海被吹得揚了起來。

他本來以為童喜會在回家的路上大談特談事後感,結果一直到倪婷轉身進小區,他都是一個一聲不吭的狀態。

影子在路燈底下一會兒長,一會兒短,一會兒消失不見。

“童喜?”賞南叫了對方一聲,在對方眼裏看見蔥蔥樹影,“江鯽……”發現異常的一瞬間,賞南攥緊了手裏的毛絨掛件。

江鯽回頭看著身後,路燈灑在他和賞南走過的路上,像提前入了冬,提前在路上撒了一層皚皚白雪。

賞南和他一起回頭,“怎麽了?”

“沒什麽,”江鯽回答完之後,很自然地就伸手去抓賞南揣在兜裏的手,賞南把手在口袋裏捂得暖烘烘的,而江鯽的手是涼的,他本來就不是人,死過的人哪有什麽體溫,不管他附身在誰的身上,那人的體溫都會立馬降低,“我之前放學也是走這條路。”

賞南的手指很快就變得和江鯽的手一樣冰冰涼,不過尚且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內,“你什麽時候跑到掛件上的啊?”

“你每天上學的時候,我都在上麵啊。”江鯽模仿著賞南的語氣,“不然我一個人呆在家裏,好無聊。”

“我以為你心情不好,藏起來了。”賞南低聲說。

他們繼續往前走。

江鯽眸子像一片湖,和童喜平時的眼睛是不一樣的,童喜朝氣蓬勃,人又單純耿直,所以江鯽一上童喜的身,賞南立刻便能分辨出來。

“沒有心情不好,隻是想冷靜幾天,”江鯽捏了捏賞南的手指,“不然,我怕自己把堂哥吃掉。”

賞南撇了江鯽一眼,江鯽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坦然自若的敘述語氣,說明它並沒有把吃掉一個人當作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但他知道這是不可為。

“現在呢?”

賞南想告訴他別著急,黑化值越低,屬於他的東西都會慢慢回到他手中,可這不是能隨便告訴他人的事情。

江鯽嘴角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他是我的堂哥,我不能吃掉他,我要對他好。”

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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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過了十八年以來最混亂的一個生日。

兩家父母從家裏風塵仆仆的趕過來,童喜他媽一看見童喜那腫成了豬頭的臉就哎喲哎喲直叫喚,他爸也拍著桌子,“槍斃!敗類!渣子!”

童喜和他爸媽長得很像,他爸媽也是人高馬大的,氣勢十足。反觀賞南一家,都是斯斯文文,溫柔秀氣,所以兩家人才能湊到一塊兒玩這麽多年。

賞南媽媽牽著賞南的手,看了會兒他,又去看童喜,皺眉道:“你怎麽一點事兒都沒有?”

賞南:“……”是親媽嗎?

童喜正在被他媽往臉上使勁搓藥,他疼得呲牙咧嘴,還要幫賞南說話,“前段時間那群人就堵過賞南一次,他挨了好一頓打,因為我們看見他們打劫一個校友,幫那校友說了幾句話,結果這群人就一直咬著我們不肯放口。”

“這是社會上的人,你們早該報警的,”賞南爸爸不讚同地看著兩人,“你們過來之前我千叮嚀萬囑咐,遇到這類事情不要強出頭,不要逞能……”

“哎呀哎呀你能不能閉嘴呀,”賞南媽媽用包包打了愛人一下,“你能不能別這麽嘮叨,小南和喜仔也是幫助同學嘛。”

兩對夫婦在家裏沒待上多久,就拉著兩兒子帶著律師直奔派出所,賞南爸爸堅持認為這是搶劫不成而導致的蓄意謀殺,這可比普通的打架鬥毆的性質藥嚴重多了。

紋身哥一行人也就二十來歲,比賞南他們大不了多少,平時幹的也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惡事,頂破天偷雞摸狗搶點學生的零花錢。一看這是要坐牢的架勢,立馬開始互相推卸責任和求饒。

賞南看著他們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沒覺得有什麽可憐的,昨晚如果不是江鯽,童喜估計半條命都沒了,而一開始如果不是江鯽,他早被扒了衣服丟大街上去了。

他們哭,隻是哭自己倒黴,哭自己運氣不好,哭坐了牢可怎麽辦,並不是因為知錯而哭。

這群人的父母在下午的時候也紛紛趕來了,也不都是父母,有的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來大伯的。

他們一來,便逮住了自家的往死裏揍,一邊揍一邊摁著他們向賞南和童喜道歉。

派出所的會議室亂成一鍋粥,幾個警察一塊兒出馬才把場麵穩住。

賞南媽媽把被打出了鼻血的一個青年扶了起來,她還遞了紙巾過去,語氣輕柔,“打罵孩子能解決什麽?小孩子不懂事,剩下的事情,我們大人來談吧。”

這群年輕人,紋身耳釘破洞褲錫紙燙,並非說這些就代表了他們不是好人,關鍵是整日遊手好閑不務正業,家裏人就算沒有知曉全部,也是知道一兩分的,可卻放任自流。

一說起來,就說孩子不聽話,他們管不了,死在外麵都不管他們的事。學好了都是父母的功勞,學差了就推給學校推給社會推給狐朋狗友,總之,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14:你和童喜小時候也很討厭的,在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你倆都是孩子王,在學校呼風喚雨,還有好幾個小弟。]

“知道知道,我記得,”原身擁有他自己的成長軌跡,“我小時候還鬧著要去當黑社會老大,是吧?”

童喜媽媽麵對這群人家長的哭天喊地都快動容了,但賞南媽媽始終無動於衷,她語氣溫柔地質問對方:“為什麽一定要在孩子闖禍之後,你們才開始懊悔和自責?難道我們的孩子就是你們的教育工具嗎?”

見軟的不行,一群人索性開始耍賴,說賞南他們兩家人仗勢欺人,他們也要找人。

賞南媽媽摁了摁額角,看著賞南,無奈道:“餓不餓?要不要先去吃飯?”

“還好。”賞南站在旁邊,“感覺你比較辛苦。”

賞南媽媽捏了捏賞南的手腕,“放心,媽媽一定給你出氣。”

她說完後,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神淩厲,“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各自找律師,我們法庭見。”她說完後,拉著賞南和童喜,轉身往外麵走,留下一屋子的人麵麵相覷,繼而繼續哭天抹淚。

童喜一臉看偶像的眼神,“姨姨好棒。”

剩下的事情,如果需要賞南和童喜到場,他們自會打電話通知。

兩人本來就是複讀,被這種事情影響了學習,不值當。

在派出所外麵。

賞南媽媽給了童喜一個大紅包,“生日快樂。”

她媽媽也給了童喜紅包,順便還給了賞南一個,“我們今天就住酒店,你們趕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課。”

賞南和童喜步一回頭,走遠了,童喜才拆開紅包,他草草數了一下,“哇塞,好多啊,姨姨好大方。”他抽出來一疊,塞給賞南,“給你也分點兒。”

“你自己拿著吧,當我給你的藥錢。”賞南推了回去。

“說的是人話嗎?”

從派出所回到家時,太陽已經快落下了,在家門口,賞南看見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

是倪婷,她旁邊還有一個蛋糕。

童喜的反應速度要比賞南快許多,他快步跑過去,“你怎麽來了?怎麽也沒跟我們打電話?”

“沒來多久,聽門衛說你們跟著你們爸媽去派出所了,我怕打擾到你們談事,就在這兒等會兒。”

那已經好幾個小時了。

“怎麽有個蛋糕?”童喜打開門,看著那地上的個蛋糕盒子。

“哦,一個是我買的,一個……”

賞南彎腰把幾個蛋糕挨著拎起來,“另外兩個是我買的,一個給你過生日,一個……額,我自己吃。”

“要換鞋嗎?”倪婷遲遲沒有走進屋。

“我給你找拖鞋。”童喜十分殷勤地滿屋子亂翻,從主臥裏翻出了一雙他帶來的拖鞋,是新的,專門給冬天準備的。

“有點大,47碼,你能穿就穿,不能穿的話你不換鞋也行,我和賞南沒那麽多講究,你說對吧,賞南?”童喜抬起頭,發現賞南已經換了鞋鑽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我們先去買菜,怎麽樣?”倪婷提議道。童喜還蹲著,他愣住,“我們兩個?”

“嗯,我們兩個。”

賞南知道童喜和倪婷兩個人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就不在外麵打擾兩個人了。

他拎著小蛋糕跑到自己臥室,次臥西曬,金箔一樣的殘陽全部都被次臥收攏進來了,整個房間都被浸泡在刺眼的金色海洋裏。

推開臥室門,賞南一眼就看見了江鯽——江鯽站在窗戶邊上,眼睛看著窗戶外麵。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回過頭來,抿了抿唇,“你回來了?”

賞南心裏一疼,還沒開口,他又聽見江鯽說:“我以前從來沒覺得這房子很空,也沒覺得時間…..你來之前,我已經感知不到時間的存在了,白天與黑夜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分別,我在白日裏飄來**去,在黑夜中行動自如。”

“我一直在等你回家,我想,我要永遠在這裏等你回家嗎?”

“你媽媽真漂亮,比我媽媽漂亮好多,”江鯽垂下眼,他蒼白的臉在這樣洶湧的金色殘陽底下居然顯露出了幾分血色,睫毛上都躍動著金色的光點,“我媽媽的手上全是裂口和老繭,她的臉就像老樹皮一樣,你媽媽不一樣,你媽媽看起來像你的姐姐。”

“我想,就算我活著,我和你的差距也是很大的。”

一個人呆在家裏會胡思亂想,一個鬼呆在家裏也會胡思亂想。

[14:提醒一下,愛意值50了哈。]

[14:再提醒你一下,所有怪物一旦產生了愛意值,哪怕是0.1,發展到一百也是很快的事情。]

怪物會把大部分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所愛之人的身上,它蓬勃的愛,它身為惡靈的一切的衍生物,它都願意給予給所愛。

賞南拎著蛋糕,無所適從,他隱隱感到了不對勁,但又莫名覺得,一切都還像是被一層紗蒙著,江鯽沒有揭開,他自然也不可能主動揭開。

江鯽看見了賞南無措的神情,它微微歪了下頭,下一秒消失在了窗戶旁邊,卻很快出現在了賞南眼前,他低頭看著賞南手裏青綠色的蛋糕,“我還沒有吃過蛋糕。”

沒有吃過蛋糕,沒有吃過小龍蝦,生活在夾層裏,這就是江鯽。

“我專門給你買的。”賞南說道,“倉庫裏有張小書桌,我去把它拖出來,我們吃蛋糕。”

賞南把蛋糕放在了床頭櫃上,推開倉庫的門去拖桌子。

倉庫很暗,那燈泡打開了跟打開是一樣的,所以他就懶得開燈了。

拖動小書桌時,“呲啦”一聲,賞南彎腰去看,發現是被膠布粘住了,膠布是用來粘貼牆上白紙的,隻是多餘的部分粘在了桌子上,桌子一移動,扯動膠布,把牆上的白紙都給撕下來了一大塊。

江鯽的身影出現在倉庫門口,背對著光,在地上逶迤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稍等。”賞南把手伸到桌子後麵試圖把膠布撕下來,他眼睛看著牆上,手下的動作卻慢慢停下了。

白紙被撕掉了一塊,露出後麵被遮蓋的東西,是一張相片的一角,蜿蜒在牆壁上。

賞南抬手,摳住最上麵的白紙,直接一撕到底。

如果不是他平時愛注意這些細節,他肯定也不會關注牆上貼著的白紙,正常人都會想可能是牆上有個洞,或者是被孩子亂塗亂畫過,所以用白紙遮掩。

白紙後麵是幾張照片,排列得沒有什麽規則,有幾張甚至還歪歪斜斜,可卻十分穩固。因為每張照片主人公的額心都被敲了一枚圖釘進去。

照片裏的人是江鯽,比微信裏他堂哥的照片更加良善和秀氣的臉,一看就是沒什麽心機的男生。

賞南的喉頭像是被堵了一塊石頭,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14:應該是為了把江鯽釘死,免得江鯽死後生怨,他們被怨氣反噬。]

賞南手指觸上那些照片,他心跳幾乎都停止了跳動,那些人竟然還給自己準備了退路?

“那為什麽江鯽還是出現了?”

[14:生不生怨,不是他們說了就算的,用再多這類把戲都沒用,不過就是自我安慰而已。]

賞南的手指按在那些圖釘上,他轉身,穿過江鯽的身體,到客廳找工具,但這是租的房子,物品哪有自家裏齊全,所以他隻能從自己書包裏又把那美工刀掏了出來,不能拔,那就撬。

江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賞南忙活。

賞南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去撬圖釘,不僅額心有,手腕處也有,心髒處也有,沒有一枚是鬆動的,全部都緊緊貼在江鯽的身體上。

“你為什麽又哭了?”江鯽疑惑的語氣在他耳畔響起。

賞南不知道自己哭了,他呆呆地抬起頭,用手摸了下臉,有幾滴眼淚,並不是如雨下一般。

他想,他可能是太生氣了,太心疼了。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給你擦眼淚。”江鯽的手穿過了賞南的臉。

賞南笑了笑,繼續忙活手裏的事情,“沒關係,我現在其實挺想抱抱你的,但我也做不到。”

江鯽眼睫顫了顫,一言不發。

[14:黑化值-10。]

賞南把所有圖釘都撬了下來,把照片疊在了一起,“送我了?”

江鯽點點頭,“好。”

那片牆被收拾了個幹幹淨淨,徒留幾十顆圖釘留下來的洞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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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今天過生日,我給他買了蛋糕,也給你買了一個,不過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青提。”賞南把蛋糕外麵的包裝拆開,把小蛋糕推到江鯽麵前。

江鯽喂了一小口到自己的嘴裏,他皺皺眉,“有點酸。”

“酸?”

賞南重新拿了一個叉子,他隻舀了上邊一層的奶油,喂進嘴裏後,他品了品,“好像是加了檸檬汁?”

“我知道檸檬很酸。”江鯽輕聲說道。

蛋糕很小,賞南隻嚐了一口就放下了岔叉子,雖然他的確有些餓了,不過外邊還有兩個大蛋糕呢,可以等會再吃。給江鯽買的就讓江鯽自己獨自享用吧。

江鯽認認真真地吃蛋糕,他吃到一半才看見賞南的嘴角在剛剛被沾上了奶油,他下意識地伸手想伸手去幫賞南擦掉嘴角的奶油。

他以為這次也會從賞南的身體直接穿過去……

熱的,軟的,是賞南皮膚的溫度。

江鯽怔愣住,他鮮少出現這樣的表情,他是惡靈,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麵無表情的,也隻有在賞南麵前,他才會顯得乖巧些許。

賞南也呆住了,他坐在椅子上,眼睛都忘記了眨動。

“江鯽?”賞南張嘴喚了對方一聲。

江鯽丟下叉子,叉子掉在桌子上,發出輕輕的”哐當”一聲。

在賞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站起來彎腰抱住了賞南。

“我可以碰到你了。”江鯽沙啞。

賞南被勒得有些缺氧,但此情此景,他如果推開對方,好像有些煞風景。

江鯽的呼吸就在他耳邊,是涼的,江鯽像一個人形冰塊一樣,他周身都是低冷的寒氣。

[14:估計是那些照片的功勞。]

[14:但江鯽現在依舊是隻惡靈,它隻是能碰到人類了而已。]

但這對江鯽而言,也是天大天大天大天大的好事了。

他放開了賞南,用手指細細地描摹著賞南的眉眼、鼻梁、唇形,他眼睛都興奮得變成了紅色,眼珠還是黑的,眼白卻是血一樣的紅色。

“現在這樣,”江鯽哽咽了一聲,停頓了很久,才開口,“那我就放過江臨吧。”

一開始,他是準備殺掉他堂哥,拿走他的身體的。

賞南沒聽清江鯽喃喃了一句什麽話,他指了指蛋糕,“還要吃嗎?”

江鯽把剩下半個蛋糕吃完了,他擦了手,撲進了賞南的被子裏,卷著被子在**滾來滾去,全都是賞南的味道。

從今天開始,他晚上就可以抱著賞南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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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喜和倪婷提了幾大袋菜回來,“吃大餐啦!!!”

倪婷負責開關門,童喜把所有菜都拎進了廚房,賞南跟著便走進了廚房,告訴了他江鯽的事情。

“我靠,這麽突然?”

賞南附和,“對啊,我也覺得很突然。”

童喜想了想,瞄了一眼客廳忙活的倪婷,“那要不,今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不過你先讓他發誓,發誓不要嚇人。”

賞南遞給他一隻洗菜的小盆,“你相信他發的誓?而且班花還在呢。”

“但是我覺得如果我們在外麵熱熱鬧鬧吃飯,他一個人在那倉庫裏,怪殘忍的,”童喜也很糾結,“他既然能碰到人,那看起來應該和我們都沒什麽區別,隻要他不突然出現突然消失,或者把腦袋眼睛拿在手裏玩兒,我覺得倪婷應該發現不了。”

童喜洗了把手,“我先去和倪婷說,我就說這是今天和我爸媽一起過來的……你的遠方堂哥怎麽樣?”

“都行。”

童喜說完,就拉開門從廚房裏走了出去。

還好,倪婷很信任他們,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是過了名的交情,不是一般朋友能比得了的。

賞南和童喜一起緊張地看著兩人見麵。

江鯽臉色蒼白,是鬼魅的臉色,但倪婷不知道,“我叫倪婷,你好。”

“江鯽,鯽魚的鯽。”他語氣有些不自然,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別人打過招呼了,自我介紹結束以後,他彎起嘴角,看起來很軟和的樣子。

倪婷對他印象很好,低聲和賞南說:“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大呢。”

賞南也說:“就是和我們差不多大的。”

“他臉色不太好,看起來挺虛的。”

賞南:“……他天生的,從小就這樣。”

“哦~原來是這樣。”

四個人一起在廚房裏忙活著,賞南和江鯽都是不怎麽會做飯的人,隻能打打下手,哪怕打下手,都要被兩位大廚嫌棄。

兩人被趕到客廳一起擇菜剝大蒜。

江鯽看起來心情很好,他把大蒜捏得細碎,賞南趕緊叫停,“剝大蒜,你不要…..不要用你那一套。”

“童喜會和倪婷談戀愛?”聽賞南的話,江鯽開始乖乖剝大蒜。

“應該會吧,”賞南往身後廚房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低聲道,“班花看著不太好接近,實際很單純,童喜和她很配,童喜也單純。”

“兩個笨蛋在一起會很吃虧。”江鯽把剝好的一顆大蒜放到賞南的手心,他指尖觸到了賞南溫熱的掌心,興奮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看著低頭認真剝大蒜的賞南,眼神幾乎想要將對方拆吃入腹。

賞南不讚同江鯽的話,“他們不是笨蛋,隻是比較單純,你也挺單純的。”

“我為什麽會單純?”江鯽不解。

賞南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江鯽就是很單純啊,別人對他好,他也會對別人好,雖然他討厭蠢蛋,但還是會保護童喜。

因為買了比較多的菜,所以這頓大餐做了快兩個小時,幸好今天沒有課,時間也還尚早。

快十點的時候,他們開飯了。

倪婷解開圍裙,“要不然,我們先吹蠟燭吧,不然再過一會兒,生日就該過了。”

“對對對,”不管倪婷說什麽,童喜都覺得好,“先吹蠟燭吹蠟燭。”

賞南和江鯽不是主角,他倆坐在一開始剝大蒜的位置不發表任何意見。

找打火機又找了半天,最後倪婷將蠟燭點燃,又去關了燈,屋子裏瞬間就隻剩下了蠟燭的光搖搖曳曳,每個人的臉看起來都溫暖非常。

隻有江鯽的臉色十分慘白,眼下的烏青色在暖橙色的火光照映下十分明顯,眼睛漆黑如湖底,倪婷隻看了一眼,心底就產生了些許不適。賞南這個堂哥的身體看起來真的好虛啊。

“那我就許願了。”童喜擺開架勢,他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賞南托著腮,用勺子偷偷刮了一點奶油往嘴裏喂。

時間緩慢過去,蠟燭都燒了大半截下去了。

最後還是賞南看不下去了,越過桌子拽了拽童喜,“可以了可以了,你準備許幾百個願望嗎?”

童喜睜開眼睛,“我是把大家都許到了我的願望裏。”他說完,深吸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周遭頓時陷入一片漆黑,離燈的開關最近的倪婷遲遲沒有去開燈。

江鯽的視線在黑夜裏不受影響,他看見倪婷親了一下童喜的臉。

江鯽沒做聲,站起來走到開關旁邊去開了燈。

倪婷和童喜都是一陣手忙腳亂,童喜的臉紅得跟爛番茄似的,他端著蛋糕,一邊走,一邊說:“我我我我我們先吃飯,先吃飯。”

餐桌上,童喜熱情地向賞南和江鯽介紹哪道菜是他做的,哪道菜是倪婷做的,他介紹完,還要小心翼翼地看江鯽一眼。

放江鯽一個人在屋子裏關著,他又不忍心,可是真讓江鯽和他們呆在一起,他真的好害怕江鯽突然把腦袋摘下來丟著玩兒。

賞南吃得很飽,他吃了兩碗飯,一塊蛋糕。

江鯽沒吃什麽飯,他喜歡蛋糕。

見江鯽喜歡蛋糕,童喜歡歡喜喜地給他分了一整半,連底下的托盤一塊兒搬到了江鯽麵前。

賞南:“……”

倪婷:“……吃這麽多,會膩的吧?”

童喜:“你不懂,賞南表哥就愛吃這個。”

吃完蛋糕,時間已經快淩晨了,倪婷說自己還要回家,童喜看自己這裏也沒有可以留人住的地方,他難得開竅,“我送你回去。”

留下賞南和江鯽收拾桌子和洗碗。

江鯽的動作很迅速和熟練,比賞南要熟練許多,洗得又幹淨又快。

如果仔細看的話,其實還是能看出他身體周遭圍繞了淡淡的黑霧,他毫無血色像糊上了一層白牆灰的臉,不管怎麽看,他都不像是一個正常人。

此時此刻,這隻惡靈正在認真洗碗。

賞南擦幹淨灶台之後,站在旁邊,看著嘩啦啦的流水,“江鯽,你經常做家務,對吧?”

“嗯,家裏的家務都是我做。”

一開始剛來的時候,李蘭不怎麽讓江鯽做家務,說他的主要任務是學習。

江鯽不太好意思真的什麽都不做,仍會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每次做完了一件事情之後,小姨和小姨夫都會誇獎他,江鯽那時候還小,心裏甚至還隱隱感到了一些被家長誇獎的驕傲和自豪。

後來家務慢慢地都落到了江鯽手裏,當然,誇獎也沒有了。

有時候學業太重,他會忘了做家務,或者說忙不過來,小姨並不會不滿,她隻會說:“江鯽一學習真是廢寢忘食呢。”隻有小姨夫**陽怪氣兩句說他吃白食。

賞南從冰箱了拿了一份車厘子,他在旁邊的水池把車厘子洗了,推給江鯽,“嚐嚐,童喜買的就是我買的。”

“櫻桃?”

“差不多吧,這個貴一點。”

江鯽擦幹淨手,拿了一顆喂進嘴裏,車厘子被咬破後,紅色的汁液沾上他的嘴唇,他做什麽都是很認真的神態。

“好吃。”他低聲說。

賞南拿了一顆又塞進他的嘴裏,“這些事情,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還有,等……如果本來屬於你的那些東西都能拿回來的話,如果你也能和人差不離的話,“賞南徐徐說道,“我覺得應該可以重新給你弄一個身份,然後我讓我媽去給你找學校,我們再一起上大學,上首都大學,也帶著童喜。”

這些……這些都是江鯽以前從未想過的,他從沒想過他還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他連嘴裏的核都咽了下去,咽下去之後,他說:“可是童喜考不上首都大學……”

賞南:“……”

“喂?!”童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他伸了個腦袋進廚房,賞南和江鯽之前聊的他可能沒有聽見,但看童喜的表情,江鯽最後這一句,他一定是聽見了,童喜的表情極其凶惡,“怎麽背後說人家壞話?”

他又看見了車厘子,“怎麽還偷人家的車厘子吃?”

“不算偷吧?”賞南抓了幾顆,走到童喜跟前揣給他,“洗澡睡覺去。”

童喜洗完澡,江鯽也被賞南推到洗手間去洗澡,童喜用毛巾擦著頭發,“不是,不是,江鯽洗什麽啊?”

江鯽自己也不明白。

賞南找了套自己的睡衣給江鯽,“我的江鯽以後要準備做人了。”

江鯽這才走進洗手間,這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他都很熟悉,比賞南和童喜要熟悉多了,隻是擺放的東西都不熟悉。

賞南和童喜,要比小姨一家有錢多了。

賞南給他的睡衣也是秋天的,長袖長褲,布料柔軟,就是褲腳短了一截,衣袖也有些短了,這是他比賞南高的體現。

江鯽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賞南在給童喜講題,聽見聲音,童喜扭頭的速度比賞南還快,看見江鯽,“豁,新衣服啊。”

“寫。”賞南扇了童喜一下,童喜丟下筆,“我不寫了我去睡覺,不然我明天該起不來了。”

童喜回房間了,賞南跟著也站了起來,“你去我**睡吧,我去洗澡。”

江鯽不需要睡覺,他不是人,他是鬼,他沒有休息的需要,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反正他躺在賞南的**,也不是為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