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觸手之愛
生著病的小孩,短暫地擁有隨心所欲、可以被實現所有願望的資格。
除了吃冰棍。
大熱天的,賞南手中捧著一杯熱水,他已經退燒了,並且已經從醫院回來,外麵的太陽即將落下,漫天的金色很快收攏,剩下這座小城西麵還有左後一抹金色。
那僅剩的一線光芒消失,外麵響起鑰匙當啷響的聲音,塑料袋剮蹭發出的聲音,還有張心心高跟鞋落在走廊裏的聲音。
她嘻嘻哈哈的,“小茗,來吧來吧,別害羞嘛,小南正在看動畫片,你們一起看,我做飯,阿姨買了小龍蝦哦。”
聽不見佑茗說了什麽,但能聽見張心心在過了幾秒鍾之後的大笑。
她笑著笑著,打開了門,呆呆愣愣的佑茗被她一把推進屋裏,她彎腰拎起腿邊的一大袋子蔬菜,走進屋裏,順帶帶上了門。
看見佑茗,賞南立刻收斂了有氣無力的樣子,他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佑茗過來和他挨著坐。
“動畫片,講捉鬼的,特別好看。”賞南指著電視機說道。
佑茗的穿著和第一次見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背心顏色不同,今天穿了一件明亮的黃顏色,也有些大,白色的五分褲,看著是像特意打扮過,因為平時佑茗總是穿得灰撲撲的——不管是黑色還是白色,他穿起來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陰鬱潮濕感,像陽台上永遠照不到日光的角落,像無數溪流掠過卻仍然被忽視的幹涸到裂開口的土地。
佑茗雙手緊緊攥著衣擺,慢慢走到賞南旁邊的位置,他手掌小心地按在柔軟漂亮的沙發上麵,身體顯得更加小心和緊張,他渾身緊繃,像是害怕把沙發坐壞似的。
賞南一把抓起遙控器,塞進佑茗的手中,“你想看什麽,自己挑。”
“就這個吧,”佑茗抓著遙控器放到了茶幾上麵,“你說好看,那就好看。”
佑茗的外在,從頭到腳、從頭發絲到他這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乖巧順從感,好像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永遠都不會反抗。
張心心端著一盤切好的蜜瓜和她從中切開的幾個大芒果,她蹲在茶幾麵前,“小南剛退燒,不能吃冰的,所以就委屈小茗啦,等小南病徹底好了,我請你們吃超大號冰淇淋。”
賞南用牙簽叉了一塊蜜瓜,確實不冰,甚至還有一點點熱,熱的蜜瓜,說不上好吃不好吃,反正味道挺奇怪的就是。
張心心給兩個小朋友準備完水果之後便回廚房了,佑茗遲遲未動。
“吃吧。”賞南看出佑茗的窘迫,把蜜瓜的盤子直接揣進佑茗的手裏。
佑茗看著自己手中這分量十足的蜜瓜,“我……我吃不完。”
“吃不完給我吃就好啦,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能吃完,上次那麽大一盒餅幹你都吃完啦。”賞南表情誇張,誇張的表情如若是出現在成年人臉上一定非常滑稽可笑,但如果是由小孩做出來,就剛剛好。
“嗯,我努力吃。”佑茗不忍讓賞南失望。
實際上,他喜歡水果,還有肉,各種肉都喜歡,如果是生的那他就更喜歡了。
但隻要是小南給的食物,那就是他最喜歡的食物。
芒果需要他們倆自己剝開皮,佑茗沒吃過,一開始隻能盯著賞南先吃完他再模仿賞南剝果皮的動作,他剝得很吃力。
賞南也剝得格外吃力,小朋友手小,五根手指頭肉乎乎的,知道佑茗在學習自己,他剝得格外緊張,芒果肉滑不溜球,時刻準備著從手中飛出去,剝完後,兩隻手都染上了黃色的芒果汁水,一些帶下來的芒果肉掛在手指上。
真埋汰。
什麽時候長大啊?
小孩子做小孩子的時候想要快點長成大人,大人做小孩子的時候也還是想要快點長成大人,幼崽的日子可真不是那麽好過。
.
張心心做了一頓大餐,雖然她時常做這樣的大餐,但每次做完,她都會表現得像很久沒有做過豐盛大餐的樣子。
三種小龍蝦的口味:蒜蓉,清蒸,麻辣。她各做了一大盤,還做了幾個涼菜和一個拌麵,以及極其敷衍的兩道炒時蔬。
在擺放菜品的時候,張心心將清炒時蔬往賞南和佑茗麵前各自放了一盤,她捂著臉,溫柔地笑著,“小孩子就是要多吃一點蔬菜哦。”
賞南:“……”
佑茗重重的點頭,覺得張心心說什麽都是好的。
賞英樹從外麵回來,他在賞南打完針就被叫去喝酒了,家裏開飯時,他正好回來。
他喝醉了,搖搖晃晃地進屋,一頭撞在了門口的櫃子上麵,蹬掉鞋子,對上家裏三雙疑惑的眼睛,目光落在餐桌紅亮的小龍蝦上麵,他甩了甩腦袋,“小龍蝦嗎?那我也吃一點。”
賞南剝了一隻小龍蝦放到佑茗的手掌心,“吃吧。”
他目前能給佑茗的也隻有這些了,餅幹,水果,小龍蝦,給不了他特別特別好的東西,但已經是五歲的賞南所擁有的最好的東西了。
佑茗從來沒吃過小龍蝦,連看都是在那些龍蝦店的廣告牌上看見,知道小龍蝦這種生物下鍋會變紅,有一對肥大的鉗子,也知道最適合吃小龍蝦的季節是夏季,還知道這是一道很適合下酒看球的菜——他見爸爸喝酒時吃過,吃完後留下一大堆碎殼給媽媽收拾。
吃小龍蝦沒有他的份兒,他見過媽媽在菜市場和別人討價還價卻被人揩油,但不管怎樣,最後買到了心理價位的小龍蝦的媽媽都十分高興,“今晚有財總不會發脾氣了吧。”她這樣說,小龍蝦的大鉗子戳破了塑料袋,佑茗覺得自己的呼吸也在和那些小龍蝦一樣,越來與急促,越來越稀薄。
他也想吃,媽媽為什麽不給他吃?
賞南一隻隻地給佑茗夾,“佑茗,你要自己夾,夾大的。”
張心心咬著龍蝦鉗子,把麵前的涼拌豬耳朵推到了佑茗麵前,“試試這個,也挺好吃的。”
賞英樹喝多了,起初佑茗在看見賞英樹醉醺醺地回來的時候,嚇了一跳,眼前頓時就出現了爸爸被酒精泡紅的一張臉變得扭曲變形,大吵大鬧,又摔又踢,最後開始打人,他以為所有人喝了酒都會變壞,以為賞英樹也有可能變成自己爸爸那樣。
可現實卻不是他想象得那樣,喝醉了的賞英樹坐在椅子上,任由張心心搓揉他的臉,他頂多睜開眼睛,不滿地嘟囔兩句,但結果卻是張心心得寸進尺,而賞英樹完全沒有要對張心心動手的意思。
不是酒的問題,是爸爸和媽媽之間的問題。
佑茗的心慢慢地放了下來,小南的家和他的家不一樣,他的家有數不清的啤酒瓶,空氣中的酒精味道能慢慢拖垮泡軟整個人的神經與身體,讓人變得沮喪變得軟弱,他家還有很多有裂紋的家具,連茶幾的腿都瘸了一條,牆壁上不是刮痕就是血漬,組合起來,像一灘散發著臭味的爛泥。
可小南的家不一樣,進門就能聞見淡淡的香味,有些像香水的味道,不刺鼻,溫柔得像晚春的湖水,發著光的玻璃與白色窗簾,整潔柔軟的沙發,家具雖然有些年頭可維護得非常好,還有全家福,每個角落都在向來客訴說著住在這裏的主人有多幸福。
“對了,小南幼兒園我已經和王老板商量好了,就去他家的私立,雖然學費貴點,但挺值得。”賞英樹撐著腦袋,一邊打盹一邊說道,他說完後,看向對麵狼吞虎咽往嘴裏扒拉著麵條的佑茗,“對了,小茗,我記得你比我家小南還大點,你媽媽有說什麽時候送你去幼兒園嗎?”
佑茗慢慢放下碗,搖了搖頭,“沒有說過。”
“學校還是要去的呀,再怎麽樣也要送孩子上學,大人的事情歸大人自己處理,連累到孩子算怎麽回事,”張心心熟練地剝著蝦殼,“小茗,到時候小南去了幼兒園,可就沒有人和你一起玩了哦。”
佑茗有些局促,“我不知道媽媽會不會送我去幼兒園。”在小南提起來之前,他都不知道他現在應該去上幼兒園。
他想和賞南上同一個幼兒園,可是剛剛小南爸爸說小南要去私立,佑茗不懂私立是什麽意思,但是賞英樹接著又說了貴點,貴點就是需要很多錢的意思,這點佑茗明白,他家沒有錢,去不了很貴的學校,所以他不能和小南上同一所幼兒園。
“等過幾天,我找機會和你媽媽說,我暗示暗示你媽媽。”張心心朝佑茗眨眨眼睛。
賞南咬著蝦肉,等了半天,終於有自己開口說話的機會了,“我不想去私立,我想和佑茗上同一所幼兒園。”
“胡鬧,”賞英樹困得不行,卻還要教訓突然叛逆的寶貝兒子,“這機會是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上那所幼兒園的小孩兒,父母要麽是當官的要麽是做生意掙大錢的,我這是給你鋪路,你別不識相啊。”
“但是我想和佑茗一起。”賞南小聲說。
小孩子真的太煩了,一點自己給自己做主的權利都沒有。
“放學了也能一起玩啊,就算是好朋友,也不是時時刻刻呆在一起的呀。”張心心說道,心裏想著,什麽最好的朋友,等小南上了幼兒園,見識到了花花世界,說不定連佑茗的名字都給忘了,小孩的忘性最大,也是最沒良心。
賞南不再說話,別人出錢給他上學,他確實不能要求太多,佑茗的家庭情況是絕對不可能送他去收費昂貴的私立幼兒園的,所以,賞南隻是歎了口氣,小臉上的表情一本正經,“那我可能就要得相思病了。”
張心心噗嗤一笑,“你知道什麽是相思病嗎?還相思病,就是上個學,看把你擔心的,小茗又不會跟著別人跑。”
她看著佑茗,“你會跟著別人跑,不要小南嗎?”
佑茗搖了搖頭,“不會。”
賞南側頭看著佑茗的側臉,他平時陰鬱怯弱的表情在此刻淡去了許多,餐桌上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把臉頰上的小絨毛都照清楚了,賞南心裏微微有些動容,小孩的承諾雖然可能無法兌現,但是在說出口的那一刹那,他們務必真心。
吃完晚餐,張心心看著一桌狼藉的餐桌,再看著坐在對麵兩張稚嫩的臉,其實不站在小南媽媽的角度,用客觀的角度去評價小南和小茗,小南的臉偏嫩,眼睛又圓,就算長大了,可能也無法成為棱角分明的型男,小茗不太一樣,不管是眼型還是鼻梁,都是往大帥哥那一批次上靠攏的,就是現在太瘦了,如果再這麽營養不良下去,如果這樣的日子再這麽過下去,小茗估計會被拖累死。
“小茗的胃口可真好啊,”張心心感歎了聲,“小南今天表現得也很不錯,媽媽決定獎勵自己一個包包。”
賞南用側邊牙齒歪著頭咬著小龍蝦鉗子,無語地看著張心心。
“你那是什麽表情,給我收起來!”張心心指著賞南說道。
“小茗,如果明天可以的話,你晚餐還是可以來我們家吃。”張心心轉身去到廚房,隻見他打開了冰箱,從冰箱裏取出了一盒一升的橙汁,“小茗帶回去喝吧,小南最愛喝這個牌子的橙汁。”
“好,謝謝阿姨。”賞南喜歡的,他都願意嚐試一下。
“好吧,那現在就由小南送你的好朋友回家吧!”張心心說道。
.
“就算不在一起上幼兒園,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送佑茗回家的時候,賞南站在自家門口,對佑茗說道。
佑茗抱著橙汁,慢慢轉過身,“沒關係,我可以和小南做朋友,我已經很高興了。”雖然想要獨占,可這樣好的小南,他怎配獨占。
賞南垂下眼,露出傷心的表情,“可是前不久,你說你不要和我玩啊。”
他看起來難過得不行,佑茗幾乎立刻就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小南的難過和媽媽的難過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小南的難過是在為他難過,但他清楚地知道,媽媽不是在為他難過,不,有可能也有在為他難過,隻不過不全部是,媽媽更多的是在為她自己和爸爸逝去的愛情在難過。
被人珍視的感覺,從來沒有過,像是一場溫柔至極的春雨淋在身上,他濕透了,卻高興極了。
“沒……沒有不要和你玩,我隻是,”佑茗的臉都慢慢地紅了起來,他雙手在肚子前麵絞在一起,聲若蚊蠅,“我覺得你太好了。”
賞南眨眨眼睛,他眼睛不太自在地看向別處,又看回來,真是好單純的一隻小章魚啊,單純得有些令人心疼。
“佑茗,我覺得你也很好,我們都是一樣的好。”賞南主動伸手,牽住佑茗的手,佑茗的手很涼,可能因為他是水生動物的原因,皮膚也很滑很軟,像是沒有骨頭在裏頭支撐一般,碰著感覺不太像人類的手。
賞南後背微微起了一片毛,但他沒表現出來,笑得還更燦爛了。
區區章魚。
[14:幼年期,兩百斤。]
-
佑有財眼睛血紅地盯著電視,電視修好了,就是中間有很長的一條裂紋,極具存在感,但不管電視能不能看,都輪不上佑茗看。
電視裏正播放著雙色球的開獎,佑有財最近迷上了買彩票,低投資高回報,他把人生翻盤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了彩票上。
聽見開門的聲音,佑有財難得分了點注意力給門口的方向,他陰陽怪氣的,“喲,舍得回來了?”
佑茗“嗯”了聲,然後就彎下腰換鞋子。
佑有財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還以為你要去給別人家當兒子了,你媽是個賤貨,你也是,整天追在別人屁股後麵跑,讓別人施舍你一口飯吃,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個飯桶?”
“你以為隔壁家是真對你好,他們就是自己過得太好,想讓別人也看見他們過得好,故意叫你過去看看他們過得有多好,也就你個蠢貨搖著尾巴湊上去。”佑有財粗聲粗氣地把隔壁一家人貶低得豬狗不如。
佑茗抿了抿唇瓣,他手指自然地垂下,他輕聲道:“張阿姨對我很好,給我糖果,給我買早餐,給我做小龍蝦,小南也對我很好,他和我做朋友,爸爸,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說他們了。”
這是佑茗頭一次幫外人說話,因為這已經不是佑有財對別人惡言相向,他嫉恨一切過得比他好的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少,而他,早已經看不慣隔壁一家許久——一牆之隔,生活卻天差地別,怎能讓人不恨?
他以前也會幫媽媽說話,他已經記不得自己幫過媽媽多少次了。
他抱著傷痕累累的媽媽說,“媽媽,我們逃跑吧,去一個爸爸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媽媽你那麽厲害,我們可以靠自己生活下去。”
可是媽媽卻說:“你爸爸不會做飯洗衣服,他離不開我。”
一個空啤酒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徑直砸往佑茗所站的位置,佑茗不知道是來不及躲避還是根本就沒想躲避,啤酒瓶直接砸在了他的額頭上。
“砰”的一聲悶響,啤酒瓶又跟著落在地上,在地上滾了一段。
佑茗額頭上很快鼓起了一個大包,他用手指摸了摸,眼神幽深。
聽見動靜的李蔓清從臥室中著急忙慌地跑出來,一眼就看見了佑茗額頭上的大包和他腳下的啤酒瓶,她驚呼,“這是怎麽了啊?這是怎麽了啊?”
佑茗目光平靜地看著李蔓清,“媽媽心知肚明,媽媽為什麽要明知故問?”
李蔓清嘴唇顫抖了幾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媽媽,我想上幼兒園,”佑茗耷拉下眼皮,“小南要去上幼兒園了。”
他話音剛落,佑有財朝他大吼起來,“幼兒園?上什麽幼兒園?到時候直接去讀一年級是一樣的,小南要去幼兒園你也去,那人家吃香的喝辣的你也想吃,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既然當了我這個窮鬼的兒子,就要認命,別整天想著過那些奢侈生活。”佑有財這次沒有打人,因為他此刻的心情看起來居然還不錯,他喝了口啤酒,他很享受拿捏人的感覺。
許多男性都是如此,如果他們在職場風生水起,他們惡劣的本性尚且會受到遮掩,可一旦在外處處碰壁,那麽他們就隻能在家庭找尋身為男性該有的尊嚴。
佑茗抬眼看向李蔓清,“媽媽,我想去幼兒園。”
李蔓清站在佑茗和佑有財之間,她心裏像是被一大鍋翻滾的粥占據,熬煮得她渾身冒熱汗,過了半天,她彎下腰,攬住佑茗的肩膀,“小茗,媽媽明天帶你去看幾家幼兒園,選一家價位合適,你也喜歡的,好不好?”
她甚至都還沒說完,佑有財就大聲吼了起來,“李蔓清你找死是不是?!”
李蔓清推著佑茗回房間,一邊走一邊說:“不管怎樣,學還是要上的,竟然要讓別人提醒我才知道送你去上學,媽媽真是個不稱職的媽媽。”
關上門,已經大步走到她身後的佑有財翻過她的身體就甩了她一耳光,“賤人,你竟然敢不聽我的話?!”
佑茗躺在自己的小**,聽著外麵的摔打哭求聲,麻木地閉上眼睛,過了會兒,他聽見自己的牆被人敲了幾下。
本來不該聽見的,這房子隔音不好,可也沒那麽那麽不好。
歸根到底是因為佑茗在**開了個洞,敲敲洞口,聲音就會傳到他的房間。
動物的感受力和聽力都遠超人類,佑茗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聽得見,可他就是聽見了,他聽見賞南小聲在問自己,“佑茗,你爸爸又在打你媽媽嗎?”
“佑茗,你可要好好保護自己呀,如果你爸爸打你的話,你一定要反抗,要逃跑。”
這樣小的音量,小南一定是自言自語吧,但不管是不是自言自語,小南這些話都是說給他聽的。
一瞬間,身後的摔打和哭求像是變成了婉轉歡快的背景樂,佑有財的拳頭變成了富有節奏性的鼓點,李蔓清的哭泣是拉長的弦樂。
賞南的話的確是說給佑茗聽的,14說人類聽不見他隔著牆小聲說話,但是章魚可以。
說完之後,賞南有些好奇佑茗的反應,他讓14順著牆洞檢索。
14直接透視了整麵牆給賞南看。
牆壁後麵,一隻處於幼年期、體型巨大的黑色章魚趴在牆壁上,它的觸手柔軟地貼附於牆麵,它們像一張不斷蠕動的網,遠離頭顱的部位細,靠近頭顱的部位粗,占據了一整麵牆。
從賞南的視角看上去,這隻明顯很興奮的章魚,像是就趴在他的身體上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