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紙活
虞知白脖頸血流不止,被幾個男生一起送到醫務室止血。
賞南想要跟著去,卻被張雪麗叫住,她沉著臉,“你和魯揚,跟我來辦公室。”
[14:怎麽說,教室裏的監控被魯揚弄壞了,你沒有他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的證據,但我可以幫你恢複一部分監控數據,隻是需要五十萬積分。]
賞南:”我沒有五十萬。”
[14:可以先賒賬。]
賞南用14賒給自己的五十萬積分兌換了一分鍾的監控數據,他想,肯定能用到。
張雪麗大發雷霆,辦公室裏的老師都朝這邊看過來,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賞南,你為什麽要把墨水倒在魯揚頭上?你以為你是小學三年級?”
“他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賞南語氣平靜,“我回敬他一次,扯平了。”
張雪麗倒不知道是魯揚先挑事的,來告知自己的人沒有提前情,知道後,張雪麗皺眉看著魯揚,“是你先的?”
魯揚臉上全都是墨水,校服也都髒透了,他聳聳肩,“我可沒有,您說我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您得拿證據出來。”
最終還是得落在調監控這個環節上麵。
魯揚趁機看了一眼賞南,眼底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隻是後者壓根看都懶得看他,耷著眼皮,連回答張雪麗的問題都顯得漫不經心。
在這之前,賞南在班裏很低調,除了追虞知白追得眾所周知以外,其他事情…甚至連他是個富二代,大家知情都還是因為一個叫張苟的神經病。
賞南喜歡虞知白,也和魯揚無關,隻要他不插手自己和虞知白之間的事情。
但魯揚沒想到,賞家這小少爺顯然是真對虞知白上了心,還真就為了這麽個垃圾和自己動起手來?
“監控我等會會去核實,賞南,如果是你無端起頭,我會給你處分,”張雪麗敲了敲桌子,看向魯揚,“魯揚,那如果是你先欺負虞知白,請家長和留校察看。”
“你們可以接受嗎?”張雪麗問道。
“可以。”回答張雪麗的是賞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見賞南回答得果斷,魯揚表情狐疑地盯著他看打量,直到張雪麗催促,他才痞裏痞氣地勾起嘴角,“我沒問題啊。”
張雪麗看著魯揚,眉頭嚴厲地皺起,“學校明文規定,不允許攜帶刀棍,誰讓你帶的?我會請魯先生到學校來一趟。”
魯揚和父親關係並不是很好,他不和賞南撕破臉也是因為如此,父親對外會護著他,但回到家,十之八九會把他打個半死。
今天是他衝動了,可當著賞南的麵,他也不可能哀求張雪麗,梗著脖子說:“您要請就請吧。”
“你先回教室,賞南,你去看看虞知白,看需不需要送醫院治療,有事直接來找我。”張雪麗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她自己有孩子,又帶了一班高三的,主要是也不省心,她著實累得不行。
賞南先轉身離開,魯揚緊隨其後。
出了辦公室的門,魯揚抹了把臉,臉上黑乎乎的,手上也是黑乎乎的一團,他嫌惡地皺起眉,叫住賞南,“賞南,你一定要和我作對?”
賞南緩緩轉過身,對比狼狽的魯揚,他幹淨得纖塵不染,桃花眼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爛漫多情,反而冷淡得像一把鋒利的鉤子。
“是。”
“就為了虞知白?”魯揚嗤笑一聲,“他媽是個爛貨,沒結婚就生下了他,生了孩子還不安分,搞什麽唱歌跳舞專門勾引男人,要不是自己虧心事做得多,怎麽會早死?我媽是因為他媽才死的,他憑什麽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做人?”他說到後麵,情緒激動起來,一張糊滿墨水的臉,像一張扭曲的鬼麵具。
賞南就那麽靜靜地看著魯揚,良久,他開口,“嗯,知道了。”
“你知道?然後呢?你還是要幫他?”
“賞南,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麽關係?”魯揚惱怒於賞南的油鹽不進,“我們兩家是有合作的,我們才是一個圈子的人!”
看似不存在的東西其實一直存在,每個人都被嚴格劃分了等級。
賞南,魯揚,還有這所高中的其他一些人,他們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一群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小姐們。
“魯揚,”賞南語氣淡淡的,“你父親才是造成你母親死亡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麽不怪他,是不想?還是不敢?”
賞南沒打算從魯揚嘴裏得到答案,魯揚隻找虞知白的麻煩,已經足夠說明所有問題。
-
賞南在去醫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他是紙人,為什麽會流那麽多血?
除了出於任務者的義務,賞南心底還出現了隱隱的擔憂。他在這隻紙人身上沒有感受到惡意,但紙人卻承受了來自外界大多數不應該它承受的惡意。
甚至,曾經的人類虞知白早已經被這些惡意殺死。
校醫姓伍,此時,他遭遇到了行醫史上最棘手的問題之一——虞知白同學的傷口無法止血。
看著虞知白同學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伍醫生更換紗布的動作逐漸加快,額間出現熱汗。
身後傳來哢擦一聲,門開了,是賞南。
伍醫生正全神貫注地止血,被這陡然出現的一聲嚇得手臂一抖,鑷子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賞南同學?你來看虞知白同學的?”他說完,趕忙彎腰去撿鑷子,就這麽十幾秒鍾功夫,那幾道不算深的傷口又淌出血來,汨汨往下,鮮血打濕了虞知白的衣領,他來的時候脫了校服,白色毛衣上像開出了一整片鮮紅錦簇的花。
虞知白本來低著頭,聽見賞南的名字才抬起頭,他朝賞南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來了。”
賞南雙手插在衣服兜裏,站在醫生旁邊,看著那一大盤子已經使用過的滿是鮮血的紗布,“怎麽了?”
伍醫生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止不住血,傷口也沒多深啊……”
“要不……”賞南遲疑著,“我陪他去醫院看看?”
“可以可以,趕緊送醫院吧。”伍醫生就等著這句話呢,偏偏虞知白是個悶葫蘆,從送進來到現在,紗布用了一大堆,聽自己說了半天“這血止不住啊”“完全不行啊”,他也不接一句話。
還是賞南同學有眼力見,這聰明勁兒,不得了。
“那我先去找班主任開假條。”
賞南說著,急忙出去了,虞知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裏。
就過了幾分鍾,賞南就拿著假條回來了,伍醫生如釋重負,不知怎的,他覺得和虞知白這個學生共處一室,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對方一言不發,不皺眉,也不喊疼,就靜靜地看著你,看得人心裏發毛。
走時,伍醫生給了虞知白厚厚的紗布,讓他按著傷口。
虞知白捂著脖子,走在賞南身邊,忍不住想要用另一隻手去牽住賞南,它的人類朋友。
賞南卻白了他一眼,“演技不錯。”
虞知白將已經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抿唇一笑,“謝謝誇獎。”
“去醫院?”在電梯裏,賞南看著虞知白手裏又逐漸洇紅的白紗布,低聲問道,他知道虞知白肯定是不用去醫院的。
虞知白搖頭,“不用,我回家就可以。”
“嗯,那我陪你回去。”
幸福小區真的太舊了,搖搖欲墜的鐵門,鏽跡斑斑,底下綠化由風雨雷電親自操刀,樹木花草瘋長,低層陽台的藤蔓和旁邊的樹幹來糾纏不休,和外麵的荒草連成一片。
空氣潮濕寒冷,呼吸一口空氣,就像吞進去一把刀子。不過太陽暖洋洋的,曬得頭頂和肩背發燙。
“進來吧。”虞知白帶著賞南進了11棟的門,風吹進來,門上牆皮掉落幾塊,恰好落在賞南的肩上。
賞南背光而立,臉部和身體的輪廓被陽光描繪出了耀眼的淺金色光圈,他微微側頭,沒有露出一絲嫌棄的神色,拍掉了肩頭上的白灰塵,連脖子和小半張臉都在發光。
虞知白捂著脖子的手緊了緊,賞南同學這麽漂亮的藝術品,是不應該出現在貧民窟裏的。
樓道狹窄,光從牆上的方形小窗照進來,照在樓梯上形成一小片發亮的區域,光束底下的灰塵像揚起來的金粉。
鑰匙插進門鎖裏轉了半圈,門就開了,虞知白靠著門,邀請賞南進去,“這裏就是我的家。”
賞南走進去,還沒看清屋內別的,卻首先注意到了立在牆角的一對紙人,依稀可以辨別出性別,一男一女,小孩裝扮,男孩沒有五官,女孩子卻五官具在。
女孩穿短綠褂子,唐裝盤扣,寬袖口,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兩根羊角辮,臉上畫著兩坨鮮紅的胭脂,麵朝門口的方向,嘴角咧得很大。
大概是察覺到家裏有陌生人到來,在陽台躺椅上曬太陽的虞婆子動了動,聲音沙啞,“小白,家裏來客人了?”
虞知白低聲向賞南介紹,“那是我快死的外婆。”
虞婆子聽見這句介紹自己的話,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然後就不再吱聲了。
虞知白把賞南帶到自己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他的房間昏暗,剛從明亮的客廳走進來,賞南有片刻的不適應,等適應過後,才發現虞知白擰開了一盞暖黃色的小台燈,虞知白背對著他,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遝白紙走到書桌旁邊坐下。
“外婆年紀大了,她住采光好的房間。”
賞南往窗外看去,發現窗戶被一棵巨大的槐樹擋得嚴嚴實實,槐樹葉已經落了個一幹二淨,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直愣愣地戳向天穹。
虞知白已經低頭開始裁紙,剪刀刀鋒裁開紙張的聲音在房間裏尤為清晰,他脖子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鮮血。
賞南走過去,左右看了看,隻看到一隻小凳子,他順勢坐下,瞬間便矮了虞知白一大截。
“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的嗎?”
虞知白垂眼,長睫濃密,“你不害怕嗎?”
“不怕。”相比令人恐懼,賞南覺得虞知白更加使人覺得脆弱。
“沒什麽需要你幫忙的,你坐在這裏陪我就可以了。”虞知白裁剪好了幾條和傷口同樣長寬的紙條,卻沒有立即使用。
賞南認真看著。
桌子上一直擺著一瓶紅色的**,十分濃鬱厚重的深紅,搖晃時,**沾到瓶壁緩緩往下滑。虞知白將它拿在手裏,抽開瓶塞。
當著賞南的麵,他直接用手扒開傷口,瓶口對準拉開的口子,瓶身傾斜著往裏麵傾倒,咕咚,咕咚…賞南怔怔地看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瓶內**減少過程中發出的聲音同頻。
整個過程當中,它一直注視著賞南,賞南從一臉淡定到麵露驚訝,溫柔的淺棕瞳孔微微擴大,雙唇微啟,虞知白再一次看見了賞南的舌尖,小小的,粉色的,看起來很軟。
好想......
[14:南南,他黑化值降了3,還剩45,但是我這邊顯示它居然對你產生了愛意值,南南!往後退,和怪物拉開距離!]
但已經晚了,賞南反應過來時,虞知白已經朝賞南伸出手,手指飛快鑽入賞南口腔,冰涼的食指指腹對準賞南的舌尖重重一壓,柔軟溫熱的感覺包裹著虞知白的手指。
紙人歪著頭,臉變得雪白,唇血紅,在昏暗的光線底下,看起來不太像人類了。
而本來已經倒入紙人體內的紅色**,此刻又瘋狂湧出。
不管偽裝得多麽像人類,怪物到底是怪物,靠近怪物,就要做好被怪物襲擊和入侵的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南南: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