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直到那兩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消失在了漸沉的暮色裏,沈時禮才斂了視線,兀自垂頭低笑了聲。
原來他傍晚坐車回來時, 無意間在後車鏡裏瞥見的兩個女生,真的是池芋和她朋友。
當時車速快, 又很快轉了彎,他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沒想到還真有這麽巧的事情。
早知道就讓陳叔停車回去看眼了,這樣還能趁機送她和朋友上山,也不至於讓她路過他家。
他估摸著她一定是聽說了關於這棟別墅的都市傳說,才會在他亮燈時嚇到尖叫逃跑。
看來他以後不得不給她好好解釋一番了。
不過那都市傳說,除了鬧鬼的那一段是假的以外, 其他倒也都是真的。
她可能還是會覺得害怕。
算了,以後要結婚的話,就重新在山頂買一套吧, 那裏的風景也比半山腰來得更好。
沈時禮默想著, 轉身走回了別墅。
今天去醫院, 他徹底和沈祁成攤牌說了,自己不會娶周玲玲,因為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
或許是被病痛折磨了太久,沈祁成罕見地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反對。
隻淡淡說,你自己的選擇,後果你也自己承擔吧。
而他當然也清楚他所說的後果。
無非就是在遺產的劃分上, 他會分得少很多。
但他並不在意這樣的事, 因為按照他的計劃,很快他就能收購藍海置地大部分的股票, 成為藍海的第一大股東,架空沈嚴河的權利。
而這一步, 隻是為了讓沈祁成看一眼,他手上握著的籌碼。
相當於殺雞儆猴似的告訴他,如果他還想要內地的市場,就應該把最後的實權交到他的手裏。
否則他不介意跟沈家人對著幹,就算是兩敗俱傷的結果,他也無所謂。
龐大的資產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數字而已,他所追求的,其實是將沈家人踩在腳下。
過去是為了給他親媽一個交代。
現在也是為了給池芋一個不會受到任何委屈的未來。
所以他不介意犧牲掉一部分的財富去對賭,反正他知名建築師的頭銜,也足夠他重頭再來的了。
為此,他也提前做了許多的準備。
甚至還悄悄改了和池呈之間的合夥協議,為的就是在他賭輸的時候,不至於會連累到池呈。
他原本是想等完成對藍海的收購後,再對沈祁成攤牌自己拒絕聯姻的事。
但因為池芋的出現,他總歸要先把這事做個了斷,才能幹幹淨淨地去追她。
不然沈嚴河肯定還會抱著他早晚會去和周家聯姻的念想,時不時地出現騷擾他一下。
屆時再讓她誤會,他這人就更加追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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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山頂璀璨的城市夜景,讓池芋短暫忘記了別墅撞鬼的驚魂。
但拍完美美的照片,準備下山的時候,她說什麽也不敢再走回去了。
“那我們還是排隊去坐纜車吧。”李菲菲說。
“嗯,坐纜車吧。”池芋瘋狂點了點頭,心有餘悸說,“剛才真的太嚇人了,我還看到人影了。”
“人影我倒是沒有看到……但那燈確實亮得挺詭異的。”
“會不會是現在這別墅有人在打理和居住了啊?”池芋咽了咽喉嚨,回想說,“因為那個人影輪廓,不像是女人,應該不會是那個誰的冤魂……”
“李曼如。”李菲菲接道。
“啊啊啊,別說名字,會被惦記上的!”池芋又一臉緊張地擺了擺手。
“不會啦!”李菲菲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笑說,“而且你不說看到的人影像是男人嘛,那十有八九真的是管家之類的,不會有鬼啦!”
“嗯……”池芋點點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往撞鬼的方向上去想了。
但等晚上回了酒店,她獨自一人躺在**的時候,她還是越想越害怕,連眼睛都不敢閉。
因為一閉上,那別墅昏黃的燈光和人影就開始在她眼前晃,弄得她根本無法入睡,隻能開燈坐起了身。
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快11點了,李菲菲肯定也洗完澡躺下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喊她出來陪她。
思來想去後,她決定不睡了,自己找個人多的地方去玩。
她記得李菲菲說的那家夜店,離她住的酒店也不遠,打車可能就十來分鍾的功夫。
便換了身束胸露背的辣妹裝,坐在鏡前化了個精致的妝容。
然後頭發吹了個蓬鬆的造型,身上噴了點玫瑰香水,就挎上自己的小包出了門。
很快,她坐車抵達了霓虹閃爍的夜店門口。
巨大的Boomer招牌變換著燈光,燥熱的聲浪從店內湧了出來,瞬間就將她內心的恐懼驅散了不少。
她不禁掏出手機,立在招牌前自拍了兩張照片,發了個「打卡Boomer」的朋友圈,才滿懷期待地踏了進去。
雖是周四晚上,這家熱門夜店的人也不算少。
光怪陸離的燈光掃在舞池的中央,DJ站在高台上打著動感的節奏,一下下刺激著全場人的鼓膜,讓人不自覺地想跟著扭動身體。
池芋神經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她混入舞池,隨性跟著跳了兩曲,才甩了甩微汗的頭發,踩著高跟鞋走去吧台,想點杯低度數的雞尾酒解解渴。
還在看酒單的時候,調酒師就將一杯紅色的雞尾酒放到了她的麵前。
“啊,我還沒點呢……”池芋詫異抬起臉,以為是調酒師送錯了人。
“是卡座的那位先生幫你點的,Bloody Mary。”調酒師笑了笑,抬手為她示意了一下那人的位置。
池芋微微怔了下,順著調酒師的指示轉過了頭。
在暗紅色的VIP卡座沙發上,坐了一個年齡似乎與她相仿的男人。
他穿了件黑色的T恤和深藍色的寬鬆牛仔褲,頭發剃了個毛寸,露出了優越的臉型和五官輪廓。
一雙濃眉壓著狹長的鳳眼,看上去既強勢,又深情。
見她看向了他,他唇角勾起了一個輕佻的弧度,眼睛笑了笑。
池芋心裏微微咯噔了一下,直覺他不是一個特別好招惹的男人,便將那杯雞尾酒還給了調酒師。
“我還是不要了吧。”她歉意笑笑。
“但他錢已經付了……”調酒師有些為難道。
“你可以把酒送給他。”池芋說。
“這……”調酒師遲疑了下,抬眸看了眼卡座裏的男人。
“我看他也不是一個人來的嘛,身邊還有好幾個朋友,隨便給他們誰喝都可以。”池芋堅持道。
她是想來勾搭個帥哥玩一玩,但不想勾搭這種不好惹的。
推脫間,她忽然感受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罩了過來,帶著沉甸甸的壓迫感,停在了她的身旁。
緊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起了桌上的雞尾酒,低沉男聲在她頭頂響起:“靚女,唔中意這酒嗎?”
池芋腰背僵直了下,回頭就撞進了那男人黑沉沉的眸,隻能笑笑裝傻說:“抱歉,我聽不懂粵語。”
“外地人?”他略微有點詫異地挑了下眉,似乎沒料到會有遊客大半夜地獨自來夜店。
“嗯。”池芋點了點頭,“酒還是給你朋友喝吧,我不太喜歡。”
“是不喜歡這酒,還是不喜歡我請你?”他切換成普通話,幽幽問。
“……”池芋局促抿了下唇,繞過他的話說,“我不喜歡被人請啦,還是自己買單比較開心。”
“這樣。”他狹長眼尾眯了眯,伸出手來說,“那可以認識一下嗎?我叫沈宴行。”
池芋身子往後縮了下,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躊躇。
見狀,沈宴行不由低笑道:“放心啦,我不是什麽壞人,這是我的學生證。”
他說著,還真從牛仔褲兜裏摸出錢包,抽出一張港城中文大學的學生證,放在了她眼前的桌上。
“……”
沒料到他這一操作的池芋微微怔了下,也說不清他是人真誠,還是撩妹手段極其高明。
但見他和李菲菲是同一所大學的,她心中的警惕放下了好幾分,眉眼鬆了鬆說:“哦,我閨蜜和你是校友。”
“是麽?”沈宴行揚了揚眉,“她哪個係的?”
“金融。”池芋回道。
“我也是金融係的,她叫什麽?”
“李菲菲,你認識嗎?”池芋眼睛亮了下。
“不認識,她是本科生嗎?”沈宴行問。
“嗯,她今年剛畢業。”
“那怪不得,我是研究生學院的,開學就研二了。”
“哦,那你比我大一歲。”
“也不一定,我念書早,我今年才22歲。”沈宴行笑了笑。
“那和我同歲欸!”池芋長睫扇了扇,內心對他的排斥減輕了許多。
並開始覺得自己一開始太以貌取人了。
“所以你也大學剛畢業?”他問。
“嗯,在畢業旅行,跟我港中文的閨蜜一起。”池芋點了點頭。
“那怎麽今晚就你一個人?”他睨了她一眼,幹脆坐到了她身邊的空位上。
正苦於無處訴說她驚魂經曆的池芋立馬打開了話匣子,劈裏啪啦地跟他說起了太平山別墅鬧鬼的事。
在聽到她提那棟別墅的時候,沈宴行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但這份微妙消縱即逝,她也沒放在心中,一口氣講完後,才抿了抿發幹的唇,反問他:“是不是很離奇!很嚇人!”
“嗯,有點。”沈宴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調侃她說,“但我說不清你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就因為不敢獨自在酒店睡覺,所以孤身一人跑來了人生地不熟的夜店?”
“我主要怕鬼……人我還能防著點。”池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懂了,你一開始是挺防著我的。”沈宴行輕掠了她一眼,語氣似嗔非嗔。
“因為你長得有點凶。”池芋實話實說道。
“我凶嗎?”沈宴行挑了下眉,唇角的笑擴散了開來。
“眉眼這裏,有一點,就是那種,不太好惹的樣子。”池芋壓了壓自己的眉,跟他比劃道。
“哈哈哈哈哈哈。”沈宴行不禁大笑了起來,說,“你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
“喂,我跟你一樣大好嗎?”池芋撇了撇嘴。
“好好好。”沈宴行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愉快地聊著天,最後還交換了微信號。
“原來你是這個芋。”沈宴行看了看她在他手機上打的名字。
“因為我媽很喜歡吃芋圓啦!”池芋笑了笑,將手機還給了他,“今晚很高興認識你,我心情差不多調節過來了,準備回酒店睡覺了,我們有緣再見。”
沈宴行接過手機,短暫沉默了下,才撩起薄薄的眼皮問她:“一個人睡,不害怕了?”
“反正我現在是沒啥害怕的感覺了,而且現在已經是……”池芋低頭看了眼表,“淩晨2點,很快天就要亮了。”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他眸光閃動了下,似開玩笑非開玩笑說,“萬一你到酒店沒人又害怕了,我還能再陪陪你。”
池芋微微頓了下,抬起小臉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拋開她最初對他不好惹的印象。
他這人其實長得也蠻帥的。
而且是那種渣帥渣帥的氣質。
很適合一夜情。
但她確實也沒想好要不要就這樣把自己的**交待了,不禁眼神出現了幾分的遲疑。
察覺到她表情變化的沈宴行低笑了聲,反問她:“你不會覺得我說的陪,是陪/睡吧?”
池芋:“……”
“放心,我隻是說再陪你去別的地方轉轉。”他頓了下,唇角又輕勾戲謔道,“當然,你如果想,我也可以。”
“我沒那個意思……”池芋小臉漲紅了幾分,趕忙擺了擺手。
“那走吧,我去跟我朋友打聲招呼。”沈宴行說著,長腿一邁走去了之前的卡座。
池芋隔著段距離,望著他朋友臉上各種揶揄表情,心裏還是有一絲的不確定。
雖說她也是抱著玩一玩的心態,但她總覺得他應該是那種撩妹高手,平時沒少像現在一樣送女生回家。
這種實力上的不對等,讓她根本無法遊刃有餘地去和他過招。
但反正她也沒打算帶他進酒店的房間,喊停的權利依舊在她這裏。
這麽一想,池芋眉頭鬆了鬆,決定就先去享受這露水情緣帶來的曖昧與刺激吧。
淩晨的港城街頭,依舊是燈火通明,霓虹閃爍,一點都不愧於它不夜城的稱號。
池芋輕搭著沈宴行的胳膊,兩人宛若情侶一般走到街邊,等起了出租車。
“明天的行程有定嗎?要不要我帶你和閨蜜玩?”沈宴行垂眸輕瞥了她一眼,
“已經定好了,不勞你費心了。”池芋甜笑了下,望了眼紅燈結束後朝他們駛過來的車流。
“有輛空車來了。”她抬起手,招了招。
然而沒等她盯著的那輛紅色出租車開過來,一輛黑色的賓利倒先停在了她的麵前,堵著了她打車的區域。
池芋不禁蹙了蹙眉,抱怨了句:“會不會停車啊!”
就想拉著沈宴行往前走走,換個位置。
但沈宴行莫名定格在了原地,眸光沉沉看向了那輛賓利的連號車牌。
以為他是想跟司機理論別擋道的池芋趕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說:“算了算了,我們換個位置等車就好了,大晚上的,和氣生財。”
結果下一秒,那賓利車門倏然打了開來。
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他抬起眼,幽深黑眸倒映著街頭霓虹燈光流轉,一瞬不瞬地看向了她。
池芋心髒重重一跳,呼吸跟著漏一拍,手下意識地鬆開了沈宴行的胳膊。
察覺到她動作的沈宴行眉頭微蹙了下,垂眸輕掠了她一眼。
池芋這才反應過來她沒事放手做什麽,她和眼前突然出現的沈時禮半毛關係都沒有了。
於是她又局促搭上了沈宴行的胳膊,努力壓下了加速的心跳。
正當她拚命想著該怎麽和他打招呼,才能顯得自己坦然自若的時候。
忽然聽身邊的沈宴行嗤笑一聲,略帶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三哥,好久不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