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池芋貼著隔間的門, 豎著耳朵,緊張聽著外麵的動靜。
狹窄的隔間裏並沒有多少可容納兩人站立的空間,她稍微一動腦袋, 細軟的發絲就會掃過沈時禮的下頜,弄得他心頭微癢。
而且從他這個角度, 能清楚看到她黑裙領口下如凝脂般光滑雪白的溝壑。
就算他能做到非禮勿視,也難壓下身體最原始的衝動。
他不禁喉結滑動了下,想開口讓她換到他的身後去,結果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她匆匆用氣聲打斷道:“別說話!我好像聽到腳步聲了!”
“……”
沈時禮薄唇翕動了下,無奈緊抿了起來。
果然沒過幾秒鍾, 洗手間門外就響起了池呈有點焦急的聲音:“池芋?你在裏麵嗎?”
“在!”池芋趕緊回應了聲,“哥你怎麽跑過來了……”
“我發你微信你半天也不回,我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池呈嗓音鬆了幾分, 又追問她道, “那你肚子還疼不疼, 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疼了……可能就剛剛著涼了。”池芋訕笑了下,又催促他說,“我沒事,哥你快回去吧,不然你一直站在女生洗手間門口, 要被人當變態抓走的!”
“……我還不是為了找你。”池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別蹲太久, 小心腳麻。”
池芋:“我知道!”
在聽到池呈的腳步遠去後,池芋才終於鬆了口氣。
同時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她此時和沈時禮貼得有多麽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和灑在她頭頂微沉的呼吸。
她不由心跳快了幾拍,表麵還是很冷地回頭瞪了他一眼:“請你離我遠一點。”
“……”沈時禮嘴角微微抽了下,嗓音沉沉說,“我沒法再後退了,你抓緊把門打開。”
“別急,等我哥再走遠一點。而且你怎麽不能往後退啊!”池芋蹙了蹙眉,不太高興往後頂了下他。
卻好像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她不禁愣了下,尷尬又不確定地瞄了他一眼。
“鑰匙。”他微微清了下嗓子,麵不改色道。
“哦。”池芋快速垂下了眼。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池芋一時也有點等不下去了,她局促抿了下唇,抬手打開了隔間的門:“我先回去,你等會兒再回去。”
“我等在這不是要被當成變態抓起來。”沈時禮依舊跟在她身後,走出了洗手間。
“你本來就是變態,活該被抓。”池芋沒好氣地蹦了他一句。
“……”
沈時禮默了片刻,說:“我們能不能先好好聊一下。”
“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池芋悶頭往前走著,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你不是要追我麽。”他忽然大步邁了下,堵在了她的麵前。
池芋被迫頓了下腳步,有些好笑地抬起了臉:“你這戲是還沒看夠嗎?你想看,我可不想再演了!”
“不是。”沈時禮蹙了蹙眉,垂眸凝著她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確認一下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池芋輕嗤了聲,唇角勾起了個譏諷的弧度。
“行,我告訴你。我壓根就不喜歡你,追你隻是想報複你當年跟我哥出賣了我。所以我真沒事,不過是覺得計劃失敗,身份暴露有些尷尬罷了,你也不用在這裏自作多情。”
反正她也徹底放棄追他的計劃了,告訴他還能為她挽回幾分麵子。
省得他真以為她非他不可。
說完這句話,她就繞過他高大的身軀,頭也不回地往餐廳走去了。
“……”
果然是這樣。
沈時禮垂下頭,自嘲式地笑了下。
其實從她三番五次地繞過他的試探,拚命掩蓋自己真實身份的時候,他就猜到她可能不是真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但他最初也沒想過接受她的追求,便放任她去折騰。
直到她堅持要給他過生日的那一晚。
他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他確實有那麽一瞬想要她一直陪在他身邊。
隻是,他無法確認她追求背後真實的想法。
畢竟她曾經被他傷透了心,他還記得她那一句“我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既然他都記得,那她就更不可能忘。
因為受到傷害的人,永遠會比施加傷害的人記得更久更深。
如今聽她親口認證了他的猜想,他竟有一種如釋重負了感覺。
就像是終於等到懸浮的答案落了地。
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他一開始,也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的打算。
不接受家族的聯姻,與其說是為了尋找真愛,不如說是為了反抗而反抗。
他的目標非常的明確,就是要靠自己爭取到在沈家至高的話語權。
而她隻是闖入他生活,打亂他計劃的一個意外。
雖然她就像一味甘甜的調味劑,給他沉悶的生活帶了許多的歡樂,但調味劑對他這樣感情淡漠的人來說,不過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沒有了,他一樣可以照常生活。
沈時禮眸光沉了沉,獨自在原地立了許久,才斂去眼底所有的情緒,淡著一張無悲無喜的臉走進餐廳,回到了落地窗邊的位置。
“埃文你剛才去哪裏了?不是說要給我介紹池呈認識下麽,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人了。”陳遠揚不滿地覷了他一眼。
“稍微有事耽擱了下,我現在喊他過來。”沈時禮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眼神快速在餐廳裏找尋了下池呈的身影。
在瞥見他正和池芋、張丹丹坐在一桌吃飯的時候,他微微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摸出手機給池呈發了條微信。
“哦,你時禮哥找我談點生意上的事,我先過去了,你們繼續吃。”池呈看了眼手機消息,放了筷子。
“嗯,你去吧,等下我們吃完可能就先走了。”池芋點點頭,眼睛往落地窗邊瞄了一眼。
沈時禮還如同她今晚初見他時那般,姿勢閑適,一張清冷的臉毫無波瀾。
仿佛之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池芋不禁心裏又失了衡。
她本以為將她報複他的計劃全盤托出後,多少能對他造成一點傷害。
不曾想,他完全不在乎,也沒受到任何的影響。
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歲月靜好的模樣。
可惡!
池芋狠狠咬了下口中的脆骨,發出了一聲脆響。
“年輕人,牙口真好,要我這麽使勁,估計牙要被崩掉了。”張丹丹抬眸看了她一眼。
“……”池芋這才回過神,掩飾笑說,“我從小就喜歡吃脆骨,可能練的。”
“這樣。”張丹丹笑了笑,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問她,“話說你哥有女朋友了嗎?”
“有了。”池芋回道。
“哎,果然。”張丹丹有點遺憾地歎了口氣,“像他這樣長得又帥,性格又好的,肯定一直超受歡迎的吧。”
“嗯……從初中就總有朋友問我打聽我哥。”池芋笑了笑,“但我沒覺得他有多帥。”
“你那是看久了,產生免疫了。”張丹丹頓了下,又說,“不過對比一下的話,似乎還是埃文更帥一點,但他性格太冷了,難怪會單身。”
“他帥個毛線,還不如我哥。”池芋一聽沈時禮的名字,就氣不打一出來,臉也沉了幾分。
“欸?你之前不還說埃文挺帥的麽,是你的理想型。”張丹丹有些意外地瞅了瞅她。
“可能我之前瞎了,最近恢複了。”池芋微笑了下,快速掃掉了盤裏的餐,說,“我吃好了,準備再去轉轉社交一下,看能不能再給我們雜誌社拉點可行的采訪項目。”
“你轉正的事已經定下來了,不用這麽愛崗敬業。”張丹丹笑道。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嘛。”池芋彎了彎眼尾,略顯心虛地笑了下。
她其實是想多搭訕幾個男人,好讓沈時禮看看她其實也不在乎今晚的事情。
而且她男人也是,想換就能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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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池呈引見給陳遠揚後,沈時禮一邊喝著酒,一邊跟兩人聊起了項目上的事情。
“埃文接項目的眼光,向來很精準,就拿社區改造的這個來說,雖然推進的時候困難多了點,但這真的是未來的趨勢,先別人一步取得政府部門的認可,之後的單子不要太多,轉手一外包,等著數錢吧。”陳遠揚不加吝嗇地讚揚道。
“未來的事,也要等未來到了才能確定。”沈時禮淡淡笑了笑。
餘光瞥到池芋又開始端著酒杯,跟他供應商的一個男經理交談了起來。
他不由眉頭輕輕蹙了下,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
但在之後的聊天裏,他多少還是有點顯得心不在焉,目光總忍不住去追隨她的動向。
看著她拖著長裙的衣擺,像一隻黑色的鳳尾蝶穿梭在不同的男人之間。
笑靨如花,眼波留情。
曾經這些,她都隻會做給他看。
而如今,她唯獨不會再展現給他。
想到這,他心髒微微筋攣了下,寡淡的表情也出現了裂痕。
察覺到他神色不太對勁的池呈不由打住話頭問:“埃文,你想什麽呢?我們剛才聊了半天博物館的項目,也沒見你發表一句話。”
“沒什麽。”沈時禮猛地回過神,斂了斂眼神道,“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聊。”
“行吧。”池呈又狐疑看了他一眼,才繼續和陳遠揚聊了起來。
沈時禮站起身,不動聲色地繞了點路,想從池芋的身邊經過。
但走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蠻可笑的。
他有什麽資格去妨礙她的社交。
她和他之間所有亦真亦假的溫情與曖昧,已經結束了。
沈時禮腳步一頓,隔著流光人影望了眼她纖細的背影和如瀑的長發。
片刻後,他重新改變了路線,避開她所站的位置,徑直離開了餐廳。
但他並沒有去洗手間,而是走到酒店外,垂頭點燃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濃烈的煙草味侵入他的肺腔,他仰頭輕吐。
騰起的煙霧模糊了他眼底不為人知的情緒。
最後消散在了仲夏潮悶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