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抓撓

“我不想搬走, 為啥要搬?”

傍晚時分,家家戶戶吃完飯在院子胡同路上溜達。白棠跟何天成在廚房一起洗碗。這水剛倒出來,就聽到客房那些傳來爭吵的聲音。

白棠看了何天成一眼, 對方挑了挑眉毛。

“他們這次是真的搬走?” 如果是真的話,白棠拍雙手叫好。

何天成想到之前跟牛勝利的談話, 點點頭:“早點搬走早好。遲了我怕朋友都要做不成了。”

這年頭, 再好的兄弟也有反目成仇的時候。

畢竟兄弟不能陪你一輩子,但媳婦卻是每天睡在枕邊的人。天長日久,再好的兄弟情也會被枕頭風吹走。

聽完何天成的敘述後,白棠忍不住嘴角彎了起來。

搬走好啊!終於不用整天擔心被染上跳蚤了。

二院跟後院不少女人,今天都把長頭發給剪了。像徐大媽這樣的狠人, 直接把頭發剪到跟耳朵齊平。但就是這樣, 也不能完全把藏在頭發裏麵的跳蚤清除幹淨。這玩意兒是會在頭發生很多白色的跳蚤蛋。

想想那個場麵, 白棠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等他們走了後,我去清理客房。”

白棠白了何天成一眼:“肯定得你去清理。我是不敢去的了。”

夫妻兩人開始憧憬生活就快要恢複往日的平靜。而客房裏,宋莉不滿地瞪著牛勝利。堵在客房門口, 不讓對方把行李提走。

“勝利,我都在這裏住習慣了。再說了,現在另外租個房子多浪費錢啊!我也住不了太長時間,沒必要。”

想到今天下午牛勝利跟自己提出的建議, 宋莉就相當不滿。

特別是在這個建議提出之前, 對方說了明天就要離開大雜院, 去執行一個緊急任務。

在這個窮酸的大雜院, 她唯一熟悉的人隻有牛勝利。至於牛勝利的家人, 不好生意。宋莉沒把他們當親人。

“後院那屋子雖然隻有半間, 但格局比倒座房這裏要開闊不少。你住那的話, 獨門獨戶, 更加自在。”

如果可以,牛勝利當然不想讓媳婦一個人搬到後院居住。但成子已經明確表達了不願意讓媳婦住在何家。他不能死皮賴臉,賴著不走。

特別是這次媳婦還要在這裏逗留十天半個月。

時間太長了,住在何家隻會產生更多矛盾。

想到這裏,牛勝利其實很想指責媳婦做事情沒有個輕重。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大院橫行的跳蚤,牛勝利覺得十有八九就是媳婦搞出來。

想到這裏,他就深深看了宋莉一眼。

“現在整個大院都在查到底為啥大家一起染了跳蚤。我希望做錯事情的人能夠主動出來承擔責任。不然,被大院的人找到證據。事情怕是沒那麽容易解決。”

牛勝利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特意觀察宋莉表情。

當他發現對方一副沒人能找到證據的得意樣。忽然覺得心好累。

但是,他也沒時間處理這件事情了。他還得把人給安排,到後院那難得空出來的半拉屋子住。之後,跟父母道別,連夜就要坐車離開大雜院。

看著牛勝利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剛剛還盛氣淩人的宋莉終於收斂了脾氣。她沒有忘記,牛勝利可是自己辛苦找到的一個合適對象。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跟對方有分歧。

於是,就在白棠跟何天成的聊天中,這夫妻兩人提著行李朝後院走去。

走之前,牛勝利過來還鑰匙,還特意提到會把客房清理一遍。不過被何天成給拒絕了。

“你要趕著半夜走,事兒多著呢!我家這小客房就別弄了。”

見何天成說得實誠,牛勝利最後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

“什麽人啊!好好的空房子不給朋友媳婦住。”

看到牛勝利把客房的鑰匙還了回去,宋莉一路上就嘀嘀咕咕起來。她不是喜歡住倒座房。但那間客房收拾得特別幹淨。牆壁家具都很新穎。

而後院那半拉屋子,宋莉是去看過的。那就是個破破爛爛的老舊屋子。裏頭的家具都是腐朽得快要丟灶膛的程度。

宋莉今天可是大院的“紅人”。他們夫妻這一動作,留在二院院子的鄰居們,有一個算一個,對著他們指指點點起來。

當然,最後給鄰居們賠禮道歉的還是牛勝利。宋莉從頭到尾沒說過幾句話。所有人都看出她眼中的不樂意。

不過,牛勝利是大院出去的娃兒。大夥兒還是相當給麵子的。

等打聽到他們這是搬去後院,鄰居們一個個臉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宋莉前腳搬走,後腳何天成就趁著太陽還沒下山,燒了一捆艾草放炭盆裏,直接端進客房。隨後把客房的門窗關閉。讓艾草的濃煙把跳蚤給熏一熏。

白棠看著何天成墊手墊腳衝進去衝出來的樣子,站在院子笑得不行。

“還有院子,順便也給熏熏。”

趁著何天成拿著捆艾草開始熏院子,白棠去羊圈那看看自家的兩頭羊。

羊咩咩跟小棉花都是成年的羊,個頭挺大的。特別是小棉花是頭公羊。個頭就比羊咩咩這頭母羊要大上不少。加上公羊的羊角很威風。白棠覺得這家夥估計是羊中美男子。

站在羊圈不遠處,白棠仔細打量自家兩頭羊。

家裏白棠最擔心的,其實是兩頭羊染上跳蚤。

不同於外麵野生或者粗養的羊。白棠對自家兩頭羊是精心養著的。不為了吃肉,就是圖個陪伴。家裏兩娃兒也特別喜歡這兩頭羊。

最近這跳蚤事件,白棠禁止孩子接近羊。現在惹事的人走了,白棠準備好好檢查檢查羊身上,到底有沒有染上跳蚤。

出乎意料的是,白棠扒拉了好一會兒,完全沒有找到跳蚤的蹤跡。

這個事情從側麵反應出來,大院集體染上跳蚤的事兒,肯定是人為無疑了。

不然,咋不會抓跳蚤的羊,反倒沒有中招。

“怎麽樣?”

何天成把整個院子都熏了一遍,就走到羊圈前詢問白棠。

白棠十分無奈地搖頭:“羊幹淨得很。”

簡簡單單幾個字,何天成當然也明白裏麵潛藏的意思。

“哎……”

何天成深深歎了口氣,覺得這個事兒給整得太難看了。

“羊沒事就好。等團子、圓子回來後,肯定高興地抱著它們不撒手了。”

因為大雜院到處是跳蚤這事兒,白棠幹脆把兩個沒染上的孩子送婆婆那住兩天。就等著把家裏收拾幹淨,再把孩子接回來。

夫妻兩人這頭算是過了跳蚤這個麻煩。但二院很多人家還沒把身上的跳蚤處理幹淨。

牛家,牛大媽站在自己門口,看著院子的鄰居吃完飯後又開始燒艾草。隻覺得心口突突的。

她多少也猜到事兒跟兒媳婦有關。而這個兒媳婦表麵上看著尊敬他們老兩口,實際上卻把他們當路人。

她就是想說說對方,人家也不給她這個機會。

加上勝利馬上要出發,這就更加讓牛大媽覺得沒法兒跟宋莉溝通了。

“歎啥氣了。人家不稀罕我們兩個老家夥。咱也不上趕著貼上去。勝利這臭小子是要出任務。等他回來,我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他。媳婦是人家的女兒,我沒有立場教。兒子我還不能教不成……”

孫大媽正在水槽那,用木盆裝水洗頭發。她頭發也給剪到耳朵那裏了。艾草也熏過了。現在洗頭就像看看盆裏有沒有漂浮的跳蚤。

如果盆裏沒有的話,那她大概也擺脫了跳蚤的糾纏。

好幾個大媽跟孫大媽都是一樣的做法。

大家在水槽洗著頭發,聽到牛大爺的話,心中那口氣終於順了點。

無論怎麽說,這個事兒肯定跟牛家新媳婦有關。但牛家新媳婦跟公婆的關係,她們這些老鄰居有眼睛可以看。沒有立場指責老兩口。

想想大家都覺得憋屈。

而被人家嫉恨的宋莉,也覺得自己很憋屈。

無論她怎麽反對,還是被牛勝利拉著搬到了這個新地方。一個位於後院角落的半拉屋子裏麵。

腐朽的家具,橫梁上跑路的老鼠,結網的蜘蛛絲,這一切看著都是間破爛屋子。

“你也別嫌棄。之前這屋子住著的是咱罐頭廠的工人。人家車間忙,沒時間沒錢整這屋子。要不是勝利跟廠裏申請,我們都不樂意你住後院呢!”

後院的人染上跳蚤的沒幾個。但大家都聽二院的人說了下,知道事情大概跟眼前的女人脫不了關係。

要不是牛勝利這人真的不錯,後院真不會同意讓宋莉住進來。

但就是住進後院,後院的人也給宋莉立了規矩。

“平時沒事別來我們家竄門。還有,家裏的孩子你也別想抱抱啥的。遠著點他們就對了。”

這樣的話聽在驕傲的宋莉耳朵,就是赤果果的嫌棄她。

“我還沒嫌棄你們身上都是跳蚤。”

宋莉很自信自己身上的跳蚤早沒了。因為她在知道招待所有跳蚤後,就給自己去藥店抓了個草藥包。這種草藥包主要是防蟲用的。掛在身上,加上噴了草藥水。根本不會染上跳蚤。

後院幾個大媽一聽這話,隻是瞪了宋莉一眼。他們難得跟宋莉磨磨唧唧打嘴皮戰。二院的人說她不是好人,她們遠著點就是了。

當天晚上,牛勝利連夜走了。走之前很不放心宋莉,怕她惹事。但再不放心,人還是走了。

而宋莉,很快就感覺到了被孤立後的生活是有多麽不方便。

——

“白棠,還不走啊!再晚那些蝦都要賣光了。”

大門處,有人對著白棠家門口高喊起來。

白棠聽到動靜,把手裏寫了一半的作業放下,大聲回應:“來了來了,我現在就來。等等我啊……”

白棠應著外頭的吆喝,把家門一鎖,揣上錢票就朝外頭跑去。

跟她一樣動作的還有大院不少鄰居。

“真的有很多河蝦?”

興衝衝跑出來的孫大媽,拉著吆喝的徐大媽就打聽起來。

徐大媽手一抬,一副牛氣衝天的模樣:“那當然有。這可是我老姐妹告訴我的。咱趕緊去,去晚了怕是要被人搶走了。”

眾人說著,熱熱鬧鬧一窩蜂朝距離大院最近的自由市場跑去。

跟他們同樣動作的,還有胡同不少鄰居。

人群離開後,宋莉一個人從後院溜達到二院,發現沒有人,心裏有點空落落的。

不遠處坐在自家門口納鞋底的牛大媽見狀,並不可憐她。隻是搖搖頭,覺得自家兒女的婚事好像都不咋順利。

離開的白棠等人,很快就到了自由市場。

這個自由市場的規模沒有城南的那個那麽大。但是售賣的產品種類著實不少。

她們一群人進了市場,在那邊賣豆腐的陳大媽就朝她們招收了。

“過來,過來,賣蝦的在這裏呢!”

白棠眼尖,一樣就看到被人圍得水泄不通的攤位。在那裏,兩個大大的水桶放著,不少人正在跟攤主講價。

鮮蝦在城裏不好買,每次出現都賣得很快。白棠一家都愛吃鮮蝦的鮮味兒,見狀立刻衝上去。跟著一起搶蝦。

等好不容易買了五斤鮮蝦,從人群中鑽出來後,白棠鬆了口氣。

這才有時間跟陳大媽聊了幾句。

“大媽,搬到這裏後,生意怎樣?”

因為城南距離他們這裏有一定的路程,最近這兩天,劉家這個黴豆腐攤子都不去那擺了。直接跑到距離大雜院最近的自由市場。

這裏人-流不錯,賣東西還是很有市場的。當然,有一個不太好的地方。就是熟人太多了。基本上這一帶的人都會來這裏買東西。這就意味著會被很多老鄰居看到他們在這賣東西。

現在賣東西在很多人眼裏,還不是一個正經的活兒。正經人都是進廠打工的。

因此,在有很多熟人來去的自由市場練攤兒,就需要有過硬的心理素質,可以忍得住別人的奚落的話或者眼神。

顯然,劉家一大家子對這個並不在意。

聽到白棠的問話,陳大媽樂嗬嗬地回了句:“生意是沒有城南那邊好。但也不差。最起碼離家裏近,來回都方便得很。中午能夠回家吃飯,下午還能繼續在這裏擺。擺上一天的收入,有時候比在城南半天還要多。”

白棠大概也猜到擺一天賺的錢會多很多的。就像她那樣,如果每次鹵肉或者做糕點的數量能夠增加。然後賣上一天的話,肯定能賺不少錢。

因為外頭人多,很多事兒白棠沒有多問。就跟陳大媽約好,明天她也過來這個自由市場試試水。

一行人剛準備回大院,就看到宋莉一個人臭著臉蛋從遠處走來。看她那個樣兒,活像人家欠她幾百塊一般。

一見到她人過來,不少聽過她“好名聲”的,都十分自覺地讓路。

至於這個“好名聲”,是由徐大媽幾個大媽總結出來的。大家把身上的跳蚤問題解決後。終於有精力湊到一起聊天。然後就發現最先發現身上有跳蚤的人,都是說過宋莉閑話的人。

這樣一來,更多人相信這個事兒是宋莉整出來的了。偏偏大家沒有證據,隻能私下互相傳來傳去。傳到最後,甚至謠言都變了個樣。

但不變的是,大家夥都不喜歡宋莉就對了。

宋莉見這些窮酸一個個躲著自己,活像自己有病的樣子,十分氣憤。

但她不能做啥,甚至隻能當沒看到人家對自己的排斥。

白棠就看到宋莉抿著嘴唇,板著臉想跟擠進賣河蝦的攤位。

然而,人還沒靠近,就被外頭幾個大媽用手肘撞,又或者用腳踩腳的方式。愣是不讓她擠進去買蝦。

等她好不容易挨了不知道多少次肘擊,終於擠到了攤位前。卻發現所有的河蝦全部賣光了。攤主正樂嗬嗬地準備收攤。

見到宋莉頭發散亂地擠進來,攤主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同誌,你來完了。河蝦都賣光嘍……”

配合攤主的,是周圍大媽們嘲笑的聲音。

“笑什麽笑……”

宋莉受不住委屈,立馬嚷嚷起來。

但這些大媽都是附近幾條胡同的。大家都聽說過她的“豐功偉績”,沒有一個人是怕她的。

於是,白棠就看到有個不太認識的大媽,狠狠地伸手掐了宋莉一把。接著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前,一溜煙跑了。

有了一個帶頭的,好幾個跟著仿效。

白棠聽著宋莉氣急敗壞的罵聲,伸手揉了揉耳垂。

“白棠,不去幫忙嗎?”

孫大媽的兒媳婦就在白棠不遠處站著。看到這個情況,有點不忍心地問白棠的意見。

白棠搖頭:“你看咱大院的大媽,哪個過去幫忙的。”

孫大媽的兒媳婦掃視了周圍一圈,發現還真沒有鄰居上去阻止。

見狀,她也當不知道了。

徐大媽是後麵跑過來的,見到這樣的動靜,冷哼一聲:“咱回家去……”

練大媽也跟著冷哼一聲,對著白棠他們幾個小媳婦喊道:“閑事莫管。咱買的蝦得趕緊帶回去煮。完了就不新鮮了。”

宋莉看著大雜院的人就這樣無視自己被欺負的事實,瞬間覺得自己好慘。

但她人生地不熟,加上那些欺負自己的大媽,基本上都沒記住人家長相。最終隻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當然,不遠處還在賣黴豆腐的陳大媽看到了。但她當看不到。她可不會忘記,就這個宋莉的損招兒,害得他們家的攤位幾天沒出。損失了不少錢呢!

狠狠地瞪了周圍人一圈,宋莉也不知道自己的怒火朝誰發。直接推開路上不認識的人,就朝郵局跑去。

這個動作看得陳大媽直皺眉。心想,這樣嬌氣的小媳婦,脾氣又壞。也不知道勝利為啥要娶回家。

脾氣好的嬌氣小媳婦宋莉,這會兒已經在郵局裏,正對著電話那頭委屈地哭了起來。

哭聲通過電話傳到那頭,讓接電話的宋母心疼得不得了。

“乖,別哭。告訴媽發生什麽事情?”宋母是軍區醫院的行政主任,這會兒正在辦公室上班。冷不丁接到女兒的電話,聽著那頭的哭聲嚇了一大跳。

“媽,這裏的人都欺負我。我不要再呆在這裏了。我想回家……”

電話那頭的宋母聽到這話,長長歎了口氣:“那許家的閨女還沒走,你回來又要挨打,你樂意嗎?”

聽到要挨打,宋莉渾身的痛感馬上蘇醒。她可不會忘記當年自己做下那事兒後,每次被打的那種痛。

“不,我不要挨打。媽,都多少年了。這許家為什麽咬著我不放……”

宋母被女兒這句話弄得不知道該說啥好。

女兒跟許家閨女的事兒,從局外人的角度來說,錯在女兒。但作為女兒的親媽,隻能幫親不幫理。千辛萬苦生下來的這麽一個孩子。她再是被人說嘴,也隻有保住女兒的。

“不想挨打的話,就暫時呆在那邊。那沒人敢打你吧!”

確實沒人敢打自己。宋莉也不能汙蔑大雜院的人,不情不願跟親媽說:“沒人打我。但也沒人理我……”

聽聽,聽聽。這是多麽孩子氣的話。但這樣也是宋母愛聽的。她就喜歡女兒依賴自己,給女兒保駕護航。

“沒人理你,你就去外頭認識新朋友好了……”

反正最多在那座大雜院住十天半月,宋母覺得女兒跟大雜院的人處不來,也別勉強自己。

掛斷電話後,宋母幽幽歎口氣。這女兒是被自己寵壞了。但她實在舍不得罵女兒。想到當年女兒還在繈褓的時候,就因為生病住進了醫院。當時自己也在那家醫院工作,根本不會想到有個護士居然暗地裏偷偷跟人勾結。

那次,那個護士領著人,直接把兒童病房裏麵那些不記事的孩子一股腦都偷走了。

要不是當時有人發現端倪,很快追過去。趁著孩子還沒被轉移,把孩子搶回來的話。現在,自己怕是沒法兒見到孩子成長的過程了。

就因為這件事情,加上自己就這麽一個孩子。最後就把孩子寵成這個樣兒了。

宋母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奢求。就指望女兒以後的人生平平順順。女婿牛勝利能夠對女兒溫柔體貼。這樣的話,也不枉費他們老兩口辛苦挑了這麽一個女婿了。

宋莉掛斷電話,就準備回那座該死大雜院。她在這裏沒有親戚朋友,最後還是隻能回到那個討厭的地方。

吱呀一聲的破舊木門,充滿灰塵發黴味道的屋子,破舊的家具組合成宋莉現在的住處。

就這樣的地方,她還要一個人住上最少一周的時間。

宋莉隻覺得心塞。

特別是今天在自由市場的遭遇,以及大院這些人的冷眼旁觀。讓習慣高高在上的她很難受。

難受中的她沒有發現,出門時虛掩的窗戶不知道什麽時候微微打開了一條縫隙。

——

“白棠,今天要去哪個自由市場?”

周末一大早,陳大媽就樂嗬嗬地跑過來問白棠今天去哪裏練攤兒。

白棠這會兒正在院子裏,把新作的糕點放入幹淨的籃子裏。聽到這話,笑眯眯地答道:“就去咱附近的那一家。我也去試試水看看……”

“哎喲,這可好了。咱可以作伴嘍……”

說是不在意熟人的目光,但鄰居跟自家一起練攤兒,陳大媽還是覺得很安心的。

等東西收拾好後,白棠跟何天成吃過早飯,就過去喊陳大媽要一起出發了。

“喲,你家娃呢?”

老劉家今天的黴豆腐攤子,出攤的人有賀包田、劉丹香夫妻,以及陳大媽一共三人。至於劉大爺,需要在家裏照顧外孫,就沒跟著一起出門。

至於白棠家的團子圓子,則是在前一天,就跟著小叔叔一起跑去婆婆家住了。

“他們都去我婆婆那玩了。這不,成子也有時間跟著一起出來練攤兒呢!”

跟著他們去自由市場買東西的幾位大媽,聽到他們的對話,樂嗬嗬地笑道:“那你們今天的攤兒可都是大學生擺的嘍!”

聲音中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大媽們雖然自己沒賣東西,但同在一座大院,大概知道這練攤兒真能賺錢。甚至,手頭空空的徐大媽。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些草席子也去自由市場賣過。聽說賺了幾塊錢呢!

練攤兒這事,是丟人,但錢包鼓起來了。

大院這樣熱熱鬧鬧出門的景象,當然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躲在後院的宋莉見到這些人離開,撇撇嘴。心想這練攤兒就是個丟人的事情。這麽不正經的事兒都有人幹。真是窮瘋了。

心裏罵罵咧咧的同時,宋莉忽然覺得頭皮很癢。伸手大力抓了幾下。之後又看向那些人離開的背影。

白棠他們可不知道宋莉的窺視。知道也不在意就是了。

大家夥出了大院,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去自由市場買東西的胡同鄰居。

他們看到何天成挑著扁擔,扁擔兩頭是用布蓋著的籮筐。好奇地把腦袋伸過去,見看不清裏麵的東西。對著何天成就問道:“喲,大學生。你這挑著的籮筐裏頭,放的啥東西啊!”

大學生何天成一點兒也不介意被人這樣調侃。

隻見他樂嗬嗬地回了句:“等到了自由市場就知道啦!”

劉丹香這個大學生也被人拉著問東問西。但因為她家是每天都出攤的。自然大家問的都是收入咋樣。

一行人熱熱鬧鬧到了自由市場,也沒有耽擱。立刻找好了位置就把擔子放下。

白棠把自家兩個籮筐上蓋的布掀開。第一個籮筐裏麵裝的是一摞摞的紅棗糕。這是白棠一開始做生意時,主打的第一個產品。最近有空,白棠又把這產品做起來了。

第二個籮筐裏麵放著的,是一個燉鍋。燉鍋的蓋子打開,一陣濃鬱的鹵肉香味立刻飄了出來。

鹵肉今天一早加熱過,味道隨著熱氣飄散到自由市場的各個角落。很快,不少人就走過來問價格了。

有人買鹵肉,自然旁邊籮筐裏麵的紅棗糕也有買了。

畢竟,現在的麵粉、紅棗這些還挺難弄的。而紅棗糕無論是老人、孕婦還是孩子,都很適合吃。

就這樣,白棠家的兩種產品都開張了。

隔壁賣黴豆腐的老劉家也不差。

老劉家在這個自由市場擺攤了好些天,積累了一批忠實顧客。這不,攤子還沒支起來,就有不少人開始湊過來要買了。

大院的鄰居,胡同的鄰居看到這樣的陣仗,心裏頭多多少少有點羨慕跟眼紅。

但他們沒這手藝,也沒有辦法。

倒是溜達過來買東西的宋莉看到這樣熱賣的場景,心中十分不屑。

自從搬到後院,宋莉也沒去牛家吃飯。一個人每天不是去國營飯店,就是去那種私人小飯館。來這裏前,家裏給了她不少錢票。加上牛勝利給的工資補貼,宋莉的錢包可是鼓囊囊的。

溜達了一圈自由市場,宋莉買了不少熟食。但當她路過白棠的攤位時,看著那香噴噴的鹵肉,肚子開始叫起來。

她是想吃那鹵肉,但又不想給白棠送錢。

白棠夫妻兩人把她趕走這個坎兒,在她這裏還沒過去。

白棠自然看到宋莉的身影,但假裝沒有看到這個人。

宋莉見白棠這樣忽視自己,忽然想到了什麽。隻見她笑著走過去,一副顧客的模樣問道:“喲,你這鹵肉怎麽賣?”

白棠看著對方不懷好意的笑容,立刻把裝鹵肉鍋的蓋子蓋回去。同時喊隔壁正在給客人裝紅棗糕的何天成小心點。

見白棠這副防賊的樣子,宋莉更加不屑了。

她是個體麵人,幹不出大庭廣眾下毀掉人家吃食的事兒。但,她可以當個高高在上的顧客呀!

於是,白棠就看到宋莉一副天王老子的模樣,站在那對著她的鹵肉評頭論足。

白棠很受不了這樣的人,但周圍還有其他客人,不好跟她掰扯那麽多。剛想去招呼其他客人,忽然被何天成拉了拉。

順著何天成的眼神看過去,白棠眼睛瞪大了。

於是,她也不糾結了。把東西一收,換個地方繼續賣東西去。留下宋莉一個人在熙熙攘攘的人 2流中,滿頭霧水。

“剛我沒看錯吧!”

白棠跟何天成挑著東西換了地方,重新安置了下來。籮筐裏的東西賣了七七八八。大概再等半個小時,就能全部賣出去了。

聽到白棠的問題,何天成搖頭:“沒看錯。沒想到她自個兒也中招了。”

想到宋莉頭頂上爬來爬去的幾個跳蚤,何天成有點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這人,搞半天,自己也中招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個人下手的……”白棠也跟著笑了起來。

大院最嚴重的時候都沒染上跳蚤。現在跳蚤在大院幾乎絕跡了,反而染上。怎麽看都是人為的。白棠估摸著下手的人就是大院裏頭的哪個大媽。就是不確定哪一位。

“反正,咱也別管就對了。”

兩人說話間,很快就把東西都賣完了。之後,兩人逛了逛自由市場。又買了不少東西,這才慢悠悠回到家裏。

至於宋莉,還在自由市場溜達著買東西。被白棠氣了一頓後,她買東西就更加沒有節製了。擺攤兒的都愛這樣的顧客,拚命捧著她買東西。很好地滿足了宋莉那種高高在上的心態。

當然,忽略頭皮時不時傳來的癢,那就更好了。

頭皮一癢,宋莉的第一反應是好久沒洗頭發了。大夏天去澡堂洗頭發也不現實。宋莉琢磨著找一家有噴頭的招待所,開個房間來洗頭發。當然,她現在是不敢去那家有跳蚤的招待所了。

等她去一家規格更高的招待所,洗完頭發回到大雜院後,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多。

她也沒在意大院那些人的目光,徑直躺在了**,準備一直睡到傍晚。晚飯再去附近的國營飯店搓一頓。

但是今天,她好像睡不著了。

明明洗了頭發,但感覺頭皮好像越來越癢了。她伸手去撓頭皮,隻撓了滿指甲的頭皮屑。

她是那種容易長頭皮屑的人,對這個並不在意。反而坐在**,兩個指甲互相摳著。把指甲縫裏麵的頭皮屑挖出來,彈到地上。

就這樣,她整個下午都在家裏摳頭皮屑。

期間聽到大院不時有人說話的聲音,就覺得很煩躁。人一煩躁,又覺得頭皮發癢了。

宋莉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頭皮病。作為一個護士,不少頭皮會有病她是知道的。

直到現在,宋莉都沒有注意到。不止她頭皮裏麵藏著好些個爬來爬去的黑色小東西。

就是她的床鋪上,偶爾也能看到這種黑色的小東西。

當然,宋莉也不是傻子。

等傍晚去國營飯店吃過晚飯回來後,她再次在家裏抓起了頭皮。但這一次一抓,指甲縫裏麵不止有頭皮屑。還有手腳動來動去的黑色小東西。

而這個黑色小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之前她用來讓大院雞飛狗跳的跳蚤。

“啊……”

這個點兒各家剛好吃過晚飯。都在院子或者路邊活動呢!聽到這尖叫都很是疑惑。但當知道叫聲是宋莉發出來的時候,大家也就沒有理會了。

但屋裏的宋莉沒辦法不理會啊!

天知道!

為什麽她從頭上抓了個跳蚤下來。

當一個人的頭上出現一個跳蚤時,那麽就意味著她頭發裏麵潛藏這好些跳蚤。

這個認知,讓宋莉奔潰了。

她拚命翻箱倒櫃,試圖把自己那些防止蚊蟲的藥水、藥包找出來。

但是,都沒有。

“找不到,找不到。全都不見了。不見了……”

後院裏,不少人家站在院子裏,聽著宋莉那歇斯底裏的咒罵聲。隻覺得這個人好像有毛病一般。

這個晚上,整座大院的人都在安眠。隻有宋莉,不知道是頭皮癢還是心裏覺得頭皮癢。一晚上都在抓撓著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