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離婚

“所以呢?這事兒最後到底是怎樣一個走向?”

晚上, 白棠夫妻兩人躺在炕上說著今天發生的事情。白棠聽完何天成說學校的事情後,就把今天大院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說。因為後麵廠裏發生的事情,也是聽人講述的。

轉述的時候她還一邊感歎, 一邊為事情的走向感覺到不可思議。

明明是婦聯給送個孩子過來,想讓王小荷撫養。誰知道眨眼間, 就變為王小荷要跟龐誌光離婚了。

聽到何天成的問題, 白棠聳聳肩:“聽徐大媽他們說,今天白天廠裏的婦聯就給王小荷做思想工作了。好像到她傍晚回來也沒啥進展。”

這廠職工要離婚,一般廠裏的婦聯就會管上一管。特別是這兩位當事人都是廠職工的前提下。

這年頭講究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姻緣。自然,這婦聯的勸說工作肯定是勸王小荷不要離婚的。

白棠都能想象到那個場麵。畢竟當年牛大姐跟吳江離婚的時候, 製衣廠的婦聯也冒出來勸和的。

“我覺得我們廠的婦聯肯定不爽城西那邊的婦聯工作人員。要不是她們忽然硬要塞個孩子過來。她們也不會憑白增加工作量。”

當然, 最讓白棠無語的是, 造成這一切爭端的那個孩子。最後居然被送到季春燕的娘家去了。

傍晚的時候聽到徐大媽幾個打聽回來的情況,她簡直是無話可說。

當然,一說到季春燕的娘家, 白棠不可避免想到了那一片瓜田。瞬間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何天成見狀好笑地搖頭,親了親對方的額頭,讓她早點睡。

第二天一早醒來,何天成吃過早飯又要去上學。這段時間基本都是這樣。團子和圓子上學同樣也是何天成送過去。

走之前何天成交代道:“等我中午去夜校那邊幫你把書拿回來。這個周六晚上開始上課。”

“好, 正好我就不用過去。今天要把家裏的東西收拾好。明天去村裏那拿豬肉。”

何天成當然知道白棠的時間安排, 沉吟了一回兒, 說道:“明天我看看能不能請假, 到時候跟你一起去。”

“哪裏用得著那麽麻煩……”

說是這樣說, 但和天成提出要跟自己一起去把豬肉弄回來。白棠心中還是美滋滋的。

而這美滋滋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從外頭買菜回來。

菜買回來後, 白棠開始收拾院子。今年院子同樣種了不少紅薯藤跟青菜。現在四月天, 這些植物正是長個頭的時候。白棠就用木柵欄把菜地圍起來。好歹擋住羊咩咩、小棉花這對母子的偷吃。

“咩……”

“咩……咩……”

好像知道白棠在嘀咕它們似的, 兩頭羊依次用腦袋蹭了蹭白棠,表示不滿。

“行了行了,不說你們了……”

就在這個時候,白棠聽到二院那傳來了動靜。

“離婚!”

白棠一邊整理菜地一邊想著怎麽還在談論離婚的話題。今天王小荷繼續上班,估計也會在廠裏被婦聯拉去辦公室勸說一頓。

不過,依她看王小荷的態度。估計這婚十有八九能離。而且,白棠覺得龐大爺跟黃大媽都不會阻止。

二院裏,大媽們的閑聊還在繼續。

白棠時不時能捕捉到隻言片語,什麽大院已經有兩個離婚的。看樣子很快就要出第三個雲雲。

白棠想了想大院的情況。第一個離婚的是牛大姐,第二個離婚的是花寶強。前者在兩年多前結婚了。後者到現在還是個單身漢。而且還是個快樂的單身漢。

反正白棠覺得離婚後的花寶強,過得那叫滋潤啊!不是錢財上的滋潤,而是精氣神都比結婚那段時間要好很多倍。

可見,這離婚不一定是壞事。

就在白棠胡思亂想的功夫,忽然聽到二院響起一陣忽然拔高的聲音。

“離婚,不可能……”

這聲音白棠認得,就是蘇玲玲的親媽。這人自從那次從派出所放回來後。簡直成了大院的隱形人。就是白天,也是家門緊閉,沒有一點動靜的。要不是偶爾能看到她去水槽那接水。白棠甚至都要以為她搬走了。

倒是蘇玲玲經常不見蹤影。之前她售賣自己錄取通知書的行為,被派出所懲罰,清理胡同兩個公廁半年。所以,這段時間白棠也隻有在公廁的時候,才能見到蘇玲玲。

至於她欠繳的罰款一直掛在派出所那,時不時就有街道辦的人上門來催罰款。

而蘇玲玲之所以交不上罰款,聽說就是因為家裏被砸,錢都被偷走了。蘇玲玲用這個借口,把罰款一直拖著。就不知道現在老巫被警察抓了後。她家被砸的賠款能不能要回一點來。

之前還聽說她跑去農業大學找龐誌祖要錢。也不知道事情的後續到底怎樣。

隻是現在,為什麽蘇玲玲的媽會說離婚這個事情。

白棠心想,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於是,她放下手裏的鋤頭。洗了把手,關上門就朝二院走去。

——

二院裏,今天跟往常一樣,不少人聚集到院子裏。不是洗衣服就是擇菜帶孩子。反正大家每天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

不過這樣和諧的畫麵,卻硬生生被一個臉色憔悴的大媽給破壞了。

隻見蘇玲玲的親媽伸手抓著徐大媽不放,口中質問:“你說誰離婚?你說啊!”

徐大媽不是個好惹的,不客氣地掐了對方幾下,愣是從蘇母的手中掙脫。

“哼,你以為你不說,我們這些老鄰居就不知道啊!昨天我去老龐家找他黃大媽說話。剛好就看到誌祖回來了。你猜他跟黃大媽說啥呢?”

這話直接讓蘇母愣住了。

關於女兒跟女婿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那次女兒被女婿光溜溜從屋裏趕出來的時候。她潛意識就知道女婿這是惡心自家女兒了。

不然,一個男人怎麽會把一個白花花的閨女從懷裏推走。

之後派出所的罰款、家裏被砸等等事情撞到了一起。更是讓她體會到這女婿的無情。明知道她們母女沒有任何收入。居然還狠心地斷了她們每個月的生活費跟房租。

隻為了威脅跟女兒要離婚。但女兒蘇玲玲已經明確表示過不會離婚。死也要拖死龐誌祖的。

想到這裏,她情緒激動地說道:“不可能!玲玲說了不會跟女婿離婚的。”

“呸,你還挺好笑的。你女兒離婚為什麽要跟你商量。”

反正徐大媽昨天去老龐家打聽王小荷跟龐誌光的事情,就見到龐誌祖回來。還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但她徐大媽還是聽懂了。

不就是離婚嗎?

“不可能……”

蘇母沒啥依仗,隻能機械地複述著不可能三個字。

而事實上,這事兒還真是有可能的。

公廁那那邊正在清洗地板的蘇玲玲,心中也在想著龐誌祖提出來的條件。

在經曆了漫長的拉鋸戰,加上派出所一直催繳罰款。蘇玲玲怕自己再不交罰款就會被抓走。加上清潔公廁太累了。本身她就被罰清掃公廁半年。要是這罰款再拖下去,怕這懲罰又要加碼了。

因此,這幾天蘇玲玲一直在計算離婚的得失。

離婚的壞處是一籮筐的。跟未來的首富離婚,簡直等於沒了暴富的通天路。

離婚的好處也是明顯的。龐誌祖答應離婚後,每個月給她十五塊的撫養費。這十五塊錢,足夠她養活自己了。至於親媽,她已經有了其他的安排。

再有一個好處,就是龐誌祖會幫自己繳納這五百塊的罰款。

這樣自己隻需要把六個月的清掃公廁懲罰完成。之後就自由了。眼見著市場開放的日子越來越近,她的檔案已經花了,不能再參加高考。那麽,繼續之前做小生意的日子也不錯。

至於跟首富離婚的壞處,蘇玲玲忽然記起前幾年自己製定的那個計劃。

計劃當時是為了讓何家人答應賣倒座房給自己,而量身定做的。

不過現在,自己手頭沒有錢。這個計劃倒是可以改改。再套用到龐誌祖身上。

要是計劃成功,說不定以後龐誌祖都會對自己感激涕零。

想清楚裏頭的利益得失後,蘇玲玲決定中午跑去農業大學找龐誌祖。

這一次,她是去找對方離婚。相信龐誌祖不會再拒絕自己了。

於是,在大院的人還在討論徐大媽的話時。半下午黃大媽就拉著孫女龐福寶來到大院。跟大家夥宣布了一件大事。

——

“什麽……”

黃大媽的話如同一顆炸-彈一般,炸的人們回不過神來。

上午她們還在為徐大媽跟蘇母之間的爭吵而詫異。下午黃大媽居然就直接宣布了龐誌祖跟蘇玲玲離婚的消息。這個速度簡直是讓人傻眼。

白棠這會兒也在二院,第一時間聽到了這個消息。心中也是驚訝不已。

怪不得她下午去公廁那邊沒見到蘇玲玲,原來是去離婚了。

“誒,不是。你家誌祖跟蘇玲玲離婚,那福寶怎麽辦?”

三歲多的小福寶聽到大人叫自己的名字,懵懂地朝對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

這讓不少大媽看得都心酸起來。

這父母離婚,最受傷害的還是年幼的孩子。

當下就有大媽勸道:“這夫妻倆能湊合就繼續湊合,為了孩子也別離婚呐。”

“就是。這父母離婚,孩子沒媽了。然後你家誌祖又娶一個後媽進門,最後受傷的就是小福寶了。”

小福寶聽到大人又叫自己的名字,歪著腦袋看了過來。這一眼看的白棠心都軟了。

這孩子被龐大爺夫妻兩人教的很好,一點兒都不像蘇玲玲那樣。

黃大媽認真聽著這些老鄰居的勸說,許久之後才悠悠的歎息。

“你以為我不想小福寶父母雙全嗎?但是這兒子要離婚,我是不敢再幹涉了。”

黃大媽永遠記得當年龐誌祖要離婚的時候,自己為了當時還沒出生的小福寶,硬生生壓著兒子不許他離婚。

就這件事情導致了後來家裏發生了一連串變故。而這一連串變故,讓這個家徹底散了。同時也把她給打醒了。

有些事情不能勉強,特別是這婚姻到底合適還是不合適,隻有婚姻當事人才知道。就像穿鞋子一樣,你永遠不能替鞋子的主人做決定。

“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心,不過如果誌祖離婚之後能快樂一點,我這當媽的也沒什麽要求的了。至於小福寶,誌祖如果要再找一個。我也不會說什麽。小福寶我會好好把她撫養長大。”

在黃大媽的心中,小福寶是她跟自家老頭子的責任。這個孩子,是他們強求來的。

估計是黃大媽的話過於掏心掏肺,一時之間院子都安靜了下來。

而院子裏第一位離婚人士的親媽牛大媽,則是不在意地擺擺手:“這離婚有啥的。我家勝男不也離婚嗎?現在過得可比以前要好啊!”

大媽們想到牛勝男嫁的風光,紛紛點頭。

院子第二位離婚人士的親媽徐大媽,在聽到牛大媽這話,撇撇嘴。她家那個寶強就是倔驢。她就等著這兒子孤獨終老,沒兒子送終。

沉默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練大媽冷不丁冒出一句:“要我兒子離婚,我真是要燒高香了。”

大院不少人,其實並不太清楚老顧家的內情。隻知道練大媽跟老顧頭鬧矛盾,一個住大雜院,一個住廠裏。這個矛盾,應該跟顧立強那個一直住在鄉下的媳婦胡梅梅有關係。

但具體裏頭到底是什麽,她們就不清楚了。

少數幾個知道內情的都閉上嘴巴。隻不過練大媽這一句羨慕的歎息,她們明白對方的感受。

甚至,不少人都在唏噓顧立強這幾年如一日地付出。每個周末放假,風雨無阻地跑鄉下去跟媳婦兒子團聚。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現在日子過得滋潤,也別去計較那些了。”

正在被眾人安慰的黃大媽,見練大媽神情晦澀,忍不住勸慰道。

白棠不太樂意大院的氣氛變成這樣。就把自己今天想要問的問題說了出來。

“我明天就去鄉下拿豬肉。大媽們之前說要的豬肉數量有變化嗎?”

關於白棠家弄了頭豬,分出一部分給大院鄰居這個事兒,大家都是拍手叫好的。

現在買豬肉依然要肉票,而且豬肉的供應並沒有跟上來。豬肉自然就是個緊俏貨。

即使現在天氣開始升溫,但能弄多點豬肉回家,用鹽醃好,家裏也能吃上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聽到白棠來確認豬肉的數量,一個個都顧不上感歎了。開始報自家要買的斤兩,生怕落後一步就被其他人給要了。

大院這頭歡樂起來,在派出所繳納罰款的蘇玲玲心情也不差。

“同誌,這就是蘇玲玲同誌的500塊錢罰款。”

龐誌祖從一個布包裏掏出一大遝大團結。這些錢是他這些年在大西北積攢下來的。現在為了重回自由,他願意把所有身家都掏出來。

安警察大概知道些龐家的糟心事,見何天成過來代替蘇玲玲繳納罰款,心中詫異。麵上不顯地點頭:“好。”

龐誌祖見對方收錢、點錢,填好一張收條,遞到自己跟前時。忽然覺得整個人都輕鬆起來了。

那種套在身上多年的枷鎖,一下子就消失了。

因為不信任蘇玲玲,離婚證是在繳納罰款前就已經打了的。現在罰款一交,龐誌祖覺得自己重回新生。

心情好,他就多說了一句:“以後每個月的撫養費跟孩子撫養問題,一切按照離婚協議來辦理。”

在打離婚證之前,龐誌祖已經跟蘇玲玲簽訂了一份離婚協議。協議的內容很簡單,就是龐誌祖每個月給給蘇玲玲 25塊的撫養費。而孩子的撫養權歸龐誌祖所有。

“放心,我會遵守協議的。”

親眼看到罰款繳納後,蘇玲玲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總算她是不用再記掛這個的了。

至於孩子的撫養權,對蘇玲玲來說。就是她現在不管孩子,等孩子長大上班後,照樣要照顧贍養她。在後世那種媒體發達的年代,隻要孩子不贍養自己。蘇玲玲有千百種方法在網上曝光。到時候孩子自然乖乖地贍養自己。

話又說回來,蘇玲玲覺得福寶這孩子旺自己。可不會做出那種棄養老母親的糟心事。

兩人出了派出所的大門,蘇玲玲忽然轉身朝龐誌祖攤開手掌。

龐誌祖見狀,額角的青筋直跳。

“沒錢。這個月的撫養費我早就給過了。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 2號你去我媽那裏領 25塊錢就行了。以後沒事你別來找我。”

丟下這句話,龐誌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留在原地的蘇玲玲撇撇嘴,暗自嘀咕:真吝嗇。怪不得以後成為首富。

錢沒要到,蘇玲玲也不是很生氣,這個月月頭,龐誌祖給她十多塊的生活費,現在還剩下一點。下個月很快就來了,到時候她的日子也能過得寬裕一點。

這樣想著,她好心情地哼著歌朝大院走去。

——

傍晚,家家戶戶吃完飯在院子溜達。

而很久沒怎麽冒頭的蘇玲玲,在今天罕見地出現了。

不過,她可能會因為在公廁幹活了一段時間,人又不注意衛生。身上總是帶著股公廁特有的味道。

這樣的她讓白棠有點陌生。

眼前的蘇玲玲給人的感覺已經不像個二十多的小媳婦。倒像個四五十的邋遢中年人。

“蘇玲玲聽說你離婚了?怎麽,還要繼續住在大院嗎?”

徐大媽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第一句話就直戳蘇玲玲的肺管子。

“我住不住跟你有關係嗎?離婚咋啦?你兒子不也離婚,當個老光棍。”

冷不丁被嗆,徐大媽有點回不過神來。

而住蘇玲玲隔壁的龐家三房媳婦程意林,這會兒正豎起耳朵,想要聽聽蘇玲玲之後的安排。

當聽到蘇玲玲嗆徐大媽,她就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句蘇玲玲就說道:“這屋子離婚的時候,龐誌祖答應跟廠裏繼續租給我住的。這都算進了撫養費裏頭的。你也別想打我屋子的主意。”

隻想吃瓜,對屋子沒興趣的徐大媽,冷不丁被扣上那麽一大頂鍋,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我說你是有毛病嗎?就你住的那半拉屋子,誰有興趣啊!”

豎起耳朵的程意林聽到徐大媽的話,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

她有興趣啊!

她家兒子已經五歲了,家裏就半拉正房,根本不夠住。現在聽到蘇玲玲的話,程意林十分不高興。不高興的同時,不免埋怨公爹,好好的房子賣給廠裏。害得他們這些兒孫沒有地方住。

蘇玲玲今天是難得的好心情,並不想被徐大媽給破壞。因此並沒有跟她爭吵太久時間就朝外頭走去。

“她這是幹啥呢?怎麽怪模怪樣的。”

院子不少人多多少少了解蘇玲玲。見她就這樣輕飄飄地略過這一茬,都有點驚訝。

徐大媽更是做好準備,想要跟蘇玲玲大罵一場。結果轉眼對方就跑了。

這讓她有點挫敗。

白棠也看到了蘇玲玲這個樣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不過,她本來就挺忙的。也不在意蘇玲玲到底做什麽。隻要不要犯到自己頭上。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白棠自然就把大院發生是事情說了一通。

“那龐誌光跟王小荷的離婚還在拖著啊!”

對於蘇玲玲跟龐誌祖的離婚,何天成沒啥驚訝的。龐誌光這一次從大西北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這樣的人不會在蘇玲玲身上吃癟太久的。

“對。”

王小荷今天下班回來,直接在院子就抱怨廠裏的婦聯多管閑事。

她就想跟個渣男離婚咋就那麽難呢?要不是怕這龐誌光的名聲影響到三個孩子的未來。當時王小荷就想舉報他亂搞男女關係。

“反正啊!我聽王小荷描述的,也覺得攔著不讓人離婚挺惡心的。”

白棠邊說邊回想下午王小荷的那些話。

廠裏的婦聯好像都隻會說那麽一句:都這歲數了,還折騰啥呢?為了孩子湊合湊合,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你們這要是離婚,家裏老人該被氣壞了。

這些話聽著就讓人覺得自己未來沒有希望。也不知道那些人為啥讓人湊合。未來都沒希望,還湊合個屁喲!

越想越生氣,白棠甚至都冒了句有點粗魯的話出來。

何天成聽著那些勸和的話,也覺得挺窒息的。

這照顧孩子孝順公婆,好像一下子就變成了女同誌的責任。

而龐誌祖就當個現成的爹就成了。

“所以下午王小荷回來,聽說龐誌祖跟蘇玲玲離婚的事情後,特別高興。我猜她明天肯定要拿這個事情,去打廠裏婦聯的臉。”

白棠的猜測沒有錯誤。

第二天一早,王小荷去到廠裏,直接跑到了婦聯。把龐誌祖跟蘇玲玲的事情一說,婦聯的人倒是驚訝起來。

但龐誌祖是大學生,檔案不在廠裏。而蘇玲玲則壓根兒不是他們廠裏的人。他們自然沒法兒管。

隻能繼續虎口婆心地勸說:“龐同誌跟蘇同誌還年輕,離婚後下家也好找。但你都三十多的人了。離婚後你找的下家條件也不會好到哪裏的。說不定比龐誌光更加差。”

婦聯的工作人員站在自己工作多年的經驗上,跟王小荷科普起這些年做過的婦女工作。

什麽離婚後二嫁的男人,會打女人。

什麽女人離婚二嫁後,發現二嫁男人還比不上前男人雲雲。

說了一籮筐話,宗旨就一個:別離婚。離婚不好找下家。不如湊合著過。

王小荷沒啥耐心地聽完,不客氣地回懟:“我為啥要二嫁?”

跟龐誌光的婚姻,讓王小荷徹底明白。有時候女人嫁人可能過得比沒結婚還要慘。就像她那樣,嫁人就是把自己嫁過去當牛做馬。她算是想明白了。

她都三個孩子,還有一份正式工工作,以後的日子根本不用愁。為啥想不開還要再嫁人。

工作人員被她的話給懟得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憋出一句:“女人哪能不嫁人的……”

這事兒看樣子還有得拖。

反正等白棠坐上前往郊區的公交車時,還聽說王小荷在廠裏跟婦聯同誌掰扯。

——

四月郊區,一片綠油油的景象。

白棠所要前往的生產隊,還是那個向西大隊。何天成今天也會一起來。不過對方現在還沒下課。所以她就自己先坐車過來了。

到了向西大隊,那頭的豬已經被綁好,就等著白棠過來。然後把豬上秤,結算過後就可以宰殺的。

她這頭剛結算完錢,等著殺豬的時候,何天成就到了。身後居然還跟著陸堅。

“你咋也過來了?不用上班嗎?”

陸堅有點不好意思地搖頭:“今天輪休,聽說你們過來買豬。就想跟著過來瞧瞧。”

何天成一點麵子都不給,直接給拆穿了。

“你別聽他的什麽輪休。就是跟人換班過來的。他這是準備也來進貨呢?”

聽到陸堅是來進貨,白棠詫異地挑了挑眉。

陸堅見何天成拆穿了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地解釋起來:“這不是我媽跟勝男,也想去練攤兒試試嗎?”

白棠聽到這兒,倒是高興起來。

這婆媳兩人居然有了同一個目標,倒是會減少彼此之間很多的衝突。

“要賣啥呢?”

“我媽想著要不就去賣包子,賣不完拿回家還可以自家人吃。”

包子挺好的,而且賣包子的人不多。畢竟這白麵、肉餡啥的都不好弄。做這個應該會很好賣。

“那你可以在這裏買點菜回去。這肉餡也得活些菜才成。還有,麵粉的話這裏是沒得收的。你要的話,隻能找找你好兄弟了。”

白棠的話音剛落,好兄弟何天成就冒頭了。

“你小子,等買完豬肉後,兄弟帶你去買麵粉。”

白棠在邊上看著這兄弟兩人,你錘我一拳,我拍你一掌的,心中直笑。

兩個年齡加起來都過六十的老夥子,每次鬧騰起來就像家裏的團子、圓子那樣。

不過,有了陸堅這樣的兄弟,成子倒是性格跳脫了起來。

天林這小叔子的年紀還是太小了些。自家男人時長把這弟弟當成兒子來對待。不說自家男人,就是白棠自己。有時候看著小叔子帶著自家娃兒一起玩的樣子。都要感歎這小叔叔跟個哥哥一樣。

那頭,殺豬一般的叫聲響過後,就是用滾水燙豬皮,刮毛,開膛破肚了。

而在殺豬的間隙,向西大隊的大隊長跟村支書就湊了過來。

“成子……”

“彭叔、朱叔,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一個兄弟,也是過來看看能不能買些菜回去的。你這邊看看能不能給安排一下。”

聽到是來買菜的,兩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這春天都過半了,菜自然嘎嘎長得順溜。

這不,這些天不少村民就挑著擔子進城裏賣菜。隻是從村裏走到城裏賣菜再回來,一天的功夫就耽誤了。倒是可以坐公交車。

但買菜本來就賺得不多,再做公交車來回,就等於白搭了。

現在有人直接上門買菜,他們是一萬個樂意的。

白棠笑眯眯看著陸堅一個大高個,被兩個中年老大爺拖著往村裏的田地走去。那樣兒,真挺好笑的。

“樂啥樂!”

“我是想著陸堅這樣的人,能跟牛大姐一起,真是不錯。”

何天成見到白棠眼中的快樂,就笑著說道:“是啊!那老小子要是沒有夾在老母親跟媳婦兒中間,倒是快樂得很。”

白棠不客氣白了他一眼:“就你嘚瑟……”

何天成那是相當得嘚瑟。

夫妻兩人說說笑笑間,那頭豬就已經被分割完畢。

因為事先說好怎麽分割的肉,所以白棠他們直接把切好的一大塊、一大塊豬肉放進帶回來的背簍。

最後在上麵蓋上幾把幹草作為掩飾。

這個時候,罐頭廠送貨回程的貨車也到了。

三人一共五個大背簍,一起用力抬上貨車的車鬥。

何天成跟司機嘮嗑幾句,也跟著坐上了貨車的車鬥。

三人就這樣坐著貨車,在顛簸中回到了大院。

——

還沒到大院,白棠就聽到裏麵傳來十分嘈雜的聲音。這讓她十分詫異。

等進門一看,好家夥。又是賀家婆媳。

“她們怎麽還敢來啊!”

上次被整個大院的人打得四處逃竄,白棠沒想到她們還有膽子過來。

“那我們這豬肉還分嗎?”白棠看向何天成。

何天成搖頭:“先把豬肉都放我們家先。我待會兒帶陸堅去買麵粉,回來再跟你一起分豬肉。”

“你不用回去上課?我這不著急哦!”

陸堅怕耽誤何天成的學業,趕緊解釋。反正他家那兩位女士要賣包子,也就是想找個事情做做。

“不差這點時間,走吧!”

白棠見兩人走後,就把家門鎖上,來到二院。

——

“包田,你爹真的病了。媽也不多要,你給掏個八十一百的,我們娘兩現在就坐火車回去給你爹送救命錢。”

“我沒錢……”

白棠進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賀包田大喊自己沒錢。

賀家老婆子哪裏相信。之前王家嫂子跟她提了。說她兒子在城南的自由市場賣東西。一天最起碼賺了二三十。

她也不貪心,就翻倍要就好。要到錢後就趕緊坐火車回老家。

那個經常幫她們婆媳的王嫂子,前兩天跑路了。她們婆媳兩個外地人,沒有本地人的照顧,根本在城西沒辦法立足。索性這次跟兒子要了錢,就回老家逍遙一段時間。等沒錢了,再來要就是了。

“我說你還要臉不?你兒子沒錢你還跟他要?你這不就是跟我們老劉家要錢嗎?怎麽?你這兒子是要賣給我們老劉家嗎?”

這話讓賀家老婆子沒法兒接。

她再是要錢,也不敢說把兒子給賣了這話。兒子可都是老賀家的根。

“哼,你現在要是不走。待會兒我就讓你爬著走。”

陳大媽沒時間跟著老娘們掰扯。她自覺是個好脾氣,都快讓這個老娘們給氣壞了。越是這樣,陳大媽就越是心疼女兒嫁到這樣的人家。當年在鄉下不知道受了多少苦頭。

賀家老婆子見滿院子的老娘們都盯著自己。最終顫抖著打退堂鼓:“那……那你給你老娘買張火車票啊!沒票回不了家啊!”

賀包田見狀,終於把手伸進了衣兜。

練大媽為人精明,立刻喊道:“慢著,要火車票是吧!老陳,你帶你這‘親家’上火車站,親自買票送她們上火車。”

這話正中了陳大媽的心思。

於是,她喊孫大媽、練大媽、徐大媽三人一起。把這賀家婆媳直接壓了出去。

白棠看她們那陣仗,肯定會盯著這兩人上火車的。

不少人看著她們離開的身影,感歎以後再也不用看到這樣討厭的人了。

當然,不用多久她們就會被打臉。

隻不過現在,麻煩走了。大院留下的幾個小媳婦紛紛看向白棠。

白棠秒懂,見剛剛來看熱鬧的胡同鄰居都散了。這才說道:“豬肉都拿回來了,都在我那。你們現在拿的話,得給我拿錢才行。”

這些小媳婦都不是當家的,白棠雖然覺得有點直白,但還是十分直接說要一手交錢一手拿肉。

她可不會貼錢給人吃肉的。

幾個小媳婦聽到這話,紛紛表示肉不著急。

她們又不傻。這肉買回來也是一家人吃的。現在自己掏錢了,要從婆婆那拿回來可就難了。

白棠見狀也沒說啥,就笑著過去跟牛大媽說幾句。之後牛大媽就從家裏提了個籃子,跟著白棠一起回到她家。

“哎,我真羨慕白棠。一頭豬說買就買。”

看著白棠的背影,有個小媳婦忍不住感歎。

“你要羨慕也去賺錢啊!”

“我能幹啥呢?就會洗衣做飯帶孩子。總不能去給人帶孩子吧!”

“你也能做些啥的去賣啊!”

這話說得幾個小媳婦也行動起來。每個人都開始思考自己能做啥去賣。

白棠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又帶起了一波想要賺錢的心思。

這會兒把牛大媽領到自家,白棠大概把陸堅過來的事情也說了說。

“那他過來剛好。本來給勝男買的豬腳,你讓他一起帶回去。”

牛大媽樂嗬嗬地說著,接著一拍腦袋:“對了,勝利可能過幾天也要回來。到時候還能有豬肉嗎?”

牛大媽是今天接到電報的。發電報的人是牛勝利。說過幾天應該會回家,帶上在部隊娶的新媳婦。

說道牛勝利的新媳婦,他們都沒人認識。

之前牛勝利沒結婚的時候,回家相過幾次親,但都沒成。後來,還是部隊的老領導給牽線。介紹了一個在部隊醫院當護士的。之後兩人沒多久就結婚了。結婚到現在也沒過三個月呢!

“到時候豬肉是沒有。不過大媽你要肉的話,可以買雞鴨鵝。”

“那就行,那就行。那新媳婦聽說家裏條件好,我還是怕人家嫌棄我家這小耳房。”

白棠大概明白牛大媽的擔憂,安慰道:“這有啥的。勝利看中的人肯定是個好的。別說了,咱先分肉。”

牛大媽把自家要買的肉裝籃子,給白棠拿了錢就先走了。白棠覺得幾個大媽沒那麽快回來。索性開始處理自己買回來的肉。

這些肉她準備全部用來做鹵肉。到時候賣不完還可以給婆婆那送一些,自家也能吃。

當然,這肉得在明天賣完。明天是周六,白天賣鹵肉,晚上白棠還得上夜校。

想到即將到來的夜校,白棠是既激動又忐忑。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那遇到新朋友。

與此同時,幾位大媽把賀家婆媳壓上火車,看著火車遠去後,紛紛鬆了口氣。

“這下好了,這搗亂的人走了,總算可以鬆口氣。”

“哎,這糟心的親戚可真是煩人呢!”

“可不是嘛!你這親戚害得我肉都沒能選到。”

她們走之前都看到白棠了。這意味著肉都買回來了。但那兩個糟心的東西,害得她們還沒能看到那好吃的豬肉。

四人匆匆地從站台上下來,準備回家去。

不過,火車站的人-流特別多。她們走得也艱難。

也因為這樣,練大媽眼尖地在人群中看到了她最惡心的女人。

那女人到底是要幹啥?

人來人往中,練大媽很快失去了對方的身影。想著是不是自己眼花,也就把這事兒拋在腦後。

幾人加快腳步回到大院後,也沒回家,立刻衝到白棠家去,各自挑了一塊自己覺得質量最好,肥肉最多的豬肉。心滿意□□錢回家了。

這天下午,整個大院彌漫了一股肉香味。

這股肉香味甚至飄散到整個胡同。

當然,在這些香味中,白棠家的味道是最霸道的。

胡同不少鄰居下班後,循著香味過來。

赫然發現白棠家那間開了大窗後一直沒動靜的小間。今天把窗戶給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