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認錯爹的第六十七天:
不苦本以為需要他上場去分散姨母注意力這事還需要一段時間,正苦思冥想準備找個理由提前走位呢,就接到了他娘的通知。在這個寒衣節過去沒多久,雍畿還沒有來得及下今年的第一場雪的時候,就被匆忙趕鴨子上架了。
“怎麽這麽快?”不苦不可置信的問連亭,“不是說要先設法讓王氏上套嗎?”
在連亭最一開始的計劃裏,他準備派手下去給駙馬下藥,並不需要賢安大長公主親自動手,以免影響了賢安、淑安兩位公主的姐妹之情。
但在後來聽說了聞來翡和年娘子的事後,他就稍稍改動了一下計劃,依舊是不需要賢安大長公主參與,隻是這回東廠也不會參與其中,他們轉而準備去鼓動駙馬的外室,也就是王氏兄妹中的妹妹動手。
這樣一來,既讓駙馬不能人道,又會使得王氏兄妹陷入困境,一箭雙雕,連亭和賢安大長公主都得到了她們想要的。
從賢安大長公主的角度來說,也許還會有讓她妹妹厭了駙馬的意外之喜。
當然,這僅限於大長公主的個人想法,連亭對此不置可否。從她的角度這麽想無可厚非,她找情人的主要目的就是讓自己快樂,快樂不了了,那就換一個。但問題是淑安長公主會怎麽想,她是個能說出“愛能止痛”類型的人,連亭對她的反應根本不抱期待。
不過,淑安長公主到底怎麽樣,本也就不在連亭考慮的範圍內,他隻在乎他兒子。對於別人,他一向是“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的典範。
要不是賢安大長公主還在乎她的妹妹,他們也不會有這樣一個計劃。
而在這個計劃裏,不苦大師本以為要忽悠妹妹王氏下藥絕非易事,結果,沒幾天就傳來了那邊準備動手的消息。
不苦:“???”這是什麽致命外室?
連亭要在現場遠程遙控事態發展,賢安大長公主要親眼看著那個折磨了她妹妹大半輩子的人渣遭到報應,於是就隻能出動不苦上門去看著大肚子的淑安公主,以免節外生枝,出現什麽不該有的狗血波折。
不苦大師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當下就對他娘提出了疑問:“我都八百年沒見過淑安姨母了,突然這麽上門不會顯得很可疑嗎?”
“就你有腦子?”賢安大長公主拍了一下兒子大腦門,“理由都是現成的,放心去吧。”
賢安大長公主沒有騙兒子,她確實給他找了一個十分合適的理由——介紹對象。
之前說了,淑安長公主和楊太後頗為誌趣相投,除了一起禮佛,她們還很喜歡給別人當媒人,經常進行一些保媒拉纖的活動,並且身份也不會局限於皇親國戚、朝廷重臣,哪怕隻是一個尋常的四等侍衛或者即將放出宮的宮女,她們也很樂於為對方相看。
雖然賢安大長公主不能理解這種女性到了一定年齡,就會突然冒出來的奇怪做媒愛好,至少她沒有,但楊太後和淑安長公主是真的很熱衷。
不苦作為小一輩裏至今還沒有結婚的老大難,是所有人眼中賢安大長公主生命裏的一道劫。
淑安長公主很願意為姐姐排憂解難,她在不戀愛腦的時候,對家人真的挺好的。
隻有不苦大師還在奇怪,這王氏怎麽就這麽容易被說服了呢?
王掌櫃此時也在奇怪此事。
他昨天去駙馬府看妹妹,在聽說了事情後,整個人都嚇到腿軟,差點癱坐在地上。是的,王氏現在就堂而皇之的住在駙馬府,與其說她是個外室,不如說她是“內”室。淑安長公主一直生活在公主府,幾乎很少會來駙馬府,也就給了駙馬玩這一手燈下黑的機會。
這也是淑安長公主不敢確定駙馬到底有沒有養外室的原因,駙馬雖不常去公主府,卻也沒有常常離開駙馬府,讓她實在不好判斷。她大概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被駙馬侮辱至此。
“那姓秦的就是個賤皮子。”淑安長公主的駙馬姓秦,一直被王掌櫃的妹妹王氏稱為姓秦的。
王氏生的其實並不算多麽美豔,卻很會和男人打交道,走的是解語花路線,仿佛全世界就她最了解他。
“根本沒什麽好怕的。”王氏一邊塗著蔻丹,一邊安撫哥哥。
旁人看著王掌櫃的妹妹周旋於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總會下意識的就覺得是王掌櫃賣妹求榮。但實際上,王氏才是兄妹裏真正做主的那個。她短暫的結過一次婚,但還不到一個月丈夫就死了。秦駙馬不是王氏攀附上的第一個男人,卻絕對是她最為看不上的一個。
自私,無能,又自以為是。
除了一張臉勉強能看,真的是一無是處。
看著自己哥哥沒出息的樣子,王氏蔑笑了一聲,然後就輕輕吹著猩紅色的指甲,扔下了重磅炸彈:“你真正該怕的是東廠。”
“什、什麽?東廠?”王掌櫃連語調都變了,尖細的宛如一個公公,“這裏麵有東廠什麽事?你怎麽會得罪東廠?!”
王氏一把將拿來的藥扔到了桌子上,眼眉上挑,盡是嘲弄:“對方以為我是個什麽無腦的深宅婦人,或者……是滿腦子隻有風花雪月的淑安長公主。他告訴我駙馬在外麵又看上了一個外室,我若不做點什麽,恐怕馬上就要是明日黃花了。”
“這不是純純編故事,故意挑撥嗎?妹妹你可不能信啊。”王掌櫃是真的慫,連那藥都不敢碰一下。
“那倒未必。”王氏對於這件事有一番自己的見解,“這確實是姓秦的能幹得出來的事,他就是個色中餓鬼,能被我留這麽幾年,已經很不容易了。連公主都看不住他,你妹妹我又算什麽?少癡心妄想了。我估摸著事情是真的,對方隻是正好拿這事做了個筏子。”
王氏甚至覺得很可能是秦駙馬的那個新外室露了馬腳,才讓賢安大長公主順藤摸瓜發現了她的存在。大長公主為了懷孕的妹妹就找上了東廠,想要兵不血刃的解決這件事。
而東廠挑中了她。
“那我們怎麽辦啊?”王掌櫃根本沒什麽自己的主意,隻一心看著妹妹,“駙馬靠不住,賢安大長公主又肯定想我們死。”
現在的問題就是,不按照東廠說的去做,他們很可能會死,但如果真的做了,給駙馬下毒,不還是死路一條嗎?
“所以,我們選擇第三條路。”王氏是不可能給秦駙馬下這種讓他失去能力的毒的,雖然她看不上駙馬,卻很明白駙馬才是她們兄妹目前最大的倚仗,至少在她懷上駙馬的孩子前,她不能讓他失去能力。
她了解淑安長公主,隻要她說她肚子裏懷有駙馬的骨肉,公主雖未必會如何善待她,卻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麽帶著秦家的骨血去死。
而隻要得了淑安長公主的庇護,疼愛妹妹的賢安大長公主也隻能投鼠忌器。
是的,王氏已經有了新目標,她看上了淑安長公主。反正都是當解語花,給駙馬當,和給公主當有什麽區別?不,公主更好,既不用在**伺候人,也不用擔心公主會有了新人忘了她這個舊人。
王掌櫃徹底被妹妹繞暈:“你要怎麽達成這個目標?”外室妄想給主母當解語花?你怎麽不上天呢?
“當然是先替公主解憂啊。”王氏的想法很有她的個人特色,“公主不是喜歡駙馬,但駙馬卻總是亂跑嗎?”王氏覺得賢安大長公主畢竟是公主,做事還是太講究了。“我們打斷他的腿,他還怎麽跑?可不就隻能乖乖待在公主身邊?屆時我以照顧駙馬的名義一同跟去,還能愁無法與公主朝夕相對?”
以她的口才與能力,假以時日,王氏相信她一定會得到公主的歡心。
王掌櫃:“???”誰?誰們?打斷誰的腿?“你是認真的?”
“對啊。”王氏把桌子上的藥掃到了一邊,換上了更加暴力直接的武器,她早就受夠了秦駙馬,又怕賢安大長公主不會放過她,所以就想到了這麽一個能同時討好兩位公主的劇本,“你放心,公主一定會同意接我入府的。”
她已經安排了人去公主府報信,說她慘遭駙馬強奸、囚禁,還懷了孕,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冒死來請公主做主。
“你這個大舅哥,在得知妹妹遭奸人欺辱後,帶人上門來救,很合理吧?”王氏一步步引導著腦子不算靈光的哥哥,若不是她出主意,他甚至都不敢吞了年娘子的產業,年娘子都死了,一個死人有什麽好怕的?!“兩方發生了激烈衝突,一片混亂中有人無意中砍到了駙馬的後背,也很合理吧?”
“後、後背?”王掌櫃已經被冷汗浸濕了衣領。
“放心,不用你來砍,我已經安排了人,保證一刀入髓。還記得咱們老家那個癱子嗎?他就是脊柱受傷,才沒辦法行走的。”但某些功能還在,家裏給他生了孩子留了後。王氏就是從這件事裏得來的靈感。
賢安大長公主想讓駙馬痛苦,淑安長公主想要駙馬,她一石二鳥,既保證駙馬一定生不如死,又能永遠留在公主身邊。公主們得償所願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和她這個小人物計較。
“我會設法盡快懷孕,真的坐實這件事。如果實在是懷不上,你就給我隨便找個男人。沒有問題吧?”
王掌櫃被這一套消息砸的已是六神無主,掌心裏全是汗了,他想著,怎、怎麽會沒有問題呢?
明明哪裏都是問題啊!
但王氏根本聽不進去她哥哥的勸,因為她也知道她的計劃太匆忙了,可:“想想東廠。”那可是活閻王執掌下的東廠,她生怕自己不盡快做事,第二天就要魂歸黃泉。在東廠眼裏,他們的命根本不是命,他們不做事,那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你想跟著我賭一把,自此在公主身邊吃香喝辣,還是想被東廠殺死?”王氏下了最後一劑猛藥,“想一想你的好兄弟柱子。那就是完不成任務的敗家犬的下場!”
王掌櫃一想到柱子,立刻就堅定了決心。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
不苦在姨母府上就這樣聽了一腦袋結婚的重要性,以及各個適齡的名門閨秀與他有多麽般配。這個侍郎的女兒擅長書法,那個少卿的妹妹喜歡道門的。
“道門不就是你的善惡觀嗎?姨母保證給你找個能與你一起清談的好姑娘。”
“人家姑娘好是好,但憑什麽看上我啊?”不苦大師很有自知之明,他這個人貧嘴又不求上進,長得也不算多麽出挑,還有點好吃懶做,既沒入朝,也無甚活計,平日裏就是頂著個公主子的頭銜到處混日子,哪個好人家的姑娘能看上他?
而如果這些都不與姑娘家說清楚,那不純純詐騙,耽誤人嘛。
淑安長公主無語凝噎,你既然都知道你的這些毛病,你倒是給我改啊!但她也不好說得這麽直接,畢竟這可是她的親外甥,縱不苦有千般萬般的不好,在淑安長公主看來,他也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好孩子,她安慰他:“也有姑娘不計較這個的。”
“怎麽會不計較?”不苦一臉詫異,“嫁人嫁漢,穿衣吃飯。她不圖這些圖什麽?好日子過多了,非要跟著我過體驗一下有今朝沒明日的刺激?那這姑娘的愛好可夠特別的。”
“那你是圖什麽啊?!”淑安長公主也是不明白了,明明不苦有這樣好的條件,到底是怎麽把日子過成今天這般模樣。
“對啊,我是圖什麽呢?”不苦大師不由陷入了沉思。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淑安長公主:“……”
趁著姨母也被帶入了邏輯的怪圈,不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得到了他帶來的童子一個信號手勢,還真的有人來試圖找公主,但已經被他們攔下來了!
不苦回了一個肯定的眼神,幹得漂亮。
與此同時的秦駙馬,已經倒在了一灘血泊中,疼的生不如死,卻硬是沒有昏過去。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滑落,打濕了鬢角的碎發,整個人的表情都疼的有些扭曲。但這還不是最讓他感覺到害怕的,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雙腿無論如何都不聽使喚,已經動不了了,他根本不敢深想。
王氏就跪在他的身邊,哭得梨花帶雨,仿佛整個人都失去了主心骨。一邊捂著他的傷口,一邊慌亂驚恐,就像已經亂做一團的駙馬府,根本沒有人記得要在這個時候幹什麽。
秦駙馬滿口鮮血,想要對王氏說,快特麽別哭了,叫大夫啊,叫大夫!
然後,他就明晃晃地感覺到王氏在他的喉嚨處摸索著什麽,不等他問,那邊已經找到了對應的穴位,並沒有一點猶豫的就死死的壓了下去。秦駙馬整個人都懵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王氏在幹什麽,他說不出來話了。
但這還不是結束,王氏不僅要保證他無法說話,還要保證他無法寫字。
他眼睜睜的看著王氏從袖中拿出隨身的匕首,又快又準的挑破了他的手筋。現場實在是太混亂了,根本沒人注意到隻會哭的王氏做了什麽,隻有秦駙馬這個當事人是唯一的目擊者,可他卻已經再無法發出聲音。
在一陣鑽心刻骨的疼痛中,他像發了瘋一樣開始試圖大喊大叫,卻隻剩下了“啊”,“啊”的音節,再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目之所及,隻有王氏看上去在哭、實則一片漠然的眼神。
作者有話說:
*太後愛做媒:這個想法來自曆史上的孝莊。在一般人的印象裏孝莊應該是個挺事業心的太皇太後,但根據一些史料記載,孝莊在後宮裏最大的愛好就是:禮佛、接待娘家親戚(蒙古來人)以及……給別人做媒,不隻是滿蒙貴族,她做媒的範圍還包括了侍衛和宮女。別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就,我也理解不了,但現實裏好像也確實有這樣的長輩,在到了一定年紀後,就非常熱愛當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