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認錯爹的第五十天:

廉深……差一點就跟著連亭的威逼利誘走了。

不過,他還是緊急刹閘,在想到前妻說過的什麽什麽皮右欸的套路後,及時清醒了過來:“不對,重點不是我配不配,也不是你好不好,而是果果本人願不願意!”

馮廉氏:“!”對啊,你們倆個如何能怎麽樣?重點還是得看孩子啊。我們絮果才是最重要的!

連亭挑眉,一方麵他是意外的,廉深竟然這樣都能不上當;另外一方麵又覺得情理之中,如果廉深沒有這個腦子,他這些年也不可能在楊黨裏混得如魚得水。連亭甚至有一點點慶幸,絮果這個親爹的腦子看起來還不錯,不至於哪天突然翻車連累絮果。

不過,連亭這話本身就是個兩頭堵,不管廉深能不能發現話裏的漏洞,他都有下一步。連亭勾唇:“是的,絮哥兒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我很高興我們能就此達成共識。”

廉氏夫妻齊齊點頭。

連亭繼續下蠱:“如果絮哥兒說他更願意認親爹,與廉大人生活,我保證會放手,甚至會看在絮哥兒的麵子上,幫你們善後。但如果絮哥兒更願意與我生活呢?不知道廉大人能拿出來的最大誠意又是什麽?”

廉深覺得他終於明白了連亭的意思,這位督主一直以霸道的作風而聞名大啟,哪怕是在兒子的事上,他好像也是如此。他的兒子就隻能是他的兒子,不能再有另外一個爹。

他想把他排除出局!

絮果和連亭已經生活了這麽久,而他對於絮果來說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怎麽看都是選連亭的概率更大。如果真的選了連亭,那他……

“不行!我不同意。”馮廉氏第一個表示了反對。

考慮到他們這邊的複雜情況,以及連亭剛剛舉例的種種,馮廉氏其實是不介意由連亭繼續撫養絮果的,但她不能接受他們夫妻被當做陌生人,不能再和絮果接觸。至少她不能和絮果再無交集,那可是絮姐姐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連亭終於說出了他真正的條件:“那我們各退一步。不管絮果選擇跟誰,另外一方都有權探視,能和絮果繼續保持來往,像平常親戚一樣走動。”

“成交!就這麽說定了!”馮廉氏一錘定音,代表他們夫妻同意了。

廉深再想阻止已經晚了。但他還是要說,這才是連亭的目的吧?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如果絮果選了連亭,廉深作為親爹,其實是沒辦法被百分百隔絕出去的,可如果絮果選了廉深,那連亭在這件事裏就是一個純粹的外人。這個補充條件明明是對連亭更有利,但偏偏看起來就像是連亭在為他們主動讓步。

“連大人,好算計。”廉深都快笑不出來了。

“過獎,過獎。”連亭卻笑的很好看,甚至有心情喝起了廉家上好的待客茶。要不怎麽我能和不苦成為朋友呢,大概是因為我們都很會保養臉皮吧,超厚的。而連廠公想要的極限也遠不止如此,“既然我已經答應了你們一個條件,那你們是不是也應該答應我一個?”

廉深:“???”

馮廉氏決定從這一刻起,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誰在說話誰是小狗!你們這些玩政治的,心都髒,太髒了!

連亭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強買強賣”:“我希望一會兒你們能有選擇性地和絮果說明他認錯爹這件事。”

本來廉深還挺生氣的,但是在聽到連亭的條件後,他一下子就愣住了。連亭繞了這麽大的圈子,原來隻是想保證絮果不受到傷害嗎?

仔細想想,對於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來說,絮果接下來需要接收的信息確實是有點太多、太複雜了。他肯定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與全貌,但闡述的時間、方式以及信息量的多少,是可以由大人控製的。連亭不想他的兒子在這件事裏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受傷。

事實上,也是因為考慮到絮果的情緒,連亭在進行了一係列喪心病狂針對廉深的計劃後,最終又全部都一一劃去了。一如不苦說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連亭真的做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縱使他有再通天的隱瞞手腕,絮果也還是有可能會知道,而哪怕隻是有一絲的可能,連亭都賭不起。

他想他兒子能開心。是自此讓絮果多一個爹喜歡他,還是一下子失去兩個爹,這麽簡單的算術題,連亭還是會做的。

雖然很不甘心就是了。

連亭頗為遺憾地放下茶杯:“你怎麽就不是個梁有翼那樣的壞人呢?這樣會讓事情簡單很多。”

本來對連亭稍稍改觀的廉深,再次覺得這家夥不值得,不管他對孩子的一腔父愛有多強烈,他本質上還是那個討人厭的連太監:“那還真是對不起了啊,我壞的不夠徹底。”

“你努努力。”連大人給了廉大人一個充滿鼓勵的眼神。

馮廉氏則已經在思考該怎麽和絮果說這件事了,說真的,這樣逼著一個孩子突兀的必須在親爹和養父之間做出選擇是很殘忍的。就像問小朋友你更喜歡阿爹還是更喜歡阿娘一樣,最可怕的是,別的小朋友需要麵對的僅僅隻是一個假設,絮果是真的需要在生父和養父之間做出選擇。

等等,怎麽就自然而然的變成了由她和廉深來說?

擁有一頭烏黑長發的連大人,單手托腮,坐在太師椅上,看上去無辜極了,甚至帶著一些誰也說不上來到底是真是假的慫恿道:“你們也可以選擇不說,直接把孩子讓給我。”反正他是不可能去說的。

他能把孩子帶過來,直接和廉深攤牌挑明這件事,已經是他的極限。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沒有繼續搞事。

連亭:“哦,對了,如果你們的辦法傷害到了我兒子,那我還是會生氣的,很生氣。”他現在之所以還能這麽心平氣和,就是因為他兒子並沒有受到實質傷害,他們說的一切都隻是假設。但如果一會兒絮果真的因為這個事感到了委屈,或者更過分的哭了,那就恕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些什麽了。

廉氏夫妻再一次深刻的明白了為什麽滿朝文武都覺得東廠不是好東西,因為他們是真的不做人啊。

“所以,到底要怎麽做?”馮廉氏看向丈夫。

“……”廉深感覺愁的頭都快禿了,是啊,到底該怎麽做呢?

遇事不決,先吃個飯吧。

正好商量了這麽久,也快到中午了,他們一起動身去了西跨院,把午膳擺在了那裏。廉家的廚娘拿出了渾身解數,做了一桌子美味珍饈。其中有不少都是絮果愛吃的,這些都是絮果的娘絮萬千在信裏說過的,馮廉氏早早就做足了準備。

白龍曜、水煉犢、紅羊枝杖,絮果每一道都能叫的上名字,一看就能感覺到他的開心。雖然在南邊的江左長大,但絮果小朋友罕見的有一個北方胃,就喜歡吃這種大肉硬菜。

“至少阿娘不用擔心你去了京城會吃不慣。”絮萬千對此欣慰極了。

“我也喜歡吃江左菜啊。”小小的絮果低頭想了半天,才艱難舉例,“好比,呃……水煮荷花百合我就很喜歡。”

絮萬千哭笑不得:“但是荷花百合甚至都不是大啟的東西欸。”

絮果:“咦?”

時隔許久,絮果再次想吃荷花百合了,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想吃了。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說的:“要是有荷花百合就好了。”

剛剛還想和連亭炫耀“還是我了解我兒子吧”的廉大人,圓圓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疑惑,荷花百合是個什麽東西?荷花加百合?荷花品種的百合?百合品種的荷花?他真的很努力地在用心琢磨,甚至連碗裏的飯都有點顧不上了。還是馮廉氏提醒之後,他才繼續一邊硬吃一邊思考,反正是不可能停下吃飯的腳步的。

連亭不動聲色地接過絮果的話頭:“我們回家就吃。”雖然他也不知道荷花百合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但,他的兒子肯定是他更了解啊!

“好耶!”絮果開心極了,並順勢對好友犬子發出了邀請,“你要不要晚上來我家吃荷花百合?可好吃了!”

“好啊好啊。”在坐的一圈人裏,隻有犬子小朋友沒有穿皇帝的新衣,耿直表示,“我都不知道荷花百合是什麽呢,真期待呀。”

等待著犬子問荷花百合到底是什麽的大人們,齊齊豎起了耳朵……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啊。

犬子對吃的其實沒有那麽重的好奇心,他隻是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知道,但並不需要絮果告訴它那是什麽,反正晚上就吃到了呀。說完之後,犬子就繼續專注悶頭扒飯了,今天的飯可真好吃!

不苦大師與他英雄所見略同,專注猛猛炫飯。吃完之後一抹嘴,就準備繼續去玩羊拐了,這是他們飯前在玩的東西。犬子和絮果是他忠實的小弟,立刻響應。

但絮果小朋友最終還是被留了下來,因為廉大人有話說。不苦帶著犬子完美離場。

飯吃完了,水也喝飽了,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廉深其實還沒有具體想好要怎麽說,但至少他有了第一步。他覺得既然要告訴孩子認錯爹的真相,那至少得先知道孩子為什麽會認錯。

然後……

“因為阿爹是所有大人裏最好看的啊。”絮果再次有理有據的講了他的認爹經曆,他驕傲的挺了挺胸,“我娘說了,我阿爹是滿朝文武裏最好看的那個。”

眾人不由看向了宛如發麵饅頭一樣的廉大人,不約而同地想道,真不能怪孩子的。

尤其是馮廉氏,都快要恨不能手刃親夫了。她倒是沒有生氣丈夫吃胖了,隻恨廉深是一點沒和絮姐姐說過他的外形變化,這不純純的詐騙嗎?

廉、廉大人在訟師來之前,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

他和前妻之間是真的沒有感情了,雖然是絮萬千先放的手,但廉深這些年也已經釋然了。他覺得她說的對,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愛一個人的形式自然也是不同的,有些人的愛是天長地久,但也有些人的愛就是一刹那的煙火。他們擁有很美好的回憶,沒必要在沒愛了之後還把彼此強綁在一起,讓美好變成醜陋。

他沒有對絮萬千提起自己的外形變化,也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誰會和已經不愛的人反複提及自己的外貌啊?他們本就溝通甚少,每次也隻會在信中說大事,除了偶爾聊兒子,真的很難再加入更多的生活碎片。

所以,廉深在心裏想著,現在的問題已經從讓兒子在生父和養父之間二選一,變成了如何讓兒子接受他的親爹從美男子變成了一個大胖子嗎?

救命,廉大人慌極了,怎麽辦,總覺得自己一開口,就肯定會輸啊。如果絮果像她娘一樣顏控的話。

連大人在一邊喝茶掩笑,總有一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