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偶人09

環城小區離市局不算很遠,之前拋屍的地方被警方圍了起來,周圍放了警示牌。路過的時候,薑安多看了幾眼。

李湛家在最後麵那棟,那兒采光不好,房價最便宜。

傅晉寒和薑安到的時候,何麗正在做早餐,見到來人似乎並不意外,隻是側了側身讓他們進來。

薑安視線在何麗身上轉了幾圈,很普通的一個女人,衣著,長相,舉止,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屬於放人群中一定不會被注意到的類型。

“你們還要問什麽嗎?知道的我都已經說了。”何麗一邊說一邊回廚房關火。

何麗解開圍裙從廚房出來,薑安注意到她盤了一個很隨意的頭發,身上穿著很簡單的白色短袖,那雙手因為常年幹家務掌心都是粗糙的繭子,實在看不出這還是能教鋼琴的手。

何麗看向傅晉寒身後的薑安,語氣有了一點起伏,“薑作家?你怎麽也來了?”

薑安從他背後探出一個腦袋,睜大眼睛說:“您認識我?”

“我女兒是你的書迷。”何麗扯出一絲笑說。大概是家裏丈夫突然被殺,何麗的黑眼圈很嚴重,整個人精神狀態看上去不太好。

薑安點點頭:“那我給您女兒簽個名吧,家裏有我的小說嗎?我可以在那上麵簽。”

“呃。”何麗想說那倒是也不用,但看著作家倨傲認真的臉,她又不好意思說了,“有的,在她的房間,就是那間小臥室。”

傅晉寒抬手按住薑安的腦袋,強迫人轉了個方向,薑安不滿地撇嘴,然後朝何麗笑笑:“那我可以進去看一下嗎?順便簽名。”

何麗茫然了兩秒,“可以的。”

薑安掙脫開傅晉寒的大掌,朝小臥室去了。

傅晉寒眼神不經意的掠過她,轉身和何麗一道坐在沙發上,問一些例行的問題。

直到薑安再度出現在客廳,傅晉寒淡淡瞥她一眼,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傅晉寒說了一聲抱歉接起電話,眉心微微擰起。

掛斷電話後,他問了何麗一個問題:“你認識齊昌義嗎。”

何麗明顯一頓,瞳孔微微放大,過了兩秒才低聲說:“認識,他是我老公之前的老板,我老公以前給他當過一陣子司機。”

傅晉寒迅速接上:“那你之前怎麽沒說過?”

何麗張了張唇,“之前……之前我覺得李湛換工作都很久了,那麽久之前的事沒什麽好提的。”

傅晉寒站起來後太高,氣勢有些逼人,“你們家和齊昌義的關係怎麽樣。”

這其實是一個問話陷阱,因為他用的詞不是李湛,而是你們家。

何麗攥著手指,顯得有幾分局促,“他、他和李湛是同鄉,李湛從老家出來後就投奔他了,一直給他當司機。因為有同鄉的這層關係,他對我們家一直都挺好的,平常很照顧我們。”

傅晉寒眯了眯眼。

又是同鄉。

他肩膀微微放鬆下來,仿佛剛才的威壓根本不存在一樣,朝何麗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放心,我們一定會抓住殺害你老公的凶手。”

何麗楞了下,不太明白這位長相帥氣的刑警變臉怎麽這麽快,但還是點點頭說了謝謝。

從何麗家出來之後,薑安坐在車子上,閉目沉思。

何麗的家很幹淨,幹淨的不像是住過李湛那種五大三粗的糙漢,關於李湛的生活痕跡太少了,根據之前小區門口的監控記錄還有健身房同事的說法,李湛每天晚上都會回家,很少有在外麵過夜的情況,哪怕是酒喝多了。

但家裏又有不少直男審美的物品,比如兩人主臥攤開的首飾盒裏放著的一條巨醜無比的項鏈。

夫妻關係不好嗎?不好李湛怎麽會經常買禮物給何麗?

還有他們的女兒李幼微的房間裏為什麽會有她的懸疑小說?為什麽會在最後幾張殺人手法裏特意做了備注。

果真像何麗說的是自己的書迷嗎?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張開和李湛是同鄉,李湛和齊昌義也是同鄉,他們彼此認識嗎?齊昌義那天晚上開車進環城小區到底是幹嘛的?何麗又為什麽要撒謊?

薑安想著想著忽然坐直了身體,撥通了一個電話,“喂,12315嗎?我要投訴環城小區的物業,對!小區裏麵放置虛假監控,還有他們的牆,牆麵那麽矮為什麽不去加高?這對業主的人身安全很不負責!出了事……什麽?哦我不是業主啊,不是業主就不能投訴了?”

傅晉寒差點一腳滑下油門,偏頭意味不明地掃了薑安一眼,突然覺得有點頭疼。

薑安渾然不覺,沉浸在投訴失敗的惱怒上,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平緩心情,重新開口:“何麗在撒謊,她和齊昌義關係不一般,世上沒有那麽巧合的事,齊昌義那天晚上去環城小區一定是去找何麗。”

傅晉寒拿眼睛斜看她:“在房間發現什麽了?”

薑安糖癮犯了,偏偏今天來的時候她沒帶包,舌尖在口腔裏卷了又卷,才忍下想吃糖的欲望,“何麗的家很奇怪,關於李湛的生活痕跡太少了。更何況李湛每晚都會回家,哪怕夫妻關係再不好一個人生活的痕跡是不會被抹去的,除非在李湛死後,何麗特意清理了李湛的東西。”

傅晉寒朝她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

薑安便接著說了下去:“李湛應該在紀念日的時候都會給何麗準備驚喜,因為窗台有凋謝的玫瑰,房間的首飾盒裏裝著一堆女主人從來沒寵幸過的首飾。這一點起碼能說明李湛對何麗是有感情的,不然他這樣一個粗人沒道理這麽細心。”

“還有一個重點。”薑安說:“何麗在提起李湛和齊昌義的時候,對齊昌義用的是他,而對李湛則是直呼其名。”

傅晉寒略一沉吟,“你懷疑齊昌義和何麗有不正當關係?”

薑安:“嗯,隻是暫時的猜測。不過那輛車是在晚上8點05分進入小區,第二天早晨四點才離開的,就算這兩個人有染,那大概率也是李湛晚上要去赴約,和他老婆說不回家了。然後何麗就打電話給齊昌義兩人在家裏**。”

傅晉寒見她一半大點小姑娘把**兩個字說的跟今天中午吃什麽一樣坦然,挑了挑眉,“假設兩人有染,那齊昌義並不具備作案時間。”

薑安哼道:“那可不一定,你別忘了環城小區裏麵的攝像頭是壞的,牆又那麽矮,翻牆出去殺人也不無可能啊。”

傅晉寒劍眉橫了下,“你的意思是兩人合夥作案殺了李湛?”

薑安直視他,“凶手有協同作案的可能不是嗎?陳醫也說了死者死後那十八刀刺入很淺。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薑安緩緩靠向後座,俏皮的眨了眨眼:“何麗在麵對一個間接導致她老公被殺的小說作家時,表情沒有絲毫異樣,這可不符合一個受害者家人的想法呀。”

傅晉寒將車停在市局後門旁邊的空地裏,他並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單手扶著方向盤,指尖一下一下的點著,“你的推理很精彩,但我接下來要告訴你比較可惜的一點。”

薑安歪頭:“什麽呀?”

傅晉寒唇角勾起弧度,故意放慢語速:“何麗的確有一段婚外情,但對象卻不是齊昌義。”

薑安表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像是受了驚的兔子。

傅晉寒盯了兩秒覺得她這表情挺有意思,讓人忍不住想在上麵掐一把,好在這個念頭隻是在他腦子裏短暫的過了一下。

很快他就當無事發生一樣地說:“那輛車的車主查出來了,是株安有限公司董事長的寶貝兒子陳斯禮的。另外從他的通訊記錄中查到他曾經多次和何麗有過聯係,那天晚上不是齊昌義去了環城小區,而是陳斯禮。”

薑安瞪著他,“你剛剛怎麽不說?”

等她進行完一場頭腦風暴,欣賞完她的表演後,才漫不經心的說出車子的真相。

在何麗家裏,傅晉寒問出齊昌義時,她理所當然的覺得那輛車是齊昌義的。

傅晉寒長腿一抻,從車上下來,“隻是覺得這個陳斯禮出現的莫名其妙。”所以想聽聽你的想法。

不過後麵那句傅晉寒懶得說。

薑安還在持續生氣,她不高興的時候通常不願意開口說話,悶著頭一直往局裏走。

傅晉寒不遠不近的跟她保持了一段距離,就這麽盯著小姑娘的後腦勺看。

點煙的時候沒忍住想:真氣著了?

局裏今天人來人往,大家顯得格外忙碌,薑安透過樓梯口的窗戶往外瞧了一眼,前幾天圍著的記者已經散去大半,這不正常,除非又有什麽大新聞了。

她攔下一名正在往樓下跑的警察,軟著聲音詢問:“發生什麽啦?”

警察說:“護河橋那兒發現一具溺亡的女屍,我們得抓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