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偶人06

薑安做作地聳了聳肩,“身為南城刑偵大隊的心理側寫師是你,不是我。”

薑淺臉色難得正經,她快速出了審訊室的門從女警手裏拿過案宗,從頭到尾又仔細看了兩遍。

審訊室內,張局和傅晉寒並肩而立。

後者神情漠然,眼神掃過薑安,平靜道:“你覺得凶殺案是過家家嗎。”

薑安起身的動作頓了下,旋即若無其事的拍了拍衣擺並不存在的灰塵,笑容天真,“傅警官,我隻是一個平民,破案是你們公安應該做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

她從兩人身旁擦肩而過,不忘和張成打招呼:“張局,再見。”

“哦哦,再見。”張成象征性的揮揮手,等人走了,才皺眉問:“薑安的電腦查了嗎。”

“查了,有被入侵的痕跡。”傅晉寒想起女孩剛才那張看似天真無邪的臉,冷聲說:“技術科的人正在查對方的IP,沒這麽快。”

薑淺走進來,神情嚴肅,“張局,傅隊,這十八刀刺的範圍都聚齊在腹部胸腔,形狀不規則,明顯是亂捅一氣,我猜凶手應該是在泄憤。假設凶手是為了泄憤,那他的真實目的就不是為了模仿小說殺人引起轟動,我的判斷可能失誤了。”

張局說:“殺人有那麽多種方式,為什麽偏偏凶手選擇了最引人轟動的手法?媒體每一次出現的都恰到好處,好像是提前就知道了消息,如果隻是為了泄憤,凶手沒必要做到這樣。”

這太矛盾了。

審訊室內一時間陷入沉默。

極端殘忍的謀殺案,凶手抹幹淨一切痕跡,根本無從下手。

這時候包子敲了敲門,“老大,痕跡科那邊出結果了,案發地現場發現的燒毀車是一輛大眾,車輪鋼圈發現少量血跡,經鑒定和死者dna相同。車牌號經過複原確認為本地車牌,車裏發現殘餘的纖維,是一種合成纖維,Pu材質,應該是凶手分屍時所穿的防護服。”

傅晉寒立即邁步,比起毫無根據的推理,他更相信實質性的證據。

“監控查了嗎。”

包子跟在後麵:“我們技術人員剛剛排查了28號晚上9點到29號早上9點的道路監控,一共拍到燒毀車輛十六次。車輛一直沿著京川大橋往西,最後一次出現是在306國道上。”

傅晉寒問:“沒抓怕到正臉?”

“沒有。”包子說:“凶手全程戴著黑色帽子和口罩,不過車主倒是找到了,你說巧不巧,車主居然在一家電子廠上班。”

“去找他。”傅晉寒言簡意賅。

兩人立刻從市局出來,準備直奔三十多公裏外的電子廠。

午後陽光炙熱,曬的人心浮氣躁,市局門口蹲了不少記者,好在傅晉寒的車停在後門。

包子拉開車門,餘光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對方正在剝棒棒糖的糖紙,大概是察覺到有人看她,緩慢的抬起了腦袋。

薑安笑著朝他揮手:“包子哥!”

包子看了一眼旁邊高大的男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笑,“薑安?你怎麽還在這。”

薑安走近,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哦,我忘記說了,其實還有一點和我小說裏寫的不一樣。”

包子立刻問,“哪裏不一樣?”

薑安說:“我小說寫的是拿棒球棍打暈死者,不是高爾夫球杆啊。”

“高爾夫球杆?”傅晉寒聲線冷冽。

像是臘月的寒風,凍得薑安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薑安繼續無視那張冰塊臉,眼睛看著包子的方向,很輕地“唔”了一聲:“包子哥,我先走啦。”

包子撓了撓腦袋:“老大,她怎麽不搭理你啊?”

傅晉寒摸出一根煙銜在嘴角,抬手拍了一下包子的後腦勺:“哪兒那麽多話。”

說完目光投向薑安離開的方向,狹長的眼皮上挑。

小姑娘還挺記仇。

與此同時,包子接到了一個電話。

片刻後,包子抬起眼:“陳醫那邊報告出來了,屍體縫合完成,後腦勺鈍器傷確定為高爾夫球杆所致。”

傅晉寒麵無表情地上車:“先去電子廠。”

信安電子坐落在南城東郊的開發區,養活了附近三分之一的人。

張開就在這三分之一中。

眼下正是午休時間,張開一邊和同事說著一些低俗玩笑,一邊幹飯,他身上的工服到處都是被染上的機油,臉色又蠟又黃,看上去一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

線長走了過來,“張開,跟我過來,有人找你。”

整條產線中,操作工最討厭的人當線長莫屬,最想巴結討好的人也是線長。

張開諂媚地端著盒飯小跑跟上去,“線長,誰找我啊?”

線長說:“廢什麽話,過去不就知道了!”

張開背著他翻了個白眼,沒再吭聲。

張開被領到了工廠保衛科,隔老遠他就看到裏麵站著的兩個人。

一高一矮,高個子那個看上去就不好惹。

包子問:“你就是張開?”

張開點點頭,“你們是誰啊。”

“警察,有點事問你,請你如實回答。”包子拿出一張相片,“這是不是你的車。”

張開伸長了腦袋,照片裏的車已經被燒的隻剩車架,但車牌他認識,是自己的車沒錯。

他頓時變得憤怒,“我的車怎麽燒成這樣了!半個月前我隻是壞了個刹車就把它送到修理廠了,為什麽會出現在荒郊野外!”

包子抓住重點:“你說你半個月前把車送去修理廠了?”

“對。”張開看上去氣極了,“警察同誌你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修理廠。”

“不用打了,跟我們走一趟吧。”傅晉寒說。

一小時後。

審訊室。

張開抓著桌角,緊張又忐忑,“警察同誌,為什麽要把我抓到這裏來?我什麽都沒做啊,那車跟我沒關係,不相信你們可以去問修理廠。”

包子敲了敲桌子,“叫什麽名字。”

“張開,警察同誌,我是冤枉的!”

傅晉寒靜靜看著裏麵,目光帶著審視。

“5月28日晚上9點到29日早上十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裏。”

“晚上的時候在宿舍,早上七點半開工,電子廠的員工,我室友都可以為我證明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麽都沒幹啊。”

傅晉寒抬手按住了藍牙耳麥:“問他櫃子裏為什麽少了一套防護服。”

“你在5月13日的時候為什麽又申請了一套防護服,你原來的呢。”

“我去修車的時候落在車裏了,離得遠我就沒回去拿,重新和線長申請了一套。”

薑淺環抱著雙臂,“這未免太巧合了點。”

傅晉寒繼續對著耳麥說道:“以你四千五的工資是怎麽買得起那輛十幾萬大眾的。”

“以你四千五的工資,是怎麽買得起那輛十幾萬大眾的?據我們調查,你父母都是農村人,家裏還有個上大學的妹妹,條件艱苦,根本沒法供你買車吧。”

張開做出苦哈哈的表情:“借錢買的,不犯法吧?”

“借誰的錢。”

張開明顯頓了下,說:“我老鄉的。”

傅晉寒壓低聲線:“他在撒謊。”

薑淺側眸,眼神裏帶了幾分意外。

包子聽到撒謊兩個字,語氣立刻嚴肅起來,使勁拍了一下桌子:“我勸你最好說實話!”

出於對警察的天生畏懼,張開身體抖了下,改口道:“真的是我老鄉的,他叫李湛,我看電視報道他死了,所以不敢說,我怕你們以為是我殺了他,畢竟、畢竟這車是我的。你們一來找我給我看照片我就猜到了你們肯定是因為湛哥來找我的……”

張開聲音越到後麵越小,“警官,和我真的沒關係,那車從我送去修理廠到現在就沒開過了。你們可以去查廠裏的監控,我這段時間都沒出去過!”

這段時間媒體的大肆報道,案發細節幾乎都被披露出去,張開知道這點並不意外。

包子問:“李湛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和他關係怎麽樣。”

張開低下頭:“半年前我騎電瓶車追了他的尾,就加了微信說後續賠償的事,後來他知道我和他是同鄉就沒讓我賠錢了。因為是同鄉嘛,聯係漸漸就多了起來,時不時會約出來喝點酒什麽的,哦,電子廠的工作也是他幫我找的。”

說到這裏,他似乎有些感慨:“湛哥人其實挺好的,就是脾氣不好得罪了很多人,我經常聽他說誰誰誰看他不爽想要揍他。”

這個時候李湛的下一句往往都是:呸!一群雜碎,也就隻敢在腦子裏想想!

“李湛有跟你提過這些人名字嗎?”

張開想了想,說:“王大力,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就一個?”

“不止,但這個是湛哥提過最多的,其他提過一兩次的我也不記得了啊,都是喝醉了說的,我記憶力哪有那麽好啊。”

審訊室外,傅晉寒和薑淺眼睛緊緊盯在他臉上,似乎想要在上麵找出任何異常的蛛絲馬跡。

“最後一次見死者是在什麽時候。”包子問道。

張開:“就半個月前吧,我車壞了之後不方便來市區。那天湛哥好像很不高興,喝了好多酒,我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最後我找代駕給他送回去了。”

“傅隊!”門被推開了,楊樂走進來:“剛聯係過修車廠老板,確實和張開說的一樣,半個月前張開把車送到修理廠,之後沒再去過。修理廠門口的監控顯示在5月27日淩晨兩點,張開的車子因為修理廠員工的失誤忘記拔出鑰匙被偷走,第三天上午九點老板發現車輛丟失後報案,但那個時候凶手已經作完案了。”

“為什麽中間隔了一天。”薑淺問。

楊樂說:“老板說修理的車輛太多,沒有注意,第三天要交車時才發現的。”

“夠巧的啊。”薑淺勾著紅唇,看向傅晉寒:“傅隊,你怎麽看。”

傅晉寒指節一下一下在桌上敲著,不管是修車廠老板還是張開都有合理的不在場證明,然而他們無意間製造的巧合卻給凶手提供了免費的作案工具,把李湛推向了死亡。

傅晉寒掀開眼皮,“既然車主是張開,防護服也是他的,先關上24小時再說,楊樂,這期間你和包子輪流審他。”

楊樂:“好。”

薑淺挑眉,這人的行事作風怎麽和她那冥頑不靈的妹妹這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