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木偶人32
刑偵辦裏,楊樂做著總結匯報。
“案發當天齊昌義提前從會所出來蹲點,在汜河路口和代駕換位,車輛在八點05分進入小區,之後齊昌義從環城小區翻牆而出,提前在李湛下班的地方蹲點,埋伏在和李湛約好相見地點的必經之路,那段路沒有監控,齊昌義戴上手套將人用高爾夫球杆打暈,之後將李湛轉移到廢棄廠房進行分屍,他穿上張開提前放在車裏的防護服按照小說進行了一模一樣的犯罪,之後處理現場。”
“拋屍的最後一個地點是死者居住的小區,因為沒有監控,何麗下來幫助拋屍,她泄憤似的用刀刺了隻剩下軀體的十八下,給死者戴上腳鐐,兩人合作完拋屍後齊昌義離開現場,何麗回家。之後淩晨四點,監控拍到陳斯禮開車從小區裏出去,何麗早上八點出小區。”
這是一場橫跨二十多年的犯罪,一群受害者為了讓死去的亡魂安息,不惜犧牲自己的自由和生命。
“車鑰匙是修理廠老板故意丟在那裏讓齊昌義去偷的,也是他故意第三天才報警說車丟了,時間、地點、作案工具,一起殺人案件居然牽連了這麽多人。”包子悵然道,即便真相大白,他依舊覺得恍惚,大概是這場案件背後的真相更加令人心底發寒。
老李沉默著,一言不發。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評判這起案件,大家都是受害者,又都是施暴者,利用和被利用之間,沒有人是無辜的。
夏日的熱風從窗戶外灌進來,吹的人心裏發燥。包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歎了聲氣:“你說他們這不是傻嗎!明明可以報案,我們也可以去查的,為什麽要用這麽極端的方式?”
楊樂推了推眼鏡,說出殘忍的事實:“他們都報過案。”
“什麽?”
楊樂重複:“事發後都報過警,但都被王局壓下來了,我查了以前的檔案記錄,這些受害者撤銷報案的文件上都有王局的簽字。”
一時間沒人說話。
“操!”包子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在他心裏警察兩個字何其重量,它們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們這群穿著警服的人,更是正義,是法律,是信仰。然而總有一群老鼠屎去壞了這一鍋好粥!
薑安倒了杯誰端給包子:“喝點涼的降降火氣。”
包子接過來一口喝完,還是覺得心裏火的慌:“我要去和張局打報告,王中天這樣的人不能繼續留在南城禍害人了!必須徹查!老大,你覺得呢?”
大家的視線都聚在了傅晉寒身上。
他漫不經心的掀開眼皮,嗤笑道:“等你去打報告,王中天早攜款跑人了。”
包子呲牙抗議,辦公室氣氛終於活躍了些。
傅晉寒將這起案件的陳述報告上交給調查組,引起極大的重視,張局那邊掌握了不少王中天之前犯罪的證據,加之二十五年前的事翻出水麵,上麵嚴令必須徹查此案,多年真相終於迎來即將大白的時刻。
王中天和其女婿被雙規,陳家資金被法院凍結,株安有限公司所有與此案相關人員全部落網,其中包括陳富,還有陳富準備用來為陳斯禮脫罪的那名替死鬼——陳斯儀。
陳斯儀西裝筆挺,穿著考究,即便坐在陰森的審訊室裏,也能言笑晏晏斯文有禮。
經過警方調查他和這起案件並沒有關係,他既沒有參與性賄賂,也沒有和陳斯禮那樣亂七八糟的私生活。帶他來警局隻是例行審問,回答完警方的問題後就能離開。
陳斯儀看向對麵的兩人,笑道:“和你們講個故事吧。”
說完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聽,他已經開始自顧自講述,他的聲音很清冽,和從前那些故事說裏的配音員有幾分相似。
“女孩懷揣夢想來到大城市想要靠自己闖出一番天地,在這裏她碰到了一生摯愛,為了他心甘情願賣身,幫他尋找其他和她一樣原本無辜的女孩做犧牲品。漸漸地男人事業越做越大,看上了有錢人家的小姐,開始嫌棄她,所以他要除掉這個知道他一切犯罪證據的女人。”
陳斯儀整了整衣擺:“可是怎麽才能殺掉她不被人發現呢?他想了很久決定做成一場意外車禍身亡的假象,他做的很成功,在當年那個時代沒人查到他頭上,但是女人為他生了一個孩子,他就要結婚了怎麽能承認自己有孩子呢,於是他又找人把孩子扔到了福利院,再也沒有管過他。”
“後來他兒子被綁架,巧的是綁架的罪犯正好是被送進孤兒院那個孩子的養父,孤兒救了那個富家少爺,他也知道了救他兒子的是他曾經老相好生的孩子,時隔十多年居然見到了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你們說他會怎麽做?”陳斯儀依舊溫和的笑著,甚至還有心情調侃。
薑安低聲說:“勉為其難把他帶回家養著,日後自己驕縱跋扈的兒子犯了事就有替罪羊了。”
陳斯儀表情有一瞬間崩裂,他大笑出聲:“名震A市的天才少女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你確實很聰明。”
薑安聽著陳斯儀誇張的笑聲,忽然覺得這幅精致皮囊之下隱藏著的靈魂有些可憐。
同樣都是陳富的孩子。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鏽。
她看著陳斯儀問:“你選擇做律師是因為方便調查你母親當年的死亡真相嗎?”
陳斯儀眼神詫異了一秒,繼而坦誠承認:“是。”
薑安:“市局的舉報信是你遞的嗎?”
陳斯儀點頭:“是。”
傅晉寒皺眉道:“何麗她們呢?”
陳斯儀淡聲開口:“他們跟我沒關係,我隻是想報複陳富,可沒打算教唆殺人。”
說完他又笑笑:“我這應該算是為警方做好事了吧?幫你們除了社會的渣滓,毒瘤,不給我頒發個優秀市民獎什麽的?”
陳斯儀雲淡風輕的說著,仿佛陳家落網和他毫無關係,言語之間對於陳富沒有仇恨的憤怒,有的隻是陌生人的涼薄。
傅晉寒目光冷冽:“你說何麗跟你沒什麽關係,那這是什麽。”
陳斯儀看向他遞過來的東西,是那把在李湛死後插入的刀。他眉宇間那抹淡然立即消失,他眯起眼,上挑的眼睛顯得刻薄:“你給我看這個做什麽?”
傅晉寒神色冷淡:“這是何麗從家裏帶出來然後插在李湛身上的那把刀,做工精致,一把兩萬塊,還是紀念款,總共隻生產出了十把,其中一位買主就是你。”
陳斯儀扯唇:“你也說了一共十個人。”
傅晉寒雙臂環抱,冷嗤道:“是嗎?那我想欣賞一下陳先生那把刀。”
陳斯儀沉默兩秒,隨即身體後仰,淡笑道:“送一把刀而已,不能送嗎?按照你們的說法,賣刀的也有罪了。”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像陳斯儀說的一樣,他隻是送出去一把刀,隻是無意之間表現出對何麗感興趣,讓他那個一向喜歡跟他作對的弟弟注意到何麗。至於後麵事態的發展,和他沒有關係。
南城連續下了一個多月的雨終於停了,雨季一過,和天氣預報說的一樣,接下來好幾天都是晴空萬裏,烏雲徹底消散。
薑安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享受陽光的洗禮,離環城小區凶殺案和陳家落網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星期,案件有序的調查,該抓的一個都跑不了,可她的心裏總是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大概就是撥開了一團迷霧,但好像眼睛還是看不清路。
究竟是哪裏不對?
薑安在搖椅上躺了很久,一陣風刮過,她驟然從椅子上坐起來,給傅晉寒打了電話:“我要去見李幼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