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請客
雲銷雨霽,碧空如洗。
許島蜻打開窗戶深呼吸,空氣中充盈著一股草木潤澤的氣息,夾帶了一絲劫後重生的感覺。
昨天淩晨兩點才回來,她估摸著淩戈這會兒肯定還在睡覺,於是輕手輕腳地走進廚房,站在冰箱前猶豫了幾秒,還是拿了兩個人的量。吃完自己的那份,她把剩下的玉米和雞蛋用盤子裝好,放在飯桌上顯眼的位置。怕吵到他,到了公司後,許島蜻才發微信提醒。
【桌上有早飯。】
到了上午十點,淩戈發來一張光盤的圖片,還附上一句誇獎。
【好吃。】
嗬,許島蜻短促地笑了一下,水煮雞蛋和玉米,能好吃到哪兒去。
中午她約了龔欣一起去食堂,為了答謝之前龔欣和淩洲的幫忙,她想在這周末請他們吃飯。
“別跟我客氣,我又沒幫上你什麽,主要是靠淩洲。”
“用的用的,欣姐,沒有你介紹我也找不到淩律師。再說,我一個人不太好意思請他單獨吃飯,你在的話還能熟悉一點。”
“那行吧,我周六周日都可以。對了,你之前說你現在租的房子也是他介紹的?”
“嗯,是淩律師自己家出租的房子,就在體育公園那邊。”說到這兒,許島蜻想起了台風天的事,向她請教。“欣姐,你說我要不要把淩律師的弟弟也叫上?”
“叫上啊,反正他和淩洲是親兄弟,不怕場子生。”龔欣到底是做人事工作的,想得比她多。“你剛來深圳,多認識個本地人沒壞處的,再說他幫了你的忙,又是你房東,住在一起以後少不了有點兒事要麻煩人家。”
許島蜻覺得很有道理,她打算回去後當麵和他說。晚上在樓下等電梯的時候,淩戈正好從停車場上來。
聽他打招呼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她問道:“你感冒了?”
“沒有。”淩戈清了清嗓子,“就是喉嚨和頭有點痛。”
許島蜻眨了眨眼,這不是感冒?
“是不是昨晚淋雨了?”
他光著身子淋了那麽久,後來在車上又把毯子給她裹著。
他嘴硬道:“不是,就是最近幾天沒休息好。”
行吧,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進門換好鞋,兩人各自進了房間。許島蜻洗完澡去廚房接水喝,她端著杯子邊喝邊盯著燃氣灶下邊的櫃子。
剛剛開門的時候,她注意到淩戈手上有好幾處小口子,已經抹了黃色的藥水,估計是昨晚移樹時受的傷。
算了,不管怎麽說,總歸是好心接她。
打開櫃門,果然還有兩塊生薑,她就記得上次來例假買的沒用完。
薑洗幹淨切成幾片,煮沸了燜一會兒,再丟進去兩顆冰糖,簡易版的生薑水就做好了。
見淩戈房間門隻是掩著,她走過去輕輕叩了兩下,“我煮了生薑水,你要喝點嗎?”
她特意又在後麵加上一句“預防感冒。”
“馬上。”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動靜,過了兩秒他打開門,頭發濕漉漉的,脖子上搭著一根毛巾,看著像是剛洗完澡。
“哪兒呢?”
“在廚房,你自己盛。”
“誒,”淩戈擦著頭發往廚房走去,嘴裏咕噥道:“一般不都是端著碗送到門口嗎?”
“最好還得是有個托盤兒呈著的那種吧?”
不知道怎麽回事,每次聽他說話,她很容易就順嘴接了。
“托盤兒也得講究,最好是和碗搭配著來,不能端著個不鏽鋼盤子就來了。”
真把自己當少爺,把她當丫鬟呢。
許島蜻正暗自腹誹著,就見淩戈舀了一碗薑水,自己端著喂自己:“少爺,該喝藥了。”
她在旁邊撲哧一聲笑出來,相處了一個多月,她發現淩戈這人有時候真是沒個正形。
他還一臉正兒八經的樣子,“這樣多好。”
“條件有限,下次吧,少爺。”
洗碗池還養著魚,她撥弄了兩下,它就活蹦亂跳地在水裏撲騰,估計和它一起上岸的同期都沒命了。
“它還要養到什麽時候?”
“可惜你又不會做飯。”
許島蜻奇怪,她什麽時候說過自己不會做飯了。“我會做啊,我上次隻是說不會殺魚。”
“是嗎?我可能聽錯了。”
他記得,她以前說過自己從來不進廚房的。淩戈幾口喝完薑水,放下碗問她,“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
“大學的時候,不過我做飯不好吃,隻能應付一下。可能沒有這個天賦吧,反正也不喜歡做,太麻煩了。”
“這麽不喜歡做飯,為什麽又學了?”
許島蜻笑了一下,這個問題好天真,他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人活在世界上,做事僅憑喜歡不喜歡嗎?
“沒辦法啊,有時候就沒辦法唄。”她糊弄地答道:“做飯算是一項基本的生存技能吧。”
那會兒梁春玉剛接受化療,每周需要去三次醫院,她們在醫院附近租了間帶廚房的小房子。化療藥物帶來的不適讓她什麽東西都吃不下,許島蜻便開始學著做飯。
開頭的時候常常手忙腳亂,一頓飯要做一個小時,必須把所有的食材準備好才敢開火。但還是會忘這忘那,有時候切好的蔥就在一旁的菜板上,結果等裝盤了才發現忘了放。火候也控製不好,不是生了就是糊了,她不知道多少次被熱油星子崩在手上和臉上。
後麵熟悉了流程,她做所有菜都是一個套路,一個味道,油熱、下鍋翻炒、加水燜熟,最後撒點鹽起鍋。
做飯填飽肚子沒什麽難度,但要做得美味還是需要下功夫的,小的時候她總覺得梁春玉做飯不好吃,做來做去就是那幾個菜。等到了自己才明白家庭煮婦的難處,常常剛吃完上頓就苦惱下頓該做點什麽,味道好的同時要有營養,還要不難做,真的是費神費時。
“不過做飯也不是完全沒好處,至少在做的過程中會全心全意,沒時間想其他事情,也算是一種放鬆了。”
“那去學遊泳吧。”淩戈建議她,“遊泳也是這樣,你隻記著劃水的動作,什麽都不會想,還能鍛煉身體。”
“你怎麽就知道我不會?”
“我看你麵相就不會。”
從看手相上升到看麵相,許島蜻略微無語,但確實讓他猜對了,她就是個旱鴨子。
他們倆一站一坐,她也沒有開始的拘束了,捧著杯子隨意和他聊起來。
“對了,你周六晚上有時間嗎?”
“周六晚上,”淩戈皺眉思考,“我想想啊,最近比較忙。”
“不是什麽大事,我就是想周六晚上請你和淩律師一起吃個飯,還有我的一個同事。”許島蜻很體貼,“你不用勉強,實在沒有時間就算了。”
“有時間。”他立馬改口,“地方定了嗎?”
“沒有,我就是想問問你,淩律師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東西?”他隻是動了動眉毛,她趕緊心虛地補充道:“還有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
她著實沒有請客的經驗,人情往來什麽的,向來不會。
“要不我幫你定吧,保證淩律師滿意,怎麽樣?”
這樣是方便了,他應該最了解淩律師的口味,但前提是不考慮價錢。許島蜻算了算自己的錢包,她從實習開始就給自己製定了規則。每個月工資一到賬,固定轉百分之七十五到專門存錢的卡裏,這張卡隻能進不能出,無論什麽情況,就算是餓肚子也絕對不從卡裏支錢,剩下幾千塊錢就用來交房租和作生活費。所以雖然工資聽起來比較高,但她平時用錢節省,能不花就不花。
她想著淩律師之前免費幫忙,還租了房子給她,這麽大的忙還是得去稍微好一點的地方,所以專門留了一千的預算。但淩戈平日的吃穿用度看起來就是會享受生活的人,許島蜻擔心他選的地方貴,四個人一千塊錢吃不下來。但她不好意思說什麽,一咬牙答應下來,“行,那就麻煩你了。”
算了,貴點就貴點吧,請客就是要讓客人滿意。再說本來他們收的房租都比別人便宜幾百,一季度就便宜了一千塊,就是一頓飯錢。大不了她這個月節約一點,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
“那我定好了告訴你。”淩戈端著碗站起來,“我喝飽了。”
許島蜻想著他手上的傷口,跟著走去廚房,“我來洗碗。”
“別了,我洗。”
她把碗接過來,“哪兒有少爺親自洗碗的?”
“......”
周六下午,許島蜻一下班就打車去餐廳,淩戈找的是一家以粵菜為主的融合菜,在市中心的商場頂層,這裏離淩洲和龔欣距離比較近。
她沒料到周六的傍晚還會這麽堵,上車了才想起淩戈之前和她說過,坐地鐵過去再打車會更快一點。想到客人都在幹等著,她這個請客的還沒到,許島蜻心急如焚,向他們道歉,每隔兩分鍾就要看一次手機。
淩戈在電話裏安慰道:“不急,我們先拿號,今天人挺多,估計要等一會兒。”
過了十分鍾,他又發來信息,【別擔心,我和你這同事已經聊熟了。】
許島蜻總算鬆了口氣,就是擔心自己不在,龔欣一個人會不會不自在。她此刻對淩戈感激不盡,心甘情願端個托盤兒,叫聲少爺。
路上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到,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邊,平時也很少進商場逛街,於是下車之後就在步行街裏繞暈了,最後還是靠問路找到的。
淩戈就站在店門口,她看到之後趕緊小跑過去。
“不好意思,來晚了。”
“不晚,我們剛坐進去。”
他在前邊帶路,穿過左邊大廳,許島蜻就看見了座位,遙遙和龔欣揮了揮手。
淩戈突然轉過來偏頭看著她,“你今天很好看。”
“啊?”她正滿臉笑意,手還半舉著。
“我說,你今天這個打扮好看。”
許島蜻趕緊低頭看自己,這不就是台風那天穿的短袖和牛仔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