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來者

許萬東還沒下班就接到唐穎道歉的電話,說本想著給他送點餃子過去,但沒想到家裏有人,估計小姑娘被她嚇著了,讓他回家務必替她道個歉。

他生氣又說不出什麽埋怨的話來,鑰匙是他給的,唐穎很少在他不在家的時候上門,自己也沒和她說過許島蜻來西安的事,怎麽樣都怪不到她頭上。

許萬東掛了電話趕緊開車回家,一進門就看到鞋櫃上放著許島蜻的鑰匙,他鞋都沒脫,徑直走進她的房間查看。

**的熊不見了,她的大書包也不見了,衣櫃門敞開著,她帶來的衣服又帶走了。

許萬東看了看時間,剛好六點半,回戶縣的末班車出發了,他拿著車鑰匙下樓。

大巴七點半抵達戶縣客運站,許島蜻背著書包,抱著個巨大的熊,磨蹭到最後一個下車。剛一下來,就看到梁春玉等在出口。

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叛逆出走,開始得很衝動,結束得很匆忙,曆時兩小時,沒耗費一個多餘的人力。她忐忑地走過去,等著挨罵,沒想到梁春玉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往外走,兩人坐著她的小電驢回家。

一直到進門,她才問道:“吃了飯沒有?”

許島蜻搖頭,她便轉身進了廚房。

沒一會兒,兩碗肉絲麵條端出來,上麵鋪著黃燦燦的煎蛋。

“多了。”

“吃不了放那兒。”

許島蜻瞧著她媽似乎是餓了,埋頭吸麵條,顧不上和她說話。她挑來挑去地吃了兩口,就有人敲門,她端著碗不動。

梁春玉也不使喚她,自己過去開門。

“吃了沒有?”

“不餓。”許萬東走進來坐在沙發上,“怎麽回來也不說一聲?”

以前怎麽沒發現呢,他早就沒家裏鑰匙了。

“寫了字條,放茶幾上了。”她還是做不到不打一聲招呼就走,讓人為她擔心,就像回來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質問的話,什麽樣的話最傷許萬東,她是知道的。但真的見麵了,她依舊沒有任性發脾氣,再怎麽生氣難過,她都做不到傷害自己愛的人。

“行了,吃不下給你爸,正好我懶得再煮。”

許萬東端起她的碗邊大口吃麵,邊走到她房間門口,過了片刻笑道:“就知道你又把這熊帶回來了?搬來搬去不嫌累啊。”

“以後不會搬了。”

“怎麽就不搬了?不帶著它你睡得著?”

“我不去了。”

“什麽不去了?”梁春玉放下筷子,“暑假不上補習班了?”

“我不去市裏讀高中了。”

“你在說些什麽鬼話?”

“我不想去西安,不想和別人住一起。”許島蜻低著頭不看他們,大著膽子繼續往下說道:“我想清楚了,我在戶縣讀高中一樣可以考得很好,我初中不也是在這兒讀的嗎?”

這些話戳中了梁春玉的肺管子,她生氣地站起來,“許島蜻,不管我們大人之間發生什麽事情,跟你都沒有關係,你讀好你的書就可以了。”

“什麽叫跟我沒關係?”她從小到大都在害怕這件事情,現在真的發生了,但他們甚至不願意正麵告訴她,還要用這套說辭。她從來沒談過自己的恐懼,現在終於挑破一切。“難道我不是這個家裏的一員嗎?難道你們離婚不應該告訴我一聲嗎?你們打算一直瞞著我嗎?爸爸,你既然不想讓我知道,為什麽又讓別的女人上門。我覺得,你們這樣,真的特別不尊重我,我不是小孩了,我也有腦子有思想。”

說到後麵,她的聲音無法控製的帶著哽咽和顫抖。

“蜻蜓,從小到大,爸爸一直很尊重你的任何想法。離婚這件事瞞著你是我們的不對,但那是因為我們最怕的就是傷害你。”許萬東終的臉色很難看,“市裏的房子是給你買的,房產證上寫的是你的名字,這件事你可以向媽媽求證。所以沒有什麽別人,隻有我們兩個人。唐阿姨有鑰匙是因為之前我工作很忙,裝修和安裝家具的時候我請她幫我開門,以後我不會讓她來家裏了。”

“你會和她結婚嗎?”

“至少在你上大學之前,我絕對不會結婚。”

就是說以後有可能,許島蜻想了很久又問:“我判給誰了?”

“那隻是法律上的判決。”

許萬東沒有正麵回答,她就知道了,梁春玉是絕對不可能放棄她的撫養權。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判給媽媽了,對吧?”

許萬東很難受,她的語氣和眼神好像在說,他拋棄了她。

“我跟你媽媽因為離婚的問題吵過很多次,但唯獨沒有因為這個問題吵架,我們覺得名義上的撫養權歸誰都不重要。”他語氣鄭重,“因為我和你媽媽可以保證,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女兒。”

“你,我,還有媽媽,我們三個永遠都是家人。”

梁春玉早在許島蜻流淚的時候就收拾碗去了廚房,她打開水龍頭,站在洗碗池前刷鍋刷碗又抹地,然而背對著他們,眼裏的淚就沒停過。

許萬東是連夜開車趕回市裏的,他第二天還要上班,許島蜻留了下來,她在家裏待了三天,兩天在外婆家,梁飛揚也來了。

“哥,你早就知道我爸媽離婚了嗎?”

“嗯。”

“連你也不告訴我?”

“不想看你傷心,我要是說了,你肯定得哇哇大哭吧。”他拿著外婆的舊蒲扇慢悠悠的搖著,“我當時和你爸媽想得一樣,就是覺得你再大一點可能更容易接受。比如到我這個年紀,根本不關心父母的感情怎麽樣了,自己談戀愛夠得忙了。”

“可是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就瞞著我,我感覺很難受。”她又強調一遍,“特別難受。”

他擼了擼她的頭發,“以後不會了,我一直站在你這邊。”

回西安後,許島蜻和許萬東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樣子。她連著去了書店好幾天,都沒有再見到陳帆,她自己借了高中數學教材,每天無可自拔地沉浸在學習中。暑假過了一半的時候還去報了一個奧數班,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關於競賽的事情,隻對許萬東說是高中預習班。

她每天按部就班地過著暑假生活,早上去奧數班,上完課後在外麵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坐公交去市圖書館,常常待到許萬東下班的時候順路接她回家。他們晚上有時在樓下一家麵店解決晚飯,有時回家做飯。許萬東工作也很忙,他升職成了廠裏骨幹,所以晚上家裏常常靜悄悄的,他們一個在書房,一個在臥室,各自學習和工作。到了晚上十點多,許萬東就會敲敲牆壁,提醒她該睡覺了。

連著幾個周末,梁春玉都來市裏看她,白天給他們做飯,偶爾一起自駕去附近景點逛逛,晚上就和許島蜻一起睡,到了周天再回去。

她覺得很奇怪,以前他們總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吵起來,現在非但不吵,還相處得很和諧。她甚至都快忘了他倆已經離婚的事,有時候也會暗自想,爸媽是不是還有機會複合。

這天許島蜻聽見她爸和同事打電話,好像是說誰誰過生日,明晚一起吃飯。她異常警覺,唐穎和許萬東就是同事,再加上電話對麵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於是第二天晚上也要跟著去。

他倆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一桌人,四男四女,唐穎果然也在,看到許島蜻後熟稔和她打招呼。

許萬東向眾人介紹道:“這是我女兒,許島蜻。”

唐穎身邊的女人非常熱情,嗓門很大的那種。“你就是蜻蜓啊,長得真漂亮,我們都聽你爸爸說過好多次了”

“這個是周阿姨,她就是今天的壽星。”

許島蜻立刻聽出她就是昨天電話裏的那個女人,掛著一副禮貌淑女的微笑一一叫人,無論哪方麵她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眾人誇讚不已。

她其實沒什麽胃口,菜上來之後隨便吃了幾口,就不怎麽動筷子了,許萬東問她中午吃了什麽。

“不行,再吃點兒別的。”他立馬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邊給她剝蝦邊教育道:“我不是說了,中午盡量去吃套餐,多選幾個菜,蛋白質蔬菜這些每天都必須要吃一點,不能光吃麵條饅頭。”

“嘖嘖,許工還有這一麵呢。”同事開起玩笑,“怪不得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呢。”

明明大家臉上都笑嗬嗬的,許島蜻就是覺得唐穎眼神不一般,還有她旁邊那個周阿姨。這些人大概都知道她爸爸和唐穎的關係,她注意到剛剛來的時候,隻有唐穎旁邊的位置空著。

飯吃到一半,兩個女人就結伴去了洗手間,她們剛離開座位一分鍾,許島蜻就跟上去。

男女洗手間是對著的,中間的洗手台也是隔著鏡子分成兩麵。等唐穎她們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許島蜻已經在男士洗手台那邊站著了。水嘩啦啦地留,兩人有意識地降低了說話的聲音,不知道她們先前說過什麽,此刻竟然提到了她。

“就是疼閨女嘛,這都不算個問題,老許跟他前妻那些事我也是知道的,他還是個比較負責任的好男人。再說男人到這歲數沒點問題是不可能的,他這個條件你現在打著燈籠都難找了。相貌堂堂,又能掙錢,你看我們廠那些女人都盯著他的不少。”

“你說的我當然知道,隻是之前想著他女兒跟著前妻在老家,沒想到又跟他住了。我跟你講啊,那孩子看著乖巧,腦子精得很。老許上次回來後,我就覺得他對我那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倒是,老許特別疼這個女兒,她要不願意鬧起來,你倆這事兒確實懸。但是不礙事,最多也就三年,她就上大學去了。你以為老許還真能一直不結婚呐,你見過哪個男人......”

她們洗完手離開後,許島蜻麵無表情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