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小姐

淩戈第一次去西安,是在他初中畢業,他哥高中畢業那年。

淩洲是個早產兒,生下來隻有三斤二兩,在醫院裏住了半個月,差點沒活下來。他長大後身體素質依然不算很好,各方麵都比不過作為弟弟的淩戈。十幾年家裏對淩洲嗬護備至,也有諸多限製。雖然他身為哥哥,卻還不如淩戈獨立,也不如他更自由。

這次他堅決要報北方的大學,淩媽媽不同意,雙方僵持不下,在家冷戰。

以至於過了幾天,淩戈的中考成績公布後,家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但算是在他自己的預料之中,相比起來他更好奇許島蜻考得如何。

第二天是七月一號,晚上八點是他們約定視頻的時間。

淩戈白天拒絕了猴師兄和二師兄的球場邀約,開著空調在家裏待了一整天,上午看書,下午打遊戲。吃完晚飯,放平時他早就坐到電腦跟前去了,今天卻故意在樓下磨磨蹭蹭,惹得他媽狐疑地看向他。

“我是怕你一個人無聊,陪你看電視。”

他媽先是欣慰,然後歎氣道:“你哥怎麽還不回來?他沒說幾點回來嗎?”

淩洲吃完午飯就和同學出去了,到了飯點隻給淩戈發了條短信說不回來吃飯。他媽還是不放心,廚房的火也沒關,一直小火煨著湯。

“才七點多呢。”淩戈勸道:“媽媽,哥又不是傻子,你還擔心他餓了不會吃飯啊。”

“哥哥跟你不一樣,他脾胃不好,不能亂吃外麵的東西。”

“切”淩戈對著電視撇嘴,“有什麽不一樣的。”

“弟弟,你生出來的時候足足六斤二兩,哥哥隻有你一半重,當時要不是我和爸爸堅持......”

又來了,他都能背了,他媽是一個心腸特軟眼淚特多的女人,說著說著下一秒能哭。

淩戈趕緊打斷她:“那他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那是因為我這麽多年一直在專門照顧你們啊,就這樣,哥哥和你比,身體還是差遠了。你從小吃什麽都能吸收營養,長得又快,你看看你,初中畢業就快趕上你哥哥的身高了。他還想去那麽遠的地方讀書,北方多冷啊,他的身體能適應嗎?冬天能過得下去嗎?”

淩戈小的時候還會在心裏羨慕媽媽太關注哥哥,長大之後對淩洲隻剩下同情。

看看時間,快八點了,他趕緊上樓。

他進房間後卻不急著坐到電腦跟前,反而是跑到衛生間刷完牙才出來。捱到八點整才慢吞吞去開電腦,讓自己顯得不那麽迫切。

他想象中,許島蜻這會兒應該坐在電腦前抓耳撈腮地著急:淩淮怎麽還沒上線啊?他該不會是忘了吧?

他傲嬌地登錄賬號,發現許島蜻竟然還沒上線。

什麽人嘛,一點都不準時。

等到八點二十,她的頭像還是灰色,淩戈生起悶氣。他把鍵盤敲得震天響:許島蜻!做人要守時,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多久啦!

想了想,還是刪掉,這樣顯得他很迫不及待。他和侯師兄一起玩了會兒遊戲,全程心不在焉,中間又下樓倒了杯水。

回回房間門口時聽到電腦發出消息提示音,他嗖的一下衝過去,點開一看是同學問他明天要不要出去玩,他把鼠標丟到一旁。

晚上十點,淩戈不等了,發了一通信息譴責她不守時,隨即關掉電腦,去樓下遊泳。

他猜測,她或許還在外婆家沒回來。

第二天

第三天

許島蜻依舊沒有上線,更沒有回過信息。

淩戈寢食難安,難道是中考發揮失常?但考得再怎麽差,以她平時的成績,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過了兩天,在香港的小姑姑打來電話邀請兩兄弟過去玩兒,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了,他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然而姑姑這次空前熱情,隔天又打來電話,一會兒說有一年多沒見哥倆甚是思念,一會兒又承諾他們去香港偷偷包個大紅包慶祝畢業。淩洲不想待在家裏,硬拉著淩淮一起去了。

到了香港,淩戈一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的女孩,就知道了小姑姑的用意,他和淩洲就是工具人。

小姑姑的繼女,他們名義上的表姐,比淩洲還大一歲。也是今年高中畢業,她小時候就跟媽媽去了國外,偶爾隔幾年才回一次香港。淩戈小學的時候就見過她,那時候也是姑姑把他騙過來陪這個表姐玩,他們在一起待了一個星期,他就沒見過她的好臉色。

小姑姑領著兩人上樓放東西,一到房間,淩戈就拉長聲音:“小姑...”

“寶貝,小姑是真的沒辦法。”她開始裝可憐,“你姑父又不在家,我怎麽辦嘛。你們和Fia是同齡人,更好相處。”

“那她什麽時候回去?”

“你千萬不要當著她問啊!不管怎麽說,這裏也是她家。”小姑姑放低了聲音,“我那天聽她打電話,好像說過兩天要參加一個什麽野生動物保護活動,應該待不了幾天了。這樣吧,一天一千,不告訴你媽,怎麽樣?”

“小姑。”他聽了半天才開口詢問道:“那紅包是單給還是...?”

“單給!”

“成交。”淩戈拍板同意。

拿人錢財,□□,這事他熟。

Fia其實挺好伺候的,她在香港沒什麽朋友,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家裏,不到飯點不見麵。

中午阿姨做好飯,叫了她兩次,淩洲不管,自己先吃,淩戈倒是規規矩矩地等著她下樓才開動:“表姐。”

偌大的大理石長桌上隻坐了他們三個人,飯吃到一半,Fia朝淩戈點點手,示意他把紙遞給她。

淩戈剛把紙拿起來,就被淩洲搶過去。

“你在國外也這麽沒禮貌嗎?”說完又轉頭教訓淩戈,“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別人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

淩戈瞟了一眼他哥,那眼神明晃晃地在說:別計較太多,咱們是拿錢辦事。

“主人都未食飯,客人就坐喺枱上咗。你好有禮貌咩?”Fia從淩洲手裏一把拿過紙巾,突然提高音量道:“thank you!”

淩洲已經吃完,看都不看她就下了桌子,留她一個人生悶氣。

“呢個人好憎。”她跟淩洲是第一次見麵,也是第一次遇到別人對她態度這麽惡劣。

“你幾時改嘅名?”

“很久了。”淩戈驚訝,她竟然還記得他以前的名字。

“點解啊?”Fia好奇追問。

“大人想改就改咯。”他聳聳肩,懶得解釋,“我吃完了,表姐,你慢慢吃。”

淩戈在網上泡了一下午,遊戲也玩得無聊透頂,到了傍晚去樓下遊泳。

他跟許島蜻都失去聯係半個月了,這還是他們這兩年來第一次這麽長時間沒有聊天,以前她上不了網的時候都會提前告訴他。

他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他們一起追的動漫在上個星期結局了,猴師兄之前在遊戲裏談的女朋友竟然是個男生,他堂哥家養的狗生了一窩崽。不過淩洲有鼻炎,所以他不能抱回家養。

誒,他歎氣,怎麽突然覺得生活少了點什麽。

淩洲早就發現他的異樣,這段時間以來他時常無緣無故地歎氣。

“失戀了?”

“怎麽可能。”

“那你一天到晚唉聲歎氣地幹嘛?”

“哥,你還記得我小學時候那個筆友嗎?”

淩洲點頭,“西安的那個?”

“你竟然記得?”他還以為他哥早忘了,三言兩語就把許島蜻失戀的事情托盤而出。“你說,她是不是考得太差,被她媽關起來了,或者出其他的什麽事情了,不然怎麽會無緣無故的不跟我聯係了。”

淩洲摸了摸下巴,一臉神秘莫測,“有沒有可能是她以為你長得很醜,所以不想跟你視頻。”

“不可能!”淩淮氣得從水裏撲騰一下站起來,“她才不會。”

“你這麽肯定?”

淩戈篤定道:“當然,她才沒有那麽膚淺。”

過了一會兒,又開始喃喃自語,“為什麽呢?她會不會出什麽事了?”

\"去搵佢唔就知原因咗。\"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他倆嚇了一跳,Fia從旁邊樹下的躺椅坐起來,走到他們跟前。

“表姐,你什麽時候來的?”淩戈叫她,言語之下譴責她偷聽他們講話。

“你講咁多,不如直接去見佢問個清楚。”她絲毫沒有偷聽的自覺,還給淩戈出主意,“坐趟飛機幾個鐘頭就到了,使乜喺呢度諗咁多。”

淩洲本來在泳池裏泡著,見她居高臨下站在泳池邊,起身去遮陽傘下的椅子上躺著。

“難怪係個小白臉。”她故意嫌棄的語氣,朝淩洲的方向用腳撥起水花。“這麽白。”

可淩洲根本不搭理她,還一副不知道你在幹嘛的神情,她氣衝衝地走到他旁邊。“點解我一嚟你就走,你咩意思啊?”

“聽不懂。”淩洲轉身進屋。

“喂,我知道你聽得懂。”她跟上去,一副要跟他好好理論的樣子。

隻剩淩戈待在泳池裏認認真真去西安的可行性。

Fia果然沒過幾天就要離開香港,走之前讓他們陪她一起去迪士尼。

隻有女生才想去迪士尼吧,淩戈委婉拒絕道:“我哥絕對不會去的。”

“隻要你答應就行了,我有辦法搞定他。”Fia自信滿滿。

“隻要我哥去,我就去。”這幾天他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完全沒注意到周遭的變化,比如Fia開始說普通話。

另一邊淩洲還真的答應了,雖然他一路上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暑假期間,迪士尼遊人眾多,淩戈總算知道為什麽非得要他們來。他負責去項目排隊,淩洲負責陪她玩,他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過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開心。算了,就當陪她吧,連他哥都對大小姐妥協了,他們甚至友好地請路人拍了一張合照。

離開之前Fia在一家店內買紀念品,淩戈本來隻是隨便看看,卻站在一個玻璃台前走不動路。

那是一隻造型奇特的粉紫色杯子,杯身上雕刻著一條美人魚,綠色的魚尾剛好延伸出來作了杯子把手,層層鱗片在燈光折射下晶瑩閃爍。

許島蜻以前說過,她特別愛喝水,上輩子說不定是條魚。淩淮在看到杯子的第一眼就決定買下它,他拒絕了表姐替他付錢。

Fia一臉了然道:“送給你女朋友?”

“都說了是好朋友。”

他真是煩透了這些人,腦子裏就隻有情情愛愛,男女之間就不能有純友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