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畢業旅行

與昨夜陰森詭譎的夢境相同,一封紅底黑字的聘書安安靜靜地躺在夏琰臥室門口。

夏琰撿起聘書,看著落款“陸秉文”三個大字,手指已不住顫抖。

他真的撞鬼了。

而且是一個想與他結親、強大不可估量的鬼。

他混亂的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昨日所見的那雙眼睛,對方的目光仿佛早已看穿一切,在強大的鬼怪麵前,夏琰沒有什麽可以掙紮的餘地。

“扣扣。”

敲門聲讓夏琰回過神,他打開門,母親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母親聲音有些顫抖,手裏還攥著一封和夏琰手裏一模一樣的聘書。

她說:“小琰,媽媽早上在臥室門口撿到了一封聘書,好像是給你的。我和你爸爸看了監控,昨晚……昨晚家裏沒進人,你沒有哪裏不舒服吧?”

見夏琰搖了搖頭,夏母鬆了口氣,轉而看向了夏琰空**的脖頸。

“……小琰,你的護身符呢?”顧蓮大驚失色,“你放哪兒了?”

夏琰見已經瞞不住了,便說:“媽媽,今早起來,血玉已經完全碎了。”

在顧蓮眼裏,兒子能夠平安活到今天多虧有這護身符,如今護身符碎了,那兒子也凶多吉少。

她幾乎要暈倒,夏琰扶住了她,又安慰道:“沒事的,我下個月就十九周歲了,或許……生日之後,我就再也用不著這護身符了。”

“那怎麽行!”

顧蓮有些崩潰,夏潮從樓下匆匆趕來,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背,然後對夏琰道:“小琰,今天哪裏都不要去,劉道士馬上來。”

今天的濱海市起了大霧,夏家大門上貼著的符咒淩亂地落了一地,和樹葉黃黃綠綠的交織在一起堆在門前。

劉道士撿起了一片撕碎的符咒,手指剛放上去就露出了驚懼之色。

“夏先生,這是極凶的厲鬼。我的道行不夠,您請另請高明!”

說罷,他不顧夏潮的挽留,拔腿就走。

此後一周,夏家天天有各路天師進出。

院落裏被天師布置了各種驅鬼陣法,家裏也掛滿了各種避邪之物。

夏琰整日靠在二樓窗前看著天師作法,他安靜地看著黃色的紙錢漫天飛舞,仿佛也在欣賞某種絢爛而詭異的節目。

那兩封聘書依然好好地躺在他的書桌上,封首還被貼了一個用人血寫下的符咒。

一周後,夏父花重金請來了一位道行極高的高僧。

高僧年紀古稀,皮膚幹癟,僧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和道袍一起吹走。

他送給夏琰一串帶著檀香味的佛珠手串,讓他暫且用佛珠護身。

夏琰父母追問道:“大師,那這厲鬼的聘書怎麽辦?”

“若是不想結親,”高僧看向夏琰,“那就燒了吧。”

夏琰懵懵懂懂,抬手把兩封聘書扔進了火盆。

聘書上的黑色字跡在跳動的火光中一點點消失殆盡,化為塵埃。

臨走時,高僧又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看小公子的命不該絕,必有轉機。”

那之後,佛珠手串似乎真起了作用,聘書也好、鬼怪也好,全都不見了。

折騰了半個月,這事好像就這麽過去了。

顧蓮鬆了口氣,認為找到了夏琰的新護身符,她對丈夫開個玩笑:“咱們兒子的桃花運未免也太好了吧?鬼都想和他結婚。”

夏潮“嘖”了一聲,說道:“還是一位英俊男鬼。”

夏琰用畫板遮住了臉,受驚之餘,他也覺得此事荒誕。

顧蓮笑起時牽動了眼角的皺紋,她輕聲叮囑夏琰:“小琰,你出去玩,就算是洗澡佛珠也不能隨便摘,你的藥也要帶好,記住了嗎?”

“嗯,知道了。”夏琰輕聲道,“爸,媽,你們別擔心我了,我沒事的。”

正值高考過後的盛夏,高三二班的同學們決定前往隔壁市的瀑布風景區度假村進行畢業旅行。

夏琰半個月沒踏出家門,父母本不希望他去,可夏琰覺得是最後一次聚會了,他又跟班裏同學關係不錯,還是想和大家聚一聚。

夏琰父母為了此事,又找伴著夏琰長大的劉道士給夏琰算卦,算出來的結果竟是大吉。

劉道士說,卦象來看,夏琰這趟遊玩能遇到命裏的貴人,說不定能逆天改命,是個絕妙的好機遇。

夏琰父母便決定賭一把,讓夏琰和大家一起去旅行,萬一真遇到貴人了,那就不枉此行。

一上車,夏琰的同桌陳桐就站起來對他招了招手:“夏琰,這兒呢!”

夏琰坐了過去,陳桐興高采烈地對他說:“夏崽,學校光榮榜上看見你考上T大了。我們夏崽是真牛,三年高考一年半自習,照樣上T大。”

“謝謝。”夏琰對他笑了笑,“那你呢?準備去哪裏?”

“我啊,我就打算留在濱海市念大學了,抄了你三年作業,也沒抄出點你的精髓,不過也混了個一本,爹媽都老高興了。”陳桐說,“對了,最近約你出來玩,也沒見你出來,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家裏有點急事。”夏琰彎著眼,“下次一定和你去玩。”

“哦哦,那就行,我以為你又病了呢。”陳桐的表情像一位慈愛的老父親,“沒生病就好。”

“哇,夏琰來了啊~”

蔣若若是陳桐的女朋友,她拎著包上車,坐在了陳桐前方的位置。

她雙膝跪在座位上,抱著椅子靠背看向夏琰,說道:“夏琰,恭喜你考上T大!你知道嗎,咱班今年是高考明星班級,韓崢也考上了T大物理係,你倆可是給老班爭臉了。”

夏琰不知道怎麽回答,漂亮的眼睛溫和地注視著每一位和他交流的同學,時不時還會笑一笑。

他就像是一隻被人群圍觀的漂亮貓咪,卷著尾巴端莊地坐好。

因為性格內向,他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動選擇朋友,在人群之中也並不多話,甚至有些輕度社恐。

“你們聊什麽呢,熱火朝天的。”司見空坐到了夏琰斜前方,“夏琰,你報的什麽專業啊?”

還沒等夏琰回答,就有人替他說:“建築學。”

說話的人正是即將和夏琰讀同一所大學的韓崢。

他隔了一個過道坐在夏琰的右前方,一直豎著耳朵旁聽著夏琰和朋友們的交流。

司見空站起身換了座位,一屁股坐了韓崢身邊,笑嘻嘻地說:“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我也去B市讀大學,以後我可就跟夏琰同城了。”

“我跟他不僅同城,還能做四年同學。”韓崢拿出耳機戴在耳朵上,“所以我當然清楚。”

蔣若若和陳桐臉上同時浮現了尷尬的神色。

班裏明眼人都知道,司見空和韓崢是老情敵了。

韓崢暗戀夏琰不是一天兩天,雖然沒表白,但大家都能看出來他喜歡夏琰。

司見空上學期對夏琰表白,被夏琰禮貌拒絕了。

夏琰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默默地從包裏拿出了一包檸檬糖分起了糖。

陳桐把糖豆扔高,張開嘴接住。

蔣若若被逗笑,說道:“你小心噎死自己。”

“這有什麽的,小意思。”陳桐這才發現夏琰的佛珠手串,“崽,你什麽時候開始戴佛珠了啊?”

夏琰低頭看了看佛珠,說道:“爸媽送的。”

“你這高考禮物還挺特別。”陳桐嘖嘖稱奇,“不過佛珠也挺好看的。”

夏琰笑了笑,司見空還想跟夏琰說話,但夏琰已經側過了身子看向窗外的風景。

他非常清瘦,淺色的瞳孔映著大樹青蔥的倒影,就像是一隻曬太陽的漂亮小貓,身上的氣質有種奇異的神秘感。

九點半,大巴車駛離學校。

夏琰靠在座椅上小睡了一覺,再醒來時車子已經行至深山。

山內雲霧繚繞,能見度很低,古樹的枝杈在雲霧中若隱若現,詭譎陰森。

陳桐正好奇地打量著窗外奇形怪狀的古樹,見夏琰醒了,他說:“夏琰,這山裏應該挺冷的,你帶外套了吧?”

“嗯,帶了。”夏琰向窗外看去,“我們晚上住的酒店是在山下嗎?”

“應該就在半山腰,而且不是什麽酒店,就是普通賓館。”陳桐說,“我聽說這山上早就沒人住了,是咱老班的親哥在這兒開了個度假村,給咱遊玩飲食起居一條龍服務,咱們也算照顧老班生意了。”

蔣若若關上了窗戶,說道:“你倆覺不覺得……這山裏陰氣有點重?跟老班給咱們看的那些宣傳資料不大一樣啊。”

可能是昨夜剛剛下過雨的緣故,山中蔓起大霧。明明是大夏天中午,卻陰冷陰冷的,冷風透過大巴車的車窗滲進車裏,讓車裏的氣溫也低了幾度。

“說啥呢,奇奇怪怪的,可能就是天氣不好吧。我可是連鬼片都不敢看的人,別嚇唬我啊。”陳桐哼著小曲兒,“咱中午吃羊排,下午看瀑布,晚上還有篝火節流水席,活動安排的非常陽間。流水席據說二十個菜,牛逼不牛逼?”

夏琰彎起眼笑了笑:“牛逼。”

大巴車最終停在在了“山澗賓館”前。

高三二班的同學兩兩一間房,夏琰和陳桐住一間。

夏琰提著箱子下車,司見空和韓崢搶著要幫他拎箱子,他連忙道:“箱子不重的,我自己來就好。”

司見空還想展示自己體育生的體力,韓崢見夏琰不願意,就鬆開了手。

“那好,有事你喊我。”韓崢不輕不重地踢了司見空一腳,“你也走吧。”

夏琰道了謝,跟在陳桐身後進了他們倆的房間。

房間裏有一點黴味,陳桐四處看了看,說道:“嘖,這賓館年頭不少了吧,插座還是這種在桌子上的插座。”

夏琰把窗戶打開通風,覺得頭皮有點發麻,他說道:“嗯,不過還挺幹淨的。”

這山裏的確陰氣很重,從進山開始,夏琰就覺得不舒服。

好在到了下午,山間的霧氣終於散去,溫度也升高了不少。

瀑布傾瀉而下,發出轟隆隆的巨響,瀑布旁的玫瑰花海嬌豔欲滴,美不勝收。

“哇,彩虹!”蔣若若喊道,“大家圍過來吧,我給大家拍照。”

夏琰站到了最邊上的位置,又被陳桐扯到了最中間。

陳桐笑嘻嘻地說:“班寵就該站最中間嘛。”

夏琰有點害羞,雖然是清冷大美人的長相,但他笑起來有一個很甜的小梨渦,拍照的蔣若若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

“若若,你怎麽突然露出在貓咖拍布偶貓的表情?”有女同學道,“你剛剛笑得也太姨母了吧。”

“嘿嘿嘿,我這幾張拍的可好了,彩虹都被拍到了。”

蔣若若眯起眼睛準備再拍一張,可透過鏡頭,她突然看到了夏琰肩膀上有一隻半透明的手。

“啊!”

蔣若若嚇了一跳,被嚇白了臉,要不是相機掛在脖子上,她險些摔了相機。

一旁的陳桐正忙著問班主任晚上他們能不能喝點啤酒,聽到蔣若若的叫聲,他連忙走到了蔣若若身邊。

“怎麽了?”陳桐湊過去,“是有蟲子嗎?”

蔣若若搖了搖頭,捧著相機仔細看了看。

照片裏夏琰溫柔而安靜,那雙半透明的手也已經消失不見了。

“沒什麽,剛有點眼花。”蔣若若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昨晚太興奮了,沒睡好吧。”

陳桐說:“沒事兒,那你站過去,我給你們拍。”

蔣若若心有餘悸地看向夏琰,說道:“好。”

夏琰款步走到陳桐身邊,小聲對他說:“我來拍吧,你讓若若站到我的位置,她應該想和你一起拍。”

陳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把相機交給了夏琰,笑著說:“還得是我的夏崽啊,知道操心爸的姻緣大事。”

到了晚上,度假村所有的小木屋都掛上了漂亮的彩燈。

夏琰坐在人群裏喝著奶啤看篝火晚會的節目,他雖然內向,又時常因病缺課,但這三年和大家相處的很好,到了分別的時候也有些不舍。

陳桐作為班長正端著啤酒杯給大家敬酒,等他走到夏琰麵前的時候,已經有點微醺了。

“夏琰,多虧你給我講題,不嫌我笨,一道題能講十遍,我才……我才考上了一本。”陳桐仰頭幹了這杯啤酒,“那我也不祝你別的了,就祝你身體越來越健康,百毒不侵。”

夏琰被他逗笑,回敬一杯:“客氣什麽,祝你前程似錦,得償所願。”

不到十點鍾,作為班長的陳桐敬了一圈酒,蹲在道邊哇哇地吐。

這山裏的陰氣到了晚上更重了,夏琰也有些不舒服,決定先回賓館休息。

夏琰和蔣若若扶著陳桐坐上了度假村負責擺渡的小三輪,三輪行至林間小路,蔣若若說:“呃,夏琰,你看那是墳地嗎?”

夏琰順著蔣若若的目光看過去,連忙移開視線。

這林子比他想的要深,又是十五月圓之日,真的很容易招惹髒東西。

篝火晚會還在繼續,司見空帶著一群男女玩真心話大冒險。

今晚韓崢的運氣不好,他每次都會輸給司見空,他每次都選大冒險,一個提問的機會都沒給司見空。

司見空發現夏琰走了,皺起眉說:“真無聊。”

“無聊?”韓崢笑了,“那我們玩點有意思的。今晚是十五,月圓之夜陰氣最重,適合玩通靈遊戲。我們在深山老林,說不定真能召喚出點什麽東西。”

“咦,好嚇人啊。”有同學說,“我膽兒小,玩不了。”

“膽兒小的,怕鬼的,就別玩了。”韓崢看向司見空,“誰慫了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就玩這個!”司見空一拍桌子站起來,“還有誰要玩?”

“我也來~”任曉萍舉手。

“我也!”彭浩也舉起了手。

這群剛剛從試卷中解脫出來的年輕人好不容易自由了,都尋求著刺激,有八個人都選擇了參與,隻剩下四人不想玩,作為了遊戲的旁觀者。

“這麽多人,我們可以玩碟仙。”任曉萍提議道,“萬一小碟仙真的來了,說不定還能幫我們解答困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