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騙子◎

陳靜安幾乎是被扛過去的。

體力懸殊, 她沒有反抗的餘地,輕易被打撈起,扛在肩上,她掙紮著要下來, 一巴掌拍上臀, 聲音脆響, 她怔愣幾秒的時間裏,已經被放進沙發, 挽過的發髻早已經散開, 烏黑發絲滿鋪,因為過長, 懸落在沙發邊沿。

皮膚是欺霜賽雪,溫軟如玉, 上麵布著或輕或重的痕跡, 像大雪天裏綴滿枝頭的梅。

“疼嗎?”沈烈視線掃過, 啞著聲問。

“疼的。”

陳靜安知道這時候說疼就對了, 她扯著睡裙,企圖遮掩點,將自己蜷縮起來,占很小的麵積,試圖喚醒他可能殘存的良知。

“這裏?”

修長手指似有似無地點了下。

陳靜安點頭。

手指點過更多的地方, 無論點哪, 陳靜安都一律點點頭,她從小也的確怕疼, 有時候撞一下就能留下淤青, 並不隻是誇張, 之前的畫麵一幕幕跳過, 她心有餘悸,怎麽也不肯。

唔。

陳靜安單手捂唇,杏眸睜大,另一隻手抓緊他的手臂,阻止更深的進犯。

身體遠比語言更誠實。

“騙子。”

他低笑,聲音裏是對她不誠實的評價。

陳靜安撐著身體掙紮要起來,一進一退,像試探,聲音極自然的從喉嚨裏溢出,喉嚨裏幹燒著,想發聲說點什麽,全都變得支離破碎,隻剩下奇異的調子。

她急迫地想抓住點什麽,到最後隻握住他的手臂。

陳靜安感覺自己是被甩上岸的魚,擺動尾巴,艱難呼吸,瀕臨死亡,每一秒都被無限拉扯,神經緊繃細弱,風吹草動都能感知到,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

她第一次對自己身體感覺到陌生,仿佛從來就沒熟悉過。

沈烈俯身,說些令人麵紅耳赤的話,混雜著節奏全亂掉的呼吸聲,遞到耳邊,刺激的蘇麻感,整個身體都跟著顫栗,她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又被拉開,耳垂被懲罰性地咬了下。

到最後,陳靜安再沒半點力氣,雪白手臂搭著沙發,汗津津的,像是從水裏打撈起來。

記憶開始變得模糊,隻記得做完後,兩個人在沙發擁抱著側躺了會,空間狹小,彼此體溫烘烤著,她忘記自己怎麽回的房間,隻知道沈烈要抱她洗漱,她短暫清醒,怎麽也不肯,自己抱著睡衣洗完澡,那股燙意才逐漸消散。

困意席卷而來,什麽也顧不上,沾著枕頭睡著。

早上有電話打來的,鈴聲擾人清夢,陳靜安皺眉,她側轉過身本能想遠離,沒兩秒又被撈進懷裏,眼睛沒睜開就聽到沈烈講電話的聲音,打來電話的是紀弘,說的也是工作上的問題,她聽不懂,沈烈三兩句交代完後掛掉電話。

他側過身,兩個人嚴絲合縫擁抱,吻自然而然落在發間。

“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陳靜安昏昏沉沉,回應了聲嗯,就這麽一聲,又繼續睡過去,之後他還說了什麽,她沒聽見。

陳靜安生日很好記,九月十八。

她對生日沒有特別的期待,往年都是跟朋友家人一起過,阮靈性格外向,一向熱衷這樣活動,經常會在前幾天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這次,沈烈替陳靜安辦了生日宴。

隨她邀請同學朋友,但陳靜安隻告訴阮靈,她是知道他們這段關係唯一知情者,白天時間跟朋友一塊吃飯,晚上紀弘過來接人。

車開到生日宴地點,山頂別墅,燈火通明,極盡奢侈鋪排,陳靜安從車窗望過去,見到盛裝出席的賓客,一張張麵孔陌生,她不認識,這會兒更像是一個旁觀者,旁觀一個不屬於她的世界,像小時候買的水晶球。

阮靈雖然提前做好準備,但還是被驚到:“天,這是砸了多少錢啊?”

“我不知道。”陳靜安道。

沈烈什麽也沒說,這說生日當天晚上空出來給他。

“明白,有錢到一定程度,錢就隻剩下一堆數字。”浮光如影在阮靈臉上掠過,她認出人群裏頗有名氣的歌手,興奮說自己一定要去合照拿簽名。

紀弘想了想,平淡口吻說出一個頂流的名字。

“真的嗎?”阮靈扭頭,“我超吃他的顏啊,嗚嗚嗚,今天晚上豈不是追星成功,我做夢都不敢做這麽大!”

“寶,跟你做朋友的感覺真好,我一輩子都要跟你做姐妹!”

陳靜安知道她性格,笑了下:“你呀你。”

車開到庭院裏,紀弘帶陳靜安上樓,雖然繞道,但還是會遇見人,對方認出她,很客氣地打招呼,稱呼她陳小姐,祝她生日快樂,熱情親昵,好像已經是認識許久的老朋友。

這一場生日宴,隻怕許多人都知道她的存在,她的家世生平全都翻出來,幾歲學琵琶,幾歲拿獎,又什麽時候登台演出全都清清楚楚。

就像那晚,沈烈隻是跟老師打招呼,就有人能半路攔截,找來琵琶,要投其所好地“請”她們現場演奏。

他們討好她,最終目的也是因為沈烈。

阮靈自覺不做電燈泡,沒有跟上樓,央求著紀弘帶自己去見見頂流,陳靜安便一個人上樓,樓上又著麵積挺大的平台,從上麵可以看到樓下全貌,他剛結束完視頻會議,煙抽到一半,見她過來自覺滅掉。

強勁的音樂聲不斷,沈烈依著欄杆,身形頎長,麵容清冷的像是隔絕開出獨立世界。

就這麽看過來,眉眼深邃。

她走過去。

沈烈擁住她問:“是不是太吵了?”

“有點。”她實話實說,“我生日都很簡單,第一次見這樣大的陣仗,有點被驚到。”

“第一次給人過生日,隻想要最好的,你要是不喜歡便不用下去,樓上也一樣。”沈烈道。

“這樣好嗎?”生日宴,過生日的人卻不出現。

沈烈低身,下顎抵上她的肩膀,帶著她往下看:“沒什麽不好,她們在意的也不是誰生日。”

一個名利場,一個機會,來者都有自己小算盤。

“也是。”

陳靜安忽然沒負擔。

生日宴宛如小型演唱會,上場的歌手陳靜安認識幾個,其中包括那位頂流,台上台下互動,阮靈被拉上台,紅著臉跟頂流合唱一首情歌,場麵熱鬧……結束時,是一場絢爛煙花。

陳靜安托腮,瞳孔裏映照著斑斕光暈,眼前的景象美到虛假,隻是鏡中花水中月。

沈烈從身後繞過來,攤開掌心,一條切麵繁複、質地澄澈的藍鑽項鏈,在煙花映襯下,折射出陸離斑駁的色彩。

“生日快樂。”

沈烈給她戴上,將長發撩起露出纖長脖頸,瓷白的皮膚與藍鑽光輝映照,沒了開始的張揚,有種含蓄古典美感。

陳靜安托著那顆鑽石,挺沉,不用想也知道價值不菲。

太貴重了,她想說,又覺得生日禮物未免掃興,隻是若有所思後抬起眼睫,偏過頭與他對視:“你別總對我這麽好。”

“這就算好?”沈烈問。

“已經很好了。”

那麽多錢,她這輩子都還不了。

沈烈探下身與她接吻,溫柔繾綣:“還能更好。”

煙花已經結束,服務生按照流程推出蛋糕,快要半人高,一個抱著琵琶的旗袍糖人坐於頂端。

“要吹蠟燭嗎?”

陳靜安想了想,點頭,兩個人下樓,賓客聚上來,說些祝福話,她不大能應付這樣的場麵,最後還是由沈烈回應。

許願,吹蠟燭,步驟是一樣的。

陳靜安閉眼,雙手交握,模樣虔誠,靜默片刻後將蠟燭吹滅,但蛋糕有些高,連帶著蠟燭位置也偏高,一根蠟燭沒熄滅,她又吹了下。

沈烈從身後跟她一起握住刀叉,象征性地切了第一刀蛋糕。

“生日快樂。”

賓客齊聲喊道。

陳靜安唇畔含笑,說謝謝。

宴會看樣子會鬧很晚,阮靈被紀弘送回學校,陳靜安則跟沈烈一起回淺灣,回頭望去,音樂聲不止,那些人不過是尋個理由聚集,什麽理由並不重要。

車上沈烈問陳靜安許了什麽願望。

她收回視線,淡笑,說出很老套的一句話:“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夜風習習。

車窗外,這座城市依然燈火通明。

比賽如期舉行。

陳靜安跟阮靈分別是琵琶組與古箏組,賽時差不多,兩個人結伴而行。

阮靈有些緊張,她提前打聽過,這一屆有位半路出家的天才,將是古箏組裏熱門冠軍人選,她平時貪玩了些,對自己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想盡力走遠一點,不至於給學校丟人。

陳靜安整個暑假都有在準備,並不擔心初賽。

她演奏完出來時,阮靈還沒輪到,她便在外麵等了片刻,一位身材高挑的女生走過來,目光掠過她後停頓,在她麵前站定,問:“你是陳靜安?”

眼前女生麵容陌生,陳靜安不記得哪裏見過,遲疑了下點頭:“你是?”

“你不認識我,我叫餘聲聲,古箏組的,”女生伸出手,姿態大大方方,“我知道你,你《霸王卸甲》的視頻我看過,難得見到真人。”

“你好。”

陳靜安伸出手,交握了下,各自收回。

餘聲聲很會聊天,又不至於過分自來熟,讓人覺得不舒服,她也是音樂學院的學生,隻不過接觸樂器很晚,藝術分不高,沒能進最好學府,聊天的過程中,阮靈出來,餘聲聲背起古箏,說下次再見。

阮靈走過來,眯著眼問陳靜安:“靜安,你們認識嗎?”

“剛認識的。”

“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半路出家的天才,我剛才聽到她彈的,說真的,頭皮發麻的感覺,我才終於明白老天爺喂飯吃跟追著老天爺要飯吃的區別。”

“評價這麽高?”陳靜安笑,跟她一起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真的真的,我沒有半點誇張,我感覺她這次冠軍是穩了,我就是個陪跑的炮灰,在她襯托下我跟個廢物似的,我想,也就你們能比一比了。”

阮靈感覺受挫,提不起精神來:“她給我的感覺是,那種很明確自己目標,知道自己要什麽的那類人。”

陳靜安隻好捏著她肩膀安慰:“你也不差的,在我這裏,你一級棒。”

阮靈扁嘴笑笑:“也就你這麽認為了。”

比賽結果出來,兩個人都過了初賽,通知下場比賽時間,阮靈激動地從**跳下來,發誓之後的幾天一定要好好練習。

她讓陳靜安換衣服。

“去哪?”

“練習室?”

阮靈鄭重搖頭:“現在先去吃頓好的,這是場拉鋸戰,體力將決定我最終能走多遠。”

“……”

吃飯時,又遇見餘聲聲。

其實也不算巧,這裏是大學城,她的學校也在這,以前可能也遇見過,隻是不認識,並不知曉。

而現在,打過照麵後,總覺得世界好小。

她不是一個人。

身邊還有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白T跟長褲,模樣俊秀,有些少年氣的那種,兩個人在說話,他偏過身,強行將餘聲聲的古箏從她背上取下來,單肩背上,餘聲聲擰眉,但還是沒拿回來,繼續走著。

餘聲聲沒看到她。

陳靜安也沒打招呼,畢竟關係沒到那一層。

阮靈卻悲憤哀鳴:“可惡,我就不該出來的,她比我優秀比我好看就算了,男朋友還這麽帥!”

陳靜安哭笑不得,拉著人去常去的燒烤店,拍拍胸口讓阮靈隨便點,今天她買單。

“真的嗎?那我感覺好多了。”

阮靈吸吸鼻子,握著筆開始點單。

沈烈回了趟沈宅,應沈敬琛要求。

他大概知道是什麽事,麵上不顯,隻是在聽到沈敬琛提到“蘇念深”三個字時,薄白的眼皮輕抬。

“父親是什麽意思?”

沈敬琛不緊不慢做茶,聞言動作停頓:“接過來,他比你小,還在念大學,從小寄養在姨媽家裏,他到底是沈家的人,總不能一直在外。”

“明白。”沈烈回。

又是許久的停頓。

沈敬琛遲疑後繼續,做完茶後讓沈烈試試,兩個人麵色平和,好像過來真隻是為品茶一般,剛才那些,不過是慘雜的題外話。

沈烈隻是略濕潤唇,茶香很淡,帶著甜味。

沈敬琛注意到,也沒在意,隻是道:“你媽媽也不喜歡飲茶,覺得茶味苦澀,過程繁瑣,有附庸風雅的嫌疑。”

“她愛吃甜。”

“是啊,是啊。”沈敬琛應聲,有些記憶已經久遠到模糊,有些卻愈久彌新,這輩子都很難忘卻。

“你媽媽怎麽樣?”

“還不錯,遊曆山川,心境開闊。”

“嗯。”這些他都知道。

倆父子關係生疏,並不適合談論這些,沈敬琛也知道,還是提及,一問一答,刻板又生硬。

“你接過來,我不反對。”沈烈淡淡開口,直白回答沈敬琛最想知道的答案,也讓他不用再絞盡腦汁去想家庭有關問題,去顯得他們父子還有一些親情。

“需要我去辦嗎?”

“不用,你二叔會處理。”沈敬琛道。

“好。”

“他什麽都沒有,不會影響到你。”沈敬琛捏著茶杯,將茶杯裏的水一點點倒掉,像是祭奠。

“我對他有虧。”

這個他字,沈烈聽不出是他還是她。

“我隻有一個問題,”沈烈目光直視著他:“他的存在,您是以前就知道,還是現在才知曉?”

沈敬琛目光驟變。

對麵看過來的視線,銳利又直接。

沈烈扯唇,從他神情裏得出答案:“看來是之前。”

沈敬琛不悅地皺眉。

“怎麽以前不接回來,”沈烈無所謂又憊懶笑笑,語調很輕:“是怕我連他也弄死嗎?”

“混賬!”

表麵的平和被撕破,沈敬琛臉色難看,手下的茶杯成了泄憤的工具,砸在牆麵上,碎的幹幹淨淨。

“父親做的茶很好喝,學到了。”

沈烈手上有濺落的茶水,他抽出紙巾擦拭,仍像平時起身道,身後是東西打翻的聲響,他推門出去。

淺灣的燈亮著。

陳靜安剛拿到點好的外賣,受沈烈影響,習慣性去廚房找合適的碗盤盛出來,分裝好,她握著筷子還沒來得及坐下吃,密碼門解鎖打開,她抬起的視線真撞上沈烈的,她知道他今晚回沈宅,沒想到回來這麽早。

客廳裏,亮起的燈跟穿著睡裙的少女。燈光下,她杏眸明亮澄澈,輕眨眼睫,一時忘記該說什麽。

沈烈問:“吃的什麽?”

“外賣。”

陳靜安咬了下唇,又有些窘迫問:“你吃過了嗎?”

“沒有。”

“我以為你會吃過回來,隻點了一份。”

“沒關係,你不用管我,”沈烈低身換鞋,從玄關的位置走過來,“我有吃的。”

“你吃什麽?”

沈烈回答簡單:“你。”

是字麵意思。

房間裏,沈烈怎麽也不肯關燈,所有一切曝光在光下,他漆黑眼下,她的情緒跟秘密全都一覽無餘。

他撐著雙臂在上空,斯文皮囊下,凶狠又近乎殘忍。

隻要咬住獵物就絕不肯放手……

陳靜安瞬間全身繃緊,像是一條完美弧線,支點在一處,感官分外清晰,她看不見,也能想象到。

她手穿過他的頭發抓握住,無力推拒。

陳靜安喊他的名字,是顫栗的哭腔。

那是種滅頂的快樂。

沈烈抬頭,在她上空凝視著她,將她被淚沾濕的一張臉,盡收眼底,他扯著唇笑,笑容亦正亦邪,唇邊晶瑩,唇色越發的紅。

“哭什麽?”他手背擦過她臉上的淚。

陳靜安口不能言,眼淚越來越洶湧。

沈烈扣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手指交握,深陷在柔軟床被裏,他附身含吮掉她眼尾溢出的淚,極盡溫柔。

他停下。

感覺到她的渴求,卻偏偏不如她意。

喉結重重碾過,他忍到額頭全是汗,嗓音喑啞艱澀:“陳靜安,你會不會不要我?”

作者有話說:

雙章合一吼

好像有點卑微救命,不知道你們愛不愛,要開始走劇情了,天天這樣身體扛不住,我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