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不是應該嘉獎我?◎

腰間的溫度烘烤著陳靜安, 實在很難忽視,他們在宿舍樓下,來往都是學生,沈烈過於惹眼, 她實在不願意被圍觀。

她的手覆蓋在沈烈的手背, 大小太過明顯, 她蓋不住他的:“禮物誰都有,你別多想。我餓了, 晚上吃什麽?”

陳靜安不願在這件事上多說, 她跟江宇達關係簡單,同學情誼, 他對自己的照顧,也是學長對學妹的照顧。

這兩年, 他並未表現出其他意思。

“你想吃什麽?”沈烈看出她轉移話題的意思, 慵懶地接過話, “川菜?”

舊事重提, 狼狽樣子一閃而過,陳靜安抿抿唇:“粵菜怎麽樣?”

“好。”

“我先上樓放東西?”

“上車吧,我等得夠久了。”沈烈眼睫半闔,收回視線,語氣淡淡。

陳靜安隻好將禮袋一並帶上車, 吃完飯, 又帶到淺灣。這頓飯吃得和諧,每道菜都合乎胃口, 陳靜安多吃小半碗米飯, 沈烈還在夾菜, 讓她多吃的語氣, 仿佛黑心豬場老板。長胖了,他反倒得便宜。

回淺灣洗過澡,沈烈在一樓中島台握著水杯喝水,陳靜安繞到沙發,準備選部電影看消食,新出來的電影口碑一般,題材乏善可陳,她挑挑揀揀好半會沒選中,最後視線被擋住,沈烈立在她眼前。

她不得不仰頭看他。

沈烈低身問:“看過魚缸嗎?”

陳靜安視線偏移,魚缸裏的水草依然繁盛,她點頭:“紀助跟我說過,那幾條魚都養的很好。”

“他大概沒給你看完整的樣子。”

“還有什麽樣子?”

沈烈傾身,托住陳靜安的臀,將她從沙發上抱起來,麵對麵,兩條腿貼著他腰間,她沒來得及反應,小聲唔了聲,被他抱著走到燈控位置,讓她關燈,她將信將疑摁了開關。

沒有想象中徹底陷入黑暗,魚缸位置,有單獨設置的燈,冷白光,在開燈時並不明顯,而關燈之後,它如一個小型探照燈,照到魚缸底部,附著於鵝卵石的苔蘚如細小絨毛清晰可見,仿佛密林深處,斜照進的一縷日光。

在那抹日光下,銀白小魚慢悠悠遊過來……

沈烈抱著她,抵上玻璃缸壁,涼意透過衣料滲透進皮膚,他借力後騰出一隻手,指腹貼著壁,指給她看。

魚缸裏的世界靜謐無聲,陳靜安看得出神。

接吻毫無征兆,沈烈的吻一向如此,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洶湧還是溫柔,她被擠在缸壁與堅硬胸膛之間,冰與熱,她無暇顧及,唇齒被撬開,吮吸糾纏,舌根發麻。

陳靜安眼睫顫了下,也許被吻到失去神誌,柔軟舌尖在過界,似有似無地碰到他的唇,電光火石之間又縮回來。

但隻這一下,便足以鼓舞士氣,足夠令他狂熱躁動,他再次洶湧吻上她的唇,要將受驚的兔子擒住,然後一口吞入腹中。

這樣的吻未免太過耗損體力。

昏暗光線裏,兩個人呼吸聲都很重,巧妙的共用同一個節奏,沈烈握住她的下巴,轉過一個方向,讓她去看魚缸。

光束裏,五條小魚全遊出來,仿佛靜止般停住,如墨點般的眼睛又像是好奇打量著他們,他們無法解析人類行為。

因為有見證者,即便不是人,也讓陳靜安感覺到羞恥。

捏著下巴的手漸漸變味,手指從臉頰滑過,最終重重碾上唇,柔軟滾燙,他沾染到的濕意,分不清屬於她還是屬於自己。

“這也是我送你的禮物。”他道,漆黑眸底有著熠亮的光。

陳靜安與他對視,短暫被蠱惑。

“茉莉花大概也算禮物,我不喜歡花,轉瞬即逝的脆弱東西,但你喜歡,但凡是你所喜歡的,所珍視的東西,我都想捧到你眼前……陳靜安,你是不是應該嘉獎我?”

這是沈烈,他做什麽,都是目的明確。

陳靜安怔愣了下,她實在不知道沈烈說的嘉獎是什麽,而她又能不能支付得起。

她呐呐問:“你要什麽?”

“共用一間臥室,一張床,同蓋一張被子……別說讓你再適應,心理建設是否做太久,我說過,我已經等得夠久。”

沈烈拇指指腹按住她的唇角,往上揚,很難看出是笑容。

房間裏靜得過分。

沈烈平靜太久,在陳靜安幾乎被這種假象唬住時,他又會突然摁住她的脖頸,貼麵告訴她別太天真,食肉者難道真會改吃素?

遲早會有這一天。

陳靜安讓自看起來更平靜,她吐出一個好字。

“隻是……”

話音一轉。

沈烈饒有興趣看著她,仿佛看她垂死前還能掙紮出什麽。

“能不能明天,你提的太突然,既然是遲早的事,也不在乎這一晚不是嗎?”陳靜安緩緩道。

“好。”

沈烈答應的比想象中快,陳靜安暫時鬆口氣,還未緩過勁,又聽他講:“畢竟以後還會有很多個日夜。”

這一晚,或許是自由前最後一晚,陳靜安睡得格外珍重,最後失眠到半夜睡著,以致生物鍾失效,醒來比平時晚一些。

室內有些淡淡茶味,陳靜安初始以為是阿姨換掉洗衣液的品種,直到下樓,茶味越來越濃烈,是從廚房裏傳來的。她看見見沈烈在中島台,用燉煮的鍋,鍋內熱氣氤氳,他看見她,如往常一樣,讓她坐下吃早餐。

“在煮什麽?”陳靜安問。

“茶葉蛋。”

陳靜安走過來時還不覺得有什麽,拉開椅子坐下時,瞥見料理台熟悉的袋子,反應過來:“那是學長送的茶葉嗎?”

學長。

她叫學長。

沈烈動作稍頓,輕攪著鍋內已被煮出好看紋路的雞蛋,神色淡然道,唇畔裹挾著笑意:“茶葉的確不錯,用來煮茶葉蛋正好,既然是你……學長送的,今天多吃兩個。”

你字後停頓許久,學長兩字咬詞格外清晰。

“……”陳靜安沉默了會兒。

“你全都拿來煮茶葉蛋了嗎?”

“嗯,三十個,茶葉少了,味道就淡了。”

“沈烈!”

“嗯。”

差不多煮夠時間,沈烈不緊不慢關火,沒有咕嚕咕嚕的水沸騰的聲音,客廳裏一下子靜下來,他停下動作看她,等待她下一句。

“你不能這麽對別人送我的禮物。”

“不是學長?”

這是重點嗎?

陳靜安深吸一口氣:“我的意思是,不管是誰送的,你都不能不問過這樣處理掉。”

幾千塊的東西,被他煮成一鍋茶葉蛋。

“抱歉,我賠你新的。”

“不用了。”

沈烈低頭,撈起一顆雞蛋的同時無聲笑了,扯唇:“哦忘了,因為是學長送的,我不是學長。”

“……”

沈烈一顆顆撈起,精致的小碟盛放不下多少,五顆圓滾滾擠滿,盛好,他又問:“你吃幾顆?”

“我不吃。”陳靜安感覺被氣飽了。

“那怎麽行?學長精心挑選來的,嗯,茶葉,你不吃,豈不是浪費對方一番心意。”說話間,沈烈擅作主張,“兩顆好了,一天也不宜多吃。”

“你知道還煮那麽多?”三十個,吃到哪年哪月?

“這麽多茶葉隻煮五顆,也算是浪費。”沈烈走過來,放下瓷白碟子,兩根手指並攏,推至她身前,雞蛋被輕輕敲打過,蛋殼上紋路清晰漂亮。

陳靜安神情無奈:“沈烈你很沒道理,你跟他甚至都沒交集,你甚至可能都沒看清楚他的臉,你針對他做什麽呢?”

“針對?”

沈烈玩味地重複著兩個字,抬眉,覺得新鮮,修長十指撐著餐桌桌麵,他平靜道:“我想我並沒有針對他,我隻是有些厭惡蠢人。”

今日送來的是茶葉,他日,送到的就該是封情書。

他怎麽會不了解男人?對於這種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蠢人,他實在沒有什麽溢美之詞。

“……”

沒針對稱呼對方為蠢人。

陳靜安頭疼,也懶得再爭執,她上午還有課,打算吃過後早早去學校,茶葉蛋她吃了一顆,沈烈剝給她的,她用筷子戳了戳,還是吃掉了。

吃過飯,走時,沈烈叫住她,依然是淡淡口吻:“有件事你說錯了,他的臉,我看清了。”

怎麽能看不清。

那雙眼珠子都快摘下掉她身上。

一鍋茶葉蛋,最後照例還是到紀弘的手裏,他抱著一兜茶葉蛋,神情比拿到一簍茉莉花更加懵。

誰能告訴他這又是情況?老板為何會一時興起茶葉蛋?

最重要的是,這麽多他也吃不完呐,最後到公司分給同事,有對些風俗一知半解的同事滿臉驚喜笑容,說恭喜他早得貴子。

紀弘斜瞥一眼:“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哪來的貴子,我們倆生的?”

“我是想啊,但我男的也生不出來啊。”

“滾滾滾。”

紀弘搶回雞蛋。

想找一個並不難,尤其在知道他學校,以及長相後,事情就變得相對簡單,江宇達被校方通知,見一位資助學校貴客時,雖覺得莫名,還是去了院係辦公室。

進去前,老師拍他肩膀,讓他謹慎說話。

江宇達笑笑:“您放心,我是什麽性格您還不清楚嗎?”

推門進去,辦公室裏隻一個人,對方一身西裝,交疊著腿,閑適地靠著沙發,目光與他相接,薄唇扯動:“坐。”

好似,這裏本來是他的地方。

江宇達不認識對方,隻能端著友好笑容,在對麵沙發坐下,他們中間,隻隔著一張簡單的木質方形茶幾。

一盆綠植,一杯水,沒了。

“江宇達?”

“是的,您叫我小江就好。”江宇達問,“隻是不知道怎麽稱呼先生。”

“沈。”

“沈先生,您好。”

江宇達無意識地搓手,他局促不安,盡管對方看起來謙和斯文,甚至麵帶溫和笑意,他總覺得壓迫感太強,他幾乎不敢大聲喘氣。

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找自己,處於什麽原因,他的圈子裏,並沒有讓他認識這種身份的存在。

沈烈將麵前那杯水遞過去:“我沒喝,看來你比我更需要。”

“謝謝。”

江宇達握住杯子,他的確感覺到口幹舌燥,不知不覺喝掉半杯。

等他放下杯子,沈烈才緩緩開口,說的都是江宇達的情況,什麽時候學的樂器,高中藝考成績第一,進入大學,進學生會,他的履曆幹淨漂亮,跟學校裏優秀學生如出一轍,江宇達不太好意思,但話音一轉,沈烈提及他戶籍地,父母親戚,就職單位……所有一切清清楚楚。

江宇達喉嚨發緊,不明其意。

“沈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不用緊張,我沒有別的用意,隻是有件事要提醒你。”

“什麽事?”江宇達做吞咽動作。

沈烈展眉淡笑:“像你正是談戀愛的年紀,你這樣優秀,身邊應該有不少女生。”

江宇達更糊塗,說這麽多總不是關心他戀愛狀況。

“我想你知道,有些人可以碰,但有些人這輩子你都休想碰,以前你不夠資格,現在也一樣。”

話就說到這裏。

沈烈放下腿,起身,扣上西服紐扣:“江同學,你是聰明人,希望我以後都不用見到你。”

“見到你很愉快。”

他友好伸出手。

江宇達瞬間想到是誰,怎麽會想不到呢,他大學裏動過心思,從不曾向外人道出的秘密,他僵硬伸出手。

對方也隻是象征性碰了碰。

直到人走,江宇達還沒反應過來。

校領導回來,問他們聊些什麽,江宇達胡扯幾句,無外乎對方對民樂很感興趣,有意想要跟學校裏學生合作之類的,然後問起這位什麽身份。

校領導沒直說,隻在搜索引擎上打了兩個字,頁麵跳轉,江宇達看清楚網頁上的文字,像被死死釘在原地。

跟他比,自己不過是隻隨意撚死的螞蟻。

幾天後,陳靜安仍記著跟江宇達約的飯局,於是在微信上聯係,詢問他什麽時候有時間,她想請他吃飯。

消息沒有發出去,那條消息前出現紅色標記。

然後是一行係統提醒的紅色小字。

江宇達將她刪了?

陳靜安去看覺得奇怪,還以為是弄錯般再次確認對方是江宇達,再次發一條消息,依然是拒收。

她隻好打電話,電話被拉黑。

為什麽?

陳靜安記得前幾日兩個人相處融洽,他說視頻效果很好,流量跟話題度都很高,勸她申請個人賬號,平時發發自己的練習或者演出。

這一下,如同當頭一棒,她甚至不知道原因。

陳靜安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會有關的,隻有沙發另一側的沈烈,她看著他,他目光在電視屏幕,感應到視線,偏過頭問她有什麽事嗎?

她抿了下唇,並未直接問:“我有一個朋友,被她玩很久的男性朋友刪除好友,你認為會因為什麽?”

陳靜安目光緊追著他,想要從他細微神情裏看出點什麽,但沒有,沈烈垂眼,似乎真做起思索模樣。

片刻後,他回:“或許是因為有女友,他女友想讓他跟其他女性保持距離。”

“是嗎?”

陳靜安沒有聽江宇達說起他談戀愛了。

沈烈問:“我比較關心的是,這位朋友是你嗎?”

“……嗯。”陳靜安知道瞞不過他。

沈烈了然,再次溫和問:“是你那位學長?”

“……嗯。”

“既然是學長,在同一個學校,你可以親自找他問原因。”沈烈拿過身側的遙控,電視被關掉。

陳靜安仍然看他眼睛。

想看出半點說謊的痕跡,一絲也好。

但沈烈始終神情從容自然,坦**的好像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甚至建議她去找江宇達當麵對峙,她有些糊塗,反思自己是不是因為沈烈之前所作所為,產生偏見。

出神間,沈烈握住陳靜安的腰,將她往自己的身側靠近。

陳靜安怔愣。

“所以跟我聊其他男人的話題能結束了嗎?現在,我更關心的是,你今晚是否做好跟我同床共枕的準備。”

那天之後,陳靜安一直住校,也不算逃避,她有晚課,第二天又早課,不適合住淺灣。

今天,是他們將好的第一個晚上。

作者有話說:

算小肥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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