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結局(上)

李穗苗決定不理祁複禮了,她埋頭走,聽身後祁複禮叫她:“李穗苗。”

李穗苗說:“不要叫我名字。”

“前麵那個穿黑色羽絨服的聰明女生。”

李穗苗惡狠狠地回頭。

祁複禮抬手:“請給我一次機會,我幫你,我們一起去找到那個藥單,好嗎?”

李穗苗說:“我完全可以告訴我爸爸,讓他去藥店裏正大光明地要記錄單。”

祁複禮說:“是啊,但目前還不能確定林珍寶對你說的是真是假,而且,李警官的上司有可能因為你和你父親的關係,而讓他退出。你知道,李警官已經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我也知道,你想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告訴他。”

李穗苗承認他說得都對。

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我幫你,”祁複禮說,“我能幫你。”

“……不需要你幫忙,這個案子我查定了,”李天自對著手機說,“是,我知道,胡文民的案子,當初是你經手的。我也知道……咱們倆交情是真的,我也感激你拉了我一把,但現在情況不一樣,我是警察。”

“嗯,我知道,”李天自說,“不管後麵出多大亂子,我都認。”

李天自放下電話,鍾威從趴著的桌子上驚醒,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問他,怎麽了。

李天自說沒什麽,你繼續睡。

他披上外套走出去,外麵雪花還在飄,抬頭看,一片白茫茫。上了年紀的人,肺對冷空氣的接受能力差了,李天自咳了兩聲,忽然想起來東北那邊的幾個老親戚,都是呼吸係統方麵有毛病,醫生建議他們搬到暖和濕潤點的地方養養,說是幹冷幹冷的空氣對肺不好——他們舍不得搬家,還是照樣,看看病,吃吃藥,慢慢地養。

李天自覺的自己也有點理解他們了,他現在也舍不得丟下查案子。

他需要真相。

說什麽為了正義,還真有點像熱血上頭的毛頭小子……

李天自咳了兩聲,有點無奈地想,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幸好還有年輕人一如既往地往前衝。

比如孟元非。

後者和他的同事正在趕往之前的工廠,在尋找新的證據。

新的,能夠證實林棋蓉買藥的新證據。

李天自不得不佩服林棋蓉的心理素質。

哪怕被警察輪番審問,林棋蓉始終堅持那一套說辭,矢口否認徐冰提到的那些——

“沒有,我沒有教徐冰說過那些。平時藥也不歸我管,我哪裏知道?”

“證據呢?徐冰的話已經沒什麽可信度了吧?他現在說當初做了偽證,你們怎麽知道現在的他說得就是事實?法治社會啊警官,凡事都要講證據,僅僅是他的說辭,什麽都不夠吧?”

她慵懶地翹著二郎腿。

“我不知道,”林棋蓉說,“你們先是說我涉嫌殺害胡文民,現在忽然又說葉俊餘和祁鈺博的案子也和我有關——全中國的凶殺案都放我一人頭上吧,你們幹脆把我當成連環凶手吧,行嗎?”

“行嗎?”她收了笑容,大聲,“給我看證據——確切的、能定我罪的證據,別搞些語焉不詳的玩意兒糊弄我,也別用幾句“我聽說的”這樣的流言蜚語就覺得我和葉俊餘有一腿,法律上,我也可以告你們誹謗。我現在很忙,李警官,廠子裏一群兄弟姐妹等著我回去開工吃飯,別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我沒有那美國時間,也沒有興趣陪你們在這裏過家家玩什麽正義者勇敢者的遊戲。”

“我沒有時間和你玩遊戲,”李穗苗裹緊圍巾,她鼻子癢癢,忍住打噴嚏的衝動,跟在祁複禮身後,緊繃一張臉,“祁複禮,你確定知道那張藥方放在哪裏?”

“我以前在這個廠裏做過兼職,當會計,負責對外業務的翻譯,”祁複禮說,“這邊每一個角落,我都很熟。”

李穗苗回頭:“那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祁複禮說得很委婉:“可能我們平時業務不重合。”

也是。

他一般都是跟著胡文民做事的。

“之前廠裏有幾個倉庫,囤了些積壓的貨——是歐洲的一個客戶,說是資金周轉有問題,尾款分幾筆付,最後一筆尾款拖的時間長,遲遲沒給,這貨就壓下了。時間久了,一般沒人去動,”祁複禮說,“如果我要藏東西,一定會優先選擇這個倉庫。”

李穗苗說:“家賊難防。”

祁複禮說:“謝謝誇獎。”

李穗苗惱:“祁學長,你怎麽連好賴話都聽不出,我又不是在誇你——”

祁複禮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低聲:“噓——有人來了。”

他們倆是偷偷進的工廠。

現在是工人吃晚飯的時間,廠子裏人少,交接班的時候,警衛最懈怠。更不要說還有祁複禮這個造假能手——李穗苗都不知道對方從哪裏搞來的工牌,看起來就像真的,照片完美無缺,兩個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地進來,又一路直奔這幾個倉庫。

天氣冷,倉庫裏也不敢開燈,李穗苗連手機的燈都不敢開,就這麽偷偷摸摸地貓著身體。祁複禮打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隻能說不愧是蘋果,就連手電筒也如此的不刺眼睛,隻能說有點光不至於像瞎子。

倉庫很大,四米高,歪七歪八地堆著東西,這些箱子原本還是好好地堆在一起的,後來有一次台風,臨時往這邊放了些其他東西,撤離後,這邊的箱子也歪了,沒人在意。

李穗苗走得提心吊膽,這地方還有老鼠,偶爾聽到吱吱的細微聲。翻了一半也一無所獲,現在更是被灰塵嗆到難受地想打噴嚏。

還不能打。

祁複禮的手還捂在李穗苗嘴巴上,溫度猝不及防地傳來,唯一用來進食的器官被人如此捂住,那種感覺像是被迫吃下他的味道。李穗苗沒有被冒犯的情緒,因為她也聽到了漸漸到來的腳步聲。

是例行的安保人員。

明晃晃的手電筒隨意地照來照去,兩個屏住呼吸的人還能聽到對方的交談,他們在嘻嘻哈哈地聊最近的廠區八卦,問聽沒聽說過,林棋蓉被警察帶走了,據說她和祁鈺博、葉俊餘合夥殺死了胡文民。

又說林棋蓉當廠長後,沒少包養男的,秘書換了好幾個男的,但凡是好看的都被她收入囊中……

祁複禮默不作聲,略略鬆開手。

李穗苗終於得到了片刻喘息的餘地,她壓著呼吸,喉嚨還是癢,自己捏了捏脖子,想把那股癢勁兒壓下去,沒提防,手肘碰到旁邊箱子,細微一聲響。

保安警惕:“誰在那邊?”

李穗苗默不作聲。

祁複禮開口,模仿老鼠叫,惟妙惟肖。

“吱吱。”

手電筒的光轉移了:“走吧,老李,死老鼠。”

李穗苗大氣不敢出。

耳朵聽腳步聲漸漸地遠了,又過幾分鍾的安靜,她才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小聲:“你口/技真好啊祁複禮。”

祁複禮同樣小小聲地回答:“能不能用’擬聲技巧’代替你說的那兩個字?”

“哪兩個字?”李穗苗反應過來,惱怒,“你思想好髒啊!祁學長!”

話音剛落,驟然的光亮明晃晃地照在兩人臉上,手電筒的光芒無比刺眼,照的人眼睛發痛——

李穗苗抬手,遮住眼睛。

她看不清,隻聽到葉揚書那波瀾不驚的聲音:“下著雪在倉庫裏咬文嚼字,你倆真是好雅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