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禁色

「星期一 天氣:晴

見了林棋蓉後的這幾天,我一直過得渾渾噩噩。

我見了很多人。

現在冷靜下來,才能重新整理線索。

在徐冰第一次證詞翻供的時刻,我推翻了當初胡文民死於藥物意外的推斷。

已知,胡文民不是一個會亂吃藥物的人,他平時注重養生,在他家中發現的藥品,除了他本身長期服用的降血糖藥物之外,另有壯,陽和治療勃,起障礙的藥物。

值得注意的是,前兩天,我同報社的老同學喝酒,聽他提起過,之前有人在網上匿名發帖,爆料胡文民曾經在ktv中和兼職的初中生搭話。

不過後來這個帖子被工廠的律師運作掉了,當初匿名爆料的人因此賠償了一大筆錢。朋友答應我,會繼續幫我尋找那個人的聯絡方式。

根據家裏保姆的口供,胡文民常吃醫生開設的多種藥物,因而,他習慣用藥袋,一個袋子中裝著第二天要吃的所有藥物。這件事也是胡文民自己親手做的,他從不讓任何人幫忙。

林棋蓉提前在藥物中動手腳的可能性存在。

當初徐冰做了偽證,讓警察以為林棋蓉沒有作案時間和動機,現在看來,兩者都是成立的。

尤其是,林棋蓉還在持續地進行著婚外情。

接下來是葉俊餘的案件分析。

明知下雨,那天晚上的葉俊餘為什麽還要冒險從可能有泥石流的小路經過?

根據現場的痕跡推測,他那時候的車速很快,他是否在追逐什麽?

他的刹車片有問題,而且徐冰證實,曾經見過祁鈺博開過葉俊餘的車,且兩人發生過爭執——

祁鈺博有沒有可能對葉俊餘的刹車片做過手腳?

凶手的原目標是否是祁鈺博?是否誤認為這是祁鈺博的車?

祁鈺博:

死因是溺水。

經過重新對屍檢報告的分析和與法醫的溝通,發現祁鈺博肺部中有少量的水。

如果是昏迷後入水,他的肺部中應該沒有水;而溺亡的人,肺部中則會含有水。這是法醫告訴我的判斷標準。

他告訴我,這個事情也要結合實際情況進行分析,舉個例子,如果一個恐水症被丟進水裏,他有可能會在恐慌中吸入水後昏厥,進而溺水死亡——

這種情況下,肺部中含有少量水也很合理。

不能完全排除祁鈺博是先入水、後因某種原因昏迷、繼而溺亡的可能性。

三個案子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葉俊餘和祁鈺博在長期威脅、勒索林棋蓉,林棋蓉被迫給他們轉大額的財產;

徐冰證實,胡文民過世後的第二年,祁鈺博強,奸過林棋蓉,他是目擊證人。

林棋蓉對此予以否認。

否認了勒索,也否認了強,奸。

她平靜地解釋,那些東西的確是她買的,那些都是小錢,不值得一提,她是喜歡才買的——

後來為什麽不買?

因為發現對方一直用贗品騙自己。

合情合理的解釋。

她的確是個很懂得利用人性弱點的女人,她知道我的弱點是什麽,知道我想讓家人生活得更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哪個男人不想讓自己老婆孩子過得舒舒坦坦?

那些出軌家暴的軟蛋雞除外。

林棋蓉能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我覺得拒絕都很愚蠢。她開口就提出,能把北京的一套房產給我,隻要求我不再這個節骨眼上對她進行調查。她說自己工廠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她這個時候出了問題,單子談不下來,工廠接下來的效益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她問我,有沒有替廠裏麵的那些工人想過?有沒有替工廠附近帶動的消費、商販、商業街、房產等等想過?一個工廠能幫助一個城市解決很大一部分的就業,還能帶動周邊經濟和房產發展。有的城市因為大型工廠而興旺,也有的城市因為工廠的凋敝而漸漸衰落——

她問我有沒有想過,市裏麵接下來的稅收怎麽辦?有沒有替市財政想過?

我說我沒有。

我隻是個警察,我能做的就是查案,對每一個死者負責,對每一個公民負責。

寫到這裏,我接到了領導的電話。

紅燈轉綠,李穗苗收好手機。

電話結束的時刻,手機的鎖屏壁紙亮了一下,是新換的,濃鬱的,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綠,綠的像好寬闊的旺盛平原。

祁複禮說:“老葉就是這樣,偶爾沾點酒精就眼暈,平時沒事,喝酒了就有點不清不醒,和葉叔叔一樣。”

李穗苗問:“葉叔叔也經常喝酒嗎?”

“就咱們城市那酒桌文化,”祁複禮耐心和李穗苗解釋,“除了酒精過敏的,有幾個男性不喝酒的?”

李穗苗說:“也是,我爸爸也是,過年時候挺多人勸他,他說自己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出公差,不能喝——叔叔呢?”

祁複禮說:“我爸酒精過敏。”

李穗苗說:“那你是不是也過敏呀?”

“那倒不是,”祁複禮說,“繼父過敏,生父不過敏。不過我討厭酒味,所以少喝。”

李穗苗乖巧地應了一聲。

“葉叔叔,可惜了,”祁複禮悵然若失,“其實老葉他之前有段生活挺痛苦,所以我很能理解他現在。”

李穗苗小聲:“因為葉叔叔去世嗎?”

“對,”祁複禮點頭,“天有不測風雲,意外車禍——人都走了,也該向前看。”

李穗苗說:“不過現在好像說不是意外。”

祁複禮說:“警察肯定要盡職盡責的,就像我爸,屍檢結果出來了,現在不還是重新調查,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線索——對不起,我是不是不能說這些?”

李穗苗:“啊?”

“因為你父親在負責調查葉叔叔的案子,”祁複禮微笑解釋,“嚴格意義上來講,你和葉揚書之間的往來也不適合太密,我擔心嗎會有有心人拿這個事做把柄,做出對李警官不好的事。”

李穗苗搖頭:“不會的,我不會和爸爸說這些。”

祁複禮沉默了一陣,又問她,那個偷窺狂有新的證據了嗎?

沒有。

哪裏有,隔壁已經搬來新的情侶,陽台都被重新修建了;房東還是不肯給李穗苗當初那人的聯係信息,李穗苗隻是一個大學生,她的能力十分有限,即使有好幾個做警察的家人親戚,也不可能去尋求他們的幫助。

那是下下策。

除非她有親手絞殺猶大的決心。

車子進不了學校,祁複禮將李穗苗送到學校門口,李穗苗自己往宿舍樓中走,一邊走,一邊給爸爸打電話,一直提示關機。李穗苗給媽媽打過去,媽媽還沒有睡,說李天自最近為了查案子東跑西跑,過幾天可能還得去趟北京。

說到這裏,鄭歌春無奈歎氣,說李天自這幾天瘦了不少。

安撫完媽媽之後,李穗苗才給葉揚書撥通電話。

對方接的很快。

李穗苗低頭,小聲叫他“葉學長”。

“嗯,”葉揚書說,“我在聽。”

李穗苗垂下眼,她說:“你上次和我說,祁學長高二高三時都在外麵租房子住,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