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快一月後,信才被送到鍾離珺手上。他到底沒為白酒遠走烏斯藏,大唐也進口了不少白酒,除了價高沒毛病。

鍾離珺在長安城內行走多年,頗有家資,他也不是酒鬼,對各類酒水隻是品鑒罷了,遇見美酒願意小酌,成日泡在酒精中是要不得的。

他買了幾小瓶藏在家中,配菜品一品,便一心撲到本命法器上。鍛造、升級,這些都很費時間。

好在鍛造也不是他鍛,請來的煉器師做大頭工作,需要他時當個工具人就行。

李林同上門時鍾離珺正好在家,高長鬆也不好意思讓人家幫忙捎東西,隻帶了一封信,聞說是從烏斯藏來的,鍾離珺眼睛就亮了,迫不及待打開看。

信用白話文翻譯下,內容如下。

展信佳: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近日我在烏斯藏除製酒外還開了村店,來高老莊買酒的外地商賈越來越多,家實在住不開。

除酒外這些時日還從《易》中找到新養豬法,經過此法黑豬肉已不是過去的賤肉,肥瘦相間不輸羊雞,我用此豬肉做了兩道菜,其一名為東坡肉,其二名為鹵肉……

之後又細致地描繪一番如何做。高長鬆本意是好的,對鍾離珺公開秘方,即使對方遠在長安也能做出相似的菜肴,在菜譜家傳的唐代,他慷慨至極。

然而,鍾離珺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比起做,他更想立刻吃。本來,劁豬養豬周期挺長,有那時間都能兩地打往返了。

等高長鬆寫完近期生活後,就話鋒一轉開始講他的所求了。

說來挺不好意思,他跟鍾離珺相處也不算多,竟然就要讓他幫忙了。

哎,畢竟是跟“升學”有關的事兒,怎能不問問呢。

*

三妹妹中有升學困難的不用猜,是高玉蘭。

這三人發展上各有千秋。

先從最小的高翠蘭說起,人家拿的是修道小天才人設,一點靈光即成符,自學能力是靈寶派眾人實錘過的,隻要學過就會用,想來等她出世後修道界會多出一個了不起的天才。

高香蘭又是另一回事,經營為主、修行為輔,除卻強身健體保自身外她沒更多追求,欲在俗世經營中投入更多時間。

而高玉蘭,囿於時代約束,她的煉器師之路注定在大唐走得磕磕絆絆。

唐不是沒有煉器師,但多為皇家服務,偶爾有那幾個散修,修行時也是傳男不傳女。

大唐也有女道士,又稱女冠。因在正統曆史中,道是李唐的國教,在唐代的201位公主中,21位都曾有入道教當女冠的經曆。

公主入道的原因很多,有為家人祈福的、有逃離和親命運的,也有忍受不了晚年寂寞等等。

與尋常女子不同,女冠的生活自由度大得多,在這個男女之間隔閡比較大的年代,她們能夠打破性別的界限,跟文人士子一同探討道法。

這也是為什麽許多文人愛走公主的路子做官。

推及世人,很多人當女冠,也不是為了研究道法,還是有相當一批人向往自由生活的。

種種原因下,大唐的道門人認為,女冠跟他們這種修仙的人還是很不一樣的,尤其是煉器師,那性別歧視可是大大的。

高長鬆提筆問靈寶派人,葛朝陽麵露難色,本門派人不擅長鍛造,無法教高玉蘭更多,哪怕有他的舉薦,其他門派都是不收高玉蘭的。

橫在高玉蘭麵前的路似乎隻有一條,即海外留學。

根據高長鬆在大安國觀察,那兒的男女較之大唐還是比較平等的,不僅不拒絕女子與雌性上街,書院與門派中也不少見女子的身影。

譬如劍修中師姐師妹就多多,小師弟還不是被追得抱頭鼠竄。

仔細一想,靈寶派的師兄弟說不定也知道點兒大安國各門派的情況,但他們在大安國購置的小院跟鍾離珺一樣大,一看就知道鍾離珺是半個地頭蛇嘛!問他準沒錯。

其實,高長鬆一開始都把師傅給忘了。

葛朝陽:吾徒叛逆,傷透我心。

高長鬆在信中細細介紹了高玉蘭的情況,哎,他本來不是吹妹狂魔,現在不得不讓外人感受妹妹的優秀,真是妥妥鄰居家的孩子。

最後高長鬆提問,請問像她這樣有想法的小女孩,去哪兒學習比較合適呢?

鍾離珺把高長鬆的問題看了兩遍,他略過了前半段對美食的介紹,那對他來說太煎熬了,直接跳後段。

讀完之後也不敢即刻回話,而是正兒八經地“走親”“訪友”,把長安熟悉的修士,在大唐停留的東勝神洲人給問了個遍。

孫元翔奇怪極了,以往隻有他約鍾離珺的份,他可不會上門找自己,當自家門被敲響時,孫元翔受寵若驚。

他是個享受生活的人,又是散修,因此他買了小廝與婢女,婢女給他打扇子,小廝殷勤地端來瓜果。

鍾離珺一本正經地問完,孫元翔的下巴要脫臼了。

他狐疑地看著鍾離珺:“你是鍾離珺嗎?”

鍾離珺:?

對上後者迷茫的眼神,孫元翔倒吸一口冷氣,抱頭自言自語道:“是了、是了,隻有他才會以如此眼神看我,根本不知我話中的深意。”

“你這怕不是給族人打聽的,那輪不到你,漢鍾離在東勝神洲很有些臉麵,你們又是家傳修道,沒聽說祖上出過煉器師。”

鍾離珺更奇怪了,他想,為什麽孫元翔要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呢?這不是一目了然的嗎?

又想,身為友人,他應該多包容孫元翔,用現代的話來說,他就是話癆。

孫元翔不知自己被打成話嘮,他絮絮叨叨許久,終於扯回正題了。

“大安的學校……你說得定然不是私學、官學,聽說他們的學校跟我們這兒差不多,教得還是經史子集、四書五經,學校也隻收人族郎君。”

他又扯開話題:“妖族的有誌之士抗議了好幾回,你別說,他們比命長,真有治學不錯的……”

再往後扯就是大安國怎麽隻接受人族考試啊,就是因為這樣妖族也時有不忿啊!

好在妖族會作為“國師”直接攝政,國家對妖族領地也管得寬鬆,這才沒有出大簍子。

政體上他們還在搞郡國並行製呢!

孫元翔胡吹了一大通,鍾離珺竟就乖乖聽著,真難怪他倆能成朋友,要不是鍾離珺如此天然,他早就打斷了。

好在最後孫元翔還記得把話題扯回來,鍾離珺艱難提取信息。

人家的意思是,修道之人的教與學也是分官學、私學的。這裏的官學那一定不是指皇家設立的“六學二館”,而是指“名門正派”。

大派、小門小戶、邪教區別可大了。

孫元翔的意思是這樣的:“東勝神洲有點好,女修多,你看偌大一個唐國,都找不出女修。”

又說:“煉器師跟我們不同,你學符籙需要點靈光,天賦的高低能區別人修道路是否平坦。煉器師不僅要有天賦,還要有基本功。”

他說了一大坨,鍾離珺精簡完就是,她得先去書院,或者精舍,學完了基本功再去找散修或者煉器門派單獨指導。

因為加入門派是要交作品的,作品不合格,人家憑什麽培養你,知道供出一名煉器師要多少錢嗎?

先上專業課中的通識課,對各項泛泛了解而不精,隨後再選小方向精修唄。

鍾離珺就差做筆記了,但這隻是個比喻,修道人的腦子都好使,靈台清明,記憶力很好。

他還記了幾家挺好私學的名字,就是負責基礎教育階段的。

孫元翔先呼啦啦報了一大串,等說完就扭捏了:“這……我也隻是道聽途說,準不準,我是不曉得的,這樣,你先去問問咱本土的煉器師,他們跟大安國一向不對付,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這座城市裏沒人比他們更了解那兒的行情了。”

隨後從腦海中搜刮出人的名字與住址,甚至還寫了封引見信讓他上門拜訪。

於是鍾離珺又被從一處地方指使到另一處,這心思搜集工作不算浩大,卻足夠漫長,當他搜集到足夠準確的消息時,長安城的修士們都知道鍾離家又出了一名年幼的、有天賦的女性煉器師,他還準備把人送到大安國。

可見流言傳播得有多快,內容又有恰當的歪曲。

等他了解得差不多了,鍾離珺也喝完了最後一滴酒,於是他嘴巴一抹,去官府辦了到烏斯藏的路引,瀟灑訪友去了。

高長鬆:???

鍾離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實際上我是來吃肉噠!

而長安城內唯一能管到鍾離珺的八仙之一鍾離權姍姍來遲,他想:我不就出去收了個小妖,渡化幾個修道的好苗子?怎麽曾孫子不見了?

就聽見老友一臉八卦道:“你的好孫子帶女兒往大安國求學去了!”

漢鍾離:???你說什麽?!

我曾孫子什麽時候有女兒了?!

謠言就是這樣,越傳越離譜、越傳越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