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暗裏著迷。◎
22
車外, 是萬籟俱寂。
他的聲音低沉,平日說話,聽起來總有些不近人情,可這一刻眸眼含笑, 半真半假, 反倒帶出了深深的蠱惑。
孔如琢後退,想要自他的掌控之中逃離。
“你想幹什麽?”
“怕了?”她退, 他便更進一步, 俯過身去, 離她幾乎近在咫尺, “你覺得, 我應該要做什麽?”
她又不是變態, 怎麽能猜出他的心思!
車內明明開了冷氣,出風口發出極細微的聲響,似是有人撥弄過一把掛在簷下的琉璃風鈴, 窸窸窣窣, 聽不分明。
他的呼吸, 溫熱地拂在她的麵上, 這樣的距離, 能嗅得到他身上佛手的氣息——
帶一點苦澀的清冽, 偏又有悲天憫人的溫存。
令人心生懼意, 令人暗裏著迷。
“蒲又崇……”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輕而飄忽,帶著連自己都發現了的綿軟的妥協,“你不要又來發瘋。”
他一定也聽出來了, 所以才會輕輕地笑了起來。
指尖拂過她嬌嫩的雙唇, 似是觸碰什麽飽含著甜美汁液的花瓣, 他的眼底閃爍著躍躍欲試的獨占欲望。
禁錮她,占有她。
她閉著眼睛,睫毛如同小鹿,在些微的一點觸碰裏,緊張地顫抖著。
可卻到底,沒有拒絕他。
心髒裏,藏著一顆星,勃勃生機。
雀躍時,撞擊胸膛。
蒲又崇的手順著她光潔如玉的手臂緩緩下滑落,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猛地顫了一下,如同受驚般,指尖也攀附上他的手指。
同樣修長如同玉石一般精致的指節互相絞在一起,玫瑰花枝在月光下搖落漣漪。
孔如琢凝視著他的眼睛,被他這一刻的神情所引誘。
可下一刻,他忽然張口,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
不輕不重,足夠在嬌嫩肌膚上,留下一個牙印。
所有遐思綺念,在一個牙印麵前煙消雲散。
孔如琢震驚地看著他,半天,終於反應過來:“蒲又崇,你是不是屬狗的?”
他居然咬她?!
“你這樣的表情,像是我如果不做點什麽,會讓你很失望。”
他隨手打開正駕駛旁的儲物盒,從裏麵翻出一枚創可貼來,微微側頭,替她貼在了手臂上剛剛被劃出的那一道傷口上。
下頜線拉出一道流暢鋒利的弧線,他狹長的眸漫掃在她的麵上,大概是覺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很有意思,竟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可惜,我就算再禽獸,也不會這種時候乘人之危。”
孔如琢一怔。
他卻已經放開了手,似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發動了車子。
-
一路上,孔如琢都沉默著。
車子行至秋山山腳,忽然開口:“停車。”
蒲又崇單手轉動方向盤,一個漂亮的甩尾,將車停在路旁。
“怎麽了?”
“我餓了。”孔如琢問他,“有沒有口罩?”
路旁的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市正亮著燈。
蒲又崇說:“馬上就到家了。”
孔如琢聞言,不高興地瞪他。
漂亮的眼睛像是貓一樣,明亮得綺麗,不悅得耀眼。
這樣的注視裏,誰能忍心拒絕她的一切要求?
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不用說,就能夠得償所願。
蒲又崇歎了口氣:“想吃什麽,我去替你買。”
孔如琢這才笑了:“好久沒吃關東煮了。”
等蒲又崇下了車,孔如琢也跟著下去,站在門口的自動販賣機前,隨手選了罐裝啤酒。
輸入數量時,她手一抖,點了二十瓶。
販賣機裏劈裏啪啦滾出啤酒,數量太多,有幾瓶被擠得掉了出來滾在她的腳邊。
孔如琢低頭,看著啤酒目瞪口呆。
一口氣買了太多,怎麽帶走?
還好蒲又崇及時從便利店裏走了出來,孔如琢連忙衝他揮手:“蒲又崇!”
等蒲又崇走過來,她委屈道:“太多了,我拿不完。”
“知道拿不完,就不要買這麽多。”蒲又崇看她一眼,見她不高興地抿著唇,嗤笑一聲,把關東煮塞到她手裏,“拿好,別燙著。”
孔如琢端著關東煮,看著他轉身回了便利店,過了一會兒拿著塑料袋出來,將販賣機裏的啤酒都放到袋中。
“走吧。”孔如琢不動,他就轉身過來,拉住她的手腕,“帶你找個地方喝酒。”
孔如琢這才問:“去哪?”
“山上。”
秋山整個山頭都被蒲家圈了進去,半山卻修了觀景台。
蒲又崇帶著孔如琢走到售票處,孔如琢好奇:“這麽晚了,還沒下班嗎?”
“這裏早九晚五,從不加班。”
蒲又崇說著,將售票處的玻璃窗打開,撥動裏麵固定在桌上的按鍵。
不遠處已經降下的鐵皮卷閘門緩緩地升了起來,露出裏麵聯通觀景台的觀光纜車。
孔如琢震驚道:“不用買票嗎?”
“賣票的下班了。”蒲又崇問,“不想坐?”
孔如琢平常哪有坐這個的機會,一時又心動又緊張。
“不會被抓起來吧?”
蒲又崇嘖了一聲:“抓也隻會抓我。”
孔如琢立刻放下了心:“你別把我供出來。”
蒲又崇被她給氣笑了,兩個人剛走到觀光纜車旁邊,頭頂的大燈忽然亮了。
廣播裏麵沙拉拉響了幾聲,一個老頭的聲音罵罵咧咧傳了出來:“蒲老三,大半夜不睡偷偷摸摸幹什麽呢?”
頓了頓,驚奇道:“居然帶了個小姑娘?”
孔如琢聞聲,好奇地抬起頭來,看到廣播喇叭旁邊,還掛著個攝像頭。
蒲又崇向著攝像頭道:“這是我的新婚妻子,之前我給你發了喜帖,你沒看到嗎?”
喇叭裏安靜了一會兒,老頭兒咳了一聲:“可能被我不小心當垃圾給扔了。”
“還是你不想給紅包,故意裝沒看到?”
“胡說八道!我還能短你一個紅包錢?”
老頭兒怒道,不知道敲了一下什麽,就見旁邊的纜車哢嚓兩聲,門緩緩地開了。
“快滾快滾,我不收你們倆門票錢了。”
蒲又崇卻道:“待會兒別偷看我們。”
老頭兒被戳破心思,又安靜下去。
半晌,惱羞成怒:“看看都不行!”
“不行。”蒲又崇拉過孔如琢,將她遮在身後,“我老婆是影後,想看,你得去電影院花錢買票。”
老頭兒:……
這臭小子。
他老婆厲害,他得意什麽啊?!
-
纜車是多人觀光那種,裏麵座位很多,蒲又崇上去之後,向著孔如琢伸出手來,想要扶她。
她卻自己輕輕一躍,裙擺擦過鐵鏽黑的踏板,靈巧地落了進來。
機器發出嗡鳴聲,纜車緩緩啟動,向著半山進發。
兩人坐在最後一排,麵向著車尾的玻璃窗方向,能夠看得到遠處城市中,星星點點的燈火,似是一把隨手灑下的銀米,點綴在漆黑的幕布上,車輛如同一道道串起的珠鏈,川流不息地往來逡巡。
離得遠了,站得高了,人間也似仙境。
蒲又崇修長指尖抵在啤酒拉環上,稍一發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脈絡蜿蜒,沒入袖口,沿著蒼白的肌膚蔓向手臂。
啤酒晃動,泛起雪白的泡沫,蒲又崇擦拭幹淨瓶口後,遞給孔如琢。
孔如琢接過來,仰頭大口吞了一口。
小麥發酵後的**清苦回甘,喝得太急,孔如琢嗆咳兩聲,問蒲又崇:“你怎麽會找到這種地方?”
“小時候從家裏跑出來,被詹爺撿到了。”
“詹爺?就是剛剛說話的老人家?”
蒲又崇笑了笑:“不要當著他的麵說他是老人家。”
孔如琢“哦”了一聲,乖乖地小口小口呷著易拉罐中的啤酒。
喝完大半罐,才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我怎麽覺得,纜車的速度越來越慢了?”
秋山不算太高,更遑論半山。
若是平常,一趟纜車也不過十五分鍾便能抵達終點。
蒲又崇隱晦地抬頭看了看角落裏的攝像頭。
攝像頭旁的指示燈閃了閃,悄無聲息地熄滅了。
他這才道:“在這裏喝酒不好嗎?”
倒是沒什麽不好。
孔如琢成名得早,縱然年少輕狂,卻也要離群索居。
難得有一個地方,明明是在公共場合,她卻也能這樣肆無忌憚。
手中的啤酒喝光了,孔如琢不必蒲又崇替她開,已經又取了一罐過來。
蒲又崇靜靜地凝視著她,忽然問她說:“會猜拳嗎?”
孔如琢瞥他一眼:“小瞧人,我可是逢賭必贏。誰輸了,就要一口氣喝一整罐啤酒。”
可惜,她的逢賭必贏,遇上他時,卻突然不靈光了。
三局兩勝,蒲又崇收回手來,淡淡道:“不用你喝酒,講點你以前的事給我聽。”
孔如琢皺眉:“我以前的事多了,你想聽哪一件?”
“隨便什麽都行。”他說,“隻要是你的事。”
孔如琢苦思冥想了半天,總算想起一件可以說的事:“我沒去過酒吧,這算不算?”
“算。”蒲又崇挑了挑眉,“一瓶酒就換了一句話?”
他好計較。
遠方的燈塔閃爍,似是流星,孔如琢凝視那遙遠的一點光亮,烏黑的眼底,也被點染出明麗光彩。
到底,還是開口。
“我第一次喝酒,是和我大哥一起。那時因為我去演戲的事情,我爸媽都很不高興。他們覺得娛樂圈是個大染缸,我放著學業不管,去那種名利場裏是自甘墮落。
“我從小順風順水慣了,被寵得一點逆言都不肯聽,跑去酒吧想要喝酒,卻因為未滿十八歲被趕了出來。那個時候我就發誓,以後再也不去酒吧了。”
說起曾經,孔如琢輕輕地笑了起來。
明明講到這裏就可以停下了,可她卻又接著往下講。
“我被趕出來之後無處可去,在大街上還被幾個小混混攔住,還好我大哥及時趕到,把我給救下來了。你不知道,我大哥這個人就是個工作狂,又最講儀態,這麽深更半夜,穿著三件套的西裝,來的路上還在開視頻會議。
“可為了我,他和小混混打架,頭發都弄亂了,還跑去街角的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回來。他跟我說,想喝酒的話告訴他,他陪著我,就算我喝醉了,也不用害怕。”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喝酒。
酒不好喝,又苦又澀,她被嗆得眼淚汪汪。
大哥卻哈哈大笑,又揉了揉她的腦袋和她說:“想做什麽放手去做。有大哥在,無論如何,都會護你周全。”
那麽好的大哥,為了她,收購了經紀公司,派了最好的經紀人來帶她。
那幾年電影行業不景氣,像她這樣沒有名氣的小演員的電影,場次少得可憐。
是大哥硬生生花錢砸給影院,將她的電影放在最好的時間。
後來,她一飛衝天,所有人都愛她、讚美她。
可如果沒有大哥,她根本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遠方的燈火落入她的眉眼,孔如琢桃花形狀的眼睛,亮得如同有瀲灩的水光流轉。
說起往事,她像是並不在意,仰起頭來,將啤酒灌入口中,可眼底分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蒲又崇問:“還來嗎?”
“來。”孔如琢揚了揚下頜,“我才不信,贏不了你。”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借著喝酒,暗搓搓了解老婆過去的蒲總~
感謝在2023-05-28 04:31:48~2023-05-29 04:26: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m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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