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第二更)
◎“我的人,還輪不到旁人來管教。”◎
21
哪怕以孔慎的修養, 也忍不住動怒:“孔如琢,你就是這樣和你父親說話?”
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妻子,更對不起從小疼愛的女兒。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的大兒子殘廢了, 未來孔家也隻能依靠這個小兒子了啊!
孔如琢並不因為他的怒意而懼怕:“您不是一直盼著我早日生個孩子來繼承家業?我結婚前您可是承諾過的,現在又想要反悔了嗎?”
這話孔慎確實是說過。
曾經因為孔似穹出事, 孔氏集團的股價大跌, 孔慎病急亂投醫, 想起自己曾經同蒲存之酒後戲言, 要結為親家, 便厚著臉皮找到了蒲存之, 沒想到蒲存之竟然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並且許諾,會幫助孔家度過難關。
得了承諾, 孔慎便立刻轉頭去說服孔如琢, 那時給出的條件就是, 隻要孔如琢同蒲又崇生個男孩兒, 未來便將孔家都留給自己的外孫。
那時孔慎倒也是真心實意, 可現在小兒子整日陪在身邊, 他那顆心便不知不覺偏了過去。
瀲瀲這個女兒, 實在被他寵壞了。
可孔慎也不忍心對她過多苛責。
孔慎歎了口氣, 開始動之以情:“瀲瀲,這不僅是你的家,也是爸爸的家啊, 你把爸爸趕走, 爸爸能去哪呢?”
孔如琢聞言垂下眼睛, 凝視自己的鞋尖。
她在這個家,連鞋都是特別定製的,絲綢的軟底鞋上,綴著羽毛與水鑽的點綴,走動間,仿佛小美人魚行走於波光粼粼的海麵。
孔慎對她,是真的寵愛。
可孔慎對那個私生子,卻也是真的憐惜。
孔如琢沒有看他,語氣也分明地冷了下去:“是,這裏是你的家——你和媽媽的家,既然你不珍惜,那就由我來接手。”
“三天之內,你不搬出去,我就報警。”
“報警?!”孔慎震驚道,“你要爸爸抓去坐牢嗎?”
“這次說的不是您。”孔如琢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冰冷笑意,冶豔驕矜,似是燃至荼蘼的玫瑰,“趁著主人不在的時候,私闖他人住宅。爸爸,你猜會不會給你的寶貝兒子留個案底?”
孔慎勃然大怒,抬起手來:“一點口角,你就想把你弟弟送去坐牢?!”
卻還沒碰到孔如琢時,已被人從身後扼住手臂。
蒲又崇本就英俊而淡漠的麵孔,在這一刻越發冷酷。
“孔總這是要做什麽?當著我的麵,就要對我的妻子動手嗎。”
孔慎也隻是一時氣急攻心,聞言冷靜下來。
可被晚輩這樣教訓,卻又有些下不來台,隻能道:“管教女兒罷了。”
“管教?”
蒲又崇鬆開手,似是笑了,可漆黑眸底,似堅冰利刃,淡淡戾色,不過一閃即逝,隻泄露這一點氣勢,便已令人心驚膽寒。
“我的人,還輪不到旁人來管教。”
他明明年紀尚淺,卻絲毫沒有蒲家人的溫潤儒雅,反倒如同窮凶極惡的凶獸,齒牙森冷,欲要擇人而食。
哪怕孔慎縱橫商海多年,更是他名義上的長輩,卻也一時為他的氣勢所懾,竟是半天說不出話來。
連帶著一直站在旁邊作壁上觀的孔逢恩,臉上也是一片陰晴不定。
蒲又崇身後,孔如琢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孔逢恩看看孔慎難看的臉色,眼中閃過什麽,對孔如琢說:“姐姐……”
話音未落,孔如琢已經上前一步,抬手輕描淡寫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這一聲不算太大,可卻震耳至極。
孔逢恩捂著臉,有些回不過神來。
孔如琢漫不經心地收回手來,自一旁隨手抽了一片黑色的金絲絨布,慢條斯理地擦拭過雪白如玉的指尖。
分明的黑同極致的白,交纏在一起,流灩殊色,幾乎灼燒視線。
擦拭過最後一根手指後,孔如琢抬眸,似笑非笑看向孔逢恩。
“就憑你,也配這麽喊我?”
話畢,孔如琢看也不看孔慎的神情,轉身向外走去。
路過瓶中插著的高爾夫球杆時,隨手抽了出來。
孔似穹以前喜歡打高爾夫,有空時,總會飛去南法揮幾杆。隻是他公務繁忙,大多時候,也隻能摸一摸球杆過過癮罷了。
這一套球杆,還是孔如琢送給他的,擺在這裏,等著他一進門就能看到。
可惜他卻再也沒有回來這裏了。
孔如琢以指拂去杆上浮塵,抬手掂了掂,試過了輕重,這才滿意地出了門。
蒲又崇跟在她身後,出門前忽然回眸:“三天後我會和瀲瀲搬回蘭苑,孔總,辛苦你了。”
辛苦他什麽?辛苦他搬出蘭苑?
孔慎稍一思忖,臉色便沉了下去。
等人走後,孔逢恩輕聲說:“爸爸,對不起。”
孔慎也氣他不夠機靈,讓他躲開孔如琢,他躲去哪裏不好,怎麽偏偏躲到了書房裏麵。
誰不知道,孔如琢脾氣不好,發起瘋來誰的麵子都不給。
孔慎語氣有些生硬道:“下次,不要惹你姐姐。”
原來他即使退讓成這樣,在父親眼裏,仍舊是他先招惹?
孔逢恩一直明白,整個家裏,父親最偏心的,其實就是孔如琢。
她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從來不必看任何人臉色。
所以他就必須卑躬屈膝,隱忍到底。
可到底,孔逢恩隻是垂下眼睛,輕聲道:“我知道了。可是爸爸,你真的要搬出去住嗎?”
孔慎皺眉,看了孔逢恩一眼,孔逢恩臉上立刻適時地露出不安拘束的表情。
孔慎這才道:“若隻是瀲瀲鬧一鬧,倒也不必真的搬出去。隻是……”
隻是蒲又崇發了話,他卻不得不重視起來。
孔氏如今,不說是仰蒲家鼻息,卻也在許多地方,都得借用蒲家一臂之力。
而蒲家現在掌權的,正是蒲又崇。
“搬出去也好,免得瀲瀲知道你住在這裏,心裏不舒服。”孔慎已經在心裏說服了自己,便替孔如琢找起理由,“也是我考慮不周,這裏畢竟是她住慣了的家。”
說的倒是冠冕堂皇,不過是賣女求榮罷了。
孔逢恩在心裏冷笑一聲。
麵上卻仍是一片純然的孺慕之情:“爸爸您為了公司,實在是殫精竭慮,太過辛苦。”
孔慎淡淡一笑:“也都是為了你們這些孩子。等我們這些長輩不在了,這個家有你,才能替她撐腰,免得她受婆家欺負。隻盼著瀲瀲也能讀懂我的一片心意,也能同你和睦相處。”
一片父慈子孝間,外麵卻忽然傳來一聲重響。
孔慎被嚇了一跳,連忙出去,就看樓下,孔如琢正拖著高爾夫球杆,走向廳中。
身後,淌著滿地的雕像碎片——
那雕像是十年前,孔如琢親手雕刻的,作為孔慎的生日禮物送給了他。
整個雕塑高一米,孔如琢雕了近半年,手上不知劃過多少傷口。
可如今,卻被她毫不留念地打碎了。
孔慎臉色鐵青地站在欄杆旁看著她,她察覺到了,抬起頭來,對著孔慎明豔一笑。
而後舉杆揮臂,重重打在廳中掛著的相框上。
玻璃四濺,劃過她的羊脂白玉似的手臂,留下一道緋色血痕。
她卻渾然不覺,將高爾夫球杆丟在一旁,笑盈盈向著孔慎說:“爸爸,今晚和您見麵很開心,我和又崇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身旁的蒲又崇,正俯下身去,從滿地的碎屑中,將那張飄落在地的全家福照片拾了起來。
照片中,孔慎同慕審秋坐在前麵,身後孔似穹同孔如琢並肩而立,一家四口,溫情脈脈,人人臉上含笑,是最幸福不過的一個瞬間。
可惜,有人不知珍惜,偏要將這幸福毀去。
蒲又崇哂笑一聲,隨手將照片上孔慎的那一角撕掉。
隻剩下三人的照片,看起來順眼不少。
孔如琢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多謝你替我撿起來。”
蒲又崇問:“剩下的怎麽處理?”
孔如琢看了一眼樓上的孔慎。
孔慎聞言,也難免有些期待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忽然喊說:“張媽。”
張媽聞聲,立刻過來:“大小姐,怎麽了?”
“替我拿個垃圾桶來。”
張媽雖然不解,卻還是從廚房將廚餘垃圾桶端了過來。
孔如琢不接照片,示意蒲又崇抬起手來,而後對著他掌心那半片照片輕輕一吹。
照片輕飄飄地掉進了垃圾桶中,和一片殘羹冷炙,混在了一起。
孔如琢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好了,都處理幹淨了。”
不處理幹淨,她今晚都睡不著覺。
門打開又合攏,蘭苑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靜。
樓上的孔逢恩頭壓得極低,根本不敢抬眼去看身邊孔慎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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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蒲又崇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孔如琢一眼。
孔如琢問:“你看我幹什麽?”
“沒什麽。”蒲又崇淡淡道,“隻是發現,原來你對我,還是有所收斂。”
原來她的氣人功力,遠比他想象中還要高出不少。
孔如琢哼了一聲:“超常發揮而已。要不是看到那個私生子堂而皇之地坐在哥哥的位置上,我也懶得和他們一般見識。”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爸爸有私生子這件事?”孔如琢漫不經心說,“我哥出事之後,他就迫不及待把人帶回來了。”
所以該傷的心,那時就已經傷得透了。
如今再看,隻覺得滑稽。
蒲又崇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窗外夜色濃稠似墨,他的眉眼冷峻鋒利,卻在這一刻徹底溫柔軟化,望向她時,似是深海,晦澀難明。
可她偏偏莫名覺得,他正在替她傷心。
孔如琢忍不住笑了:“你那是什麽眼神?蒲又崇,你不會在心疼我吧?”
“是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孔如琢伸過手去,遮住他的眼睛,“我不喜歡別人可憐我。你也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她的手指柔軟纖細,籠在眸上時,是一片溫軟如玉的觸感。
蒲又崇眼睫輕輕顫抖,長而濃的眼睫擦過她的掌心。
孔如琢覺得癢,剛想收回手來,他卻已經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本該冰冷,卻在這一刻熾熱至極。
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腕內側,在肌膚上留下灼燒一般的觸覺。
孔如琢遮住他半張麵孔,看到他露出的下半張臉上,薄情寡恩的薄唇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似是嘲弄地淡淡一笑。
“看都不能看你一眼,孔如琢,你可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孔如琢哼了一聲:“又沒讓你伺候。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手猛地收緊,卻又在她感覺到痛前收力,反手將她的腕子向下拉到唇邊,露出那雙狹長昳麗的眼睛。
“用完我就扔到一邊?孔如琢,你倒很會過河拆橋。”
孔如琢不敢和他對視,轉開視線:“你第一次知道我是個壞女人嗎?”
“不是第一次。”他微微一笑,微垂著頭,卻又抬起眸子,自下而上地望向了她,“所以這次,要給你點懲罰。”
作者有話說:
猜猜蒲總要怎麽懲罰~
感謝在2023-05-27 20:59:59~2023-05-28 04:31: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薑綢ouu_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DUMPLING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