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這裏好合適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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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時來運轉, 這次她終於贏了。
孔如琢笑盈盈說:“我也不要你喝酒,講講你小時候為什麽自己從家裏跑出來。”
蒲又崇說:“因為我父母要把我送人。”
孔如琢一愣:“什麽?”
“我有個姑祖奶奶,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大,因為是遺腹子, 所以輩分很高。她在蒲家, 也算是個異類,學的是醫學, 畢業之後卻沒有回國, 反倒一直在國外做無國界醫生。後來遇到了一個雇傭丨兵, 兩個人背著家裏人結婚。
“我八歲的時候, 她的丈夫因為戰亂去世了, 姑祖奶奶那時情緒一直不太好。我父親擔心她會殉情, 所以和母親商量之後,決定把我送到她的身邊。”
他那時很小,偷偷在門外聽到父母的話後, 知道自己要被送給別人了。
他在家中是老三, 兩個哥哥都十分出色, 溫文知禮, 成績優異。
隻有他因為是小兒子, 母親難免放縱, 養成了他唯我獨尊的習慣。
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一聽到父母不要自己了, 立刻便很有誌氣地收拾了包袱,翻窗跑了出去。
那時的秋山,遠比如今要冷清得多, 他沿著山路一直往下。
天上下著雨, 他被凍得瑟瑟發抖, 忽然聽到有人喊他:“那個小孩兒。”
他隻當不是喊自己,腳步不停,可卻突然被人提了起來。
提他的人是個老頭,頭發半白,問他說:“你一個人要去哪?”
他不說話,老頭就笑話他:“一邊哭一邊走,怎麽,考試不及格被家裏人罵了?”
他說:“我才沒哭。”
他臉上分明都是雨水。
可老頭不聽他解釋,硬是夾著他,帶到了半山的觀景台。
觀景台修了很多年,已經破敗不堪,風一大,四處漏水,老頭給他倒了熱水,問他:“為什麽離家出走?”
看他不回答,從後麵拍了他腦袋一下:“小強種。”
“我那天在觀景台待了兩個小時,我父母總算找了過來。我母親哭得傷心,二哥也說,他願意替我去姑祖奶奶身邊。”
蒲又崇說到這裏,沒有再往下說。
孔如琢抱著手臂,歪頭看他,替他補充說:“可你還是去了。”
“是,我還是去了。”
孔如琢笑了起來:“蒲又崇,你天天看起來冷淡,其實還是很在乎家人的嘛。”
如果不是在乎家人,一個八歲的小孩子,又怎麽舍得離開家,去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遠房親戚身邊?
他的大哥那時正在讀高中,自然不能耽誤學業。
隻有他去了,他的二哥才不用去。
蒲又崇隻是道:“二哥從小就喜歡舞文弄墨,姑祖奶奶去的那些地方不適合他。我倒無所謂,反正原本便喜歡爬高上低。”
“為什麽不肯承認,你就是舍己為人?”孔如琢晃了晃易拉罐,舉到了蒲又崇麵前,“敬舍己為人。”
蒲又崇斜覷她一眼,她執著地抬著手,似乎他不和自己碰杯就決不罷休。
到底,他也抬起手來,和她的輕輕一碰。
孔如琢這才心滿意足,小酒鬼似的仰頭,又一口氣喝掉一罐。
地上已經滾了不知多少空罐子,孔如琢喝得有些撐了,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塊香噴噴的小麥麵包。
旁邊蒲又崇卻仍是那副矜貴冷淡的模樣,連一點飲了酒的痕跡都看不出來。
孔如琢心裏不爽:“你是不是偷偷少喝了?”
“是你酒量太差。”他嗤笑一聲,“啤酒也能喝醉?”
誰規定了喝酒不能喝醉?
孔如琢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還沒伸過去,便被他將手指握在掌心。
孔如琢不安分地扭了扭,指尖劃過他的掌心。
小貓撓人似的,不疼,但是又酥又癢。
蒲又崇拿她沒辦法:“還想知道什麽,直接問吧。”
孔如琢就嘿嘿笑了一聲:“蒲又崇。”
“嗯?”
“蒲又崇!”她忽然抬高聲音喊他,“你今晚和我說這些,是不是因為可憐我?”
天上的星星盈盈地掛在那裏,地上的人間已經安睡。
萬籟俱靜時,可以聽得到山峰吹拂過樹梢,林海如濤,俯沒複又直起。
她喝得太多,連麵頰都是憨態可掬的粉色,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也像是藏了星星。
星塵穿過億萬的光年,恰好在這一刻映入她的眉眼。
那些在歲月裏堆積的晦澀心事,恰如星光,生逢其時。
蒲又崇微微地笑了起來:“不是。”
“那是為什麽?”
“因為……”
他替她將一縷亂了的鬢發別至耳後,指尖輕輕觸碰在她的耳尖。
因為酒意,耳上單薄的肌膚之下,是一汪熱烈而柔軟的花瓣,撚過時,甜美而惑人。
她歪了歪頭,將臉貼在他泛著涼意的手掌中蹭了蹭。
旋即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蒲又崇忍不住也笑了,明明知道,她已經醉了,或許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他還是一字一句地說。
“這樣才公平。”
她將從未示人的過去展露在他麵前。
那他也將自己的,都告訴她。
停頓許久的纜車,終於重新緩緩上升。
在漫天星光之下,蒲又崇低下頭去凝視著她。
她茫然地回望向他,忽然也對著他展顏一笑。
“蒲又崇,”她說,“這裏有好多星星。”
東城上空永遠籠著一層淡淡的灰色,那是人類工業活動經年累月造出的雲。
隻有在這樣的地方,才能穿破雲層,望得見繁星如爍。
蒲又崇說:“喜歡的話,我以後常帶你來。”
她想了一會兒,伸出手來,翹起一根雪白漂亮的尾指:“拉鉤。”
“幼稚。”
可他還是將尾指同她纏繞在一起。
孔如琢笑盈盈地晃了晃,忽然說:“這裏好合適接吻。”
他說:“你是在暗示我嗎?”
“不是暗示。”她直起身子,整個人靠向了他,“是邀請。”
唇碰在唇上,煙花盛放。
他們於最高處,交換一吻。
她的手攬住他的脖頸,而他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肢。
愛欲如火,亦如大雪。
淹沒彼此,無聲沸騰。
這一刻,無人知曉。
唯有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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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如琢猛地驚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居然靠在蒲又崇肩上睡著了。
她第一時間伸手去摸蒲又崇的肩膀和胸口。
還好還好,沒流口水。
頭頂忽然傳來個聲音:“醒了?”
孔如琢抬頭,就看蒲又崇正垂眸看著她。
“要摸回家再摸。”
她才不想摸他!
孔如琢收回手來,裝作若無其事:“幾點了?”
“兩點。”蒲又崇站起身來,“你再不醒,我們就要在纜車上過夜了。”
孔如琢連忙跟了上去,看到不遠處,安靜地停著一輛車。
還是邁巴赫,隻是不是上次的那輛普爾曼,換成了齊柏林。
司機站在車旁,看到兩人,上前將車門打開。
孔如琢問蒲又崇:“你到底有多喜歡邁巴赫?”
“順手買的。”蒲又崇看她,“不喜歡下次換別的來接你。”
價值千萬的豪車,在他嘴裏像是買大白菜一樣。
孔如琢小聲說:“萬惡的資本主義。”
他淡淡道:“正常的市場經濟而已。如果你不想被腐蝕,可以去觀景台入口處掃一輛共享單車,騎行半小時,就能抵達山頂。”
孔如琢:……
孔如琢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我聽說你大哥霽月風光,圈裏認識他的人都誇他是君子之風。我大哥沒出事之前亦是一時之選,都說他是芝蘭玉樹。”
“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孔如琢似笑非笑:“沒什麽意思。”
可惜他大哥去世了,不然一定要嫁一個蒲家人的話,她才不要嫁給他。
蒲又崇看出她的心思,嗤笑一聲:“我和我大哥不熟。他死之前,我也就每年春節祭祖的時候和他見上一麵,他還總是訓我,讓我別總吊兒郎當的。
“可能他就是太老成太囉嗦,老天以為他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才會提前把他帶走。你若是嫁他,天天聽他念三字經,到時你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霽月風光了。”
孔如琢:……
他大哥能不能顯靈,把他也一起帶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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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一晚,到了家裏,孔如琢強撐著去洗漱完畢,倒頭就睡。
第二天醒來,整個人都像是被打了一頓似的萎靡不振。
樓下傭人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孔如琢打著哈欠走下樓,就看到盛琅正坐在那裏。
哈欠咽了回去,孔如琢乖乖和盛琅打招呼:“母親,您怎麽來了?”
盛琅問她說:“早上老三去和我們說,你們想搬出去住?”
蒲又崇動作居然這麽快。
孔如琢昨晚豪言壯誌說得痛快,可其實有點後悔。
倒不是後悔和孔慎鬧了一通,而是不知道怎麽把要搬出去這件事告訴盛琅和蒲存之。
畢竟自從她嫁來蒲家之後,蒲氏夫婦對她實在是很好。
孔如琢有些忐忑:“我……”
盛琅卻笑了:“別怕,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老三都跟我們說清楚了,這樣也好,畢竟蘭苑更寬敞一些,你和老三也都是大人了,單獨住在那裏,也方便增進一下感情。”
孔如琢聽明白了。
盛琅這是婉轉地催促他們兩個,快點懷個孩子。
當初蒲存之之所以一口就答應下這門婚事,很大一個原因便是蒲又岇突然去世,夫妻兩個心裏難受的厲害,巴不得生下兩個兒子快點結婚,免得有什麽意外,連個血脈都沒留下。
孔如琢乖巧道:“您放心,我和又崇現在……”
說到一半,不說了,隻垂下頭去,露出一截雪白漂亮的修長脖頸。
連帶著耳垂也微微泛紅,似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石榴籽。
盛琅一看就知道她這是害羞了,忍不住笑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做長輩的不插手。現在正是做事業的時候,要不要懷孕都隨你們,隻是一點,你們兩個算是包辦婚姻,沒什麽感情基礎,我和你爸爸隻是希望,你們兩人能夠感情越深越好。”
孔如琢聞言,也顧不上演了。
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我還以為您希望我早點生個孩子。”
“是希望。可更希望你們這些孩子快快樂樂的。”盛琅拍拍她的手,柔聲道,“你母親現在不在國內,自然得由我來照顧你。好孩子,你放心吧,無論發生什麽,我和你爸爸都在你背後支持著你呢。”
今天一早,老三就跑來和他們說,他和兒媳婦要搬去蘭苑。
盛琅本來還很詫異,老三這麽個桀驁的人,怎麽突然想去和嶽父住在一起。
可等他解釋完,盛琅便勃然大怒。
孔慎這個人,看起來老實,沒想到花花心思這麽多,公然帶著私生子登堂入室不說,居然還給她兒媳婦委屈受!
如琢這麽好一個孩子,若是她的親女兒,她連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孔慎這老不死的,真是可惡至極。
連蒲存之向來謙謙君子的人,也動了怒:“你們盡管搬回去。若是孔慎那個老東西不願意搬,就來和我說,我親自上門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等蒲又崇走了之後,盛琅便再也坐不住,一到早上便來了這裏,就為了親口告訴孔如琢,自己和蒲存之會為她撐腰。
想到這裏,盛琅柔聲道:“如果住的不開心了,也可以再搬回來。這裏永遠都給你們兩個留著。我也跟老三說了,下次再遇到這種事,怎麽能讓你親自動手,他就很應該主動上去,甩那些討厭鬼兩耳光嘛!”
聽到前麵還很感動的孔如琢:……
原來蒲又崇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是遺傳自婆婆啊。
作者有話說:
蒲又岇:耳朵好癢,是不是誰在想我?
蒲又崇:沒錯,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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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哥哥和媽媽不在身邊,但小孔雀身邊,還是有很多願意為她撐腰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