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就算是個花瓶,也該漂亮一點”◎

02

哪怕再桀驁,可頒獎禮後的晚宴上,孔如琢仍不能免俗地喝了幾杯酒。

她酒量一般,平常也不用參加什麽亂七八糟的酒席,這麽幾杯,就讓她麵上飛起了兩團嬌軟的淡色霓霞。

休息室中,孔如琢倚在那裏,歪歪扭扭地看著手機。

微信界麵裏,全是恭喜和讚美的消息。

金鼎影後年年都有,可是能夠拿三樽的人不多,尤其是,她才二十出頭,隻要長眼睛的人都知道,她的未來,必定前途無量。

炙手可熱也不過如此。

她初入圈時,還會為這些讚美而不好意思。可後來時間久了才知道,跟紅頂白,不過人之常情。

今晚無論是她,還是穆雪飛得獎,在這些人眼裏,都不會有任何區別。

孔如琢不忙著去回那些消息——

這些逢場作戲的事,她向來丟給經紀人。

雪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經心地下滑,滑到最後,露出了和蒲又崇的聊天窗口。裏麵仍停留在那一條消息上。

“等我死了,記得替我守寡一個月。”

所以……這個獎,是他替她搶回來的。

就因為她說的那句“你還指望我替你守寡?”。

用一樽金鼎獎,訂她替他守寡一個月。

也隻有蒲又崇幹得出來這種事。

孔如琢嗤地一聲笑了,旁邊小助理看她心情不錯,拿出手機湊趣道:“如琢姐,您又上熱搜了……哇,一共有三個詞條。”

“三個?”孔如琢眉目微轉,看向小助理,“哪三條?”

每次出席活動,她都會上一波熱搜,網上不是討論她的穿著,就是說她豔壓,有些是網友自發的,有些卻是公司替她買的營銷,她實在是有點提不起興趣。

果然,小助理美滋滋道:“第一個是得獎的消息,您的粉絲都在慶祝呢。另外就是您今晚的這條禮服,已經有時尚博主猜出是什麽牌子了。”

娛樂圈爭奇鬥豔,不光在演技,還在穿著打扮。

是高定還是秀款,是當季還是過季,更有麵子的,能拿到還未公開的款式。

明星之間的廝殺,從來和風細雨,卻又暗藏玄機。

就算是那些時尚博主猜不出她穿的牌子,團隊也會放出風聲,免得明珠暗投,穿了高奢也沒被發現。

“還有一條呢?”

“還有一條……”

小助理忽然頓住,臉上的笑容也僵了,啜囁半天,居然沒有說出話來。

孔如琢察覺不對,微微皺眉:“手機給我。”

小助理卻沒有動,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讓她看到。

僵持間,休息室大門被推開,經紀人大步從外麵走了進來,臉色凝重道:“出事了。”

手機裏,熱搜榜第一條,孔如琢的名字高高掛在那裏,跟在後麵的,卻是“被包養”三個字。

#孔如琢被包養#

消息是狗仔放出來的,狗仔賬號粉絲不多,所以一開始流量不大,發酵到現在,突然衝上了熱搜第一。

經紀人拿著手機,將狗仔放出的照片點開。

拍攝角度像是偷拍的,隻照見孔如琢下半張麵孔,將她尖俏的下頜同柔美的下頜線都照了進去。

孔如琢隻看了一眼:“這有什麽問題?”

經紀人二指一拉,將畫麵拉大:“這兒。”

“這兒怎麽了……”

孔如琢視線掃過時頓住,手指下意識撫上耳後。

照片裏,她撩動鬢發時,耳後欺霜賽雪的肌膚上,卻明晃晃印著一片紅痕。

似海棠花落在雪地上,**而清晰,引得人不由自主浮想聯翩。

孔如琢沉默片刻:“吻痕而已。”

況且,照片上的吻痕本就不清晰,硬說是別的痕跡也說得過去。

“吻痕不算什麽。”經紀人滑動到下一張,“這張,才是大問題。”

第二張照片,拍的是金鼎獎後台,畫麵正中的桌上放著兩個信封——

獲獎者名單向來被封在信封裏,直到上台前才會公布。

其中一隻信封拆開了,露出的最佳女主角的獲獎名單上,寫著的名字卻赫然是穆雪飛!

底下的評論沸騰。

【我去,這都能拍到,牛逼啊!】

【今晚獲獎的不是孔如琢嗎?這上麵寫的怎麽是穆雪飛?】

【耳後?吻痕?媽耶,好刺激!】

【我2G上網了,也沒看今晚是是雙影後啊?】

【臨陣換人,什麽金主這麽叼。】

【上麵的說話客氣點,怎麽就金主了!我們孔仙兒出道就兢兢業業,拿了那麽多獎難道都是金主給買來的?】

【喲,狗腿子下場了,誰知道你家主子的獎是不是睡來的。】

【裝什麽路人,你家穆雪飛就很清白?之前還坐導演大腿呢!】

【那件事都澄清了!是狗仔借位拍的!黑子就會拽著這件事不放!】

然後下麵的評論就歪了,開始成了孔如琢和穆雪飛兩家的粉絲互撕。

經紀人收起手機:“這件事發酵得很快,背後肯定有推手替你買了熱搜。我已經找人想把這個壓下去了,隻是對方準備的時間久,倉促之間……”

“為什麽要壓下去?”孔如琢麵無表情地凝視著屏幕,半晌,淡淡地笑了,“戲已經開幕了,不讓他們唱完,怎麽對得起他們的準備?”

這位祖宗,從來劍走偏鋒,就不知道什麽叫做怕。

經紀人怕她不懂事情的嚴重性:“本來有個本子很適合你,可出了這件事,那邊的口風就變了。”

孔如琢挑眉:“這麽快?”

從熱搜到現在,最多不過兩小時。

“有人想跟你搶,說是帶資進組,那邊原本就有點心動,現在出了這件事,可不就開始待價而沽了……你去哪?”

孔如琢卻不耐煩聽他說這些,已經站起身來,徑自向外走去。

經紀人連忙上前,跟在她後麵絮絮叨叨地問:“小祖宗誒,這種時候,就別亂跑了,到底要去哪啊?”

“去找人。”孔如琢冷笑一聲,桃花眸中波光輕灩,偏有冷意,美得冷冽肅殺,“這世上隻有我不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被人從我手裏搶走的東西。”

-

金鼎晚宴。

處處衣香鬢影,紙醉金迷。

孔如琢未換衣服,仍穿著剛剛那襲及地魚尾禮服,裙擺曳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隻留下細高跟清脆的聲響。

身後,經紀人緊趕慢趕,總算跟上她的腳步,一路小聲勸告她說:“這黑料一看就知道是誰放出來的,收拾她也就是順手的事兒。可今晚來的都是圈裏的大佬,小姑奶奶,你可千萬別使脾氣。”

孔如琢敷衍道:“知道。”

你真的知道嗎?

經紀人欲哭無淚,心裏太清楚這位的脾氣。那是神仙容貌,望之若牡丹國色,偏又睚眥必報,誰惹了她,準沒好果子吃。

晚宴會場分了兩層,一層隻要受邀參加金鼎獎的人都能隨意進出,二層卻隻屬於圈中大佬,非請勿入。

孔如琢上樓,遠遠就看到包廂門前,穆雪飛正殷殷切切地對著門前的侍應生說著什麽。

孔如琢放慢腳步,聽到穆雪飛嬌滴滴地和侍應生撒嬌說:“……真的,我是來找人的。”

侍應生很有禮貌,微笑著說:“抱歉穆小姐,您沒有受邀,我不能放您進去。”

穆雪飛還要說點什麽,卻聽身後響起了一聲笑。

這笑聲慵懶而清冽,如一道冷泉,將滿廊的酒色財氣都吹散了。

穆雪飛轉頭,就看到孔如琢正站在那裏,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看到她,穆雪飛詫異道:“孔如琢,你不是走了嗎?”

怎麽又回來了?

孔如琢淡淡道:“我不回來,怎麽看到你這麽卑躬屈膝的樣子?”

穆雪飛臉上諂媚的笑容還僵在那裏,聞言兩道眉毛豎了起來,卻又冷笑道:“倒是不如孔影後,背後的金主連金鼎都能替你買來,自然不會像我們這些小人物一樣卑躬屈膝,連熱搜都上得比一般人要勤快得多。”

她說得有些露骨,幾乎將惡毒擺在了臉上。

孔如琢卻不動怒:“想知道我為什麽總上熱搜嗎?”

穆雪飛愣了一下:“什麽?”

“想上熱搜很簡單。”孔如琢的眸色極深,似是兩丸養在白水銀中的黑水銀,在穆雪飛身上上下掃了一圈,不必多言,便十足諷刺,“漂亮就行。”

她穆雪飛,從出道就被孔如琢牢牢壓在身下。

沒有別的原因。

就是不如孔如琢漂亮。

娛樂圈就是這樣殘酷的地方,這裏永遠不缺美麗。

可最上乘的美麗,卻永遠是稀缺資源。

這一下,幾乎戳破了穆雪飛一直以來心底的自卑,她秀麗的麵孔扭曲一下,硬是維持著有些猙獰的笑容,咬牙切齒說:“你是漂亮,那你就能進去了?”

娛樂圈的三六九等,資本在第一層,第二層,才輪到她們這些演員。

這間包廂中的大佬,足以決定整個娛樂圈的走向,又哪是她們能輕易踏足的。

她在娛樂圈裏浮沉了這幾年,終於遇到了那個可以讓她一飛衝天的參天大樹。

哪怕今晚,答應為她弄來的金鼎影後,到底還是被孔如琢搶走了。

可穆雪飛一想到網上對孔如琢的謾罵之聲,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甚至還推心置腹地對孔如琢說:“不過,我確實不如你聰明。不像你,一進圈就找到了那個願意扶持你的人。早知道就應該向你請教一下,也不會虛度了這麽久的光陰”

孔如琢:?

穆雪飛在說什麽,是不是大喜大悲,腦子壞了?

孔如琢難得被穆雪飛說得有些無語,兩人身旁的大門,卻忽然打開。

裏麵的光線明亮至極,沸沸揚揚地落了出來,滿屋的風流富貴景,吹得人目不暇接。

桌上坐著的,都是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娛樂圈對他們來說,更像是一道開胃小菜,不過是閑暇時分,聚在一起調侃一二罷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形容他們,也絕不過分,哪怕是圈內百億票房在身的影帝導演,在這裏,也隻能敬陪末座。

而最上首坐著的人,卻遠比周圍所有的人,都要年輕。

包廂內立著一副屏風,濃墨重彩的黑底之上,以金箔細細繪了山河日月,燈光映襯之下,星河瀲灩,燦若浮生。

蒲又崇坐在那裏,冷白色的麵孔上,一雙昳麗狹長的眼斜飛入鬢。鼻骨俊秀挺直,唇是薄唇,薄情寡義的薄,偏偏唇角挑著,一副百無聊賴的倦怠模樣,手肘漫不經心地搭在桌上,冰一樣質地的拇指指節上,戴著一枚鳶尾戒臂的鴿血紅戒指。

這樣的顏色,仿若一泓正沉沉燒著的餘火,肆無忌憚流淌於他的指尖。而他濃黑眉峰微微揚起,似笑非笑望來,硬生生將身後的山河日月,都襯得黯淡無光。

身旁的穆雪飛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站在那裏,目瞪口呆地看著裏麵,完全沒想到,門真的會突然開了。

孔如琢卻麵不改色,視線和蒲又崇對上時,他眸底浮出一縷玩味的神情,像是要笑,可一開口,卻又帶一點高不可攀的冷淡。

“站在那兒幹什麽,還不進來?”

他一開口,廳中便立時安靜下來,一群大佬個個都看向了他,竟是隱隱以他為首——

這場麵看起來有些古怪的滑稽。

一群看起來足以做他長輩的人,偏偏擺出這幅以他馬首是瞻的恭敬模樣,倒像是哪部荒誕不經的電影,拍出來是要惹人發笑的。

孔如琢沒動,身後的穆雪飛卻猛地發出了一聲驚呼,半驚半喜地越過孔如琢,向裏走去:“這就來。”

大概是太激動,她聲音有點過分尖細,在寂靜的包廂中,格外刺耳。

在座的一個個都是人精,便有人笑道:“蒲總,這位是……?”

蒲又崇懶懶一抬眼皮,掃了穆雪飛一眼:“不認識。”

穆雪飛:……

穆雪飛原本還想往蒲又崇身邊湊,現在卻站在那裏,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蒲又崇又說:“不過,好像薛導下部電影,想讓她當女主?”

被他喊“薛導”的人也在場,正是今年金鼎獎的幕後總導演,在這場酒局上,卻也隻是坐在一個不大顯眼的位置。

聞言,穆雪飛期待地看向薛導,薛導卻有些模棱兩可:“還得看蒲總的意思,您是大投資人,您不發話,我們哪能這麽定下主演?”

穆雪飛這才知道,麵前的人,竟然是她下部電影的投資人。

能讓向來眼高於頂的薛導都如此恭維的男人,哪怕看起來眼生,卻也是她惹不起的大人物。

穆雪飛下意識又看了薛導一眼,薛導極隱晦地給了她個眼神,她便堆起滿臉的笑容,自一旁的桌上端了一杯酒,笑盈盈地走向蒲又崇。

“原來是蒲總,久仰大名了。向來聽說您年少有為,初次見麵,我敬您一杯。”

“是嗎?”蒲又崇卻沒接她的酒,微微側首,指尖撫過鴿血紅的戒麵,漫不經心問,“從哪聽說我的大名?”

穆雪飛一愣。

這不是恭維話嗎,這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穆雪飛隻好說:“是……是我上次試鏡,聽薛導說的。”

“看來你和薛導關係不錯。可惜……”蒲又崇沒什麽情緒地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眸掃了一眼穆雪飛,“想我喝你的酒,你還不夠格。”

這話半點不留情麵,哪怕以穆雪飛的城府,仍羞得滿麵通紅。酒端著不是,放下也不是,一時搖搖欲墜,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可憐。

薛導出來打圓場說:“蒲總不愛喝酒,你這個馬屁可是拍到馬腿上了。”

蒲又崇卻不給麵子:“薛導,你的女主如果就這種檔次,我看我的投資,得再考慮一下了。”

薛導的笑也僵住了:“蒲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你之前承諾,女主會是金鼎影後,可聽說這位穆小姐,今晚並沒拿獎?那看來演技並不算好。”蒲又崇以手支頜,“就算是個花瓶,也該漂亮一點,我可不想我的錢,就這麽打水漂了。”

此言一出,穆雪飛再也沒有臉麵在這裏待下去,轉身向外跑去。

這是今天第二個說她不夠漂亮的人了!

真是氣死她了!

可偏偏,穆雪飛路過門前的孔如琢時,蒲又崇那冷而剔透的聲音,又陰魂不散地響了起來。

“連影後三分姿色都沒有,怎麽配得上我的投資?”

穆雪飛:……

氣瘋了。

孔如琢看著她憤憤離去,倒是對蒲又崇這張嘴歎為觀止。

他平常氣自己的時候,總讓人恨不得把他毒啞。可若是拿來對付討厭的人,真是一樣大殺器。

孔如琢想出氣,從來不必別人替自己出手。

可若是有人搶先一步,她也不會不領情。

閑閑覷了蒲又崇一眼,孔如琢剛想轉身離開,就聽得身後,蒲又崇又說:“孔小姐不進來喝一杯嗎?”

孔如琢回頭,閑閑一挑漂亮的修長眉峰,似睨非睨望他一眼:“蒲總不是不愛喝酒?”

“若是別人,我滴酒不沾。”

蒲又崇與她遙遙對視,頓了頓,含上一點笑意,似是喟歎,又似多情。

“可若是孔小姐,我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說:

孔如琢:誰準你咬我的(怒

蒲又崇:……

蒲又崇:喜歡金鼎嗎,我幫你再買十個

-

先幫老婆搶獎杯,又幫老婆出氣

蒲總今晚好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