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雙更合一
◎容清棠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深深淺淺的綠意籠罩在遼闊的草場上, 不時有飛鳥從林中飛向雲端,掠過盎然春意。
容清棠不願因自己拘著群青和綠沈他們,本想讓他們去跑馬, 她自己在場邊看看便好。
但他們卻說自己方才已經盡過興了,此時還有些疲憊,執意要跟著容清棠一起在周圍隨便走走看看。
分明正是精力最為充沛的年紀,容清棠知道他們是擔心把她留在一旁會有什麽意外,才故意說自己累了。
她心裏溫軟一片, 也沒硬趕著他們離開。
幾人便踩著午後和煦柔軟的陽光, 沿著一條僻靜的小路隨意走著看著。
正是春暖花開時, 柔藍一時興起, 采了些開得漫山遍野都是的野花。
把它們紮成花束拿在手裏還不算, 柔藍又挑了一朵開得最美的簪在容清棠發間。
但簪完花後柔藍秀眉微蹙, 搖了搖頭, 故作遺憾無奈道:“再好看的花, 在我們姑娘麵前都黯然失色了。”
容清棠失笑道:“又拿我打趣是吧?”
“才不是, ”柔藍親昵地挽著容清棠的臂彎, “姑娘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本就比這些花兒還美。”
“隻是看一眼就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若是能娶回家做娘子, 時時看著,更是天賜的福氣。”
但那謝聞錦是個眼瞎心盲的, 不僅不知道珍惜, 還讓姑娘寒了心。
陛下看起來似乎是個溫柔體貼的人,但他和姑娘之間雖十分登對卻並無感情, 即便快要結為夫妻了, 也隻是另有緣由罷了。
待兩年後姑娘與陛下約定之事辦成, 柔藍盼著姑娘能再得遇良人,被人好好珍惜。
容清棠瞥了一眼安靜跟在一旁的群青,輕輕推了推柔藍的肩,揶揄道:“我覺得群青能娶到你才是有福氣。”
“姑娘!”
柔藍的臉倏地紅透,嗔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姑娘就笑話我。”
也不知道群青願不願意娶她……
容清棠看向群青,朝他輕輕抬了抬下巴,故作嚴肅地問:“你這八字怎麽寫得這麽慢?一撇一捺要寫到我們柔藍七老八十不成?”
群青的目光落在柔藍泛紅的臉上,神情柔和道:“隻要她願意,隨時都能寫好。”
之前姑娘在王府裏待得不開心,柔藍便不願出嫁,群青也順著她。
柔藍含著羞意悄悄抬眸望了群青一眼。
容清棠唇邊含著笑意,輕輕點了點柔藍微熱的臉頰,又將那朵開得最好的花取下,轉而簪在她發間,道:“沒出息。”
“得讓他三媒六聘地來娶,我才會放你出嫁。”
容清棠轉而問群青:“聽見了嗎?”
群青認真道:“屬下一定會禮數周全,不讓柔藍受委屈。”
綠沈也笑著說:“姑娘就放心吧,我哥一直在攢聘禮呢,絕不會讓嫂子吃苦。到時我把我的銀錢也拿給嫂子管……”
“綠沈!”柔藍又羞又窘,追著他跑了好一段。
直到綠沈被群青三兩下擒住雙臂,反抗不得,才沒再說了。
看著他們也恢複了隨她進王府前的模樣,容清棠心間淌過絲絲縷縷的安寧和欣慰。
前世容清棠死後,柔藍和群青一直在為她守孝。是以直到在這一世重新醒來,她也沒能看著柔藍和群青成婚。
好在,前世的種種遺憾,都能重新得以圓滿。
清風拂麵,天空一碧如洗。
所有樹木都努力汲取著土地與陽光中的養分,盡其所能地往上攀升。樹枝上或深或淺的新芽昭示著無聲的生命力與期望。
容清棠一行人又沿著春景走了一會兒,從那片草場繞了出來,逐漸聽到了些人聲。
“公子,你家中可曾娶妻?”一道嬌柔的女聲含羞帶怯地問道。
容清棠眉梢輕挑,她無心旁聽他人的私隱,立時準備帶著柔藍和群青他們無聲地離開。
可還未走出多遠,接下來那男子的回答卻讓容清棠頓住了腳步。
“某未曾娶妻,且此生都不準備與任何人婚配。姑娘請回吧,切勿再糾纏了,實在不體麵。”
聲音冷漠,拒絕得毫不留情麵。
竟是容清棠已許久未見的三師兄,懷文。
那邊的女子被拒絕後似乎有些委屈和氣悶,隻再臉色漲紅地說了個“你”字,便生生將其他的話咽了下去,轉身憤而離去。
容清棠一時不知該不該現身。
卻聽見那道男聲放緩了些,問:“見到師兄了怎麽躲著?”
容清棠笑了笑,順勢微提著裙擺繞過眼前的樹木,朝說話的人那邊走去。
“還不是怕擾了師兄。”她揶揄道。
柔藍和群青、綠沈一一向懷文公子見了禮便退至一旁。
懷文看著方才那女子離開的方向蹙了蹙眉,有些煩悶道:“擾了我的可不是你。”
他本是來此處躲清淨,卻不曾想一路被人跟著。他再不願理會也隻能和那名女子說了幾句話,才讓人死心離開。
“師兄生得好樣貌,如今又高中狀元,引少女傾慕也實屬正常。”
容清棠還聽說,若非有武藝傍身,懷文師兄那日便早已被人榜下捉婿,喜得新婦了。
想來應該是很熱鬧的,可惜張榜那日是陰天,風還很大,容清棠沒能下山看到那個場麵。
“若日日都跟著我,還幾次命家丁對我下藥、套麻袋,還正常嗎?”
懷文環顧四周,見此處陰涼僻靜有餘卻不適合體弱的容清棠久待,抬步往有陽光照射的地方走去。
容清棠便跟著他一起離開了樹蔭,有些詫異道:“那姑娘……原是個膽大的。”
和方才那道嬌軟的聲音比起來,倒是很有反差。
難怪,懷文師兄雖一向不喜與人交際,卻也很少那般言辭銳利地對待女子。
懷文不想再提這些煩心事,隨即問容清棠道:“你怎會在棲霞山獵苑?”
若容清棠還未與謝聞錦奉旨和離,她在此處出現還不算意外。懷文不知為何她都已經從王府脫身了,還會來這種無趣又虛偽的場合。
容清棠沒有隱瞞:“為今日之事。”
懷文腳步微頓,很快意識到什麽。
他很清楚,春日宴雖名義上有三件事——犒賞三軍、賀新科進士、擇選皇後,但最受人關注的還是最後一事。
而容清棠也與前兩件事無關。
在他印象裏,師妹是沒什麽野心的人。無論性子開朗明媚時,還是如今變得端方淑雅了,她最愛的東西,除了各式美味,便是那些手工匠人做的小玩意兒。
“你想當皇後?”懷文問道。
容清棠思忖了須臾,道:“說不上想,但事出有因。”
“其中理由不能同師兄說?”
“抱歉。”容清棠隻能道。
懷文搖了搖頭,“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旁人無權幹涉,這有何值得道歉的?”
“若遇上了難事,別瞞著師兄便是。”懷文道。
“好。”容清棠柔聲應下。
春闈之後懷文一直被各種事情絆著腳步,本打算明日便去雲山寺看望容清棠。不曾想今日先碰上了。
他之前一直有些擔心容清棠會因和離一事而心情鬱結,今日見她看起來要比在王府時還輕鬆許多,他也放下心來。
但得知她與今日擇選皇後一事有關後,懷文便有了別的疑慮。
“你可知曉懷穀師兄的心思?”
原來懷文師兄也看出來了。
見他開門見山地問,容清棠便也如實回:“知曉。”
“但師兄們便如我的親兄長一般,”容清棠溫聲道,“一直都是。”
懷文聽出她的態度,心底的憂慮卻更深了些。
他沉吟了幾息,還是提醒道:“懷穀或許並非如你所以為的那般溫文和善,凡事多提防一些。”
一同在雨隱樓長大,他本不該在人後說這些,但容清棠的安危更重要,懷文也顧不得別的。
他不希望容清棠看見懷穀個性裏偏執陰暗的那一麵後覺得破滅,卻也更不希望她一無所知地便受了傷害。
容清棠將師兄的叮囑記在心裏時,忽然想起了那枚不久之前才被衛時舟借走的藥囊。
她麵上不顯,隻是繼續和懷文師兄聊了些別的。
但容清棠沒想到,數月未見,懷文師兄竟和以往一樣,還是不忘考校她的學問。
真要算起來,重活一世的容清棠其實已近一年半不曾和懷文師兄見過了。
是以這回被問到那些詩文時,容清棠覺得有些恍惚。
像是回到了及笄之前,還被父親和懷文師兄耳提麵命,每日誦讀詩書的時候。
直到懷文不得不去赴與同僚提前定下的會麵,他才停下了對容清棠詩文的考校。
離開前,懷文勸慰道:“無論聽見什麽閑言碎語,都切莫入心。”
“閑時可讀書作畫,靜心得宜。”
就在張榜後的這幾日,懷文便見過了這幫京官裏不少人的虛與委蛇和拜高踩低,他不難猜出那些人會因容清棠的身份和經曆對她有些什麽議論。
“好,若有人罵我,我就找狀元郎告狀,你尋個機會幫我參她們的父兄一本。”容清棠目光狡黠道。
來之前柔藍也和容清棠說過類似的話,她知道他們都是關懷自己。
懷文見她還有調笑的心思,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道:“今晚的春日宴之後,恐怕無需我參誰,便有人為你做主。”
畢竟看奏本的那人或許會是她今後的夫君。
他不認識別的世家貴女,但無論師妹為何會參與今日皇後擇選一事,他都覺得最終脫穎而出的會是她。
容清棠側首笑著打趣道:“師兄竟在背後妄議陛下,小心還沒進都察院任職,便先被禦史記上一筆。”
聽出她話裏的熟稔,懷文意識到師妹與陛下應已相識。
但他沒有多問,隻是難得笑了笑,回她:“那拜托師妹幫我隱瞞這一回,別讓我丟了烏紗帽。”
“下回和下下回我也可以幫你隱瞞,師兄放心。”容清棠從善如流道。
在這種時候懷文總說不過她,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右手負於身後先一步離開了。
待看著師兄走遠,容清棠才回首對身後的柔藍道:“回寺後將懷穀師兄上回送來的那些藥分出一份來,另找人看看。”
“姑娘是懷疑……”柔藍有些驚詫。
容清棠目光微凝,沉聲道:“但願是我想多了。”
師兄走後不久,容清棠便看見迎麵走來了一道久違的身影。
她眉心緊蹙,暫且將心事放在一旁。
劉楚楚帶著幾名侍女和護衛緩步停在容清棠麵前。
“和離不久便攀上了朝中新貴,還央他帶你來了這春日宴,倒是我小看你了。”她嘲諷道。
想起前世墜下山階一事便是由眼前這人設計,容清棠心中厭煩,並不理會劉楚楚,麵色漠然地帶著柔藍和群青他們徑直錯身離開了。
這一世若劉楚楚仍決定對自己下手,容清棠會連著上一世的一並還給她。
今日不宜生事,是以劉楚楚沒有攔她。
她隻管往前去,那邊有人比劉楚楚更想同她敘敘舊。
方才劉楚楚遠遠地便看見容清棠正與新科狀元相談甚歡。
她原以為謝聞錦如今失魂落魄的狀態是因為容清棠對他欲擒故縱。可此時看來,或許容清棠一早便搭上了別人,才會幹脆利落地與隻是五品官且並無襲爵可能的謝聞錦和離。
謝聞錦原是被人棄了,才成了那副模樣。
果然,人都是賤的。
新科狀元的確前途無量,能以再嫁之身做他的妾室,便應是容清棠最好的出路了。
以容清棠的身份、眼界和能力,她這輩子最多也就到這裏了。
而以劉家的根基和劉楚楚的才貌,即便是後位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到時,她仍能將容清棠的一切踩在腳下。
看著容清棠的背影,劉楚楚平靜地想道。
“回去吧,父親該尋我了。”
*
容清棠剛甩開劉楚楚不久,卻又看見另一個她實在不願再看見的人出現,還攔在了她麵前。
謝聞錦正痛心疾首地望著她。
似是對她很失望。
容清棠覺得以後出門還是應該看看黃曆,趨吉避凶。
不然哪怕再好的心情,都能被這些人消耗殆盡。
容清棠不願與謝聞錦說什麽,正欲像方才那樣徑直離開,卻見謝聞錦忽然抬手,想拉住她的手腕。
群青幾乎瞬息間便猛地一手刀劈在謝聞錦的小臂上,生生打斷了他想觸碰容清棠的動作。
謝聞錦吃痛地收回手,麵色難看道:“除了讓你的人對我動手,你便沒什麽想和我說的了嗎?”
“你自找的。”容清棠淡聲道。
謝聞錦似乎病得很重,重重地咳嗽了好幾聲,才繼續說道:“你一定要與我和離,是因為陛下還是新科狀元?”
劉楚楚讓人來給他傳信說容清棠正與新科狀元暗通款曲時,謝聞錦還不信。
可方才親眼所見,由不得他不信。
容清棠覺得莫名其妙。
“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連我師兄都認不出來了。”她語帶嘲意道。
謝聞錦立即道:“師兄又如何?你們之間並無血緣,不受倫理所限。”
容清棠實在不想再與他待在一處,但她想離開時謝聞錦又擋在她眼前,隻是沒再有別的動作。
見綠沈按捺不住想上前,容清棠便朝他揮了揮手。
得了令,綠沈立即閃身至謝聞錦身邊將他製住,還不忘趁機狠狠給了他幾記肘擊。
謝聞錦要麽就待姑娘冷漠,要麽就說這些難聽的話,綠沈早就想對他下手了,今日才終於有機會。
容清棠連一絲眼風都不曾留給謝聞錦,邁步往前走去。
謝聞錦掙脫不開綠沈的控製,便啞著聲音道:“你曾嫁為人婦,若跟了陛下,至多也隻能是個嬪位。而劉相一定會讓劉楚楚當上皇後,她那麽恨你,到時絕不會讓你好過。”
他故意不願去想,劉楚楚到底為何會對容清棠有如此深的恨意。
“即便嫁給你的師兄,你也做不了狀元娘子,隻能是個妾室。等正妻進了門,若被人磋磨欺負,你沒有母家作為支撐,到時又該如何?”
謝聞錦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道:
“母親待你極好,早已把管家權交給了你,王府內也從無人敢苛待你看輕你。”
“為何放著好好的正妻的位置不要,非要去攀附他們?”
容清棠停下腳步,覺得身後的人實在可笑極了。
見她朝自己回過身來,謝聞錦以為自己的勸說起了作用,放低了聲音,勸哄道:
“無論你與他們之間發展到了哪一步,我都可以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重新迎娶你回府。今後我也會待你好,絕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
但他卻眼看著容清棠的臉色越來越冷,聲音裏也像是裹著冰碴道:“我從不知,你竟如此愚蠢。”
他竟覺得這些蠢話能達到他想要的作用。
而看見男子與女子交談,他心裏便隻有這些肮髒的懷疑和猜想。
“曾嫁給一個思想齷齪,內心不堪的人,並非我的汙點。”容清棠平靜道。
謝聞錦神色僵滯,轉而說:“我不會娶平妻,也會與劉楚楚斷了來往,我與她之間什麽都沒做過,你相信我。”
容清棠隨口問道:“怎麽?你不報仇了?”
謝聞錦心裏一痛。
她果然很在意他曾因報仇之事故意冷待她。
“母親曾經勸過我,但我當時沒有聽懂她的話。她說我一定會後悔,我也確實後悔了。”
病中的日子謝聞錦想了很多。
原本堅持與深信的東西,都在一次次看見那座本屬於容清棠,卻已經徹底閑置下來的院子時動搖。
他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在報完仇後再好好補償容清棠。
可他從沒想到,或許容清棠並不願意一直在他身後等著,盼著。
“我不報仇了,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謝聞錦收斂了那些猜疑與嫉妒,極盡溫柔寬容地問道。
這是他遞給她的台階,他也真的想接她回家。
分開的這段時日,謝聞錦越發清晰,自己不能沒有她。
而看著謝聞錦此時這副模樣,容清棠隻覺得厭惡。
“想要報仇時,其餘的一切都可以被忽略,被擱置,被犧牲。你憑什麽覺得,當你不想報仇的時候,我還會巴巴地回你身邊。”
被她諷刺與質問,謝聞錦難掩激動道:“憑你說過你願意與我結為夫妻,白頭偕老!”
她怎麽能這麽快便忘了!
“連你身邊的丫鬟都在簪花賣弄**,是不是她帶壞你的?”
“你是不是早就與那些男人有了首尾?!”謝聞錦衝動問道。
一旁的柔藍從未被人如此說過,她倏地臉色煞白,眸中忍不住漫起了熱淚。但她不願讓姑娘擔心,便強忍著淚意,沉默地摘掉了那朵姑娘為她簪上的花,小心護在手心裏。
容清棠看著柔藍這樣,心疼不已。
她一步步走近謝聞錦,心底的某個念頭冒得越來越高。
“啪——!”
一道清脆利落的聲音倏地響起,又很快消失在溫柔的清風裏。
容清棠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怎麽想便怎麽做了,她不會委屈自己。
右手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發麻,但她心裏很快意。
謝聞錦神情愕然地失了聲音,一時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
他從不曾想過容清棠會親自對他動手,還是以扇耳光這麽侮辱人的方式。
容清棠隨即轉身離開,再也不曾回身看過謝聞錦一眼。
綠沈方才聽著謝聞錦那些昏話便幾乎壓不住怒意,這會兒姑娘先走了,他更沒了顧忌,沒收力狠狠踹了謝聞錦幾腳才追上了姑娘和群青他們。
謝聞錦竟用那些齷齪的想法侮辱姑娘和嫂子,說的話比那劉楚楚說的還要難聽,綠沈真恨不得把他打死。
原本的好心情一掃而空,容清棠實在沒心思踏青賞景了,便帶著柔藍和群青他們回到了午時用膳的那片草場。
容清棠從柔藍手裏拿過那朵花,重新仔細地為她簪在發間。
怕柔藍把那些話記進了心裏,容清棠柔聲勸哄道:“別聽他的,你很好,是他的心太髒了。”
“我們柔藍,是世間最好的姑娘,配得上最好看的花。”
柔藍紅著眼眶點了點頭。
容清棠靜靜地在草場邊站了很久,看著那些嫩綠的草芽出神,心裏卻什麽都沒想。
另外三人也一直安靜地陪在她身邊。
之前還覺得明媚溫暖的春光,容清棠卻覺得有些聒噪了。
等春日宴的時辰接近了,容清棠才跟著來接她的衛時舟一起往獵苑安營的地方去。
見到容清棠的第一眼,衛時舟便察覺她的情緒不對。
衛時舟隻派了人遠遠地在暗中跟著容清棠,以備不時之需。卻並沒有吩咐人偷聽她與誰說過什麽。他怕若她有朝一日知道了,會覺得壓抑與不安。
衛時舟忙完便趕了過來,還不曾問過那些人她今日見到了誰。
他蹙了蹙眉,問:“今日我離開後,發生了何事?”
容清棠不想用那些事汙了他的耳朵,便搖了搖頭,道:“沒有,我隻是覺得有些累了。”
衛時舟轉過身麵向她。
容清棠疑惑地抬眸看他。
“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時,我可以信任你嗎?”衛時舟問。
容清棠不知他為何會忽然這麽問,但也認真答道:“可以。我會盡我所能地幫您。”
衛時舟:“下月初一,我們便會結為夫妻。即使隻是暫為夫妻,你也可以信任我。”
他不願強調“暫為”這兩個字,但為了不讓容清棠起疑後躲避和拒絕自己,衛時舟隻能如此。
“隻有互相信任才能彼此托付,我們共同所圖之事才能盡可能地減少變數,增加贏麵。”
見他把此事說得如此意義重大,容清棠隻好簡略地答道:“隻是碰見了謝聞錦。”
衛時舟神情冷肅,心底戾氣橫生。
謝聞錦怎麽敢再來打擾她?
他費盡心思想要讓她愉悅歡喜,謝聞錦怎麽敢破壞她的好心情?
不願再惹她想起那些不悅的事,衛時舟點到為止,不再多問,隻是溫聲道:“累了便該好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帳中,再命人將今晚的春日宴推遲。”
容清棠心裏一跳,忙道:“我不覺得累,方才這麽說隻是托辭。”
朝中大臣們全都來出席春日宴了,怎能因她隨口一句話便推遲?
衛時舟仔細看了看她的麵容,又問道:“確定不累嗎?我覺得你的氣色有些不太好。”
衛時舟是為她辦的這場春日宴,自然一切以她為準。
容清棠:“真的不累。”
“看著氣色不好可能是早晨搽的胭脂沒了,妝麵不太對。”
衛時舟思索須臾,轉而道:“那你先跟我去另一個地方。”
“好。”容清棠沒有多問。
棲霞山獵苑,營地中。
篝火燃得瑰麗而耀眼。
普通的將士和官員們正聚在最遼闊的那片草場上,按品級坐在相應的營帳裏品嚐著陛下賞賜的食物和美酒。
今晚要定下的事再大也與他們無關,晚宴時他們甚至都不會見到陛下。是以陛下才會命人來吩咐他們不必拘禮,盡興便好。
而最華貴明亮的大帳中,則坐著朝中有頭有臉的大臣及其家眷。
從眾人的服侍與麵貌不難看出,幾乎人人都精心打扮過。
即便是懷文這樣一貫不甚在意外貌和衣裝的人,都按例換上了禦賜的狀元冠服,其餘進士也不例外。
而在場的妙齡女子則更是個個國色天香,姿態美好。
大家都對今夜春日宴上最重要的那件事心照不宣,安靜地等待著皇上。
方才皇上派人來傳了信,隻說臨時有些事,會來得稍晚一些。
沒人敢有任何意見,更不敢先動筷,畢竟就連太後也正安靜地等著皇帝到來。
沒過多久,便聽見帳外的內侍高聲道:“陛下駕到!”
眾人立即不約而同地整肅衣冠,轉而伏地行禮,跪迎當朝天子。
“平身吧。”
聽見那道熟悉的冷淡聲音在帳中響起,眾人才畢恭畢敬地站起身,卻都在抬頭看向陛下的方向時心裏一頓。
竟有一位具傾國傾城之貌的女子正站在陛下身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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