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乘一車
◎繾綣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馬車很快離開正陽門,往雲山寺的方向去。
車內,容清棠與衛時舟相對而坐,一時誰都沒有先開口。
容清棠眸子微垂,不經意瞥見他輕搭在膝上的右手。
修長瘦削,冷白如玉,手背上明晰的筋骨顯出恰到好處的力量感而又並不顯粗糲。
知道他是用這樣的手批閱朝臣的奏折,寫下治世的決策,值得讓人欣賞的美感之外便多了層清寒矜傲。
而她未注意到,衛時舟此時也正斂眸凝望著她。
他察覺她的目光此時正落在自己手上,而僅是被她這樣看著,衛時舟便覺得自己的手不受控製地泛起了熱意。
甚至指尖微動,忍不住想要抬起手去觸碰她。
容清棠回過神來。
意識到自己竟盯著當朝天子的手看了好一會兒,容清棠白皙的臉頰染上了些許薄紅。
她怎麽像個登徒子似的。
將她略帶惱意的神情盡收眼底,衛時舟隱隱含笑卻假作一無所覺,隨即從左手袖間拿出容清棠已經很熟悉的油紙小包遞到她麵前。
“今日的蜜餞似乎要比之前的更甜一些。”衛時舟溫聲道。
容清棠怔了怔,下意識接過來。
他已經連著幾日都給她蜜餞了。
心裏有疑惑,容清棠才抬首對上他的視線。
“終於不一直低著頭了?”衛時舟聲音裏帶著淺淡的笑意。
被點破,容清棠隻好解釋道:“您是天子,直視您的眼睛是為不敬,失了禮數。”
衛時舟無奈道:“我此時身著常服,且並非在朝中或宮裏,不必在意這些。”
她的性子實在變了不少。
容先生還在時,衛時舟記得她還曾說想拔一縷太子的頭發,看看是不是有什麽不同之處。
容清棠:“可您是一國之君。”
“也無需再用‘您’來稱呼我,”衛時舟繼續道,“還是說我看起來顯老,不像與你平輩?”
容清棠被問得一頓。
她用“您”來稱呼他,怎麽會是因為年紀和輩分?分明是因為他的身份。
更何況他眉清目朗,五官輪廓清晰完美,即便時光流逝,他應也不會失了這份風采與魅力。
不待她再說些什麽,衛時舟轉而問:“回寺裏後有什麽安排嗎?”
就隔著一個院子,做什麽都不算秘密,容清棠如實道:“下午打算借寺裏的小廚房做些糕點吃食,今晚賞月時吃。”
衛時舟的指尖在膝上輕點了兩下,狀似隨意地問:“你怎知今晚有月可賞,不像昨夜一樣滿天雲霧?”
容清棠心裏一緊,隨即鎮定道:“今日晴空萬裏,便盼著晚上也能月明星稀。若到時天公實在不作美,好歹也還有美食作伴。”
她自然不能說是因為前世的今夜也帶著柔藍和群青他們一起賞月了。
見衛時舟沉默著沒有接話,容清棠遲疑了一瞬,客套地問:“您要一起賞月嗎?”
容清棠覺得他政務繁忙,肯定沒空賞月。等他拒絕,他們就可以結束這場寒暄開始談正事了。
她實在有些好奇他想讓她幫忙做什麽事。
但衛時舟微微頷首,應道:“好。”
容清棠:?
怎麽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衛時舟應下後仍沒有提起那件需要她幫忙的事,容清棠便忍不住問出了口。
而衛時舟笑了笑,說:“賞月時再談吧。”
想著那件事或許很重要,不適合在馬車裏談,容清棠便不好再多問些什麽了。
最後一段需要步行的山階,衛時舟也與容清棠一道往上走,間或聊一些簡單輕鬆的話題。
隻是走到其中一級山階時,衛時舟敏銳地發現容清棠朝某個位置看了幾眼。
他心神不定地頓住腳步。
“怎麽了?”容清棠側首問。
衛時舟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拳又鬆開,他微不可查地輕出了一口濁氣,才道:“無事,我們歇一歇吧。”
他不想讓她累著。
跟在兩人身後的柔藍和綠沈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他們也覺得姑娘該歇歇了,免得發了汗吹了風會著涼。
容清棠悄悄瞥了一眼衛時舟隱約有些蒼白的臉色,暗自想道:他會不會是累了?可她覺得還好,難道他其實比她還體弱?
衛時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方才一直極力克製,才忍住沒往山階旁的那棵杏樹看去。
那處其實並無什麽特殊,也不顯眼,常人甚至都不會注意。但前世容清棠便是摔落在那裏,渾身是血地徹底闔上了眸子。
後來每回再看見那個地方,衛時舟便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霎時變得冰涼,心裏也隱隱作痛。
可容清棠剛才有意無意地朝那兒看了好幾眼,還柳眉微蹙,似是回憶起了什麽。
思及這回容清棠提前從王府離開一事,以及她兩世對謝聞錦不同的態度,衛時舟心底隱隱有了些猜測。
但直到各自回屋,衛時舟都不曾顯露分毫,也沒有試圖試探什麽。
還不是時候。
*
午後。
容清棠正坐在小廚房裏看著柔藍和群青準備糕點時,了塵大師來了衛時舟的寮房尋他。
“要更衣下山嗎?”見衛時舟的床榻上鋪展著好幾套衣衫,了塵問。
衛時舟蹙眉看著那幾套衣服,一時沒有回答。
“那今晚你我是不是不能一起吃齋菜了?”了塵又問。
有些事他原本打算今晚問問衛時舟。
衛時舟斂回目光,語氣裏難掩愉悅地問他:“你也知道她約我今晚一起賞月的事?”
了塵:“……什麽?”
想到了什麽,了塵問:“容姑娘約你今晚一起賞月?”
他風馬牛不相及地來這麽一句,難道是在炫耀?
衛時舟點了點頭。
“所以你在挑今晚要穿的衣服?”
“嗯。”
了塵實在有些意外,看他這副樣子,了塵覺得自己似乎也不需要問什麽了。
“循序漸進,別嚇著人家。”見他一反常態,了塵忍不住叮囑道。
衛時舟不置可否,繼續考慮著今晚要穿什麽顏色的衣衫,他不想太隨意。
但等天色漸晚,衛時舟行至約好的涼亭時,容清棠看著他明顯精心準備過的裝束愣了愣。
他是剛從什麽很重要的場合回來嗎?
從玉冠到鞋履,從衣衫到腰封和玉佩,無不寫著“精致”二字,襯得他格外清貴俊美。
而容清棠還穿著白日裏那身衣裙,身上說不定還沾著午後廚房裏的柴煙味。
相比之下,容清棠覺得自己離開王府後已經不僅是不再時刻端莊了,甚至顯得有些邋遢。
衛時舟才發現涼亭裏隻有他們兩人,容清棠的侍女和護衛都不在。
“您說要談那件事,我便沒讓他們跟著。”容清棠解釋道。
容清棠不擔心會有人將自己和衛時舟夜間見麵的事傳出去,生出什麽流言來。
她現在沒有任何身份,但對麵這位可是皇帝,既然要談正事,他應也派人暗中守著。
衛時舟沒想到在馬車上的那句話讓他此時得以再與容清棠獨處。
他瞳眸如清墨,望著夜幕中的皎月和細碎的星子,道:“果然如你所言,今晚的月色很好。”
聞言,容清棠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向天際,柔聲說:“是很美。”
衛時舟繾綣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世上最美的月色終會於他懷中停駐。
作者有話說:
某人孔雀開屏了~
棠棠:我怎麽像個大sai迷
某皇帝:真的嗎?靠美色就可以嗎?